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初华还是很聪明很能干的,只在经历了短暂的几日忙乱之后,便将家事都上手了,桩桩件件都处理得井井有条,甚至连傅城恒都暗暗里夸赞了她几回,当然,以他的性子,是不会直接夸她的,而是以夸孔琉玥的法子拐着弯儿夸的她,“我瞧这辽子初姐儿打理家事还算勤勉,也没出什么大的岔子,果然知女莫若母,还是你瞧得准!”
换来孔琉玥的暗暗腹诽,你要夸自己的女儿,就大大方方的夸呗,干嘛非要捎上她?果然是闷骚的男人!
听完初华的话后,孔琉玥并不先回答她,而是反问道:“那你跟我说说,你都已拟了哪些礼物?”
初华便接过丫鬟手里的单子,逐一念了起来:“八寸高鎏金紫铜胎弥勒佛一尊,一百单八粒缠丝白玛瑙佛珠一串,一百单八粒檀香木雕罗汉佛珠一串,贡缎十八匹,上等湖绸十八匹,各色玉石玩物,周鼎玉瓶共计三十件……”
孔琉玥未及听完,已笑了起来:“你姑妈今年才得三十岁,正是一个女人最漂亮最富有魅力的年纪,你前面那三样礼物虽好,却一般是准备给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做寿用的,你给她送这个,岂不是在说她已经老了?其他的倒都还好,只把这三样换了罢。”
一席话,说得初华微红了脸,不好意思的笑道:“女儿是翻的以往的旧例,倒未想到那些旧例并不一定时时都适用,是女儿考虑不周了,还请母亲勿怪!”
“诶,”孔琉玥一摆手,“你如今打理咱们整个家,成日里要操心的事不知凡几,你却桩桩件件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已经做得够好了,一时间疏忽了一点半点,也是人之常情,何必妄自菲薄?”
初华忙屈膝应了:“多谢母亲教诲!”心里却在暗想,看来自己还得再努力,才能真正做到像母亲那样面面俱到,才能真正为母亲分忧!
母女两个说完正事,又将洁华接来,一道吃着点心闲话了一回,直至孔琉玥觉得有些累了,方扶着梁妈妈和月季的手,回了屋里。
就见傅城恒已经等在屋里了,一见她进来,便忙上前扶着她行至榻前坐了,方问道:“才初姐儿与你说什么了?”
孔琉玥便将方才的事大略说了一遍,末了笑道:“如今初姐儿才只得十二岁,便已这般能干,待再历练个三二年,将来嫁进婆家后,不愁婆家的人不上下都夸她能干 !”
傅城恒闻言,片刻方道:“其实我并不想让她去到婆家后做当家主母、长媳宗妇,远的不说,就说你自嫁给我以来,方稍稍清闲了几分,之前可一直在劳心费力的操劳……如果有可能,我希望不但她和洁姐儿,还有咱们未出世的女儿,将来都不要做长媳宗妇,而是能嫁进婆家做小儿媳,甚至门第低一些都无所谓,那样便可以不用多操心了,至多,咱们多陪些嫁妆便是,那样便是将来分了家,她们也不必过多的费心了!”
“你真个这样想?”孔琉玥倒是没想到过傅城恒会这般开通,她原本还以为,至少在初华的婚事上,他是会思量再三的,毕竟初华是他的嫡长女,“我原本还以为,你将来给初华相看人家时,总要门当户对人家的嫡长子呢!”
傅城恒笑了笑,反问道:“今时今日,咱们家还需要依靠联姻来扩大巩固权势地位吗?便是真需要,我还不见得就愿意委屈我的女儿们呢,更何况,咱们家若真再结一门强势的姻亲,只怕皇上又该睡不着了!”
这倒也是,总要顾虑一下龙椅上那一位的感受……孔琉玥点点头,“你能这样说,那我也就可以放心了。你不知道,我这程子都在担心,担心你将来罔顾初姐儿的意愿,将她嫁给她不想嫁的人。虽说自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我还是希望,至少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以内,能让她嫁一个真心中意的人,以免误了她的一生!”
