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招弟笑着说:“可不是嘛,每次写信回来,十行有九行是问孩子的,最后一句才会问问二老和我的情况。”
韩嫣出门半年多,又是跟匈奴征战有关,虽然他不太可能上第一线去拼杀,但总归是会担心。
桑弘羊看姐姐忧心,就说:“姐夫这两个月应该就会回来了,若赶得早,也许还来得及参加孩子的周岁礼。”
桑招弟从来没处去问这些消息,韩嫣在信里也写不清楚,此刻听到弟弟这么说,真正是欢喜的不行。
中午欢欢喜喜的一起吃了饭,下午哄孩子睡了觉,三人就到暖阁里坐着说话,自然就说到了桑家的家务事。
桑招弟问桑弘羊:“听说静初许给了董家的三公子,也不知那三公子的品行怎么样,弟弟有没有见过?”
桑弘羊回忆道:“还是十多岁的时候,见过几次,他比我小几岁,刚跟着他父亲出来认人,见到谁都是喊一声,而后站在他父亲身后不再说话。”
听起来像是个老实的,可也怕是个怯弱无担当的。董三是嫡子,桑静初是庶女,桑静初去了董家,极有可能被人看轻,若董三是个没担当的,静初到时候该怎么?
桑招弟把她的忧虑说了,桑弘羊却说:“姐姐别担心,这个婚事是董家主动求上门的,肯定不会亏待二妹。”
云舒记得桑老夫人说过,董家是粮商,他们家求娶桑家庶女为嫡子正妻,必定是有所求,所求的应该就是桑弘羊这位大司农丞的照拂吧
怪不得桑弘羊说起来这么肯定。
桑弘羊又说:“这个婚事虽然是奶奶订的,但是父亲是专门找机会见过那个董三公子的,听说虽然不言不语,但行事却很妥当,是个有担当的,想来比我之前见他时,要成长许多。”
桑招弟不无担心的说:“静初妹妹本就是个少言寡语的,若董三公子也是这样,两人凑一起可怎么办。”
云舒就笑着安慰道:“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最是说不清楚,也许他们格外的交心,在一起跟对外头的人就不一样。”
家中两代长辈都在,这些事情轮不到他们做主,现在拿出来也只是说一说,起不到什么实际的作用。
待拜访了亲戚,从初三开始,云舒就在家中开始招待来拜年的客人并给各家回礼。
又因初三是雪霏的生日,一大早的给雪霏下了面吃,又请了跟雪霏亲近的人过来吃午饭,雪霏眨眼又大了一岁。
忙忙碌碌的一直过了初十,桑辰龙就来到公主府找云舒拿云纸和毛笔。
说是拿文具,其实是偷偷出来玩的。公主府里本就比桑府里舒适自在,后头院子里又漂亮,桑辰龙来了就不想走了。
“哥哥,公主嫂嫂,你们跟父亲说,让我在你们这里多住几日吧,待过了上元节,我就回去念书。”
桑弘羊看了看顽皮的弟弟,问道:“且不说爹对你的要求,明公布置的功课,你可都做了?”
桑辰龙有些心虚,说:“做是做了,只怕是做的不太好,明公看了,还是要罚我重做的。”
桑弘羊就沉了气,说:“你既然知道,怎不做好一些?”
桑辰龙丧气的撅嘴道:“横竖我怎么都是没有哥哥做的好,明公总是会罚我重做的。”
桑弘羊听了有些愣住了,云舒却微微的摇了摇头。
正文 279、归降
279、归降
孩子最怕的就是这种比较,一直成长在哥哥的阴影下,能有什么好性格?
