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扮了个鬼脸,添上杯筷,替他筛了满杯。
这汉子似多年不曾沾过酒,贪馋地仰颈一饮而尽,用衣袖抹抹口边余沥,然后又自己斟了一杯。
一粗豪汉子宏声道:“邢二爷,别卖关子了,您看,满座朋友都在候着呢?”
南宫维道低声问徐郁之道:“徐兄,这姓邢的何许人?”
徐郁之轻蔑地一撇嘴,道:“一个江湖无赖,在镖行混混,专司打探的包打听!”
只见“顺风耳邢二”竖起两个手指,有板有眼地徐徐开口道:“不是我卖关子,说出来令人胆寒……”
粗豪汉子举杯道:“来,且尽三杯,润润喉,别虎头蛇尾!”
“是!是!”
“顺风耳邢二”老实不客气地又连干两杯,啧啧有声,慢条斯理地用了两筷子莱,再干咳两声,才沉起面孔道:“咱们郑州城出了妖怪……”只说了一句,又顿住了。
粗豪汉子不耐烦地道:“痛快地说出来吧!什么妖怪?”
“顺风耳邢二”目光一溜四座,怯怯地道:“各位可能已有耳闻,城外武穆祠前的石拱桥下,连日发现来历不明的尸体,死者全被剥着精赤条条,周身无伤痕,还面带笑容……”
酒座中,立时起了哄,有的惊异,有的则嚷着“原来是那档子事!”
“顺风耳邢二”连连摇手道:“诸位静静,还有下文……”
“说呀!”
“各位都知道萧太本是城中侠士,义名卓著,那一身功力不用说各位是耳熟能详的,他为了一时好奇,独探武穆……”
“啊!怎样?”
所有酒客停杯不饮,齐把脸转向这边。
“顺风耳刑二”吞了一口唾沫,道:“他发现武穆祠有一群女妖精……”
“女妖精?”
所有在坐的相顾愕然,似信不信。
“以后呢?”
“他被女妖精突击,但凭一身功力,逃了出来……”
“哦!”
“但,大侠仍未逃过毒手,他昨晚遇害,死在自家床上,死状与桥下陈尸一样,周身不见任何伤痕,精光赤条,而且……而且……”
“而且怎样?”
“下身遗有男女交合的秽物!”
“呀!”
“呀!”
座中立时哄哄成了一片,七嘴八舌,喧嚷无休。
南宫维道咬牙切齿地道:“徐兄,这是‘赤后门’的杰作。”
徐郁之沉重地一点头,道:“不错!”
就在此刻,蓦地一声震耳惊呼,平息了所有的声音。
只见那姓熊的粗豪汉子,离座而起,口里哇哇不知说些什么事。
一个酒客大声道:“熊当家的,怎么回事?”
粗豪汉子用手指了指同桌的“顺风耳邢二”,转身夺路而走。
只见“顺风耳邢二”伏在桌上,一动不动。
有几个胆大好事的酒客,冲了过去。
“莫非是喝醉了?”
“不会,邢二爷有名的酒虫,千杯不醉!”
“那他……”
“呀!死了!”
这一声“死了”震得人灵魂出窍,众酒客纷纷夺路而走,作鸟兽散。只刹那工夫,走个干干净净,剩下三名跑堂的傻在楼梯口。‘南宫维道剑眉一紧,道:“是‘赤后门’人下的手?”
“大概是,这叫祸从口出,引火焚身……”
“可是座中不见女人?”
“乔装男人,容易极了!”
“我们该走了!”
“要不要看看死因?”
南宫维道点了点头,摸出块碎银放在桌上,然后与徐郁之双双|奇…_…书^_^网|走了过去,南宫维道细一审视死者,目光停在邢二的“脑户穴”上,他伸手用掌心一吸,一样东西,吸到掌心之中,不由粟呼道:“这怎么可能?”
第十一章独闯妖窟
徐郁之目光一扫南宫维道的掌心,也不由骇呼道:“金钗?”
