赵铮小声道:“僧人出门在外,怎可住驿站?或露宿荒野,或者挂单寺院。今日正好,挂单此间普济寺就是了,想来同为释家子弟,定能提供帮助。”
“那不行,普济寺已经被本大爷包了,正在为老夫人做法事,不接待外客。”刚才还客客气气,一转眼就翻脸不认人了,真操蛋!
闾丘仲卿心中一笑,正自为难,不知该如何开口,秦大康倒是及时雨。
“可是王妃吩咐了,让小僧每日亲自/焚烧《往生咒》,代王妃尽孝,不得假手他人。”赵铮心中暗骂,在寺院做个法事,搞得好像包下了整座妓/院一样,至于如此炫耀吗?
“是的,母妃是这么说的!”不等秦大康反对,符璃抢先一步确认。
“那好,我让住持安排房间!”面对尊贵的外甥女,即便身为舅父,秦大康也是恭恭敬敬,甚至是谄媚。
符璃摇头道:“不必麻烦了,就让他在外院,和侍卫们住在一起即可。”
赵铮不禁疑惑,那书信中到底写的什么,难道符彦卿有什么交代?小郡主竟然这般配合。不过也好,如此也生省事了不少。
“如此也好,王妃之命,我等自然遵从。”闾丘仲卿点点头,喊道:“公子,我们先回府吧!”
心有旁骛的李守节这才一惊,点头道:“哦,郡主歇息吧,我等就不打扰了。”
看着李守节的状态,闾丘仲卿暗自摇头,随即又若有所思。
……
待几人离开,符璃才低声吩咐一声:“江云,带他去换洗衣物,再给他安排个住处!”
说完之后,头也不回就走了,只留下一道高贵决绝的背影!
嘿!赵铮不由错愕,甥舅俩一个德行,刚才还好好的,一转眼就翻脸不认人了?果然是天之骄女,这脾气,这性格,难伺候啊!
“小师父请!”一个精悍的青年男子走上前来,手按着剑柄,眼神冷的像冰一样。
至于吗?一个个都凶神恶煞的!
哎呦!赵铮心中埋怨,忘了脚下,磨破的脚掌踩在凸起处,顿时疼的直咧嘴。
……
……
闾丘仲卿回到节度使府,找到了监军亳州防御使周光逊,教练使刘继冲,一起来面见节度使李筠。
“听说从汴梁来了个小和尚?怎么回事?”潞州的一切风吹草动都瞒不过节度使李筠,尤其是涉及到“汴梁”这样一个敏感的字眼。
闾丘仲卿道:“没错,说是替魏王妃送经文的,还带给符郡主一封信。”
李筠追问道:“信?经文?可检查过了,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按理说是该检查,可是……可是公子直接把人领去了普济寺,信直接交给了符郡主,是何内容我们不得而知。”闾丘仲卿很是无奈,给城门守军下了严令,可是遇到李守节这样的特权人物,如此愚蠢的不守规矩,实在让人郁闷。
“这个逆子,真是气死我了,不支持,不给我帮忙也就是了,竟然还吃里扒外。”儿子意见与自己相左,一再劝说要尊奉赵家,父子俩为此闹的很不愉快。
闾丘仲卿低声道:“李公,属下倒是发现个有趣的事情,公子看符郡主的眼神不对……怕是颇为中意符郡主。”
“嘿,混账,大事不闻不问,反倒是儿女情长,为了多见符家那丫头一面,连最起码的戒心都没有了?”李筠顿时有些愤怒了,儿子的这种做法,实在丢人。
“我倒觉得,这不见得是坏事!”闾丘仲卿的一句话,顿时让李筠平静下来。
“怎么讲?”
看着李筠期待的眼神,闾丘仲卿轻笑道:“如果李公和符王爷成了儿女亲家,昭义军和天雄军算不算一家人呢?”
