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了很开心。
“这是我师父取的,希望我像蝴蝶一样的优雅轻盈!”说到这儿,她不好意思地吐舌。“可惜和我的人一点也不配。”
采梅闻言以手掩口,咯咯笑着。
“我们大伙全在猜妙手神偷的真面目,更没想到原来是像你这样一个可爱又有趣的小姑娘。”她牵起靳蝶儿的手,带着她进屋里。“其实这里的事很简单的,没人吩咐的话,你就打扫地上、掸掸灰尘;有空的话呢,到别的地方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自己找点事来做,这样就行了。”
“听起来很简单嘛。”
采梅微笑。“是很简单,不过你得注意,邱总管最不喜欢看见下人闲着没事,那可是会被狠刮一顿的。”
“我懂了。”她在屋里四处看看、晃晃。“姐姐,你在冷月山庄待多久了?”
“从我有记忆以来,一直是在这儿的。”
“哦?”靳蝶儿的双眼亮了起来。“这么说来,你一定见过月美人喽?她真的长得很美吗?有没有比你们庄主还美?”白玉寒都已经美得不像样了,月美人若是在他之上,那岂不是天仙绝色、无人能匹了?
采梅闻言,收起了笑容,正经地看着她。
“庄里有一个禁忌,就是谁也不许提起‘武林第一美女’这六个字,如果让小姐听见了,那可不得了。”
“为什么!”她偏着头,不解地问:“你家小姐脾气不好!”这美貌和内涵若是无法成正比,可就枉了美人之名了。
“要是小姐真怪罪我们这些下人也就罢了,她总是因此气得饭水不进,才教我们担心。”
这可叫靳蝶儿开了眼界。
这世界上的怪人不多,可全让她给碰上了。“个美得不像样的男人、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和一个容不得别人赞美的美人。
怪怪!
“难道……你们家小姐名不符实?”否则的话,这世上怎会有人对赞美的话感到生气呢?
采梅笑着摇头。
“如果你见过小姐……这世界上有一种女子,她可以让再美的花在她面前也变得庸俗,再亮的星星在她面前也变得暗淡,这不是单靠外貌就可以做得到的。冷月山庄的二小姐有别的女人没有、也无法拥有的气质。”
这些话听得靳蝶儿心神向往,巴不得马上一睹月美人的庐山真面目。
当然,她不会知道,其实她已经见过月美人了。虽然没有看清楚她的脸,只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但确确实实是见过她了。
只不过,这得等到以后的某一天,她才会恍然大悟。
“可以停止演戏了吧?”走过小桥,绿衣女子用醉人悦耳的声音淡淡说道。
白玉寒放开她的手,唇角染上了一丝笑意。
“怎么说是在演戏呢?你可是我的亲妹妹啊。”
“是吗?”那悦耳的音调还是淡淡的,这是白雪衣一贯的说话方式,没有任何的情绪表达,一派地自然淡漠。
他但笑不语,没有回答。
他和雪衣两人虽然并不亲近,但她总是有办法猜中他的心思,甚至在他自己还没发现以前。
“你上次向我提起的名字,我已经查出了他的身份。”穷追猛打不是白雪衣的性格,而且她对大哥的感情世界也没多大兴趣,因此她结束了话题,把找他的目的直接说了。
他闻言停下脚步。
“有什么发现?”
“那天听你提起骆巧铃这个名字,我便觉得有些熟悉。后来我到藏书阁去找爹爹留下来的手记,里头有记载一些他的事迹。”
冷月山庄的老庄主是个文武全才,年轻时他创立了冷月山庄,晚年对文学的兴趣却大过武学,直到他临终之前的那几年,几乎有大半日子都拿着笔杆,写下他一生所见之事。
“里头都写了些什么?”
她慢慢踱到桥的另一边,找了个凉亭坐下。
“里头写得不多,只提到他是少年成名、玩世不恭,偷东西只凭兴之所至,从珍宝名画到稀世兵器,从来没有失手。大约十八年前,为了震远镖局一家的灭门血案,从此消失武林。”
其实这件事她早就已经查完了,之所以迟至今日才向白玉寒提起,是因为她在藏书阁里待了一段时间。
冷月山庄的人都知道,二小姐嗜读书已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她手上若有一本书,谁也别想让她抬起头来看你一眼。而且她的书读得非常杂,从古今名典到武功秘笈无一不读,白玉寒还曾经一度怀疑,他这个小妹不是爱看书,只是爱看那方块字。
“灭门血案?”白玉寒微讶地扬眉之他是凶手吗?“
她轻轻摇头。
“这件事情到现在仍是个谜,那时爹爹为了围捕凶手,曾经率领武林各界人士进行了三天三夜的围捕,不过还是让他给逃了。”
“手记里没有提到凶手是谁吗?”
“没有。”她停顿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地说:“不过案发之后,震远镖局的泣血剑却不见了,至今下落未明。我想,就算他不是凶手,也应该和这件事有些关联。”
白玉寒点头。
“我也这么认为。”因为骆巧铃退隐的时机实在太巧合了,这种巧合很难说得通。“那……震远镖局有活口吗?比如一个未满周岁的小女婴?”
