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寨货只见那镯子上嵌着五光十色的各种宝石,流光溢彩,极是炫目,一看就知能值不少银子,不由看直了眼,片刻方微微吞咽了一下,点头道:“就是这个镯子,与我那个一模一样,原是当年我娘临终时,留给我和姐姐的,当初爹病重,家里日子过不下去了之时,我都没想过要当了它的,谁知道最终还是被我给当了,好在我终于见到你了,也算是值了。。。。。。”
“来啊,把这个胆敢冒充他人,行讹诈之事的欺世盗名之徒给我拿下!”孔疏玥根本不容他把话说完,已是一声断喝。
一旁梁妈妈知极,立刻响亮的应了一声“是”,然后几步走到厅外,招呼了十来个身强力壮的粗使婆子,很快便将那山寨货给制住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火石电光中,众人根本来不及反应,不由都有些目瞪口呆。
便是那个山寨货,一时间也有些回不过神来,不明白孔疏玥刚才还说得好好儿的,缘何下一瞬便变了脸。
片刻,还是三夫人最先回过神来,因似笑非笑说道:“大嫂这是做什么,才不还说得好好儿的吗?难道大嫂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的话,也是做不得数的?”暗自冷笑,哼,这血缘关系可是无论如何都抹杀不了的,又岂是你们主仆说不是,就不是的?大伙儿的眼睛可是雪亮的!
彼时那山寨货也已经回过了神来,立刻顺着三夫人的话冷笑道:“玥姐儿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竟想抵赖不认我不成?我可告诉你,这血缘关系可是你无论如何想抵赖,都抵赖不了的,你别仗着你如今攀上高枝儿了,就可以随意磨搓我,惹急了我,我们大家谁都别想有好日子过,反正我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不信我们就走着瞧!”
说完又是一阵嚎哭,“我苦命的姐姐啊,您若是在天有灵,就赶紧打一道雷下来,活活劈死了这个不认亲母,不认亲舅的忤逆不孝女罢。。。。。。”
孔疏玥根本不理会他的嚎哭,只是淡声向梁妈妈道:“妈妈,你去告诉这个冒牌货,我的生辰是在几月!”
梁妈妈早在之前闻得她说自己的生辰是在三月时,诧异之余,已经约莫猜到她的用意了,这会子再听她这么一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忙满脸是笑的屈膝应了一声“是”,走到屏风外,对着山寨货大声说道:“我们夫人的生辰是在二月,这是当年孔府阖府上下都知道的,你如果真是丁秀才,又岂能不知道?哼,还想冒充丁秀才来行讹诈之事,你且等着被送官查办罢!”
“我们表姑奶奶的生辰的确是在二月,这一点,不止当年孔府的人,我们柱国公府上下也都是知道的!”尹老太太忽然站起来说道。
此话一出,屏风里面的三夫人就变了颜色,蓦地想起当初操办傅城恒和孔疏玥的婚事时,她是见过孔疏玥庚帖的,她的生辰的确是在二月!三夫人心里忽然府上一股很不好的预感来。
屏风外面山寨货的脸色就更是大变,片刻才梗着墨子强词夺理道:“我一时间记错了也是有的,毕竟是十年前的事了,我又上了年纪,难道还不允许我记错一些细枝末节不成?你们休想就凭这一点就否定我,我不服,总之我就是丁秀才,这是你们说什么都改变不了的!”
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呢!孔疏玥冷冷一笑,有意无意瞥了一眼三夫人,才又扬声吩咐谢嬷嬷:“嬷嬷,你告诉他,当年姨娘可曾给我留过镯子,再告诉他,我才给他看的那支镯子,又是从何而来!”
谢嬷嬷毕竟是在大户人家服侍侵淫了多年的,就算很多时候都拎不清,到了这个地步,也早已明白过来孔疏玥的用意了,因忙应了一声“是”,同样大声说道:“当年丁姨娘并不曾给夫人留下过什么镯子,姨娘进孔家时,正是丁家最艰难的时候,就连妆奁都是太太命管家送去的。夫人这支镯子,乃是前番去伏威将军府吃年酒时,伏威将军府的二夫人给的见面礼!你根本就不是丁秀才,根本就是骗子!”