李筠神情一滞,随后眼睛放光,这个假设实在太有吸引力。
一旁的周光逊补充道:“符彦卿的女儿可都是旺夫相啊,已经有两个皇后了,还有一个嫁给了赵光义……也不算坏。公子若是娶了符郡主,对李公的大业必然大有帮助。”
他没敢说,符彦卿长女的前夫叛乱被杀,第二任丈夫柴荣也英年早逝,至于第二位符皇后,直接见证了后周亡国,仔细想想,真的是旺夫相?
周光逊续道:“公子若是真的喜欢符郡主,那这正是个契机啊,李公若是帮公子成全此事,公子必然感恩戴德,
全力支持李公的大业,可谓两全其美。”
“话虽如此,可这婚事哪里是说成就成的?符彦卿未必会答应啊。”李筠也算是有自知之明。
“之前已经于符彦卿有过接触,他似乎并无意反宋。”刘继冲冷淡道:“拉拢符彦卿,还不如与北汉合作,刘均的确很热情。”
闾丘仲卿摇头道:“李公,在下以为,如果可以说服符彦卿,最好不过。退而求其次,再与北汉谈合作。”
“这……”李筠道:“可之前已经于符彦卿有过一次接触,他并未同意。”
“再试一次又何妨?这次李公直接向符王爷提亲吧!”闾丘仲卿沉声道:“听闻符王爷最疼爱小郡主,想来也希望女儿有个好归宿,更不希望女儿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胁。”
李筠道:“那好,先试试!”
“那个小和尚……?”刘继冲显然已经开始留心了。
“仲卿,你和他见过面,那小和尚有无问题?”
闾丘仲卿道:“他进城的时候恰好遇到秦大康,阻拦城门守军的调查,太过巧合。而且小小和尚看似朴实,可隐约觉得似乎不像是个佛门子弟,需要多加留意!”
“符彦卿派这么一个人前来是什么意思?”显然,众人都觉得小和尚不简单。
“未必是符王爷,真正怕的是赵匡胤!”
“赵匡胤?”李筠顿时大惊,喝道:“果真吗?立即抓捕,严刑拷打!”
闾丘仲卿急忙劝阻道:“李公莫要着急,现在还不能断定,稍安勿躁。万一是符彦卿的人,反而会弄巧成拙,何况符郡主似乎护着那小和尚。”
“那该如何是好?”
闾丘仲卿道:“先弄清楚他的底细,然后再从长计议!”
“可是要如何做呢?既要保全符家的面子,又要试探那小和尚……”刘继冲摇摇头,似乎有些不赖烦。
“嘿嘿,记得刘兄对佛法颇有研究。”闾丘仲卿笑道:“不是有句老话吗?外来的和尚……会不会念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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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寺庙里的惊声尖叫
古寺、青灯、美人。
摘下洁白的桐华帽,放下一头乌黑的青丝,露出女子本该有的妆容,瞬间多了些许温婉清丽。
符璃仿佛很疲惫,无力地在榻边坐下,接过侍女递过来的茶汤,轻轻抿了一口,随即便放下。许久的沉默之后,一声叹息响起。
“郡主,何故叹气?可是王妃有什么交代?”侍女苦儿关切询问。
“母妃只是要我小心!”符璃神情黯淡,叹道:“我们现在处境很不好!”
“是啊,舅老爷也忒……老夫人自当早些入土为安,可他非要弄九九八十一天的法事,不然早就回汴梁了。”苦儿道:“这个时节,汴河烟柳,春/光明媚,风景正美。”
“是啊,汴梁美景如画,可……或许我们再也看不到了。”说话间,符璃的神色中隐约有几分决绝。
苦儿猛然一惊,愕然道:“郡主何出此言?若有危险,苦儿会拼死护卫郡主的。”
没有人知道,符璃的贴身侍女还是个保镖,武功不俗。
“苦儿有心了,不过这次……闾丘仲卿老匹夫,怂恿舅舅要做八十一天法事的,目的就是为了留住我!”被愚不可及的亲舅舅坑了,符璃出奇的无奈。
“留住郡主?郡主的意思是……”苦儿猛然意识到,他们已经很久没出普济寺了。寺院前后都有重兵把守,美其名曰是保护,可要说是软禁似乎也无不可。
符璃轻轻点头:“嗯,和之前预想的一样,李筠已经和父王有过接触了,看样子似乎还是不死心。”
苦儿道:“郡主曾说过李筠有反心,他与王爷接触,是为了……”
“嗯!”