南宫维道从死者“顺风耳”的后脑起出的,是一枚小小金钗.那形式与周小玉送他做纪念的那枚,一般无二。
徐郁之接着又道:“难道是‘金钗魔女’的杰作?”
南宫维道喃喃地道:“不可能,怎么会呢?”
“但这枚金钮……?”
“金钗魔女凭什么要杀‘顺风耳邢二’呢?”
“—切只是臆测,也许武穆伺的妖精,根本不是‘赤后门’的人。”
“此时言之过早!”
“我们走!”
“好.照原计划,那批狗爪子必定在附近守候!”
此时,店内已乱成一片,店家与一些闲人已奔上楼来。
南宫维道与徐郁之举步下楼,所有的目光都惊疑地瞪着他俩,但没有人敢出言查问,只是表情上已充分显露怀疑两人是凶手。
出了酒楼,两人煞有介事地拱手作别,一东一西,扬长而去。
不用说,“金龙帮”的密探又已分别尾随而上。
南宫维道故作不知,步履从容,一派秀才本色,出了东门:他不改变方向。到了人烟稀少之处,突然展开身法,如淡烟般消逝。
奔了一程,确定对方已被甩在身后老远,这才转向北门方向。
顾盼间,来到北门之外,再径直北行,果然地点越来越荒僻,久久不见一个人影,借着林木的掩护,只片刻功夫,就来到一道石拱桥头。
南宫维道停下身子,隐在树丛中,睹忖:这里大概便是“顺风耳邢二”所说的有许多江湖人尸的地方了。
桥的另一端,约有一里,林木荫檐,不用说,那便是“武穆祠”了。突然,他发觉桥头栏杆上,插了一支三角红旗,旗中央绘了一个白骨骷髅,栏杆上四个鲜红的刺目大字:“擅入者死!”
南宫维道心中一动,睹忖:看这场面,似乎是“赤后门”所为,红旗红字,皆近于赤,但“顺风耳邢二”怎又死于“金钗”之手呢?
这的确令人费解。
等了盏茶时间,仍不见徐郁之的影子,南宫维道着实不耐烦了,他急切地想解开这个谜,心想,不如自己先过桥一探,反正徐郁之是知道地方的。
于是,现身出来,锦衫飘飘,缓步上桥。
他望着那面骷髅红旗和“擅入者死”的禁令,冷冷一笑。
这座石拱桥长约三丈,横跨在一条小溪上,两头长满了杂树。
刚踏下桥头石级,眼一花,一个千娇百媚的红衣少女从树后闪出,盈盈一笑:“不死书生,你比预期的来得快!”
南宫维道心头一震,对方是“赤后门”的人无疑,但怎知自己会来呢?”
红衣少女冷冷地道:“早在你们小姐意料之中!”
“你们小姐……少门主?”
“不错!”
“过桥者死,你还不动手?”
红衣少女又是迷人地一笑,道:“少侠是例外!”
“为什么?”
“你是本门上宾!少侠请自便!”
南宫维道横了她一眼,转身便走,心头仍不免有些紧张,“赤后门”的诡异武功,他记忆犹新,既然少门主出门,随带的高手,当不在少数,这武穆词纵非龙潭虎穴,但也决非好去处。
不大功夫,来到祠前,但见古柏夹道,一座旧!但不失宏伟的建筑映入眼帘。
一个红衣老妪,迎候祠门。
对方,并不陌生,正是当初挟带自己入“赤后宫”的那老妇人。
“不死书生,你果然来了!”
南宫维道强捺住激动的情绪,道:“听说少门主在此间?”
老妪嘿嘿一笑道:“不错,为了你亲自入江湖!”
“为了在下?”
“当然。”
“在下可以见她?”
“当然。”
“请带路。”
“随老身来!”
进入祠门;只见不少红衣人影在晃动,庭院殿廓打扫得干干净净。
正殿,四名红衣少女左右分立。
红衣老妪在阶下止步,道:“候着!”然后疾步入殿。
四名红衣少女,望着南宫维道,面露神秘笑容,但他却直感到恶心,先后的事例,证明了这批红衣少女,无一不是邪淫之辈。
不久,红衣老妪出现殿门,一招手道:“少门主传见!”