这一次站出来为孔疏玥作证的是韩老夫人。她的语气隐隐带了几分威严,让人一听就无端的觉得很可信,“有关镯子之事,老身可以为傅大夫人作证,当日老身的二儿媳妇将镯子赠与傅大夫人时,老身就在旁边,是亲眼所见的!”
一席话,说得山寨货越发气急败坏起来,用比刚才更大声的声音嚎道:“你们不想认我,自然有的是法子哄我上当,我一天到晚忙于生计,哪里能时时都记得住这些细枝末节?总之我就是丁秀才,就是永定侯夫人的亲舅舅,这一点是你们怎么都否定不了的。。。。。。”声音虽大,却不自觉带了几分颤抖,底气也不似之前那般足了。
屏风后面众夫人谁不是那人精儿,谁又没有自己的判断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晋王妃先站起来,厉声吩咐道:“来人,拿了本宫的名帖,立刻去传了京兆尹来,本宫要亲自问问他,这等欺世盗名之徒,到底该当何罪!”
“是,娘娘!”忙有左右答应着,便要请京兆尹去。
就有小厮高声喊道:“侯爷来了!”
屏风外面所有的丫头婆子便忙都屈膝拜了下去,也暂时松开了对那个山寨货的箍制。
但那山寨货在闻得晋王妃厉声说要立刻传了京兆尹来,又听得左右唤她作‘娘娘’后,已是彻底吓软了腿,以致这会子便是没人制住他,他也已动弹不得了。
就见一名身着石青色缎袍,剑眉星眸,鼻梁挺直,薄唇紧抿,目光冰冷的高大男子大步走了进来,不是别人,正是傅城恒。
傅城恒进来后,先是冷冷看了早瘫软在地上的那个山寨货一眼。
他的目光冰冷凛冽,如方出鞘的剑一般,寒光四溢,闪过杀伐之气。
只这一眼,已看的那个山寨货不自觉的发起抖来,忽然深深后悔起自己不该想着富贵险中求,来这一趟了!
傅城恒见山寨货打起寒战来,才收回目光,向屏风里面沉声说道:“给祖母和各位长辈请安了!”
屏风后面庆王妃先就笑道:“本宫也有些年头没见侯爷了,………虽说侯爷与小儿天朗交好,倒是这几日就一连见了两次,瞧着比先竟是更沉稳了,老太夫人得孙如此,可真真是好福气!”
王老夫人也笑道:“神萍他父亲也是成日里没口子的夸侯爷,说多早晚神萍能有侯爷一半,他也就心满意足了!”有心抬举孔疏玥,因又看向她说道,“这也是大夫人照顾侯爷得好,才能让侯爷没有后顾之忧的专心于为国效力!”
两位身份或是辈分最高的客人都这般说了,其他人自是不甘落后,忙都纷纷朝着屏风外客气,连成:“不敢!不敢!”但却听得出来对于傅城恒说给她们请安的行径,她们都挺受用,虽然她们心里都知道,他这会子过来,只怕更多是为了另一件事。
傅城恒又简单的寒暄了几句,便提出要将山寨货带走,“。。。。。。已经扰了各位贵客的雅兴,还请各位贵客见谅,容我这会子便将人待下去,待问清楚该问的后,再将其送官查办!”
既已弄清楚来人是冒充的了,也就意味着再没有热闹可看,众夫人奶奶对傅城恒的话自然都没有异议,于是纷纷道:“侯爷请自便!”
