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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医院的诊疗床上,梁诚等着操作肌电图的大夫。
女大夫问他:“家属来了吗?”
严澄宇探头进来。她看了一眼,又挥了挥手让他出去了。
严澄宇站在门外,听得手心冒汗——这究竟是个怎样缺乏人道主义精神的检查?
女大夫一遍一遍地说,忍耐一下啊。然后,她又说,电完了,现在换针,再坚持一下。诶,这儿不能接电话!病人,赶紧挂了!坚持住,用力,用力……好了,恢复一会儿吧。家属,进来扶一下,门口椅子上坐一会儿再走。
严澄宇搀着他,梁诚进去的时候拄着手杖可以迈步,出来的时候已经步履维艰。他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一脑门的冷汗,手里一直攥着手机。
“还行吗?”严澄宇问,“幸亏没让老太太陪着,我跟外头听着都不行了。”
梁诚嗯了一声,点点头。
等他缓了一会儿,严澄宇又问:“刚才谁来的电话啊。”
“波兰大使馆。”
他不敢再问了。
取了结果,见了医生,仍旧是不能确诊。严澄宇扶着梁诚坐进车里,他一只手摁在脑门上,闭了眼睛,像是怕光,或者是怕吵。
“要不,多歇会儿再回家?”严澄宇试探地问。
梁诚把扶在额头上的手拿下来,睁开了眼睛看着严澄宇,“波兰给我签了。”
“那不挺好么。”他看着梁诚,觉得他脸色苍白,眼睛里水濛濛的,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
“签是签了……”梁诚顿了顿,又说:“他们说,我护照上有德国拒签的章,所以,我可以去除了德国以外的任何申根国家。”他笑着,眼圈就红了,赶紧闭上眼睛把自己更彻底地缩进车座里。
严澄宇只能看着,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他。前几天,梁诚问过刘冬予,他只求一条——坦诚相见,实话实说。刘大夫未加隐瞒,说不是得了病去了医院就能治好的,尹老太太什么样,你也看见了。也不能光怨我们当医生的没医德、没医术,现代医学对付个感冒还力不从心呢,其实常用药就只有那些,治什么病都是它们。我本来还觉得西医在外科上有绝对的优势,这次确实打击我了。看造化,要不,再看看中医吧。
梁诚说:“我回来九个多月了,一次都没联系过她。那天在公墓,冬予跟我说完,我其实是想,如果波兰还是签不下来,我就问她毕业以后愿不愿意回来找我,我等着她。”他叹了一口气,声音显得特别无力:“拳头儿,回来之前,我把所有的结果都设想了一遍,可是最差的都没现在差。我没想到尹默会做得这么绝,也没想到我是这种下场。这些天,光专家号就挂了多少?大大小小的医院,有名的,没名的都跑遍了,能做的检查一个也没落下,刚才那个,真挺受罪的。我现在,什么什么都赔进去了,没法赌更大的了,就这样吧,无所谓了。跟头我已经摔得够多了,没必要接着把剩下的那些都摔一遍了。”
这九个月的日子,梁诚经历到怕了。他觉得自己陷在一个孤立无援的境地里不得抽身,身边的每一个人好像都很敬业,都按部就班地演着各自的角色,都坚定不移地往前走着,唯独他转过身,往回跑了。尹默很敬业,矢志不渝地认为他们情比金坚;老人们很敬业,盼着有一天儿女承欢膝下,共叙天伦;拳头儿很敬业,始终如一地相信他跟尹默会共结连理。最不敬业的就只有他,从他说出“我不能和默默结婚,我得回德国,有人等着我”的那一刻开始,所有人的敬业都轻易地被他毁了。他背弃了自己的誓言,打碎了父母的希望,辜负了朋友的信任,所以老天惩罚他,任他再怎么深情,再怎么不舍,都不给他一个成全。这叫人算不如天算!
