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
“在下没空饶舌……”
“噫!奇了!你不是兴之所至吗?怎地又没空了?看来你善说谎。”
南宫维道面上一热,讪讪地道;“随便姑娘如何解释,在下要走了!”
“你不屑与我交谈?”
“不是这意思,不过我们似乎没有什么好谈的!”
“谈谈江湖中的趣闻轶事如何?”
“这方面在下所知有限,很抱歉令姑娘失望。”
“你很固执?”
“并无不可!”
“也许对你有好处?”
“在下不需要什么好处!”
“你会后悔?”
南宫维道心中一动,对方这话断非无因而发,看来这女人居心叵测,她的目的是什么呢?她的现身,本就突兀,这一说,距正题便不远了,当下好奇之心大发,试探着问道:“在下有什么值得后悔的?”
“无名女”冷凄凄地一笑,道:“因为你不愿与我交谈!”
“这有什么?”
“后果十分严重!”
“在下倒很想知道什么严重后果?”
“你会取消名号!”
“姑娘的意思是死吗?”
“嗯!”
南宫维道仰天打一个哈哈,道:“在下不在乎生死!”
“但你取了‘不死书生’的外号?”
“也是兴之所至。”
“无名女”沉默了片刻,突然又发出一声叹息,自言自语地道:“只缘情关看不破,此身常在奈何天!”
南宫维道心中一动,道:“姑娘莫非情场失意?”
“春蚕作茧自缚……”
“姑娘逢上了负心人?”
“无名女”突然厉声大叫道:“谁敢对我负心?”
南宫维道被她这突然的厉叫吓了一大跳,这话倒是新鲜,既然她自信无人敢对她负心,那她叹的是什么气呢?
到底是什么来路?
“没人敢对姑娘负心吗?”
“当然!”
“为什么?”
“很简单,负心者必死!”
南宫维道不由芜尔道;“姑娘的意思是负心人必遭报应?”
“不错,这报应由我主宰!”
“既然如此,姑娘何事可叹?”
“这你不必知道!”
南宫维道啼笑皆非地道:“是姑娘自己提起的!”
“无名女”扑哧一笑,声音已不似先前的冷漠,竟和缓了许多。
“是的,这是我……提起的!”
南宫维道淡然道:“在下也没兴趣探人隐私。”
“无名女”大声道:“但我要告诉你!”
南宫维道暗忖,好一个任性的女子,反反复复,全是她自己说的话,她不是任性,便是心神失常。
“为什么要告诉在下呢?”
“因为一年多来,我只碰到你一个人,我不能对石头树木去说。”
“一年多只碰到在下一人?”
“不错!”
“以前呢?”
“没有以前,一年多前我才认识他!”
“他是谁?”
“正是我要告诉你的人!”
“在下很愿意听。”
第十七章情海梦断
“无名女”幽幽地开了口,声音像梦呓。
“一年多前,就是此地,我碰见了他,他年纪比我大了许多,但不知为什么,我竟然爱上了他……”
“他也爱你?”
“当然!”
“他定然长得英俊潇洒!”
“可以这么说。”
“我们过了一段很幸福的日子,追逐在山林之间,徊徘在溪涧之畔,幕天席地,仰观无心出岫之云,俯赏四时不谢之花。”
南宫维道一阵黯然神伤,他想起了自己与小玉幼时在山中的那一段时日。
“无名女”似沉浸在甜蜜的回忆中,话声忽然中止,久久才又道:“有一天,他走了,说是拯救他的老母,这是伦常大事,我不能阻止他。”
“你们结合了?”
“没有,他说要奉母归隐之日,才与我结合,我答应了他。”
“于是他走了?”
“是的!”
“走后就没有来过?”
“没有,我们约定半年见面,从半年约期届满的那天起,我每天在这里等他,算来快一年了……”
“他会再来吗?”