傅城恒便又行了个礼,才命小厮架起那早已瘫软成一滩泥的山寨货,如那时那般,大步走了出去。
卢嬷嬷便招呼粗使婆子将屏风撤了去,又有管事妈妈来回已到开席时间了。
老太夫人便站起身来,一手携了庆王妃,一手携了王老夫人:“走,我们吃饭去,难得今儿个人齐全,我可得好生敬二位一杯。”语气里透着几分欢快,就好像刚才的事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庆王妃与王老夫人便都笑道:“那我们可就却之不恭了。”
于是众人都纷纷起身,说笑着鱼贯走出大厅,去了旁边摆席的花厅。
虽是白日,花厅里依然灯火通明,黑漆方桌明亮的可以照见每个人自己的影子。
大家各自落座后,老太夫人就笑着吩咐孔疏玥:“开席吧!时辰不早了,等会儿大家还要看戏呢,今儿个请的麒麟班,据我说知,在座的还少有不是麒麟班戏迷的!”说完,起身举了酒盅,“诸位都是稀客,我先满饮此杯。”说着,抬手一饮而尽。
众夫人奶奶都七嘴八舌地应着,纷纷端了酒盅回答。
待饮尽杯中的酒后,大家方重新落座,纷纷举起了筷子。宴会开始了。
这样的时刻,不管是作为暂时掌家的主母孔疏玥,还是作为不管事的二夫人和三夫人,都是没有座位的,就算是有,也只是虚设,谁又敢真正去坐着只顾自己受用呢?
倒是省却了孔疏玥不少麻烦,她原本还想着若是坐席,觥筹交错之间必定少不了应酬,应酬就少不了喝酒,她这会子是既没那个心情,也害怕自己的身体承受不住,这样站在老太夫人这一桌服侍正正好,反正也不是要她真的服侍,不过偶尔帮忙端个茶递个水而已,且端茶递水间,还可以分神想想其他事。
她不由暗想,也不知道事情有没有在外院也传开?若是没传开,只怕傅城恒也不可能那么及时便赶来;可若是传开了,外院的客人们毕竟没有亲见方才的情形,自然无从做出自己的判断,所知的一切便都只能通过道听途说再加以推测,那岂不是对傅城恒很不利?
不过还好她已当着众女眷的面揭穿了那个山寨货是冒充的,就算外院那些客人不知道,待事后听自家女眷一说,自然也就知道了,想来当不会有太大的影响才是。可问题是,这件事情倒是算勉强解决了,傅城恒与傅旭恒兄弟之间不合之事又该怎么解决呢?今日来的客人们谁又是傻的,谁又能看不出此事是谁一手策划的?到时候也不知道会不会带累傅城恒被人弹劾“不悌”?还有永定侯府的名声,多多少少总会受到影响!
思及此,孔疏玥禁不住狠狠瞪了不远处的三夫人一眼,真是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连“家丑不可外扬”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自家人关起门来怎么闹都可以,但当着外人的面,该抱成一团时,还得抱成一团,要不然,自家人就先闹起来,别人更不把你当回事了!
可他们夫妇倒好,算计她也就罢了,还偏要选在今天这样高朋满座的日子里,也不想想,若是她和傅城恒丢了脸,他们就能得了好?真是蠢材一对!
三夫人却似未察觉到孔疏玥不善的目光一般,兀自苍白着脸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事情怎么就会发展到这一步了呢?不该的啊,依照他们原本的设想,这会儿孔氏早该颜面扫地了,怎么事情就会发展到了这一步呢?
先是她竟然当众承认了自己的庶女身份,还大大方方的提出要见一见那个丁秀才,且还要让这么多宾客为她作证;然后便是谢嬷嬷竟然说那个丁秀才是假的,而且她的表情根本不像是在作伪;再然后,她竟然只用了那样一个小小的手段,便将那个丁秀才的身份给揭穿了!
问题到底是出在哪一环上了?是他们算漏了孔氏竟会直接便承认了自己的庶女身份?还是她竟然敢叫了那个丁秀才来当面对质?抑或是谢嬷嬷竟然会说那人是假的?。。。。。。不对,出问题最关键的一环,便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那个丁秀才竟然是假的!他竟然是个骗子!他不但想骗孔氏,竟然连他们也一并骗了!
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竟敢骗到他们头上来,真是不将他千刀万剐不足以泄愤!
三夫人思绪混乱,六神无主,只恨不能立刻回到自家的清溪坞,再叫人去把傅旭恒请回来,即刻与他商量对策。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祖母已经够不高兴了,她若是再敢中途离席,只怕祖母会更生气,到时候他们三房可就真是再无翻身之日了!
