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夹室是大房中分隔的一间小小秘室,外面的声音不易透入,除非是极大的声响,但南宫维道的听力超越常人,业已听出那是一声惨号;怕南宫倩惊慌,他没有说破,立起身来道:“倩姐,你在这里别动,我去看看!”
“我跟你……”
“不,我去去就来!”
说完,启开暗门而出,穿房到厅,目光扫向院中,登时为之心胆俱寒,只见刚才两怪物之—兀立院中,他脚前躺着—个人。
又毁了—人,是谁?
他不顾危险,窜了出去。
怪物目中绿光连闪,盯住南宫维道。
南宫维道直逼怪物近前,怪物眼珠转动了几下,转身一闪而没。南宫维道惊震莫名,这怪物为何不对自己出手?为什么?
转念中,目光扫向地上的人影,只见血流遍地,前胸洞穿,成一具死尸了。
定睛一看,不由“呀!”地惊呼出声,死者并非别人,竟然是以前载自己过黄河的那位白发老大。
“弟弟,又……杀人了?”
南宫倩奔了出来,俯身一看,惊呼道:“是白巡察!”
“什么,白巡察?”
“是的,本会当年巡察,我们……又少了一位高手。”
南宫维道咬牙切齿地道:“我不杀此怪物誓不为人!”
南宫情激动得娇躯直抖,但口里却沉稳地道:“弟弟,你必须保持冷静,这怪物刀剑不伤,功力惊人,血洗庄院,盘留不去,其中必大有文章,看来身后有人操纵,必须设法求根本解决之道。”
南宫维道喘了一口长气,道:“倩姐,我知道,但……眼看这多殉难弟兄长辈,何以自处?”
“唉,白前辈没死于当年血劫,却死在怪物之手,实在令人叹息!”
“看来怪物仍隐身在这附近!”
“也许怪物身后人也在附近!”
“我要去查……”
“目前情况不明,别去冒险,待见到了会中长者们,再做商议。”
“现在不查,岂不舍近求远?”
“话不该这么说,也许他们已知底细。”
“我……忍受不了!”
“弟弟,先料理白老遗体。”
“白老丈若非不知情况而来,必是探查虚实而来!”
“白老本来已在此,不会不知情,定是冒险回来探查。”
“如果再有人来呢?”
“我们掩埋了白老之后上路。”
“此地不管了?”
“目前根本管不了。”
“来吧!”
南宫维道托起尸体,与南宫倩重到庄后埋葬了白老。
此际已是起更时分。
“嚓!”一个小丸,落在两人身前,两人同时惊得汗毛竖立。
南宫维道低喝一声:“谁?”没有回应,南宫倩俯身捡起那小丸,惊声道:“是一个纸团!”
“纸团!我看!”
南宫维道接过手里,果然是一个纸团,包石投来的,打开借着天光,运足目力一看,只见几个狂草字,开口念道:“危险,速离,行尸武士非人力可敌!”
后面,画了一枝苍劲的腊梅。
南宫倩栗呼道:“‘行尸武土’,恐怖的名字!”
“是的!”
“真是前所未闻,是谁投束示警?”
“一枝梅!”
“一枝梅?何许人物?”
“据说是一名神偷,如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也没见过……”
“他何以要示警呢?”
“不得而知,他定然知道所谓‘行尸武士’的内情。”
“可惜无法见到此人,我来此途中,一再发现‘金龙帮’爪牙被杀,现场都留有一枝梅标记……”
“噢!”
南宫维道皱眉苦思了片刻,道:“倩姐,你是否已传出了联络‘金钗魔女’的命令?”
“有!”
“你先走,我暂留此地1”
“为什么?”
“我必须警告后来者,以免继续遭害!”
“这……”
“我已决定这样做了,你先联络我义母她们,把所知的情况相告,不要再派人来冒险……”。
“你个人的安全?”
“我有把握!”
“你难道一直守下去?”
“不,天明之后,设法留警号在庄外道上,我就来与你们会合。”
“你—定要如此?”
