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住在桑府,白天在弘金号做事,处处都有人看着,她觉得不方便,就说:“你到时候让人通知墨清,让他过去取吧。”
马六从走进弘金号时,就知道这里不是云舒做主,现在听她这样说,他心中就清楚了。
马六及几个兄弟身上风尘仆仆的,云舒慰劳的说:“你们常年在外奔波,辛苦了,今天我做东,咱们吃顿好的去。”
他们每做成一笔买卖,云舒总会请众人吃一次。马六等人并不推辞,习以为常的起身道谢,随云舒向外走去。
云舒去罗三爷那里告了假,就去外面找马六。路过前厅柜台时,看到店里的首饰,便把马六喊进来。说:“我不能回去看望马嫂子,你帮我给马嫂子选些首饰,就当是我送她的礼物。”
马六忙摇手说:“她不用这些东西,如果她想要,我给她买就是了,哪要姑娘破费。”
李兴在旁边听到这些话,又讽刺的笑起来。
穷人就是穷人,见到好东西,要都不敢要,真是没见过世面的!
云舒觉得过意不去,说:“你来长安一趟。总不好让你们空手回去。”
马六忽然想起一事,拍掌说:“差点忘了一事,是我媳妇叮嘱我的,姑娘如果不提她,我真的差点忘了。”
他从身后的一个青年手上接过一个包袱,那个包袱圆滚滚的,看着很沉。
马六将包袱放在就近的柜台上,层层剥开,就在揭开最后一层裹布时,店内的所有人都发出了一声惊叹!
包袱里装的,竟然是约莫初生婴儿般大小的整块玉石!那玉石的绿色深邃无比,盯着看,似乎会发出诱惑的光芒一般,让人挪不开眼。
质地这么好的玉很难见,何况还是这样大的一整块!
云舒惊叹的问道:“这玉真不错,哪里来的?”
马六憨憨的笑道:“沈大当家的玉石场里采出来的,我给买了下来,我媳妇想请人雕一个‘麒麟送子’的玉像,但是娄烦和太原的琢玉师傅都不敢动手,我这才一路带到长安,想求姑娘想个法子。”
云舒看着那玉石,啧啧称叹一番,这么大这么好的玉石,一般的师傅肯定怕坏了璞玉,不敢动手。
要找技艺高的师傅,弘金号有几位,纵使那几位不行,她还可以让大公子介绍一些御用的工匠,到时候求求那些人,他们看到这么好的玉,说不定就会动心。
“好的,麒麟送子,我一定找人给你雕好!”
云舒喊来墨清,把玉石重新包好,放到墨清手中,让他帮忙保管。
所谓怀璧其罪,这么值钱的东西。被马六马马虎虎的放在大庭广众之下,也许就有作奸犯科的人会起了歪心思。
墨清武功高强,由他暂时保管着,再妥当不过了。
李兴看着云舒、马六一行人出门吃饭去,惊的下颚到现在都没有合拢!
他算是见过不少好东西的人了,他一眼认出刚刚那块玉是上等的祖母绿翡翠!让他惊讶的不仅是这块玉,更是拥有玉的人,竟然是他上一刻还看不起的穷鬼!
穷鬼!穷鬼?
李兴苦笑的捶着柜台,他这些天为了之前在倒腾汇率中亏的几十两银子心疼后悔,可一个看起来寒酸不已的乡下人,竟然能够拿出价值千金的翡翠玉石!
巨大的落差让他难以接受,他再次抬头看向云舒等人远去的背影时,红了眼。
当大公子接到消息,上林苑又够进一批新马时,翻了翻文书,看了一眼马的来历,果然还是从云舒在娄烦的马场购的。
他想到云舒谈到赚钱时,两眼几乎要放金光的样子,会心的笑了笑,这次又是笔大买卖,她赚的开心了吧!
刘彻见桑弘羊突然笑了,放下手中的狼毫笔问道:“人们都说朕身边有两名冷面侍中,一是卫青,一是你桑弘羊,从不见你们笑的,怎么你现在一人却痴痴的笑了?”