正在为此发愁的两人听到馆外传来小孩子的玩闹声,桑辰龙也听到了,立即扒在窗户那里往外张望。
“是雪霏”
除了雪霏,还有一女两男,分别是周冉冉、薛默、霍去病。
桑辰龙看到他们一起跑跑跳跳的,也想跟去玩。云舒就让他过去了。
看了看这群孩子,再看看正凝眉苦思的桑弘羊,云舒说:“父亲和明公那里,相公还是得去说一说才好。每个人都是不同的,又何必拿相公的标准来衡量二弟,长此以往,他只会越来越不喜欢学习。”
桑弘羊点点头,显然也是在想这个问题。
待到晚上的时候,孩子们都散了,桑辰龙却赖在这边不肯回家,云舒就派人去桑府传话,说二公子要留在这边过夜。
晚宴席间,桑辰龙非常钦佩的说:“薛默的功夫真好,那么高的树,他几下就爬上去了,我看他身上还挂着剑,真威风”
雪霏很自豪的说:“我弟弟什么都会,可厉害了”
桑辰龙却不信。
云舒听着,就生出一个想法,待晚上睡觉的时候就跟桑弘羊说:“若父亲和二娘舍得,不如让二弟去给默儿当伴读,两个孩子一起读书一起玩,还能接触一些其他人,总比二弟一个人被拘在家里死学的好。”
桑弘羊犹豫道:“父亲和明公,主要是想教二弟一些算术行商之法,这些恐怕在平棘侯府学不到。”
云舒就笑着说:“这有何难,默儿另外要学骑射、兵法、武功,待他学这些的时候,二弟就可以回家学算术,各有所长,各不耽误。”
桑弘羊点点头,说:“我回头跟他们商量商量,默儿那边也许要问一声,总不好什么也不说,就把人塞过去。”
云舒点头道:“他那边我来说。”
过了上元节,读书的事基本上订了下来,桑辰龙成了薛默的伴读,两人一起读书识字,学琴写赋。
日子平顺的过着,可是也出了一个不好的小插曲——隆虑公主的女儿在正月里没了。
幼小而脆弱的生命就这样没有了,隆虑公主深受打击,在床上一病好多天。云舒三五不时就带着补品去看她,但是随着孩子的离去,她也像是被抽干了生命一样。
去看望了隆虑公主回家后,桑弘羊看云舒因她的事精神显的不太好,就安慰道:“别想太多,三公主和隆虑侯还很年轻,会再有孩子的。”
云舒经他这一提醒,一下子想起来,史书上的确记载过隆虑公主直到年纪很大之后才生了一个儿子昭平君,因为儿子顽劣,隆虑公主在去世之前,把黄金千斤上缴给刘彻,只求刘彻能在昭平君日后犯下罪行时,饶他一命。
这些都是还未发生的事,不过云舒庆幸,隆虑公主之后好歹是有了一个儿子,虽然儿子品行不太好……
她又想到,是不是因为这个儿子得来不易,所以格外的宠溺才导致恶性?
桑弘羊看她呆呆的,问道:“怎么了?”
云舒摇摇头,把这还未发生的事抛在脑后,说:“没有……我只是在想,养个孩子真不容易。”
桑弘羊却以为云舒在想他们以后生养孩子的事,就吃吃的笑了,从后面搂住云舒,咬着耳朵说:“我们也得生养一个,才知道容不容易……”
说着,就带着云舒往里间走去。
出了正月,二月初六就是丹秋嫁人的吉日
公主府作为丹秋的娘家,为她准备了很多东西,丹秋一大早,就去给余嬷嬷这位干娘磕头辞别,又来给云舒磕头。
云舒看着她坐上马车,由红绡、夏芷送去了吴家。
看着她离开自己身边,云舒虽有不舍,但更多是高兴。
丹秋陪伴自己多年,如今总算是得到了她的幸福。吴家是知根知底一起这么多年的贴心人,丹秋过去自然会过的很好,云舒有什么不舍的呢。
红绡晚上回来时,十分羡慕的对云舒说:“吴家的婚事办的很热闹,问街坊邻居借了地方,搭了五十多张桌子,左右近邻全都请到了。丹秋姐姐的嫁妆抬过去的时候,众人都说比一般小姐家的还要多,十分羡慕。吴家的新房也粉刷的很好,我看是那一片最得体的房子。参加酒席的宾客都说吴家大儿子跟着公主有了出息,又娶了公主贴身的人,吴家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都眼热着呢”
云舒就笑着说:“让你跟着去送亲,莫不是看的也想嫁人了?”
