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少卿双目中闪动着灵慧之光,但却强忍着未发一言。
“也不知道那一套剑法的名字了,”杜望月道:“看来也无法谈下去了。”
“小杜,”于承志道:“不用在小文身上多费心机了,这些事总捕头应该心中有数,见了她之后,都会迎刃而解的,倒是总捕头和小雅逾时不归,会不会出了意外?”
杜望月道:“一定是有了意外,不过,我相信总捕头有足够保护自己的能力,我们不用为她的安危担忧。”
虽然是宽慰的话,但也是事实,程小蝶技艺卓绝,是四位大捕头心服口也服的一人,这世上能够伤害她的人,实在不多。
这时,张宝善捧着案卷,行了进来,笑道:“原想这些人顽强固执,问口供,只怕是一椿很难的事,却不料出人意料的顺利……”
王少卿淡淡一笑,道:“他们招供了?都供出些什么?”
“他们是杀手之王、血手方轮训练出来的杀手。”张宝善道:“训练他们的地方,分设多处,但茅山和天台山,是两处最重要的训练营地。”
王少卿点点头,道:“辛苦了,你回家休息两天,明天也不用来衙门办事,我也要休息两天才行。”
“多谢大人体惜。”张宝善起身一揖,退了出去。
“就算刑求逼供,只怕也问不出什么内容。”王知府道:“他们是杀手,不是普通人。”
“大人高明!”杜望月道:“他们也只知道这些,再问下去,他们是真的不知道了。”
王少卿回顾了小文一眼,道:“安置好小文姑娘,也可以好好休息两天了。”
“只怕大人难得有这份清闲的福气,”吴铁峰抬头望了望天色,道:“由今夜起,大人恐怕一直会陷入刺客的袭杀之中……”
“难道他们还会再来一次夜深侵府衙,布局围杀?”王知府道:“你们可有破解之道?”
“再出动大批杀手,袭击府衙,是不太可能了。”吴铁峰道:“但出动少数的高级杀手,设局偷袭,却是必然的事。所以,由此刻起,大人的一切行动,都要先经计划,他们可能扮成最容易接近你的人,突然出刀施袭,就算我等在侧,恐也是防不胜防。”
“这,这是哪里说起呀!”王少卿道:“自古至今,恐怕没有一个四品皇堂的知府,做的像我王某人这样的辛苦了?”
“能者多劳,贤者遭妒,自古皆然。”杜望月笑道:“也没有一个四品皇堂的知府,让刑部动员了天下最精锐的捕头,集中一地,保护他的安全了。”王少卿哈哈一笑,道:“想到此处,下官之幸也!”
“所以,大人要为国珍惜,”杜望月道:“也希望能和我等多方配合,诱捕那些杀手、刺客,查清楚血手方轮的底细。然后,一网打尽,彻底消除这个为害江湖的组合。”
“他们的行径,实已超越了江湖的规范,”王少卿道:“下官愿协调水师、总镇,调动大军,助你们一臂之力。”
“盛情可感。”杜望月道:“但此事得请示总捕头后,才能决定。现在,先研究出一套保护大人的方法,既要严密,也要故留破绽,诱敌人入伏。”
王少卿笑道:“这是要下官……和诸位配合了?”