“一定!”
南宫倩无奈,万分不情愿地点了点头,道:“你执意如此,我也没办法,天明之后,你一直东行,有人接应,记住,要特别小心,别忘了你的身份与重任!”
南宫维道悚然动容,道:“倩姐,我记住你的话!”
“那我先走—步了?”
“请,倩姐路上仍要小心!”
“知道了,当心你自己!”
说完,转身奔去,立刻消失于夜幕中。
南宫维道略一盘算之后,奔向暗道出口的树林。他想,自己人如来,必经由暗道入庄,如果在此做个记号,必可阻止后来的人蹈险,但记号又不能太明显,以免被外人发现这暗道,考虑了片刻,他搬过一方巨石,放在距出口暗门两丈之处,在石上画了个本会三环标记,下方刻了一个退字。
弄妥之后,他绕经外围,奔到庄前进出道上,在路旁隐下身子。
隐伏了约莫一个更次,忽见一个人影闪闪烁烁地奔了过来,从身影判断,来的是一个女人,是友是敌,不得而知。
那人影正奔行之际,另一条巨大人影自横里跳出,把她截住。
南宫维道暗叫一声:“行尸武土!”身子一晃,如一阵清风般扑了过去。
不错,那巨大人影正是“行尸武士”。
再看那被截的女子,登时一颗心几乎跳出口来。
那女的不是别人,正是义母董淑筠。
董淑筠惊恐之极地步步后退,“行尸武土”步步进逼。
南宫维道大叫—声:“娘,速退!”身子如箭般射了出去,铁剑同时掣在手中,“行尸武土”举起铁扦,攻向董淑筠,南宫维道适时赶到,和身带剑,横里撞去。
这—撞之势,奇猛无比。
“锵!锵!”两声,“行尸武土”铁扦被荡开,倒退了数步。
南宫维道踉跄出七八步之外,才稳住身子。
董淑筠已飞退到两丈之外,惊呼了—声:“孩子,小心!”
“行尸武士”眼中绿光乱闪,只—晃,便到了南宫维道身前,停了—停,却又转身朝向两丈外的董淑筠。
南宫维道心神昏颤,他想不透“行尸武士”不向自己下手的原因,若说这怪物是在被攻击的情况下才出手,但自己已攻击了他,同时义母是被截住的,她并未出手攻击,而怪物却向她下手……
情况不容他多想,一闪身,拦在义母与怪物中间,急声道:“娘,你速退,我怕挡不住!”
怪物喉间发出了“咕咕”怪声,绿光罩定了南宫维道,那狰狞可怖之状,胆子小的,不说出手,连吓都能把人吓死。
董淑筠不知是吓坏了,还是关心南宫维道的安危,怔住没有动。
南宫维道不由急煞,再次狂叫道:“娘,您快跑呀!”
怪物双扦一扬……
南宫维道不待对方出手,铁剑挟毕生功力,猛然扫出,以攻为守。
“铿!”然一声大震,空中爆起一片火花,怪物丝纹不动,南宫维道被震得连连后退,铁剑几乎脱手。
怪物功劲之强,使南宫维道头皮发炸。
董淑筠惊呼了一声,退了丈许,仍未离开现场。
南宫维道冷汗遍体,如果再有一个怪物出现,母子俩插翅难逃。
那怪物鬼哼一声,铁扦一划,如泰山压顶般罩住南宫维道,其势如电,南宫维道要躲闪已不可能,本能地挥剑抵挡。
空中又爆出一溜火花。
南宫维道闷哼了一声,栽倒八尺之外。
怪物两击无功,好似怒极,口中再发出一串刺耳哼声,一闪又到了南宫维道身前,举扦下戳……
南宫维道魂飞魄散,千钧一发之际,弹指射出两缕指风,直取怪物双目,双方近在飓尺,指风是在搏命的情况下射出,劲疾狠准,其势可洞金裂石。
怪物身躯暴起有两丈高下,又落下地来,厉吼连声,乱蹦乱跳,那声音难听刺耳,恐怕世间再也找不到任何可怖的声音可与之比拟。
这两指,显然有收效。
南宫维道一个滚翻,到了他义母身边,—跃而起,拉着他义母便逃……
“呼”地一声,怪物已拦在身前,双目绿光闪烁如故,那指风竟然伤不了他。
南宫维道拉着义母,惊恐地退了数步,一松手,跳身举剑便劈,用的是那一招破釜沉舟的绝式“攀星摘月”,他明知对方刀剑不入,但又不能不出手,以冀万—的生机,如待对方先出手,可能再也挡不住。
—声震耳金鸣,挟以—声惨哼,南宫维道踉踉跄跄退了四五步,口里射出一股血箭,身子摇摇欲倒。
若非是为了义母,他是能脱身的,这一来,母子俩只有死路一条。
怪物僵直地举步靠近,重浊的脚步声像是死神的召唤。
南宫维道眼前阵阵发黑,暗忖,这下是死定了。
董淑筠紧紧抓住南宫维道手臂,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簌簌直抖。
又两条巨灵般人影,电闪而来。
南宫维道灵魂全出了窍,到底有多少“行尸武士?”