周围有人在说话,下午是三十八度一,快退烧了。梁诚打了个冷战,胸口上有个冰凉坚硬的东西,似乎是听诊器。他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睁开眼睛的时候,床边坐的是尹默。自己好像清醒些了,可是怎么到的医院,怎么躺在这张床上,已经没什么印象了。
“默默,帮我倒点儿水吧。”杯子口抵在干巴巴的嘴唇上,他艰难地咽了几口,道了声谢谢。
“他们刚回去,我陪着你。”
“嗯。”他应了一声,又闭上眼睛。
床上的人,不再有任何反应,连呼吸都低不可闻。尹默的手握住了梁诚的手,那只手因为输液而异常冰冷,手指扫过那道伤疤,触感明显。她把自己的掌心贴在他的指尖上,想把它们暖和过来。尹默从上午就一直守着他,她想他赶紧醒过来,可她也在害怕,怕他在恍惚间叫出别人的名字,还好,他就一直只是昏睡着。
严澄宇临走的时候跟她说,梁诚没法回德国了,他似乎要放弃那个等着他的人了。可那又有什么用呢,即便他会留在国内,会离开另一个爱上他的女人,背叛的背叛,也不等于回归,他永远都不是她的了,又或者,他从来就不是她的。时至今日,尹默还是不愿意承认,她希望梁诚的内疚能把他永远地留在自己身边。就算当初她捏造谎言的初衷与此无关,可如果不是自己一遍一遍地对他说,“我不会跟别人说是你带我们去游泳的,也不会告诉别人你在场却没能救了我哥,我不能让别人怪你。”可能梁诚根本不会把尹航的死当成他不得不还,又不可能还清的债。
严澄宇在婚礼的前几天还问过她,是不是心碎了。她说,都碎成末了。
他又问她,是不是特别伤心。她说,已经没那么伤心了,只是不凑巧爱上了一个不爱自己的。
他最后问,那你怪他骗了你吗。她说,没法怪,上当受骗的都是那种想贪图点儿什么的,要不,就是一开始就存心要骗别人的。
严澄宇抱了抱她,说,尹默,你还没恭喜我呢。她说,好好对冬予,她是真心喜欢你的,你们会很幸福。
尹默知道,严澄宇自始至终都在帮她,可是他却算漏了一点,梁诚对等着他的那个人真心交付,会爱到这个份儿上。当不甘的怒火和丢人显眼的狼狈都过去以后,她终于明白,一个人生活的重心永远都应该放在自己身上,而不是放在别人身上。否则,当有一天那个人从你身边离开以后,你的生活就再也没法继续了。
护士来拔点滴,梁诚醒了。
尹默抓住他那只冰凉的手,紧紧贴在自己的脸颊上磨蹭。泪水在尹默的脸上流淌,他的手掌也跟着变得湿漉漉的。
梁诚从床边的小柜子上摸了包纸巾扔给她,力气不够,距离尹默的手还有好大一截。可能因为生病,他沙哑的声音里掺杂了一些鼻音,“擦擦,别哭了。”
她不理会那包纸巾,仍旧攥着他的手,呜咽着说:“你怎么都成这样了?”
“黄鼠狼专咬病鸭子。”他笑笑,又说:“默默,发烧是因为着急上火,这不是快好了么。让虫子咬了是我自己没理会……说不准哪天挽救人类,拯救地球的任务就落我身上了。你说,叫什么侠好?”
