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损害最小的办法来,对晋王府和永定侯府如是,对他们母子更如是,不然以那个小贱人如今台面上的身份,若是太后真要坚持,赐她给三爷作平妻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候再叫她生下了一儿半女来,也是嫡出,那他们母子可就真是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了!
晋王妃见三夫人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暗自冷笑不已,面上却仍是一派的“沉痛”,提点三夫人道:“最好即刻再使个人回勇毅侯府去说一声,有些话,我们作为男方毕竟不好说,但孙侯爷就不一样,必要的时候,只有娘家人才好更名正言顺的为你出头。”
三夫人闻言,就越发感激起晋王妃来,对,出了这样的事,娘家人若再不站出来为她撑腰,更待何时?哼,那个小贱人不就是仗着她是威国公府的狗屁“二小姐”吗,她还是勇毅侯府的嫡长女呢,威国公府虽有太后撑腰,勇毅侯府也不是吃素的!
因忙着对身后一个丫鬟如此这般吩咐了几句,打发她去了之后,方领着另外一个丫鬟咬牙切齿的进了内室。
进得内室以后,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地的凌乱。郭宜宁就坐在那一地的凌乱中,正拿着一支金钗抵着喉间,一副寻死觅活的样子,丫鬟碧桃则跪在一旁,哭着哀求她“别想不开”,间或还磕个头。
三夫人因见郭宜宁只胡乱裹一袭中衣,连里面大红色绣鸳鸯的肚兜都能看见,雪白丰满的酥胸差点儿没将肚兜撑破,再衬上因发髻散乱了,而滑落下来垂到雪白肩膀上的几缕青丝,致使她整个人一下子就平添了几分异样的风情,倒比她先时衣装整齐的在那里装大家闺秀顺眼得多,几乎不曾当场气破了肚皮!
她强迫自己极力装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将仇恨的视线自郭宜宁身上移开,移至一旁的榻上去。下一瞬,她就差点儿没被再次气死过去!
——事情都除了这么久了,傅旭恒竟然还高卧着,一副好梦正酣的样子,脸上甚至还带着餍足后的表情,三夫人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便狠命掐了他裸露在外的肩膀一下,然后在他耳边咬牙切齿的低吼:“傅旭恒,你给我起来!”
傅旭恒却没有醒来,只是皱了皱眉头,伸手在半空中像是赶恼人的蚊子一般胡乱挥了几下,便又继续睡了。
三夫人见状,自是越发生气,因见一旁的矮几上有个小茶壶,不由“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也顾不得去管里面的水是冷是热,是会凉到还是会烫到傅旭恒了,上前一步抄起那个茶壶,便对着仍酣睡着的傅旭恒的脸倾倒了下去。
而此处既然是晋王的小书房,里面一应东西俱都齐全,显然是晋王平常常来的,王府的下人岂敢不精心伺候?又岂敢让茶壶里不时刻都有热茶?
于是在算不上滚烫,但也着实有几分灼人的茶杯烧到脸上后,傅旭恒终于醒了过来,并猛地坐了起来。
他正想骂人,就见三夫人正满脸生气兼伤心的站在面前,而随着被子的下滑,自己露出来的身体竟然是裸露的,再将目光放远一点,便又对上地上郭宜宁主仆那一番做作……火石电光中,之前发生的一切便都浮过了他的脑海,让他一下子醒悟过来,之前发生的那一切,原来并不是梦!
“景真,那个……,你听我解释……”回过神来的傅旭恒也顾不得去管脸上传来的一阵阵火烧火燎的疼痛了,虽然在他看来,不过就是酒后睡了个旁的女人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但结发嫡妻的感受和体面还是要顾的,尤其妻子的背后还站着勇毅侯府,“我不过是吃醉了,谁知道这个女人有主动地紧,也不知是不是今儿个王府传来的歌姬舞姬……你放心,我会尽快打发了她的!”
三夫人见丈夫还浑然不知自己闯了怎样的大祸,只当自己是睡了个寻常的歌姬舞姬,怒不可遏之余,又有几分恨铁不成钢,平常没觉得他这么蠢的啊,今儿个怎会这般蠢,也不瞧瞧地上那个小贱人像是歌姬舞姬不像,若是真的是歌姬舞姬倒还好了!