“你放心,我会尽我所能,让我的孩子们都幸福快乐一辈子的!”傅城恒郑重许诺。
过了半个月,便到了晋王妃生辰之日,孔琉玥虽害喜害得没那么严重了,但因傅城恒坚持,便没有登门去给晋王妃道喜,只由傅城恒领着孩子们去了晋王府,至晚方回来。
不想第二日,晋王妃便亲自来了,见了孔琉玥,先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通,见她气色的确比上次见面时好了许多,脸上也有了一点肉,方笑道:“总算是将最艰难的时期给熬了过去,后面的日子,便会好过许多了!”
孔琉玥笑道:“希望承姐姐吉言了。也不知这孩子是哪一路泼猴变的,皮成这样,等他将来出来了,看我不好好儿教训他!”
只可惜她显然忘了晋王妃跟傅城恒既是姐弟,护短的个性自然也是如出一辙的,“没见哪个当娘的说自己孩子是泼猴的,小孩子就是要活泼些才好呢,你将来可不许教训他,不然我这个姑妈头一个就不依。”
——傅城恒先时见她吐得七荤八素的,也曾对着她的肚子“威胁”过里面的某小坏蛋,说他若是再敢折腾他娘亲,等他出来后,看当老子的怎么收拾他。但也仅仅只说了几次,便没再听他说过了,反而在她说时,不停的为小坏蛋说好话,同时不停的软言安慰她,有多护短可见一斑。
晋王妃陪着孔琉玥说了半日话,又在芜香院吃了午饭,见孔琉玥累了,要歇中觉了,方坐车回去了。
之后一段时间里,每当天气晴好时,孔琉玥便会扶了丫鬟,去院子里散散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只因她如今胃口大开,每日里饭量比先时增加了好些,等到过罢年出了正月后,她整个人瞧起来总算是有了几分正常孕妇的样子,不但面色红润,人也丰满了一些,倒比先时更多了几分风致。
这对于已经禁欲快半年和,每日里都只能看只能抱却不能吃的傅城恒来讲,绝对是一个巨大的考验,更是一项甜蜜的折磨。
这日晚间,当傅城恒一如既然往的打完一套拳从院子里回来时,孔琉玥已经睡下了,他忙放轻脚步,自己去到净房里梳洗完了,才出来轻手轻脚的掀开被子,躺到她身边,习惯性的伸手将她抱进了怀里。
却感觉到手下的触感很不一样,滑不溜手的,就跟抚摸着上好的丝绸时感觉是一样的,因忙掀开了一点被子。
就见怀里的人披散着一头乌发,暗色的中衣半敞着,露出里面红色的亵衣,亵衣上用金线、翠羽夹杂绣着华贵的牡丹,黑色、金色、红色同雪白的肌肤映在一起,再衬着她因怀孕而丰满了不少的美好曲线,简直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球。
这也还罢了,最让人受不了的是,察觉到他落在她身上的炙热目光,她竟然还冲他眨了眨眼睛,妩媚的笑了起来,摆明了就是在勾引他!
傅城恒只觉自己的脑子“嗡”了一声,鼻间已有一股暖暖的热流流下。他近乎狼狈的抓起一旁的外衫胡乱擦了一把,随即便拥着孔琉玥又躺回了被窝里,将她的头摁在自己胸前,哑声命令道:“睡觉!”他如今不但早上打一套拳,晚上也开始打拳了,就是为了消耗多余的精力,以免晚上抱着她睡觉时把持不住,可不能因一时的冲动,就功亏一篑!
孔琉玥之所以早早便躺到床上,又穿得那般妩媚撩人,就是为了勾引傅城恒。她知道他这些日子憋得狠了,偏又不肯听话的去榻上睡,非要抱着她,以致虚火上升,在对上别人时,脾气也大了不少,所以才想出了这么个语音,横竖孩子都已快六个月了,只要他力道轻一些,是不会造成什么伤害的,又何必让他忍得这般痛苦呢?