红绡红了脸,忙说:“公主取笑奴婢了,奴婢只想一直服侍您呢”
云舒自不信这种话,只是笑着继续说:“等你以后嫁人,也一样给你办的热热闹闹的。”
红绡感激的看向云舒,由衷的觉得自己跟了好主人,云舒对身边之人如何,她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待到三日回门的时候,大平陪着丹秋回来拜见云舒。
云舒看丹秋已挽了妇人头,脸上红光更甚,笑着与她说了话,然后又对大平说:“既是新婚,就不要赶着出远门,在家待够三个月再出门办事”
大平颇为犹豫的说:“可是马上就是春茶的季节了……”
各处管事在上元节之后,已经陆续启程回去了,准备开始新一年的忙碌。
云舒佯怒道:“自有其他管事去做事,莫不是没了你,春茶就收不了了?哪有放着娇妻独守空房的道理,就算丹秋依你,我也不准”
大平只好红着脸答应了,丹秋也在一旁羞的说不出话。
待到二月底,长安又迎来了一件大事,驻扎在马邑、雁门关一带的部分将士回朝了
与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归降的匈奴太子於单
他们的归期比刘彻、桑弘羊预计的要早,满朝大臣都是喜出望外。
因去年在马邑打了一个打胜仗,这回又接回了归降的匈奴太子,举国上下都很欢腾。将士进城的那一天,百姓冒着冬天的寒冷,出门夹道欢迎,刘彻更是在宫中大摆筵席,宴请百官以示庆贺。
加官的加官,赏赐的赏赐,云舒因为贡献了计谋及马鞍马具的设计,被刘彻偷偷的赏赐了很多东西,只是不好拿到朝政明面上去说。
太子於单被封为涉安侯,在长安赐了府邸。
云舒虽然进宫参加了宫宴,但是并没有看到太子於单本人,只是在后宫中跟常见的那些人一起坐一坐,互相说说话。
南宫公主成为了话题的中心,她是於单名分上的母亲,又在匈奴住过,大家自然都很热衷的问她一些关于匈奴的事情,或是关于於单的事情。
南宫公主的表情极为复杂,时常不在状态,云游在神外。云舒大概能够理解她的心情,她写信劝於单归降,现在真的做到了,却有些担心自己做的是否正确吧……
隔了两日,云舒听宫里传出消息,说南宫公主要求搬出长乐宫,去跟涉安侯於单一起居住。
皇上念在他们是母子关系,而涉安侯在长安人生地不熟,南宫公主过去陪他一起住,对安抚他的心境很有好处,就允许了此事。
南宫公主搬出来那天,已是三月阳春之际,众姐妹都过府一聚,祝贺她乔迁新居。
涉安侯从叔父伊稚斜的刀下逃出来时,未能把匈奴的妻子一起救出,所以刘彻在他归降时,赏赐了他很多美人。
现在涉安侯府中,美人虽多,却没有侯府夫人,南宫公主作为於单的母亲,直接担当了侯府女主人的角色。
云舒去拜访南宫公主时,只一个人去,南宫公主瞧见了,就问道:“怎么一个人,没带雪霏过来玩吗?”
云舒知道南宫公主喜欢雪霏,解释道:“从二月初,我就给雪霏请了针线上的师父教导,让她跟她的小姐妹们一起在府中学习,也收收性子,这整个冬天她就跟脱了缰的野马一样,到处撒野,比原来更让人头疼了。”
南宫公主点点头,说:“收收性子也好,只是别太拘束着孩子了,时不时的让她也过来我这边玩一玩。”
云舒就笑着点了头。
另一边,刘陵已在花厅中向众姐妹宣扬起了生意经,讲她的仙衣铺的种种事情,经常惹得人一阵阵发笑。
云舒过去时,不知她们讲到了什么事,只知众人望着她,笑的更胜了。
云舒有些窘迫的打量了一下自己,又看看众姐妹,问道:“我哪里不妥吗?”