他本想说,这是要下官作诱敌之饵了,话到口边,又改成了诸位配合之句,表现出了大可容物的气度。
四大名捕研商出一套保护王少卿的计划,连王知府也听的频频点头。
王夫人,返回原籍探亲未归,这就让王知府的顾虑减去了不少,二堂中有间客室,原是接待贵宾的地方,如今暂作了王大人的卧室。二堂房舍坚牢,四周庭院广阔,是个易于防守,也可以由多方位施援的所在。
现在,王知府正坐在卧房中看书。
今夜无月,室外一片幽暗,但室内红烛高烧,照的满室通明。
已近二更时分,室外突然响起了叩门之声。
这二堂表面上看不出有人防卫,但王知府心申明白,入夜之后,二堂外面,至少十二个衙役在值班防守,王坚副总捕头和何大光担负巡查之职,能够飞入一只鸟的地方,大概都有人守卫。
如此一个森严的防守,怎能容许外人进入。
何况,还有四大捕头和惜玉姑娘,也在二堂内外巡视。 这地方应该是十分安全。
但王知府仍极为小心,在卧室门内加了木栓。
打开木门时,先闻到一股引发食欲的酒菜香气,一个青衣女婢,手捧木盘,当门而立。
王少卿疾退两步,准备关上木门。
因为,他不认识这个女婢,王夫人归宁之后,府衙之中,还留有两个丫头,但王大人都见过面,这个姑娘,绝不是两个女婢之一,最重要的原因,是她长的太美了。
看上去,那青衣女婢很文秀,文秀的有点儿瘦弱,动作也很斯文,但行动却很快速,快的王大人来不及关上木门,她已行入了卧室,低声道:“大人这几天太忙了,吃不好,也睡不安,小婢炖了一碗人参鸡汤来,替大人补补身子。”口中说话,人却直向书案边行去,看样子,是准备留下来了,至少要等王大人吃完参汤再走!
王大人心中暗暗吃惊,忖道:王坚呢?何大光呢?这室门被叩了不少辰光,怎么会全无反应,连四大捕头和惜玉也是不闻讯息,不闻回声,难道他们都受了暗算不成。
心中虽然已有些慌乱?但他表面上还沉得住气,那青衣女婢登堂入室,行向书案。
但王知府却反主为宾,快步向门外行去。
“大人!”青衣女婢放下参汤,一回头,王少卿已走到了房门口处。
他已见识过小文的武功,不能小看弱不胜力的小姑娘,一旦反脸出刀,杀人就像砍瓜切菜一样!所以,王知府不会因她生的娇小美丽,有所疏忽。
青衣女婢来的好快,一个大转身,人就到了卧室门口,挡住王大人的去路。“姑娘,你这是干什么呀?”
“大人,又想干什么呢?”青衣女婢答非所问地道:“夜色幽暗,大人最好是守在房中,需知暗处有鬼呀!”
王少卿的胆子,突然大了起来,笑道:“对!夜暗有鬼,但不知是男鬼,还是女鬼?不过……”
“不过怎样?”
“男鬼也罢,女鬼也好,凡是鬼都会害人。”王知府道:“姑娘能夜入府衙,足见高明,有什么目的,现在,可以说出来了。”
“唉!很难启齿啊。”青衣女婢娇羞一笑,道:“说出来,大人如不同意,叫我个女孩家如何下台?”
言词暧昧,羞态更是动人,王大人虽已明知身在险境之中,但仍看的心中一动,道:“说说看吧?也许下官一时迷糊,就答应了呢!”
“说的也是,我想借你一条手臂,”青衣女子道:“一个人只有一个脑袋,但却有两条手臂,但给我一条,最多是痛苦一阵,绝对是不会死的。”
王知府心中忖道:江湖中人,多练成残酷性格,杀人残肢的大事,在一个如此美丽姑娘口中说出来,竟然是如叙家常,说的平淡无奇。心中念转,人却摇摇头苦笑道:“果然是人如花般娇,心似蛇、蝎毒,既是借,下官是可以拒绝了。”
“不可以,小妹既然开了口,也不容许别人拒绝。”青衣少女笑道:“我又不是要你性命,只是借一条手臂来玩玩,你怎能对一个小女孩如此吝惜?”突然一扬手,一把寒芒森森的利刃,已搭在王知府左肩之上。
她本是双手空空,不见兵刃,但一扬手间,竟多出一把冷森森的牛耳尖刀。王少卿心头一阵剧烈的跳动,忖道:怎么回事啊!刀都架在肩膀上了,还不见人来护驾,这不止让我作诱饵,简直是拿我的性命开玩笑了。看这青衣少女,出刀像变戏法一样快速,只要一动手腕,就会切下我一条左臂,现在,就算四大捕头出面,只怕也来不及抢救我这条手臂了,真是一念轻诺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青衣少女微笑如花地道:“知府大人,你这府中的防卫太松懈了,我来的很小心,但却出奇的顺利……”
强忍下心中的惊恐和愤怒,故作轻松地笑一笑,接道:“借手臂就不如借脑袋了。”王少卿竟然转过身子,向书案前行去,反正是走不了啦!让刀架在脖子上,既恐怖又难过,既然是无能阻止的事,只有听天由命,伸头是一刀,缩头也一刀,何不死的英雄一点!