“无名女”激动地道:“会的,他一定会再来,他曾指天为誓。”
南宫维道冷冷地道:“姑娘,江湖险诈百出,无行的武士比比皆是,信誓并不可靠。”
“无名女”厉叫道:“胡说,他不是那样的人,我的一切都已交付了他。”
南宫维道暗自打了一个冷颤,道:“但愿如此!”
“无名女”语锋顿了一歇,又道:“事后我想,我们互相恋幕,有一个最大的原因,我们同属一类!”
南宫维道错愕地道:“一类,这话怎么说?”
“我们同是邪恶之流。”
“啊,姑娘,你很坦白……”
“那已经过去了,因为我们互誓相爱之日起,改邪归正。”
“这令人可敬。”
“可是……他为什么还不来呢?”
“也许……也许……”
“也许什么?”
“有的人常会因时因地而改变!”
“你是说他变了心?”
“可能的!”
“胡说,他绝不会变心!”
又是一个“胡说”,南宫维道听在耳中满不是滋味。
“姑娘有此自信?”
“当然,除了他死……不,我不能这么说,如果他死了我怎么活下去1他一定是为了某种原因不能分身,也许他现在已经动身来了……”
幽幽痴情语,令人同情,令人感动。
南宫维道徐徐吐了一口气,道:“说了半天,他到底是谁?”
“他说江湖中没有人知道他的真面目,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姓名。”
“他有外号吗?”
“当然,十分响亮!”
“叫什么?”
“白衣童面!”
南宫维道如遭雷击,一阵昏天黑地,脱口栗呼了一声:“徐郁之!”
天呀!这自称“无名女”的怪女人,竟然会是徐郁之的爱人,她痴痴等待的竟是徐郁之,这真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多残酷的现实啊!
他的身躯,剧颤起来,手脚发麻,胸内“嗡嗡”作响。
“无名女”陡地起立回身,用手把散发向后一掠,露出一张芙蓉美面,只是此刻面上表情令人战粟。
看上去,她年纪不会超过二十五岁。
“你……竟然知道他的名字?”
南宫维道内心起了一阵痛苦的痉挛,该如何说呢?能据实告诉她吗?她在知道了这不幸的消息之后,会有怎样的反应?一个痴情的女子能承受这么大的打击吗?
“无名女”似已起了疑心,大声道:“为什么不说话?”
南宫维道愚拙地应道:“要……在下说什么?”
“无名女”咬了咬下唇,道:“告诉我,你怎会认识他?”
“因为我们是朋友,在世间,他只有在下一个朋友!”
“真的?”
“不然我怎能说出他的名字?”
“是的!你说的不错,他现在哪里?他为什么失约?”
“这……这……”
“他没告诉你我的事?”
“没听他提及!”
“回答我呀?”
绝顶聪明的他,蓦然变得愚笨了,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冷汗涔涔,竟不知该如何应付这棘手的问题。
“无名女”娇躯一挪,眸中抖露出一片恐怖杀机,凄厉地道:“其中一定有隐情,快说!”
甫宫维道手足冰冷,一颗心有如撕裂般痛苦,徐郁之可说为自己而死,连带伤害了另一个无辜女子,告诉她一次承受全部痛苦,不要零支碎割地痛苦一生,但,这样做对吗?如果发生了严重的后果呢?
“无名女”再次厉声诸问道:“他是否移情别恋?”
南宫维道木然应道:“你想会吗?他已是四十过外的中年人了……““他发生了意外?”
“是的!”
“发生了什么意外?”
南宫维道简直不敢接触她的目光,那种忧急、迫切、痴情、痛苦的目光,使他受不了,他想逃避,但事实上又不能逃避,他真希望没碰上她,但已经碰上了。
告诉她!告诉她!一个声音在心里大叫。
他尽量抑制自己的情绪,希望把话说得婉转。
“姑娘,你相信命运这回事吗?”
“无名女”怀疑地扫了他一眼,道:“相信的,怎样?““有时候,命运的安排人无法抗拒,对吗?”