想起老太夫人,三夫人忙小心翼翼往她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就见她正笑眯眯的招呼庆王妃和王老太夫人喝酒吃菜,瞧着倒像是一点没受之前之事影响的样子,她不由稍稍松了一口气,祖母她老人家,应该没有太生他们的气。。。。。。吧?
一抬头,却对上孔疏玥毫不掩饰的,冷冷的,带着几分嘲讽,又带着几分怜悯的目光,三夫人瞬间只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冲到了脑门上,只差一丁点儿就没忍住扑上去挠她的脸!
都怪她,若是没有她,祖母又怎么会越来越偏心,长房又怎么会越来越得势,她又怎么会失掉管家大权,还有郭宜宁那个贱人又怎么会被塞到他们三房。。。。。。这一切都是因为她进了永定侯府,所以才会引起的,她怎么不去死!
三夫人将拳头捏得死紧,甚至指甲都深深嵌进了肉里,才强迫自己没有再做出任何失态的事来。
宴毕,大家移至西敞厅吃了茶,然后才去了看戏的畅音阁。至于要斗牌的,则由二夫人招呼着,去了别的地方。
畅音阁戏台上的背景早已搭好,院子里也早已站满了服侍的丫头婆子们。戏台对面的厢房大开着,里面燕翅摆开十数张矮足长榻,榻前的案几上都摆了果盘和茶茗,左右还各置一掐丝珐琅的半月形漱盆。
老太夫人笑眯眯的招呼大家进了厢房,一阵客气后,众人自发按身份辈分两两坐了,又有丫鬟搬了锦杌放在长榻边,让年轻一些的奶奶小姐们围着各自的长辈坐了。
不一会儿,戏便开场了,铿铿锵锵的,好不热闹。
渐渐的,众人都看的入了迷,一副全神贯注的样子,瞧着倒真像是老太夫人之前说的那样,今儿个来的客人,就少有不是麒麟班戏迷的。
孔疏玥却趁机走起神来,也不知道傅城恒将那个山寨货提走后,提到哪里去了?若是能审出他的真实身份,再趁人多公诸于众,今日就将此事给了了,事后便是有有心人再欲借此做文章,也就无从下手了。
不过,只怕事情也只好到此为止了,连她一个现代灵魂都觉得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傅城恒一个土生土长的大秦人?只怕更会如此觉得。
万幸是与非在众人、尤其是在老太夫人心中,都应该已有了一杆评断的称,他们也不算是一无所获了!
第124章
傅城恒本来正在外院宴客。
跟内院的情况一样,今日不止傅家发了帖子的人家来了人,就连那些没收到帖子的人家也来了人,甚至连一向不怎么出席这些场合的庆亲王也来了,是以虽然有晋王和傅希恒兄弟几个帮衬,作为一家之主的傅城恒依然片刻不得闲。
眼看就要开席了,玉漱忽然一脸焦急的跑了进来,附耳与傅城恒说道:“侯爷,外面来了一个自称来自江州,是夫人亲舅舅的泼皮,这会子人已经被门房上该班的人放进了内院去,只怕内院早已是一团乱。凌总管只来得及拦下欲进来当众给侯爷‘报信’的小厮,不好进内院里,命奴才来讨您的示下!”
傅城恒闻言,当即握紧了拳头。
但面上却不表露出来,只是叫了傅希恒过来,吩咐道:“你招呼照顾好众位客人,我有点急事要暂时离开一会儿,今儿个来的都是贵客,你记得别怠慢了谁!”
傅希恒平常便打理着永定侯府的庶务,处理起这些事来可谓是得心应手,只不过因为身份不够,而今儿个来的客人又几乎都是各公侯府的一家之主或是世子,所以必须由傅城恒亲自出面接待罢了,如今人已接得差不多了,余下的事情,便几乎没有能难倒他的了,因点头笑道:“大哥只管忙您的去,这里交给我即可!”
交代完傅希恒,傅城恒毕竟还有些不放心,因又附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