“那王爷的意思呢?”有其主必有其仆,苦儿也算伶俐,低声道:“仔细说起来,王爷是有起兵的理由,毕竟大娘子和二娘子都是大周的皇后……”
“那又如何?宗训是我的亲外甥,父王怎么能不心疼?可改朝换代,皇位更迭,哪能只论一个亲字?”符璃叹道:“大姐夫驾崩太早,宗训年纪太小,那些武将如狼似虎,想要坐稳江山太难了。”
“赵太尉看似为人温和敦厚,却不想竟是个乱臣贼子……不过六娘子倒是好运。”
符璃告诫道:“慎言,成者王侯败者寇,没什么好说的。过去是赵太尉,如今却已经是宋官家了!”
苦儿眼神转动,正色问道:“郡主认定他能够坐稳江山?是真命天子?”
“这我不知道,但是符家现在动不得,韩令坤在成德,慕容延钊在真定,为的就是防备父王。”符璃沉声道:“符家还有许多人在汴梁,父王更加不会轻举妄动。何况,六姐夫是赵官家的亲弟弟,有这层关系……”
“也是,就是有些委屈了两位太后和小官……郑王了。”
“哼!”符璃淡淡一笑,这场突如其来的兵变,自家几姐妹的命运彻底发生了改变。最幸运的是符六娘,嫁给了大宋皇帝的亲弟弟,将来妥妥的是王妃。最悲惨的无疑是二姐,从母仪天下的太后,变成了阶下囚。而自己,无疑是最危险,最不走运的那个。
偏不巧,兵变之时,自己刚好来到潞州,又遇到李筠这等蠢蠢欲动的野心家,实在是不走运啊!
闾丘仲卿变着法的留下自己,不就是想要威逼引诱父王合作吗?符璃心里很清楚,父王疼爱自己不假,但与整个符氏家族相比,孰轻孰重不言而喻。母亲在信中隐约有暗示,她已经有心理准备。
“郡主,那个小和尚是什么人?果真是王妃派来的?”苦儿并不知郡主深深的忧虑,转而问起此事。
“告诉江云,小心着点,那个小和尚……亦敌亦友!”符璃突然觉得,似乎忽略了戒色小和尚。母亲在信中已经有提醒,他是赵匡胤的人。
一个小和尚?符璃不知道他有什么特别之处?处心积虑安插到自己身边来,无非就是监视,至于说保护……看看他那弱不禁风的样子,难道还能改变这绝望的局面?
符璃轻轻摇头,低声吩咐道:“他好像受伤了,送一瓶创伤药过去,也算感谢他千里迢迢送信之情。”
……
……
浴桶里水汽缭绕,试了下水温正合适,赵铮就迫不及待地跳了进去。
热水瞬间漫过了肩膀,温热游走在每一寸皮肤上,滋润着每一个毛孔,格外舒坦。虽然这一路,没有扯谎的那么凄惨,却也真的劳累。
此刻能洗个热水澡,解乏是最好不过的。作为一个有轻微洁癖的人,洗澡无意是最幸福的事情。
洗干净身体的尘土污垢,赵铮便随意地靠在木桶上,任由热水舒缓全身的筋骨,双目闭着,却不曾睡着,而是在飞快地理顺今日的耳闻目睹。
原以为进普济寺会一波三折,为了降低潞州守军的戒心,故意装出一副外强中干,胆小怕事的样子。赵铮知道,伪装迟早会被看破,只是希望这个日子能稍微晚点。
遇到李守节是个意外,他爽快的配合也让赵铮出乎意料,刚开始还以为会有猫腻。但见到符璃之后,赵铮大概明白了,这厮怕是为了找个理由,多见人家小郡主一面。
咳咳,真不知道女扮男装,眼高于顶的娇娇女有什么好的?以至于堂堂节度使的儿子,连最起码的防备之心都忘了。可有贼心却没贼胆,看着都让人着急,没得让人笑话。
至于符璃的舅舅秦大康,那完全就是个傻/逼的暴发户。因为妹妹的裙带关系而发达,如今却愚蠢地将外甥女陷入绝境中,兀自懵然不知。哼,符璃一旦有什么闪失,符彦卿一定会把他这个大舅哥碎尸万段。也许等不到那个时候,李筠就会顺手杀了他。
最可恨的是那个闾丘仲卿,一肚子的阴谋诡计,变相留下符璃的动机很明显,不就是威胁符彦卿吗?