“也许,但强者支配命运!”
南宫维道心里一凉,打了一结。
“我是说在人定无法胜天的时候……”
“那只有认命!”说完,似有所觉,粉腮一变,道:“什么意思?”
南宫维道用力咬了咬牙,沉重地道;“姑娘,我要实话实说了……”
“说吧I”
“徐郁之不能来见你了!”
“无名女’粉腮微微泛青,粟声道:“为什么?”
南宫维道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才说了出来!
“他已离开人世了!”
“无名女”从石上一跃而下,粉腮由青转白,凄厉至极地嘶叫道:“他……死了?”
南宫维道把头一低,道:“是的!”
“无名女”娇躯晃了两晃,“咯!”地跌坐地上,杏眼圆睁,双手绞扭着乌云似的长发,怪叫道:“不!不!他不会死,他怎能永远离开我而去呢?”
说完,如泥塑木雕般地望着空际。
场面一下子静了下来,令人窒息。
“无名女”陡地从地上弹起,面目凄厉如鬼,她没有流泪,只是粉腮上的肌肉急剧地抽搐,粗重地喘息,这是痛苦到极至的表现啊!
南宫维道眸蓄泪光,没有什么话好说,他能说什么呢?安慰,劝解,对一个心碎的人,全是多余的。
“哈哈哈哈……”
“无名女”歇斯底里地狂笑起来,悲极的笑,比哭还要难堪的笑。
笑声蔼漾在空间,回应在山谷,眼前,完全被惨雾愁云所笼罩。
南宫维道只觉自己的心,也被这凄绝人寰的笑声撕碎了。
笑声,逐渐变成了哭声,泪水滂沱而下。
南宫维道在心里道:“哭吧!尽情地哭!尽情的发泄!”
“无名女”伏倒巨石之上,边哭边叫道:“郁之,,徐哥哥,你没有死,你没有死啊……我等你,你知道……我在等你的啊!啊……”
字字摧肝,声声断肠,令人不忍卒听,草木有知,也应一掬同情之泪。
南宫维道完全麻木了,脑海里一片空白,似乎连自己也不存在了。
声嘶、力竭、断肠、泪枯!
哭声由低沉、暗哑,止息了。
“不死书生!”
一声厉吼,把南宫维道从木然状态中惊醒,只见“无名女”眼角带血,僵立在自己身前伸手可及之处,那一份惨厉的表情,令人不寒而粟。
他无力地唤了一声:“姑娘!”
“无名女”如带雨梨花,泪痕斑驳,但却泛散着炽烈的杀气。
“他怎么死的!”
“死于‘金龙帮’太上护法‘毒瘤子杜十全’等人围攻之下!”
“金龙帮的人?”
“是的!”
“他们能杀得了他?”
“杜十全功力非同小可,加上其余不弱的高手……”
“死在何处?”
“新郑城外七贤庙五里外的丘陵中,我料理了他的后事,并已为他报了仇……”.“你,为他报了仇?”
“是的!元凶杜十全已伏尸!”
“你也杀了金龙帮主?”
“这……没有,但……”
“那样不能算是报了仇。”
“姑娘的意思……”
“无名女”一拂披落的散发,粟声道:“不死书生,你说的全是真话?”
“我没有说谎的必要!”
“好!”
余音尚镣绕耳畔,人影已沓。
南宫堆道为之一怔,依此女的身法,她的功力不知高到什么程度。她就这祥走了。她将会做出什么?意料中,她会寻死觅活,然而没有,她是一个不同于人的奇女子。
他木立当场,几乎忘了置身何地!
日头偏西,山风乍起,他长叹了一声,重新打起精神,下峰奔赶“西归谷”。
他照“一枝梅”所绘的地形图,连越三道险峻的山涧,一道巨岩的幽谷在望,这,便是武林传言中有进无出的“西归谷”了。
从谷口放眼望去,了无异状,却不知凶险在于何处,照“一枝梅”所说,谷内阴风,能使人内元消散,看来不是人为,乃是天生绝地。
这是以生命作孤注一掷,甫宫维道不期然地紧张起来。
“五色兰实”生得什么样他根本不知道,如果侥幸得见谷中主人,对方肯无条件的慨然相赠?