传见两个字,使甫宫维道啼笑皆非,这种臭排场,出自江湖人身上;的确是不伦不类。此时,他仅微微一笑,心里盘算着该采取什么行动?
按照门训,这些魑魅魍魉,亟应除去,以维天道。他一边想,一边踏入殿门,只见红衣蒙面少女,端然独坐,身后两名少女侍立。
红衣蒙面少女一招玉手,道:“看座!”
立即有一名少女,移了一把椅子过来。
甫宫维道冷漠地道:“不必!”
蒙面少女微微一笑,道:“何必那么狂傲,坐一下总不会吃了你?”
南宫维道以更冷的音调道:“要吃在下颇不简单!”
“是不太简单,但并非办不到!”
南宫维道开门见山道:“言归正传,少门主此次率众出山为的是什么?”
红衣少女轻挑地一笑,道:“为你!”
“在下已经来了!”
“所以是最好不过!”
“连日的卑鄙血案如何说?”
“那不关你‘不死书生’的事!”
“天下人管天下事!”
“你管不了!”
“在下非管不可呢?”
“你自讨苦吃!”
“不见得吧?”
“不死书生,国有国法,门有门规,你目前还管不着!”
南宫维道嗤之以鼻道:“纵容手下伤天害理,这是什么门规?”
红衣蒙面少女若无其事地道:“享人生之乐,本门不禁!”
“杀人呢?”
“不谈这个!”
“这种行为,人神共愤,天理难容!”
“我说不谈这个!”
南宫维道不由地怒火满腔,栗声道:“少门主,在下说一个人你可认识?”
“谁?”
“贵宫石牢之中,被囚了十年的老人‘云中鹤东方英’”
“助你逃脱的老匹夫?”
南宫维道双目尽赤,大声道:“你叫他老匹夫?”
“怎样?”
“他不是你父亲?”
“哈哈哈哈……”
红衣蒙面少女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事,笑得花枝乱颤。
南宫维道厉声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侍女之一娇喝道:“不得对少门主无礼!”
蒙面少女敛住笑声,一抬手道:“由他!”
南宫维道咬了咬牙,又道:“赤后门无视于人伦天道?”
“本门一切作为,全在门规之下!”
“丧失人性……”
“不死书生,你是来教训我的吗?”
“恐不止此!”
“那要怎样?”
“伏魔收妖!”
“格格格格……”
蒙面少女又笑了个前仰后合。
南官维道顿时狂愤难耐,但仍强忍住道:“在下再问一件事……”
“什么事?”
“金钗魔女的下落!”
“那失心疯的女人?”
“嗯!”
“因她也是女人,没有杀她,放她上路了!”
南宫维道思绪一连几转,道:“城内酒楼中以金钗杀死‘顺风耳邢二’的是谁?”
“那是警告他不可乱嚼舌头!”
“谁下的手?”
“我本人!”
南宫维道大感意外,骇然退了一大步,粟声道:“你也会发金钗?”
蒙面少女平淡地道:“那有什么稀奇!”
正说着,一个红衣少女,匆匆来到殿前,大声道;“太上急令!”
方才那红衣老妪,从侧面转了出来,从少女手中接过一物,挥手命少女退下,然后快步来到少门主身边,递了过去,原来是一个小小纸卷。
蒙面少女拆开来略过一目,递还红衣老妪,道:“洪长老,请您去办!”
老妪接在手中,看了一遍,道:“老身立即传令!”说完,转身离开。
南宫维道目光犀利,隐约从纸背上看出“金钗’宇样,登时疑云大起,自己此来的主要目的,是要找小玉的母亲“金钗魔女”当然,这蹊跷不能放过,说不定这所谓“太上急令”便与“金钗魔女”有关,当下脱口道:“在下可以动问急令的内容么?”
蒙面少女沉声道:“你不懂江湖规矩?”
南宫维道横下心道:“就算不懂也好,在下需要明白此中蹊跷!”