她哪里知道傅旭恒之所以会得出这样的结论,皆是因为之前郭宜宁的表现实在太“优异”了,绝非寻常大家闺秀所能“望其项背”的,所以他才会想当然的得出了这个结论。
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满心的火气,桑拿服人凑到他耳边,咬牙用最快速度按晋王妃教她的话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道:“这个你口中的‘歌姬舞姬’并不是真的歌姬舞姬,而是成国公府的二小姐,乃是前儿个太后得知今日大姐家要请吃年酒后,便要大姐接了她来散淡一日的……现在,她们主仆口口声声说是你欺负了她,那样就算是闹到了太后跟前儿,‘聘则为妻奔是妾’,她至多也就只能做个妾,而不能作平妻,不然皇上那里,只怕王府和咱们家都讨不了好去,你明白了吗?”
快速说完,三夫人强压喜爱扑上去咬下傅旭恒一口肉的冲动,弯身拾起散落一地的衣服,借着自己身体的遮掩,快速服侍他穿起来。
傅旭恒本来就是个再精明不过的,之前太夫人欲为傅颐恒求娶郭宜静时,他还一力阻止,就是为了不让自家跟威国公府和太后扯上关系,以免惹皇上不高兴,于将来不利呢,更何况如今事关自己?一旦弄清楚了当前的真实情况,不必三夫人催促服侍,自己便抓过衣服,手忙脚乱的穿了起来。
彼时郭宜宁已经停止了哭喊,眼睛傅旭恒夫妇竟是丝毫不将她放在眼里,反而在她面前公然说起“私密话儿”来,心上不由涌起一股酸涩和恼怒来,——她原来就为傅旭恒竟不是永定侯而暗自恼火,还是想着一日夫妻百日恩,想看着在傅旭恒的份儿上能将此事私了也就私了了,毕竟以后她还要跟他过一辈的,这会子闹得太僵,到头来吃亏的反倒是自己。却没想到,傅旭恒醒来后根本不看她,还说她是歌姬舞姬,还说要尽快将她‘打发’了,真是欺人太甚!
因喝命碧桃道:“碧桃服侍我更衣,我这就进宫求太后姑奶奶给我做主去,就不信治不了这等强暴良家妇女的恶徒了!”
又扬声叫红桃:“……你死到哪里去了,还不快回府将事情禀明父亲,请他递状子道京兆府去!”
说话间,已手忙脚乱的穿好了衣服,扶了碧桃的说便要往外走去。
外面晋王妃与傅城恒早已等候多时了,好容易瞧得她主仆二人气哼哼的走出来,晋王妃就走上去淡笑道:“本宫正打算进宫去向太后娘娘请罪,二小姐不如一起罢!”
又吩咐傅城恒,“煦之,你带了三弟看是骑马还是坐车,这就跟了我一道进宫向太后娘娘请罪去,这大过年的,出了这样的事,我们作晚辈的,总得给她老人家一个交代才是!”
后面傅旭恒也已经整理好衣装出来了,闻得晋王妃这话,忙躬身道:“因我的不成器,累大姐和大哥费心了!请大姐大哥放心,事情原是因我和二小姐的私情引起的,到了太后娘娘跟前儿,我自会向太后娘娘认错,不会连累永定侯府的!”
这种时刻,傅旭恒知道自己所能仰仗的只有晋王妃和傅城恒,且也相信出于同样的政治立场,他们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娶了郭宜宁作平妻,毕竟在任何旁人眼中,他们都是一体的,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那么他们所想的,便一定是与他想得一样:尽最大努力让郭宜宁与他做妾,如此一来,便既能平了此事,又能不让永定侯府与威国公府扯上关系了!
因此想也不想便选择了配合他们,当众承认了他跟郭宜宁的“私情”。
傅城恒闻言,就飞快与晋王妃对视了一眼。此时此刻,姐弟二人心里的想法都是一样的,那就是他们这个三弟,可真是有够反应敏捷,有够能屈能伸的!