大公子收起脸上的神情,恭敬的说:“陛下,微臣得知上林苑三十二宫七十二园俱已建设完毕,所以开心的笑了。”
“哦?是吗?都好了?”
上林苑从建元二年开始筹划,建元三年破土动工,到建元四年建设完毕,虽说只用了一年建设宫殿,但是各个园里的奇珍异草、山禽野兽,却花了桑弘羊更多的时间去搜罗准备。
听到桑弘羊这么说,刘彻便未作他想,拍拍他的肩膀说:“好,朕今年夏天就在上林苑避暑,期门军的铠甲、坐骑也要赶紧准备好,到时候朕要尽情的‘打猎’,谁也别想管着朕!”
正文 118、我们谈谈
118、我们谈谈
刘彻说下月要去上林苑练兵。那就是真的要去。他说话一是一,二是二,毫不含糊,大公子在他身边待久了,十分清楚他的个性。
大公子转身去找人安排下月去上林苑的事,刘彻只是一句话的事,但是做起来却有很多事情要准备。
要提前给上林苑的人送信,好让他们准备宫殿;要从宫里拨一批人提前去收拾;要给九卿提前通个气,安排朝政工作;还要给准备受训的期门军传讯,让他们整军待发。
林林总总各项事情安排下去时,已是华灯初上之时。
大公子见时间不早,赶紧离宫去接云舒,担心她饿着肚子等太晚。
出宫时,顾清依然在宫门口牵着马等大公子。
大公子接过缰绳翻身上马时,听顾清说:“公子,咱们今日直接回家吧,云舒让大平来说,她去见娄烦来的老朋友,要吃完饭才回来,让公子别等她。”
闻言,大公子点点头。他也是忙糊涂了,明知道云舒肯定会去见娄烦马场的人,他还怕云舒在等他。他摇摇头,忽的觉得不用赶时间,便从马上下来,牵着马儿自己踱步回家。
顾清跟在大公子身后,跟他禀报着家里的一些事情。
“……大姑奶奶今天派人来说,后天会回府一趟。”
大公子原本有些出神,听得顾清说这个,便凝神问道:“姐姐可说了为什么事回来吗?”
顾清回道:“姑奶奶派来的人并没有说的很清楚,只不过我听弘金号的人说,今天云舒给姑奶奶送了一台玛瑙屏风。”
大公子觉得这事有意思,他今天在宫里见到韩嫣时,韩嫣压根没提后天要过府做客之事,看来他是不晓得这件事。而姐姐在云舒去拜访了她之后,突然派人来说,要回府。是云舒有什么不好开口的话要姐姐转达吗?
顿时,大公子觉得很开心,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又两日,是大公子在家休息的日子,但他依然起了个大早,开始让人准备迎接桑招弟回府之事。
待厨房准备好了早饭,他在宴厅见到了云舒,就问道:“今天姐姐回府,你要不也在家歇一天陪陪她?”
云舒知道桑招弟回来所谓何事,她想躲还来不及,哪会留在家里。
“今天是封箱做小账的日子。不去不行呢,大公子代我向大小姐陪个不是,下次我去韩府给她问安。”
即是有事,大公子也不强求,只叮嘱云舒早点回来,晚上一起吃晚饭。
云舒简单吃了两口早饭,匆匆赶去弘金号,韩府的马车恰好与她擦肩而过。
陪桑招弟回府的,有两个丫鬟,并两个仆妇。
姐弟两人关系亲厚,桑招弟直接让身边的人下去歇着,就跟大公子进园子里边散步边说话。
大公子愉悦的问道:“姐姐今天专程回来所谓何事?”
桑招弟看他心情很好的样子,倒有些犹豫不知怎么开口。
“自然是有要事,怎么弟弟今天这样高兴?”