两怪物之后,随着闪出三条较小的人影,速度比怪物要差了些。
就在这生死一发之际——
一条黑影,横空掠过,快得肉眼难辨。
“蓬!”地—声,像一个瓦罐被击破,一团黑雾,匝地卷起,迅速向四周扩散,眼前骤然伸手不见五指。
南宫维道陡吃一惊,只觉一只手掌在肩上重重地拍了一记,一个苍劲的声音道:“还不快走?”
他猛省是有人援手,登时精神一振,急问道:“是哪位?”
没有回应,南宫维道不敢再迟疑,一丈之外,黑雾已薄,勉强可辨出树木路影。
他忽地灵机一动,如果直奔,以那怪物的身法,必被截无疑。
于是,他拉着义母,直奔黑雾浓处,施展“天听”之术,细察对方行动。果然,有声音自左右反抄,当下,毫不犹豫地向斜后方敌人奔过之处掠去。
奔了十余丈,越过一条小溪,照直前奔,目光毫不放松的左右扫瞄。
一口气奔了六七里,才在一片林木中停下身子。
董淑筠喘着气道:“好险,孩子,又算摆脱了一劫。”
南宫维道苦苦一笑道:“不知是谁援手,救我母子两命?”
“噫,你剑穗上是何物?”
“剑穗……”
南宫维道低头一看,是一卷搓成条的白纸,忙取下一看,不由惊呼道:“又是他!”
“谁?”
“一枝腊梅!”
“什么—枝腊梅?”
“不知道,是—个神偷,以梅花作标记……”
“哦!是你姐姐说的,在庄后飞束示警的那人?”
“对了……”
“此人不仅功高,而且富于机智……”
“娘见到我倩姐姐了?”
“孩子,我失去了一个,不能再失去你,你虽不是我亲生,但我把你从一尺五寸长带大,从未想过你不是我生的!”
说到后面几个字,声音已带凄埂。
南宫维道扑地双膝跪下,流泪道:“娘,世间只剩您了啊!”
董淑筠用手一拉,道:“孩子,起来,不,我该叫你少主。”
南宫维道半起的身子又跪了下去,泪流满面地道:“娘,你折杀孩儿了,世间最深者父母之恩,而您是双重的!”
“起来吧!”
“以后娘再也休提少主二字……”
“好,我答应!”
南宫维道站起身来,拭去泪痕,道:“娘从哪里来?”
董淑筠悲愤地道:“我在途中碰到南宫倩……”
“途中?娘已先朝此地来了?”
“孩子,‘金龙帮’对本会无所不用其极,倾其全力对付,我们另一个秘密集会地点已被对方侦知,所以被迫转移另外的地方,娘是在分散行动的途中,碰上南宫倩姑娘,知道你一个人留在庄中,才赶了来。”
南宫维道猛咬牙道:“那些怪物是‘金龙帮’所遣?”