“没有,凶手下手狠毒,手法凶残,一个活口都没留,爹爹在手札里两次提起,应该错不了。”
这么说,那丫头不可能是震远镖局的遗孤了……不过,若他真是凶手,的确有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婴孩带走。
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看来只有骆巧铃自己才知道。
“找到妙手神偷了?”帐幕内,轻柔的声音悠悠传来;帐幕外,一个纤细人影伫立。
“据消息,人在冷月山庄。”
“哪来的消息?”
“派出去追查的人。”
“哦?”帐幕被掀开,一名冷艳的女子缓缓走了出来。“既然已经查到妙手神偷的下落,为何不将人带回?”
“宫里派出去的人全被杀了。”这是方才传回来的消息。“一个活口都不留。”
女子闻言皱起眉头。
怎么,冷月山庄摆明要和芙蓉宫杠上吗?
“对方下手干净利落,全是一刀致命。”
女子慢慢踱到窗边,暗自沉吟。
现在还不是和冷月山庄起冲突的时候,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她可不想让别人来捡这现成的便宜。
“映日。”她挥了挥手,要站立在一旁的女子过来。“你偷偷潜入冷月山庄,把妙手神偷的人头带回来给我。”
关映日恭敬答道:“属下必完成任务。”
第六章
他的直觉告诉他,那个笨徒儿出事了。
斗大的方室内,骆巧铃不停地在屋里踱着方步,偶尔走累了,想坐下来休息,可坐不到几分钟,又忍不住跳起来继续走。
距离蝶儿下山已经过了半个月了,若按照他给的期限,她早该回来了。但到目前为止,她非但连个影儿都没有,连捎个音讯也没。
他不是没想过也许是蝶儿贪玩,舍不得回来;但她从小蠢归蠢,对他这个师父却是视若至亲的,即使她要晚些回来,也不至于连个音讯都没有……
他踱到窗边停了下来。外头已下起纷纷白雪。
当初他之所以要蝶儿去盗玉芙蓉,不过是希望她知难而退,认清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别太躁进,整天就只想着名闻江湖。
也许他错了,蝶儿的个性最是不服输,又生来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蠢胆,就算是龙潭虎穴,只怕她也要闯上一闯。
思及此,他的脑中开始浮现各种徒儿身首异处、被大卸八块,或是被严刑拷打、凌虐至死的可怕画面。
他低声喃喃自语:“她该不会失手被捉了吧?”
这十八年来,他和丫头在这望雪峰上相依为命,两人的感情早已亲如父女。虽然蝶儿每次总会做出一些教人吐血的蠢事,但也不失为一个可爱的孩子。如果她真出事了,那等于是他害她去送死的。
然而十八年前上望雪峰之时,他就已经立下毒誓,今生今世绝不再踏入武林,如今又怎能自毁誓言呢?
“唉!”他轻轻一叹。“骆巧铃啊、骆巧铃,你竟把自己的誓言看得比徒儿的命还重要吗?”
自骆巧铃下山以来,沿路上到处有人在谈论妙手神偷和芙蓉宫悬赏的万两黄金。他万万没想到,平日看来既呆又蠢的笨徒儿居然真的盗出了玉芙蓉。看来俗话言“名师出高徒”真是一点也没错。
即使这徒儿资质差了点、脑袋笨了点,但是有了高明的师父,教出来就硬是比别人了得。
不过这得意的心情并没维持多久,马上就又被担忧取代了。因为虽然这一路上谈论的人多不胜数,但真要问起来,连妙手神偷的容貌都没人清楚,更遑论是行踪了。
在盗得玉芙蓉之后,妙手神偷就像是风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任凭他怎么打探,都没半点消息。
这天,他走累了,见路边有一个小吃摊,用竹子架成一个矮棚子,里边摆着几组桌椅,便到里头打尖休息。
他刻意挑了角落不显眼的位子坐下,静静听着四周人们高声阔论的交谈,想从里头找出一些有关徒儿的线索。
才刚坐下没多久,就听见不远处有一桌人,其中一名大汉正在谈论妙手神偷。
“你们大家都听过妙手神偷吧?”说话的那人脸色微红,似是喝了点酒。“不过你们虽然听过,却一定没见过。”
同桌的人听他这么一说,全部取笑似地笑了起来。
“我们是没见过,难道你见过了?”
那男人摇摇手,又灌了一口酒。
“什么见过!我岂止见过,还和她说过话咧!”
众人闻言,一阵哄堂大笑。
“哈哈!你接下来该不是要说,你非但和她说过话,简直还和她十分要好吧?”
众人的笑声未歇,突然一道人影闪入。
“你见过妙手神偷?”这人正是骆巧铃。
那名大汉张着微醺的双眼看他。
“是啊,她是一个瘦瘦小小、长得很清秀、两颗眼珠子大得不得了、说起话来像个小孩子一样的小姑娘。”
他闻言精神大振!“你真见过她?”
大汉拍拍自己的胸脯。“那是当然!我从来不说谎,真见过她。”
“太好了!她现在人在哪里?”
“人在哪里……”他有点清醒了,张着一双怀疑的眼睛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老头儿。“你问这个干什么?该不会你也想领那万两赏金吧?”