“好,就告诉你,你不是问起‘金钗魔女’吗……”
“怎样?”
“太上急令,不惜代价,除她!”
南宫维道骇然大震,栗声道:“她人现在何处?”
“不知道,但她决逃不脱的!”
“在下声明……”
“声明什么?”
“如果‘金钗魔女’遭遇不测,‘赤后门’将付出百倍代价!”
“如何付法?”
南宫维道脚步向前一挪,杀气腾腾地道:“在下誓必血洗‘赤后门’,鸡犬不留!”
这句充满了杀机的话,使厅内侍立的两名红衣少女,花容失色。
蒙面少女娇身为之一震,栗声道:“你办得到吗?”
甫宫维道切齿道:“只要在下三寸气在,非办到不可!”
“可惜你永无此机会了!”
“无妨走着瞧!”
“你还打算安然离此吗?”
“无人留得住在下!”
“那便是笑话了!”
被称作洪长老的红衣老妪突然闪身而出,接上话头道:“不死书生,少门主才貌双全,你真的不屑一顾吗?”
南宫维道不屑地哼了一声道:“金玉其面,蛇蝎其心……”
“住口,你敢出口不逊?”
“哼,哼,哈哈哈哈……”
红衣老妪怒冲冲地道:“不死书生,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南宫维道恨极地道:“我杀光你们这批妖狐!”
“好哇!”
怒声中,红衣老妪伸手便抓,出手之快、诡、狠、辣,世无其匹。
南宫维道闪身飘退数尺,“公孙铁剑”已掣在手中。
蒙面少女离座而起,不温不火地柔声道:“洪长老,且慢动武!”
红衣老妪悻悻地退到一边。
蒙面少女嫣然一笑:“不死书生,你要看看本少门主的真面目?”
南宫维道心中一动,冷酷地道:“看与不看都是一样!”
“也许不同!”
“如果你以为在下会为美色所动,那就大错而特错了!”
“格格格格……”
颤人心弦的娇笑声中,蒙面少女缓缓除下蒙面纱中……
一副皎洁如秋月般的美面,露了出来。
南宫维道如中雷击,全身一震。
“啊!”
惊叫声中他连连后退,似乎摇摇欲倒。
“小玉!”
他激情地叫了一声,全身簌簌抖了起来,数年不见,她长成了,也变了,但那轮廓依稀可辨,尤其那一双美目,散发着慧的光芒,微翘的嘴角,象征着她的任性,这些,是改变不了的。
少门主秀眉一蹙,道:“谁是小玉?”
南宫维道感到有些晕眩,但他清楚地知道这是事实,并不是梦,金钗杀死“顺风耳邢二”,便是铁证。
但她为什么不承认呢?
为什么连母亲也不认呢?
难道她真的不是小玉?
“天下纵有容貌极端相似之人,但“金钗”杀人又做何解?
他痛苦地再次唤了一声:“小玉!”
“你在叫谁?”
“你!”
“我?格格格格……”
“小玉,我……一直在找你……”
少门主眉头蹙了蹙,嫣然一笑道:“你在找我?”
“是的!”
“好,很好,随我回‘赤后宫’,我们……”
南官维道猛觉对方神情不对,如果她真是周小玉,决不会以这种态度对自己,而且更不会不承认“金钗魔女”,方才的“太上急令”,要除去“金钗魔女”,她竟然下令执行,她不是小玉,不是……。
但,她活脱脱地是小玉啊!
这种情况,的确能使一个人发狂。
“你,你不是小玉?”
“全是你一个人的话!”
“你叫出我的名字?”
“不死书生……”
“说出你对我当年的称呼?”
“……”
“我从前赠你之物,尚在身边吗?”
两问不答,南宫维道颓然道:“你的确不是小玉!”
“小玉是你情人?”
愈看,愈感觉她是周小玉,虽然语音不似当年小玉的童稚腔,但那问话的神态,恰似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
“请问芳名?”
“你可以叫我‘赤后五世’!”
“赤后五世?”
“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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