不过,这也正是他们所期望见到的。
然他们见到这样的傅旭恒倒是心中称愿了,有一个人却不乐意起来,此人不用说是郭宜宁了。
郭宜宁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有些拎不清,但“未婚苟合”、“聘则为妻奔是妾”这些浅显的道理还是懂的,闻得傅旭恒这话,心里当即便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来,因尖声反驳道:“明明就是你强迫我的,在今日之前,我甚至连见都没见过你,更不知道你的身份,又岂会与你有私情,你少血口喷人了!”
傅旭恒闻言,嘴角便勾起了一抹嘲讽的弧度,想到了之前她的大胆与主动,“是吗?既然你之前根本不认识我,那今日又怎会煞费苦心的要来这里与我一会?我吃醉了酒,你也吃醉了吗?方才的情形,可是很多人都亲眼所见了的,岂是你想不认账,便能不认账的?罢了,到了太后娘娘面前,该认的我自然会认,你还是不必多说了!”
说完根本不容她再多说,已与傅城恒一前一后往外走去。
余下晋王妃淡淡吩咐了三夫人一句:“你且带着母亲先回去,等我和侯爷的消息。”又命金珠好生“抹”着郭宜宁后,方朝着傅城恒兄弟二人离开的方向也去了。
119
晋王妃与傅城恒并傅旭恒姐弟三人同着一路都哭哭啼啼的郭宜宁到得宫门时,已是申时初刻,递了牌子进到宫中后,一行人也没去旁的地方,径自便去了慈宁宫。
彼时太后刚午睡了起来,正是有些无精打采之际,闻得人来禀:“回太后娘娘,晋王妃、永定侯并吏部文选司的傅郎中在外面求见,二小姐也跟他们一道。”不由立刻来了精神,忙道:“快传!”
早在“成功”将傅城恒送到小书房去后,赵允杰已第一时间使了人进宫来报信,故太后虽未亲临晋王府,却自以为对那里的形式了如指掌,笃定晋王妃与傅城恒这会子求见,必定是与此事有关,因此才会这般有精神。只是让她有些不解的是,傅旭恒跟着来做什么,难道是来凑数壮胆的不成?哼,也不想想,以她为长更为尊的身份,就算是来再多的人凑数,只要她不松口,他们也是休想占到便宜去的!
太后正自思忖之际,晋王妃已领着两个弟弟走了进来,一进来便破天荒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臣媳(臣)叩请母后(太后娘娘)圣安!”
行完礼后不待太后叫起,晋王妃已先“痛心疾首”的说道:“臣媳有罪,还请母后恕罪!”
太后闻言,自认知道她为何出此言,眼里不由闪过一抹得意,语气却带着几分纳罕,“恕罪?你何罪之有啊?”
说完似是才发现了一旁哭得眼睛都肿了的郭宜宁一般,纳起眉头纳罕的问道:“如今大节下的,人人都喜笑颜开的,宁丫头你这是怎么了?晨起出宫时哀家看你还欢欢喜喜的,怎么这会子却哭着回来了,敢是谁欺负了不成?快与哀家说说,哀家一定为你做主!”
话音刚落,跪在晋王妃之后的傅旭恒不待郭宜宁开口,已先往前跪行了半步,抱拳满脸羞愧的禀道:“启禀太后娘娘,欺负了二小姐的人,正是臣下……臣下因吃醉了酒,且之前便与二小姐彼此爱慕已久的,好容易今儿个见了面,一时难耐相思之苦,所以铸成了大错,还请太后娘娘千万恕罪!”说着深深叩下了头去。
“欺负”郭宜宁的人竟不是傅城恒,而是傅旭恒?一席话说得太后是瞠目结舌,半响都回不过神来,允杰不是说亲眼看见永定侯醉得不省人事,被小子送到了晋王小书房去的吗,怎么这会子却变成了傅旭恒?
“……太后姑奶奶,您千万不要听他胡说八道,宁儿在今日之前,甚至根本不知道世上还有他这么一个人,又怎么可能跟他‘彼此爱慕已久’呢?明明就是他吃醉了酒,强占了宁儿的身子去,太后姑奶奶,您可一定要为宁儿做主啊,不然宁儿明儿也没脸再活在这世上了!”