于是在听了他的命令后,不但没有乖乖睡觉,反而伸出舌头,轻轻舔起他的脖颈和喉结来,又几不可闻的在他耳边暗示,“华姐姐和瑶瑶都告诉我,除了前三个月和后两个月,中间那段时间,其实是可以的,只要动作稍微轻一点……”一边说,一边还大胆的抓过他的手,直接放到了自己丰盈了近乎一倍的柔软上。
这样明显等同于邀请的暗示,这样直接的身体力行,叫傅城恒如何招架得住?他忍不住热情的吻起她来……
正月一晃即过,二月只得二十八日,就过得更快了,时间不觉间便进了暮春三月。
孔琉玥已怀孕将近八个月了,人虽没长胖太多,肚子却很大,直让傅城恒瞧得担心不已,怕她到时候也像韩青瑶当初那样,会因孩子太大而难产。
相较于他的忐忑不安,孔琉玥却很放松,她一直有留意控制自己摄入营养的多少,相信孩子不会像赵允罡当初那么大。不过要说她完全不担心,也不可能,毕竟这个时代的医学条件实在太落后,生孩子对绝大多数的妇女来说,都是一道鬼门关,她不觉得自己有那个运气,成为那极小一部分人中间的一份子,她只能安慰自己,华灵素已亲眼看她做过一次剖腹产手术,若是到时候实在不行了,倒是可以临时抓她的“壮丁”,总还能有几分希望!
是以待过了三月三女儿节后,孔琉玥便使了人去庆王府,看韩青瑶如今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若是恢复得好,可不可以近期抽时间过来永定公府一趟?
早在孔琉玥有孕之初,韩青瑶已想登门瞧她来了,被庆王妃和赵天朗以天气冷,她身体又还没完全恢复为由给拦住了,如今好容易天气暖和了,她身体也恢复得七七八八了,如何还等得住?当天便与孔琉玥使去的人一道来了永定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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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青瑶带来的大包小包让孔琉玥叹为观止,从给她的吃穿用度,到给宝宝准备的吃穿用度,甚至还给宝宝准备一大堆玩具,端的是五花八门,应有尽有,让人由不得不怀疑,如果搬得动,她是不是连整个庆王府都要搬来永定公府?
“……这是罡儿刚出生时用过的襁褓和穿过的小衣衫,是当初我那小侄子刚出生时用过穿过的,乃是我奶奶叫人用上好的苏杭湖绸做的,又细腻,又暖和,且因已由两个孩子穿过了,连针线口都磨得几乎感觉不到了,给我小儿媳穿正正合适!”
韩青瑶说着,又将另一个包袱打开,像方才那样,将里面的小衣衫一件一件也逐一拿给孔琉玥看,“这些则是我二叔家的小妹妹刚出生时穿过用过的,也都是上好的……你也知道,小孩子长起来快得很,好些衣衫根本连第二次都来不及穿,已是穿不下了,我二婶使人将这些东西给我送过来时,还让我转告你,让你别嫌弃这些都是旧物,觉得委屈了新生儿,殊不知新生儿的肌肤娇嫩,穿新衣衫反倒不好,让你别见笑……”
孔琉玥不待她把话说完,已笑道:“瞧二婶说的是什么话儿,这些东西我求还求不来呢,她却主动想着让你给我送来,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聊表我的感激之情了,若是再嫌弃再见笑,我成什么人了?未免也太不识好歹了罢,你回去后转告二婶,就说等明儿出了月子后,我一定亲自登门道谢!”
韩青瑶点点头,笑道:“我当时也是这么跟二婶使来的人说的,偏二婶总觉得过意不去,说什么也要让我跟你说,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说不得只能将这番话转告于你了。”
又道,“本来娘前儿还跟我说,要让府里针线班子上的人尽快给小外孙女儿赶制一批衣服鞋袜出来,有嫂子和二婶送来的这一批,再加上罡儿用过的那些,想来也尽够了,只是都是些旧物,娘只怕委屈了小外孙女儿!”
梁妈妈与谢嬷嬷等正围着包袱里那些做工精美的小衣衫小裤子小鞋袜啧啧称赞,闻得这话,谢嬷嬷因捧了一双李子般大小的鞋奉到孔琉玥面前,笑道:“这样精巧手艺,老奴活了这么大,尚是第一次瞧见,偏娘娘和世子妃还怕委屈了五姑娘,可见有多疼爱五姑娘!”