大公子抿了下嘴,说:“见到姐姐,所以很高兴。”
桑招弟摇了摇头,她以往回来时,他也会高兴,但是不像今天这种,脸上几乎都要灿烂的放出光彩了。
大公子迫不及待的说:“姐姐即是有要事找我,就直接说吧!”
桑招弟酝酿了一下。果真直截了当的说:“有人来给你说亲了。”
大公子听的心中一喜,想到了云舒之前送屏风到韩府的事情……
“哦?给我说亲?是哪个女子?”
桑招弟吃惊了,以往大公子只要听到有人提起说亲,觉得是冷着脸严辞拒绝,断不会像今天这样含笑的问是哪家姑娘!
看他这番态度,桑招弟却拿不准了,莫非弟弟提前知道了风声,他看中了窦家的十三小姐?
她颇为犹豫的说:“是魏其侯的**,窦府十三小姐。”
大公子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了,愣了一下,笑容迅速隐去,不解并带着些许隐怒问道:“窦府十三小姐?谁保的媒?”
桑招弟看弟弟的情绪突然变了,更是拿不准他的想法,只说:“还没有到保媒那一步,只是窦三夫人想打听下你的意思,我原本想着窦家……”
“不可能,你回绝了她,这事断然不可能!”不等桑招弟分析一下两家的形势,大公子已斩钉截铁的拒绝了。
桑招弟看着变幻莫测的弟弟说:“嗯,我也是觉得不合适……”
大公子可笑自己之前想错了方向,竟然会以为是云舒为她自己的事去找桑招弟,现在知道了是窦家的小姐之后,大公子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云舒之前去窦府赴宴,回来第二天就去拜见桑招弟,却把这些事情都瞒着他……
“姐姐,窦三夫人怎么找到了你?我记得你之前不太乐意跟窦家的人接触。”
桑招弟只笑道:“窦三夫人托一个熟人找的我……”
大公子却非得弄清楚这件事,追问道:“是云舒吧?”
桑招弟苦笑着点了点头,这个弟弟太聪明,什么事情都瞒不了他。欺骗是没有意义的。
她见弟弟的脸色变的十分不好看,便说:“这门亲事介绍的太不合适了,不过不能怪云舒,她也是受人所托。虽说她现在是咱们桑家的管事,但归根结底是桑家的下人,她拿不了主意,又不知如何跟你开口,所以才托了我。”
大公子很想问,为什么云舒不知如何跟他开口,不过这个话他忍住了,还是亲自问云舒比较好。
既聊到了谈婚论嫁的事,桑招弟少不得要惯性劝一劝弟弟,让他早点娶妻生子。
大公子用“朝廷形势不明朗,不便随便联姻”的借口推脱,桑招弟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只好说:“就算不娶妻,姬妾也该纳几个,你这样身边一直没人,瞧着像什么话?”
大公子默默不做声。
桑招弟又说:“我看云舒不错,以前服侍过你,人又聪明,你也喜欢她,虽然只是个下人。但是收在身边服侍你还是可以的。要不你就跟爹说一声,他虽然要损失一个账房总管,但是看到你肯纳妾,肯定也高兴。”
大公子心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听到姐姐说云舒是下人,让他纳妾收了她,他即激动,却也有些不开心,他想要的,似乎不是这个样子……
桑招弟见弟弟有些动摇的样子,进一步劝道:“你若有这个心思。我就去跟云舒说,她知道被你看中,肯定是极高兴、极愿意的。”
大公子却摇头,并低沉的说:“云舒不是普通女子,她跟其他女人不一样,姐姐你千万不要跟她提此事,我自有分寸。”
桑招弟再柔的性子,也被大公子急的不行:“你一直说自有分寸,都四五年了,还是如今这样子,弘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难道真想让爹操心担忧,让娘在泉下不能瞑目吗?”
大公子的表情瞬间变的很苦涩,桑招弟等了半天,却也没有等到一个合她心意的反馈,只好叹口气,改了话题。
云舒在弘金号账房里忐忑了一天,当她还在犹豫是早点回去陪大公子姐弟俩吃饭呢,还是找借口晚点回去的时候,丹秋却进来告诉她:“云舒姐,大公子来了!”