还是郭宜宁“噗通”一声跪下,又长篇大套的哭诉了一通后,太后方回过了神来,当即便沉下了脸来,看向郭宜宁的目光也飞快闪过了一抹冷意,这个没用的东西,大好的机会都送到她眼前了,结果她却任机会白白放过,反而勾搭了一个既成不了爵,官又做得小的傅旭恒回来;还傻不拉几的一口就承认了是傅旭恒强占了她的身子去,她难道就不知道一口咬定是傅城恒啊?或者就算什么都不说,只知道一味的哭也比一口承认了好啊,害的她就算想据此来作文章都不可能了,真是除了会吃饭以外,一无是处!
但事情已然到了这一步,太后便是心里再生气再恼怒,也只能先强自压下,看向晋王妃冷声说道:“当初既然是你亲自来哀家宫中请的人,今儿个一整日宁丫头便都是你的责任,你来告诉哀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说话的同时,心里已经在飞快盘算,连宁丫头自己都当众承认“欺负”了她的人事傅旭恒,如今再要反悔,将事情栽倒傅城恒身上显然已是不可能,那么便只能顺水推舟将他嫁给傅旭恒了。
好在傅旭恒也是嫡子,又做着官儿,就算他与傅城恒弟兄之间向来都面和心不合,他们是兄弟这一点却是无论谁都改变不了的,那么威国公府与永定侯府自此便算是亲家了,只要成了亲家,以后自然少不了礼尚往来彼此走动,一次两次三次的,皇上或许还不会觉得有什么,但次数一多起来后,便是皇上平日里再信任傅城恒,天长日久的,只怕也会生疑,甚至还会连累到晋王,到时候她离间他们君臣之间关系的目的,便算是达到了!
这般一权衡之后,太后心里总算好受了些。
就听得晋王妃语气“沉痛”的说道:“回母后,当时臣媳正与客人们在府里的咏春馆看戏,就有二小姐身边的一个丫鬟慌慌张张跑进来说二小姐在王爷的小书房被舍弟,也就是永定侯给‘欺负’了,臣媳正觉得奇怪,好好儿的二小姐去王爷的小书房里做什么?要知道哪里可是直通外院的,平常大多时候都是女眷止步的……又有府里一个婆子进来说原来欺负二小姐的人竟不是永定侯,而是臣媳的三弟……臣媳听说后,是又怒又怕,怒的是弟弟不学好,竟敢青天白日的调戏起良家妇女来,怕的则是无颜见母后和二小姐。适逢永定侯与庆亲王世子在外院闻得此事后,也是不明究竟,因此一道去了咏春馆,欲找了臣媳一问究竟……臣媳想着兹事体大,可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着,于是即刻扔下满屋子的客人,跟着家母与永定侯并庆亲王世子,还有舍弟妹,一道去了外书房……”
说着顿了一下,语气比方才更又“沉痛”了几分,“臣媳一行去到外书房后,才知道方才那个婆子所言非虚……问了舍弟,舍弟却说与二小姐是早就认识的,不然也不会冒险约在王爷的小书房一见了,只是没想到他多吃了几杯酒,二小姐今儿个又娇美非常,所以一时把持不住,致使闯出了大祸……都是臣媳教导无方之过,还请母后千万恕罪!”说着跟方才傅旭恒一样,也深深叩下了头去。
晋王妃这一番话本就有七分真,根本不必她怎么润色,相当于只是复述一下当时的情形,因此她说起来虽然“痛心疾首”,却是格外的坦然。听在旁人耳里,便不知不觉多了几分可信度,更何况还有赵天朗和其他那么多人可以作证,于是就连太后,也在经她这么一说后,觉得当时的情形已是历历在目,不由就暗骂起红桃真是愚不可及来,连当事人是谁都没弄清楚,就跑到人前大叫大嚷起来,真是丢尽了郭家,更丢尽了她的脸!
——太后已浑然忘记在出宫之前,她是怎样亲自对碧桃红桃两个丫鬟耳提面命的了!
惟有郭宜宁主仆知道晋王妃这番话到底有多少水分,但彼时这样的情况,郭宜宁那本就不甚发达的脑子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