可符彦卿能为了一个女儿,拿整个家族做赌注,起兵谋反吗?
从这个角度而言,赵铮倒是有些同情小郡主,她或许会是这场博弈中悲剧的牺牲品。
谁都不希望这样的结果,临走时,赵匡胤千叮万嘱,最好是能救符璃安全脱险。虽说符彦卿有心归附赵家,可若因此失了爱女,以后难免心存芥蒂。
赵匡胤想要两全其美,将这个难题交给了自己,这可是虎口救人啊?其难度和风险不言而喻。
尤其到了潞州之后,赵铮更是深有体会。倒是如愿以偿进入普济寺,可实际上是进了一座牢笼,一座关押死刑犯的牢笼……
赵铮就这么一头扎了进来,颇有羊入虎口的悲壮,再想在飞走就不容易了。简直就是被迫的作死,在这样一个环境里,能绝处逢生吗?现在和楚昭辅也失去了联系,赵铮感觉自己就像是断线的风筝,没了头绪。
这就是好高骛远,一步登天的代价吗?如果有重新选择的机会,陈桥兵变之夜,赵铮绝对不会再跳出去。
no、zuo、no、die,赵铮现在深有体会。
后悔已经无用了,怎么活下去,怎么带着小郡主逃走脱险才是重点。
可一想到符璃“目中无人”的脾气,丝毫看不出可以配合迹象,赵铮就不由连声苦笑,难啊!
沉思许久,浴桶中的水已经有些凉了,赵铮轻叹一声,准备起身睡觉。不管天塌地陷,先好好睡上一觉再说。
当他刚跨出浴桶,门却突然被推开了。
“小和尚……啊!”一声尖叫打破了夜的宁静。
苦儿瞧见赵铮一丝不挂强健身体,水渍滴滴答答,身下健硕的物事勃勃欲起,瞬间花容失色,一声惨叫之后,落荒而逃。
哐当一声,一个瓷瓶儿坠落在地,滚到了一脸愕然的赵铮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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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佛与狗屁
热水澡加一夜安眠,解乏是最管用的,晨起睁开眼睛,赵铮倍觉神清气爽。
首先打开裹在脚上的白布条,看着已经开始愈合的伤口,拿起一个小瓷瓶,轻声道:“王府的东西就是好,效果很不错。”
一瓶创伤药,让赵铮对符璃的认识略有改观,一个懂得关心人的女子,即便是高傲些,也不至于很糟糕。
只是侍女送来的时间很不恰当啊,更重要是她竟然没敲门,实在是太过分了。
赵铮不想计较侍女苦儿不礼貌的行为,可推门而入的后果是直接导致了春/光乍泄,多年清白之躯就这么被一个异性一窥全貌,清白尽失啊!
更让一个健壮男青年辗转反侧,浮想联翩,夜里身下的小兄弟数次立正昂首望天。
遭遇了这么大的损失,小姑娘竟然没有丝毫的歉意,真是的!跑就跑吧,上演一幕惊声尖叫是几个意思?
那一声尖叫自然引来了许多的关注,普济寺的僧人,王府的侍卫都匆匆赶来。害羞的苦儿自然难以启齿讲出真相,故而只得声称是看到老鼠,害怕所致。
一个弱女子,害怕老鼠似乎顺理成章,普济寺的僧人信了,王府的侍卫却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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