尹默伏在病床上哭了,她觉得他们之间永远也不会再有这样的下一次了。
梁诚出院那天,天气闷热,他的身体恢复了些,腿上红斑扩散的趋势也已经被遏制住,但还是持续地疼着,好在靠着手杖,他还能走。
他给德国的银行,保险,手机公司发了传真,把车钥匙以及购车合同等相关文件邮寄给了友人,除了最后的一个电话,他跟德国就再也没有关系了,如果还有,那也只是工作。该打的电话终究还是要打的,他不能让庄严就那么自以为是地等下去,她才二十六岁,是个前程似锦的好姑娘。他一个人受罚可以,但是不能让她跟着连坐,他都庆幸,她不在他身边,幸好不在。
或许自己对庄严不太公平,可是他骗不动自己了,真的坚持不下去了,他早就想找个借口把这样的日子结束了,哪怕连爱情也一并结束掉。“爱”这个字里致人死命的东西比比皆是,他怕了,要躲开,远远地躲开。
其实,想要的未必真的得不到,可最让人难受的,往往是执拗地伸手要过以后,却没有接过来的勇气了。
(二十五)哀莫大于心不死
庄严每天的生活一成不变,按时到办公室,工作到十二点半,和同事吃午饭,发会儿呆,继续工作,天黑回家。明明什么都跟以前一样,可是她觉得很多都变了。
下班前,她会在办公桌的台历上标上数字。
1,2,3……30,
刚刚一个月。
天气一日冷过一日,将下未下的初雪酝酿了多时,终于零零星星,若有似无地洒下来。庄严看着台历上的数字,唇角一勾,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31,32,33……60,
现在是两个月。
窗外是个标准的冬天,整个N城大雪纷飞。在学校走廊里碰见旧同学,她不无羡慕地说,庄严,你又瘦了。她说,圣诞节前感冒了,烧了几天,没怎么吃饭。
61,62,63……90,
是该说才三个月,还是已经三个月了。
天还是冷得毫无生气,冰冷的空气划过喉咙,吸进肺里,扰乱平稳的呼吸。庄严在路边等车,拿脚尖在雪地里写着梁诚的名字,划破脚下的残雪,露出便道上砖石的颜色,深深浅浅,坑坑洼洼。
91,92,93……120,
已经四个月了。
气温冲破零度,慢慢向上攀升。去洗衣店的路上,庄严总是不自觉地往面包店临窗的咖啡座张望,说不定哪天,他又会坐在那儿。晚上,睡不着,她躺在床上发呆,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只是心里慌,隐隐为他担心。
121,122,123……150,
都五个月了,就只剩下最后的二十多天了。
窗子外面的树吐露新芽以后,浙浙沥沥的雨断断续续下了小半个月。她给Tobias打电话,给HH国内的代表处打电话,问他们知不知道梁诚国内的联系方式。他们给她的号码就是他名片上的那个中方手机,拨过去,对方的回应始终是:您好,您拨打的用户已暂停服务。
151,152,153……180。
人不到最后关头是不会轻易死心的。
第一百八十天,天空一扫连日来的阴霾,展露艳阳无限,庄严去上班的时候走在阳光斑驳的路上,心里有一种很不正常的预感。那天,她很例外的提前半小时下班,她盼着,他能站在她门口等他。进了屋子,庄严一直坐在桌前,窗外的颜色本来还是暖暖的调子,后来,越变越冷。
接起梁诚电话的时候,庄严毫无防备。她正在努力辨认学生们试卷上难以辨认的字母,认真而专注。
心无杂念地拿起电话,她程式化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和教研室。
没有声音,于是,她又重复了一次。
话筒里传来遥远的呼吸声,那支握在她手里的笔掉在了桌上。
“还好吗?”隔着九千公里,梁诚的声音有些不同了。
怎么能好?还没开口,心里就是委屈,自己明白的,他不明白吗?庄严把头转向窗口,逆着阳光,憋着眼泪。
“庄严……”他叫她,就好像他们面对面坐着。
“……挺好的。”等了一小会儿,她又说:“两百九十一天。”两百九十一天,她一天一天地数过。
庄严的声音淡淡的,梁诚甚至没有听出任何的不舍、不解、不快。