云舒手上的毛笔吓的跌在了桌子上,她一面让丹秋请大公子进来,一面手忙脚乱的收拾桌上的污迹。
云舒有些心慌,大公子不在家休息陪桑招弟,突然找到这里来,到底出了什么事?
胡思乱想中,云舒将将收拾好桌子,大公子就走了进来。
云舒有点不太好意思的说:“账房有点乱,大公子别笑话。”
说着话,她抬头看向桌案对面的大公子,只见他神情阴沉,眉宇间似乎很苦闷的感觉,使得云舒心中更慌。
大公子郁闷的盯着云舒,又转头看向一边的丹秋,对她说:“你出去,我要跟云舒谈谈。”
丹秋忙不迭的关上门离开了。只留下云舒和大公子在账房。
大公子坐到云舒对面,说:“云舒,我们坐下谈谈吧。”
云舒“嗯”了一声,心中却忐忑不安。
两人都在思索着要怎么展开谈话,为寻找话题切入点而绞尽脑汁,大公子却突然说到一件云舒怎么也没想到的事。
“云舒,你五年前随我回洛阳时签的契约,已经到期了吧?”
云舒险些忘了这事,桑家没人提,她也不记得,只是这么日复一日做着自己的事。
“是呀,已经到期了,只是,怎么没人找我续约呢……”
大公子一笑,说:“是我跟我爹说,等你回了长安,看看情况,再决定续签怎样的约。”
云舒有些不理解大公子说的意思,大公子便详细说道:“你之前说你有婚约,与人约定在长安重逢。你如今回长安,若找到那人嫁作他人妇,能否为桑家做事还是一说,再则……”
大公子沉吟了半天,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云舒便问:“再则什么?”
大公子苦笑一下,说:“没什么。先说说你的婚约吧,已过了这么些年,你一直没有对方的音讯,难道要这么一直等下去?你已等了五年,纵然现在毁约,也没有人会说你的不对,这个约定早已过了期限!”
婚约不过是云舒为了自己找的一个借口,没想到大公子如此耿耿于怀。
正文 119、飞将军之子
119、飞将军之子
大公子见她不语。重复着问道:“他若不出现,你就一直这么等下去?十年、二十年?还是一辈子?”
云舒的眼神闪烁,面对大公子的问询,她有些无措。
思索了一下,云舒含糊其辞的说:“等与不等也没有什么差别,我一直都是这么过着……”
大公子听她这么一说,有点急了,终于把自己憋在心里很想问的话给问了出来。
“怎么会没差别?你若不管那婚约,早就该嫁人了!你难道没想过嫁人之事?”
云舒苦笑了一下,她的身体年龄在十九岁左右,放到二十一世纪,只是一个刚上大学的大学生,断不会这么早嫁人。
身处古代,她也不是没想过自己的终身大事,只是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
大公子对她百般好,云舒活了几十年,不是不明白他的心意,只不过云舒太过理性,她明白他们之间的差距。
古代没有自由婚约,最讲究门当户对。
身处大公子的地位,必定是要找一位家世好、德容佳的小姐。若有适龄的公主,让大公子尚公主也不是没可能。
云舒只是一个平民,纵使以后独立出去做生意,也只是一个小商人,没权没势,社会地位低,桑家不可能要一个这样的媳妇。
她对大公子有好感,但是那种力量还不至于让她疯狂,不能支持她去面对他们中间的种种困难,她更愿意以朋友、智囊的身份,长长久久的留在大公子身边。
想明白了这一些,云舒便笑着对大公子说:“嫁人……我想过呀……我想找一个老实体贴的本分人,他待我好,眼里只有我,我们一起努力赚钱养家,这样就够了。”
“只是这样?”
大公子有些不解,云舒这样不寻常的女子,竟然在嫁人的事情上,只有这点要求?
云舒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