——因孔琉玥满心希望这胎是女儿,傅城恒也是一样,时日一长,夫妻两个的态度便无形中感染了众伺候之人,连带大家也都觉得,孔琉玥这胎会是女儿,也都跟着“五姑娘”、“五姑娘”的叫了起来。包括一心希望能生个儿子傍身的谢嬷嬷,横竖如今侯爷与夫人这般恩爱,三少爷又那般敬重孝顺夫人,便是夫人这胎生了女儿又何妨,夫人的地位一样稳如磐石!
白书璎珞等人也笑着附和道:“连谢嬷嬷经过见过的事那般说,尚且是第一次见到这般精美的手艺,今儿个咱们可是开了眼界了!”
那鞋子的鞋面是大红色的,其上绣着五只蝙蝠,而蝙蝠历来便是“福”的谐音,五只蝙蝠,则寓意长寿、富贵、康宁、好德、善终五种福气,是再精美再吉祥不过的物件,也难怪谢嬷嬷等人啧啧称赞。
孔琉玥自谢嬷嬷手里接过那小鞋子细细看了一回,才压低了声音与韩青瑶道:“咱们那手艺与这一比,立马成了山寨中的山寨,也不知道那做鞋子的人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
韩青瑶面上带笑,也压低了声音道:“可不是,幸好咱们运气好,穿成主子了,不然若是让咱们两个靠这个为生,只怕早饿死了!”
她今儿个穿了件丁香色百蝶花卉纹妆花缎褙子,梳了桃心髻,戴了金点翠的步摇并羊脂玉莲花簪子,衬上白里透红的肌肤和笑得弯弯的眉眼,看起来十分美貌精神,显然经过将近一年的悉心休养,她已恢复得差不多了。
孔琉玥看在眼里,又悄悄探了一回她的脉,见她脉象的确比先时平稳有力得多,方彻底放下心来,笑问起赵允罡的情况来,“对了,我小女婿怎么样了?我都这么久没见他了,偏你今儿个又不带他来,敢是怕我这个当丈母娘的吃了他不成?我可告诉你,你若哪日惹我不高兴了,我便不把我女儿给他作老婆,给你做儿媳了!”
想起那个圆滚滚肉嘟嘟的小家伙,她就忍不住满脸的笑,眼睛眉梢也是一片柔和,虽然嘴上说着发狠的话,神情却是一片的温柔。
韩青瑶自然知道她是故意这么说,便也故意急道:“又不是我故意不带他来的,原是娘说你如今月份大了,偏他又刚学会走路,正是横冲直撞之际,怕他一个不小心便磕着碰着你哪里了,所以才不让我带他来的!我不管,你可不能就因此就不要他做女婿了,我们可是一早就说定了的,你休想食言!”
正说着,傅城恒忽然走了进来,看神情是明显将她这番话听进耳里了的,但却只是晦暗不明的看了她一眼,便什么都没说的上前对孔琉玥柔声说了一句:“姐夫才使人来邀我去一趟梅苑,中午饭怕是不能回来吃了,你就与小嫂子一道吃罢,不必等我了!”然后复又出去了。
整个过程不过短短一两分钟的事,以致傅城恒都离开之后,韩青瑶方回过了神来,立刻凑到孔琉玥身前,压低了声音问道:“你男人方才看我那一眼是什么意思,我怎么觉得磕碜得慌呢?”
孔琉玥已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应该猜得到他是什么意思才对啊!”某小气男人因她们两个约定要做儿女亲家的事已非怨念一日两日了,如今见了始作俑者,自然不会有好脸色。
韩青瑶闻言,想起赵天朗前儿还跟她说,他如今见了傅城恒,都不叫“妹夫”,改叫“亲家公”了,只是亲家公的神情看起来比之前当妹夫时还要郁卒几分就是了,便一下子了悟了,不由也笑了起来,只不过是坏笑,“他不想把女儿嫁给我儿子,我还偏就娶定了,横竖你们家如今做主的可不是他,而是你,我才不怕他呢,哼!”
孔琉玥被她那副有意做出来的小人得志样逗得笑不可抑,因有意与她唱反调:“可你就不怕他成日里对着我吹枕边风,将我给吹得倒戈了?除非……”
“除非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