他没有解释什么,只是说:“庄严,天底下可能真有皆大欢喜的事儿,但是咱俩没赶上。我努力了,还是差了那么一步。”
“嗯。”
“该忘的,不该忘的,都忘了吧。”梁诚语气模糊,类似于请求,又类似于命令。
“嗯。”
“咱们都好好的,谁也别给谁添堵,就像那天晚上说好的那样。”
“嗯。”
“……别哭,嗯?”其实,梁诚还想嘱咐她,你一个人要好好照顾自己,吃饭别老糊弄。他还想告诉她,有个人,他希望你以后想起他的时候,是笑着的。他爱你,很爱很爱你。可是最后,他什么也没说。
庄严突然想起孙自瑶的婚礼,说了一句:“瑶瑶要结婚了,下周六。”
“替我恭喜她,祝他们百年好合,天长地久。”
“嗯。”
没有再耽搁一刻,庄严就挂断了电话。她半晌不动,缓过神的时候手还搭在听筒上。坚强了九个多月,这么轻而易举地就被他鼓捣哭了。她在心里怪梁诚,干嘛要打这个电话,这么多的日子里,好不容易今天上午没有想起他。
严澄宇没想到自己当年一句“迟早毁在女色手里”竟然一语成谶,如果这些都是躲不过的,那就是命数,既然是命该如此,梁诚就根本无从选择从与不从。他像被催眠了一样站在门口,望着放下电话的梁诚。为了这个电话,他到底挣扎了多长时间?一天,九个月,还是更久?
梁诚神色如常,叼了根烟,攥着打火机在桌子后面呆坐了一会儿。严澄宇走过去帮他把烟点上,他抽了一口,很意外的被烟呛了。
梁诚并不确定自己是什么时候被庄严触动的,也许从面试那天就开始了,他发现从他们认识到分开,这段日子在他心里留下的痕迹远比他想象得要重得多。他本以为,他可以回到N城,无所顾忌地抱着她,拉着她的手跟她说,他有多爱她,可是,现实与想象,相差得根本就不是一小步。他努力着,想要把曾经的错误扭转过来,到最后才发现把什么都搭进去了,转过身来还是苦海无边,连全身而退都办不到了。从表面上看,从输到赢好像就只剩下一步之遥了,可是谁能说得清,这最后一步要把彼此拖累到什么时候。曾经小心翼翼捧在手上的东西,终于还是被他彻彻底底地摔了个粉碎。他默默叨念着,庄严,我不是想放过你,我只是要放过我自己。
梁诚一遍一遍地问自己,相守和怀念,到底怎么做才算是对她珍惜?庄严的情他承不起,即使以前还在,可是以后未必会来,他觉得他没错,所以,才是真的难过。他只能自我安慰,爱有的时候是一定要在一起,不管别人死活地拼个天长地久;有的时候就是随心所欲由着自己爱,可也不一定非要怎么样了。心愿么,世事纷扰,未必都要实现的。
那一阵儿,时间真的漫长到好像永远过不去似的。他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等着,等着庄严在他的身体里慢慢沉淀下去。
庄严又拿起笔,低头改起卷子。她突然想起来,挂电话之前彼此没有说再见,可能所谓的文明礼貌,有的时候真的是违反人□。她不赖皮,不找后账,自己走下的每一步她都认,断了就是断了,她甚至不想再要他的牵挂。她接受不了那种手握电话,什么也不说,只是听听对方的呼吸,然后就挂了的戏码。她希望什么都像没发生过一样,一个人继续往前走。她不想再跟梁诚有任何牵扯了,哪怕想得要撞墙,想得要跳楼,都是她一个人撞,一个人跳。庄严说不清和梁诚相处的这几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好像除了心动和心疼之外也就没剩下什么了。那时候,她时常会琢磨,怎么能让他爱上自己,怎么别让自己爱上他,可现在看来,这场爱,好像从开头就跑了题,一路走着,可是也一路散着。下班的时候,庄严瞟了眼台历,还是善始善终地写下了291。那一刻,她忽然想起王菲早就唱过了: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过了两天,庄严跟学生聊天的时候听到了一句话:逗你笑的人最爱你,惹你哭的人你最爱。所以,她最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