“谁说不是!”
“很好,他们将自食其果,这批怪物的来路……”
“目前尚无法知道。”
“孩儿定要先设法寻求消灭这些怪物之道,对了,此次传讯要孩儿赶来,说有大事相商,不知是什么大事?”
董淑筠目光一亮道:“你范师伯他们的意思是想要你就会主之位,以免群龙无首……”
南宫维道剑眉一皱,道:“孩儿说什么也没资格担此大任。”
“孩子,话不是这么说,因为你是会主遗孤!”
“不,会中遗老甚多,即以范师伯而论,他十分合适……”
“他肯吗?”
“宏道会并非南宫氏私人基业。”
“孩子,你父亲是创始人,照江湖规矩,非你莫属!”
“我不!”
“你知道给你取名维道的意思吗?”
南宫维道肃然道:“孩儿想得到的,不过……”
“众人舍命流血,为的是什么?”
“娘,孩儿有一个要求……”
“你说吧?”
“目前会务,请各位前辈推一人为首,孩儿不到恩仇了了之时,决不言此!”
董淑筠叹了一口气,道:“你执意如此?”
南宫维道语意坚决地道:“决不更改!”
“好,就依你吧!”
“眼下我们这边情况如何?”
“幸免于难的弟子已全数归回,正聚力复会报仇,新收的弟子,已近两百人众,全部人数,已超过三百,接近四百!”
.南宫维道大为激动,轻声道:“经费的来源呢?”
“这不必虑,你父所遗,足可支持。”
“娘,有句话不知当不当问?”
“孩子,你别自己生分了,好歹你说就是,什么当不当。”
南宫维道面上一热,但心头却感到无比的温馨,顿了一顿,沉声道:“娘,不久前您为什么要孩儿放过‘金龙帮’少帮主朱文华?”
董淑筠沉默了一会儿,才以一种异乎寻常的颤音道:“孩子,你暂且不要问为什么,将来告诉你!”
南宫维道心头一沉,但仍温驯地这:“是的,娘这样做必有道理!”
“孩子,为娘的反转来要求你一件事……”
“娘请吩咐?”
“你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不许伤害朱文华,必要时,你还得保护他。”
南宫维道茫然地“噢!”了一声,心头的疑云更浓了,但母亲有话在先,想问也不能问。
董淑筠似已悉知他的心思,接着又道:“这要求也许不近情理,但其中关系甚大,当然,也许有一天我要你亲手杀他,不过,目前你必须要照我的话做!”
“是的,孩儿记住了!”
“我们乘夜上路吧?”
“去哪里?”
“另外一个集会地点!”
“远吗?”
“大约百里!”
南宫维道沉思了片刻,猛地一咬牙道:“这不是办法。”
“什么意思?”
“总不能这样亡命下去,如果另一个地方又被仇家探知呢?又逃吗?”
“目前我们的力量不足与之抵抗,你范师伯打算派人联络南方的‘三才教’……”
“不可!”
“为什么?”
“目前一教一帮,分据南北,双方河水不犯井水,如果说‘三才教’有意图谋‘金龙帮’,定是存心问鼎中原霸主,如果联之以抗‘金龙帮’,无疑会造成该教伸张势力到北方的好机会。所以孩儿以为不可。”
“啊!孩子,你真的长大了,竟然有这等独到的眼光,但‘金龙帮’高手如云,帮众如雨,我们怎么办?”
“孩儿相信该帮真能谈得上可畏的高手不会大多,可以各个消灭,其余帮众,何足道哉!”
“说来容易,旷日废时啊!”
南宫维道斩钉截铁地道:“孩儿立即这样做!”
董淑筠沉吟了一会,道:“你范师伯他们可能同意你的作法。你方才好像有未尽之言?”
“是的,孩儿有一个打算!”
“什么打算?”
“我们集会的地点必须稳定,才不致于奔波亡命!”
“怎样才能稳定?”
“听倩姐说,这庄院是先祖产业?”
“是呀!怎样?”
“我们必须守住这基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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