他想,这一进去能再出来吗?
这情景,的确有荆轲渡易水之慨。
但,无论怎样,不达目的决不回头。
他在谷口呆了片刻,把心一横,举起沉重的脚步,朝谷内走去。每走一步,他的心便震颤一下。
事实上他根本无法预料将有什么样的情况发生。
他心惊胆颤地走了约莫十丈。
蓦地——正如“一枝梅”所遭遇的,一个似空谷回音般的声音传了出来!
“此谷不通……通……通,入则西归……归……归……”
他全身一颤,止住脚步,探头向内发语道:“江湖未学求见谷主!”
本来他应当报名,但怕“不死书生”四字犯了对方“西归”之讳,所以仅称江湖未学而不报名号,发号之后:久久没有回答。
他运足丹田内力,再次出声,但仍死寂如故。
看样子谷中谢绝访客,不许任何人进入。
“闯!”
他打定了主意,举步再行,再前进了约莫十丈,只见两边岩壁,陡峭如刀切斧削,直上云表,除了苔藓,什么也没有,谷底杂树丛生,间杂着累累怪石,阵阵阴风,罩身拂来。
放眼扫瞄,岩石杂树之间,隐现片片白骨。
他不禁打了一个冷颤,这些白骨当是探谷的武林高手,自己,也将步他们的后尘吗?
“一枝梅”说过,阴风吹袭之下,内元不聚,他忐忑地试行运气,却毫无异状,内元充沛,流转自如,不禁大感困惑,“一技梅”决不会信口开河,那是怎么回事呢?难道又是“龙涎果”之效吗?
心里这样想,胆子也大了许多。
当下一振精神,快步入谷。
阴风愈来愈盛,但似乎对他无害。
“哗!哗!”脚步无意踏上枯骨所发出的声音,令人头皮发炸,毛骨悚然。
约莫二十丈远近,眼前现出三岔谷道,左右两道,由于上方密结的关系,暗黑不见天日,居中的谷道弯向左方,但却开朗了许多。
他略一犹豫,朝中央谷道走去。
过了三岔道,阴风止息,他恍然而悟,阴风是从西侧的黑谷吹出来的,登时高兴万分,看来难关已过,只是不知谷中这一关能否通过。
“站住!”
一声暴喝,有如雷鸣,南官维道骇然止步,目光四射,却不见人影。分明喝声发自身前,这可就奇怪了。
“好小子,你眼睛长在顶上吗?”
南宫维道循声望去,不由大吃一惊,只见一个身高不及四尺,倚墙脚而立的株儒老人,巨口狮鼻,赤面无须,顶上却已白发萧萧,正瞪着一双火眼,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
“这小子邪门,竟不惧蚀骨阴风?”
声音却发自另一边,转头一看,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又一个小老人站在壁边,长得与这边的一模一样,只是面色是白的。
一红一白,相映成趣。
南宫维道双手一拱道:“两位如何称呼?”
那红脸向白脸的道:“兄弟,如何处置他?”
白脸的轻描淡写地道:“劈了算了!”
两名株儒,似乎根本不把南宫维道当回事。
南宫维道此来是有求于人,也不介意,和声道:“两位想是此间主人?”
白脸的哈哈一笑,声如沉雷地道:“主人!咱老哥俩是看门的!”
红脸的冷哼了一声道:“兄弟别与他废话,收拾了吧!”
南宫维道不温不火地道:“在下求见谷主,烦两位通禀?”
红脸的偏起头道:“你找死吗?”
“在下以礼求见!”
“此谷不通,入者西归,你听到了吧?”
“听到了!”
“在下是有要事专程求见贵上……”
“什么贵上贵下,你认识我们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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