刘陵笑着把她拉过去,说:“你妥当的很,是别人不妥当”
原来,刘陵刚刚说起一个中层官宦家的太太去仙衣铺定制衣服,因听说云舒在归降庆祝宫宴上穿了一件带流苏的罩裙,行走之间流苏闪动,如行云流水一般引人眼球,便要定制一件有长长流苏的裙子。
“我记得你那裙子的流苏只有三寸长,可那位夫人要我给她做一件有一尺长,且上下共有三层流苏的裙子,乖乖,也不想想那成什么模样了……”
云舒听了也摇头笑了,这就是过犹不及吧,并不是说装饰的越多越长就越好看。那么长那么多的流苏,她当是穿草裙吗?
大概是说笑的声音太大,忽然有男子过来,十分好奇的问道:“母亲,这些都是你的姐妹吗?”
众人循声望去,吓了一跳,涉安侯於单不知怎么的到内院来了。
正文 280、谁家女儿(上)
280、谁家女儿(上)
汉朝的规矩虽然没有后世宋明两朝那么大,可也是讲究男女大防的。於单这么不经通传突然出现在女眷的厅堂里,当即把众人吓了个不轻。
有人心道,听说太子於单已是匈奴人中比较知礼的一个,但他就是如此,只怕其他匈奴人更是不堪,不禁在心里把蛮夷鄙视了个遍。
南宫公主看众姐妹、侄女都不自在,心里也讪讪的,但於单本就是侯府主人,她只好上前介绍道:“这便是涉安侯了。单儿,来见过你的各位姨母和姐妹。”
云舒对这个丧父丢王位的太子很怜悯,觉得他虽是归降了,但是也不知能过几天的好日子。刘彻虽会顾及着南宫公主的面子,但若不是为了留他与伊稚斜抗衡,又怎会好吃好喝的供着他?
这样想着,就微微抬眼打量过去。
於单没有想象中的落魄不堪,虽然头发卷曲没有束冠,披散在肩上,但是衣衫整齐,身姿笔挺,站在那里显得十分高大魁梧,他褐色大眼睛十分好奇的打量着厅堂里的众女。
五官标志而立体,脸型如削,若不是因为皮肤有些黑里透红,云舒倒真觉得他算得上是个美男子了
想来蒙古高原那边辐射强,这个时候的匈奴人居住条件差,多是风餐露宿,皮肤自然不会好,只怕於单这样已是很不错的。
感觉到云舒在打量他,於单竟然丝毫不避讳的打量了回来,好在云舒是他“长辈”,倒也不避讳什么。
南宫公主就在旁边介绍说:“这是你四姨母,年前刚刚成婚,你该恭贺她才是。”
於单就笑着说:“恭贺四姨母新婚大喜。”
他的腔调乖乖的,惹得屋里的人偷偷低笑。
於单比云舒年纪大,这般喊她,让她很不好意思,但是古代最讲究辈分,老翁管奶娃喊爷爷的也不是没有,她只好端坐的受了。
刘陵是个好奇心重的人,对这个匈奴外甥分外的好奇,当即走过来,说:“大外甥,听说你在家里被欺负了,不过别怕,到了咱们这儿,姨母们疼你。”
惹的一阵哄笑。
这话说的不好听,不要说於单和南宫公主,就是云舒,也觉得话中有羞辱之意。
不过汉朝百姓自来仇视匈奴人,於单又是太子,刘陵对他有挑衅之意能够理解,只是云舒怕南宫公主面子上不好过。
她一把拉过刘陵,说:“你口口声声的说疼大外甥,也不知你要怎么疼。”
眼神交错间,刘陵已明白了云舒的意思,她已比几年前懂事多了,不再是那般刀子嘴,当即弯了回来,说:“回头我就给大外甥定做几套合体又好看的衣服”
云舒就笑着对南宫公主说:“姐姐听到了,到时候一定要派人去取,可不能让她糊弄了过去,定要选最好的布料才行。”
南宫公主感激的看了云舒几眼,让於单见过众人之后,说是有事带於单下去了。
他们两人一走,刘陵就对云舒说:“你还真把他当亲外甥啦?又不是二姐姐亲生的,你还这么偏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