骆巧铃闻言翻了翻白眼。
“万两黄金虽然不是小数目,不过我还不放在眼里。我是她的师父,我要找我的徒弟。”
“你是妙手神偷的师父?”大汉总算正眼瞧他了。
“没错。”他急急地问:“她的人到底在哪儿?”
大汉看了看周围的同伴一眼,然后耸耸肩。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骆巧铃原本上扬的心顿时随着这句话狠狠摔落。“你不是说你见过她吗?”
“我是看过,不过那是在她盗玉芙蓉之前的事了。”
好啦!到手的线索又飞了。
他的肩不禁垮了下来。
“不过,你可以去南边十里外的广源客栈问一问,也许那边有人知道也说不定。”大汉指着南方道:“那是她之前住过的客栈。”
骆巧铃闻言,大喜过望,向他道谢之后,连饭也来不及吃,便急急上路了。
一路上,他在心中暗暗祈祷:我的好徒弟,你可千万别出事啊!
炽烈的太阳高挂天空,窒人的热气从四面八方紧紧将人包围,靳蝶儿顶着酷热的太阳,在日光下挥汗如雨,一次又一次地从井里打水,然后提到厨房的水缸倒入。
这就是她今天一整天的工作——把水缸填满。
“我的天啊!”她喘着气把两桶水倒进去,却痛苦地发现水缸里的水好像一点也没有增加的现象。“这水缸是被鬼缠身了吗?怎么倒再多水也不会满?”
常君惠坐在长廊的栏杆上,悠闲地看着她,暗暗摇头。
水当然怎么倒也不会满,因为她一边拼命地倒,另一边有人不停地用,他坐在这里看得一清二楚。
“我就不信邪!”靳蝶儿吸一口气,一口气冲到井边,以最快的速度提了两桶水,再用最快的速度冲回去。“我就不信这次还不增加!”
看着水位似乎稍微上升了,她咧开嘴笑了起来。
“嘿!看吧!我就说没这道理的。”
邱总管站在门边,一脸不快地瞪着她。
“水满了吗?”
她吓了一跳,猛然回头。
“还没满,我只是看看——”话声未落,就被邱总管打断。
“我可不是叫你来这儿看的,还不赶快给我去提水!中午之前要是水缸还没满,你就不要吃饭了!”
啊?她的脸垮了下来。
“还不快去!”
她连忙拾起地上两个水桶,飞也似地跑回井边,继续打水。
“唉!真是虎落平阳遭犬欺。”她一边打水,一边感慨。“我堂堂妙手神偷居然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唉!”
她抬头望了望天空,日正当中,都快正午了。
累了一个上午,她的肚子早就饿扁了。那个姓白的娘娘腔,说什么过两天会来看她,根本就是骗人的嘛!到现在都过了三天了,他连个影儿也不见,搞不好早就把她给忘了。
一想到这里,她的肩膀不禁垮了下来。
如果他一直没有想起她来,那她岂不是一辈子都得在这里做苦工,直到累死为止?
她不要啊……这里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嘛!尤其那个邱总管,她总算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他根本是故意和她过不去,连地上有一点灰尘也算到她头上来。她就算扫得再干净,大厅人来人往的,也不可能扫得一尘不染,这根本是在强人所难!
但就像师父说过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他硬要说是她的错,她也无可奈何。
结果她得到的处罚就是把可以容纳两个人那么大的水缸填满。真是太狠了!
“我不行了!”她放下水桶,靠在井边喘气。“肚子好饿,我一定会死在这里……”
她闭上眼睛,斗大的汗珠沿着她的颊不停地滴落。
“你怎么睡在这里?”带笑的声音响起,她头上的日光忽而被一人的身影遮蔽,她连忙睁开眼睛。
“是你,”他老兄终于出现了。“你眼睛有毛病?!什么睡在这里!我是累得摊在这里!”她站起身子,捉着他的衣袖。“咱们打个商量好不好?我不要当下人了,我想回去牢里当犯人。虽然大牢里无聊了一点,但是有吃有睡,我觉得我比较适合那种生活。”
他闻言笑了起来。一什么事情让你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了?“
“这个!”她指着脚边的两个水桶,抱怨喃喃:“我已经提了一个上午的水了,到现在连一粒米也没得吃,都快饿死了!”
他闻言皱起双眉。
“谁叫你做的?”他从怀里掏出方巾,为她拭去脸上的汗。“你从早上提水提到现在?”
“是啊。”她嘟起小嘴。“我已经把地扫得很干净了,可是邱总管说我做得不够好,罚我提水。下人这么难做,我还是乖乖回去当犯人好了。”
“跟我走。”
他把方巾收回怀里,拉着她的手转身就走。
“不行啊!”她慌张地甩掉他的手,着急地说:“正午以前我不把水缸填满,就没饭可吃了,你少害我!”
他笑望着她。
“我就是要带你去吃东西的,你来不来?不来就算了,我是不会勉强你的。”
她吞了吞口水。
“你不会骗我吧?”这男人这么坏,每次都骗她,这次应该不会也是吧?“如果你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