想的是不错,但身子颤抖,迈步维艰,似乎两条腿全都不听使唤了。
但他却硬着头皮强撑着,腰干真的像木竿,强迫着双腿向前走!走的虽然很辛苦,但还是走到书案前面,坐在案前面的木椅上。
案上红烛融融,灯光更觉明亮,经过这一阵咬牙硬撑,好像把王知府的胆子也撑大了,腿也可以打弯了,身子也不再颤抖,思虑清明,气息平顺,好像忽然间把生死大事看开了。
青衣少女缓步逼了过来,道:“不借手臂也行,但要跟我走!我相信你有能力斥退拦截我们的捕头、衙役,这就皆大欢喜了,你可以毫发无伤,我也不用拚命突围,走的潇洒,也不带一点血腥气。”
“嗯!说的有理,但到哪里去呢?”王大人道:“水师精锐、总镇骁骑,大批军马会紧追不舍,我们走不远的。”
“幸好,我们去的地方也不远,”青衣少女道:“有我陪着你,当然也很安全……”
王知府一皱眉头,道:“不会就在扬州城中吧!何况,目下的扬州城,也是江湖风雨正在紧急,咱们很可能会遇上另一批江湖人物的截杀,岂不是刀客遇上截路的,造一场自相残杀?”
“不会那么巧吧!”青衣少女道:“就算遇上了,我也有应付之策。不过,时间不宜再拖延下下去,你要立刻决定。”
王大人心中很火,暗暗忖道:我拿着性命在拖延辰光,命都玩去了一大半,全不见一点反应,天下四大名捕会商出的保护办法,听起来很动人,怎么执行起来,全不是这么回事啊?
但闻木门呀然,又一个青衣女婢端着木盘冲进了卧室。
王知府一眼就看出,来人是惜玉姑娘,不过,那身衣服却是丫环穿着之物,看起来,就不露破绽了。
惜玉好像没有看到那青衣少女,口中叫道:“大人,你的鸡丝面,”就是一句话,人已冲到了王少卿的面前,放下木盘,一个回身转,挡在了王大人的身前,和那青衣少女成了面对面的形势。
王大人心中忖道:机伶啊!一句鸡丝面,造成了一点错觉,就在人一闪神间,已然完成了护人、对敌的布署。
“是行家也是高手,王府中的丫头,怎会有如此出色的人物?”青衣少女道:“不过,你虽然很不错,但却未必能保住他不受伤害?”
“我不希望你冒险一试,”惜玉道:“在极端危恶的环境迫逼之下,我会全力反击,反击的后果,就不是我所能控制了。”
青衣少女冷然一笑,道:“你是说,你会伤了我,是吧?”
“谁知道呢?”惜玉道:“拚尽全力的一击,大都是无法控制的局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但在未出手之前,何妨先把一切可悲的后果,说个清楚?”
青衣少女双目盯住在惜玉的脸上,瞧了好一阵,笑道:“你说话口气,似有点悲天悯人的味道,但我却瞧不出你会有什么能力保护他不受伤害……”突然一晃双肩,人影闪动,扑向王大人。
几乎是在同时,惜玉也移动了身躯迎上去。
王大人瞪着两只眼睛看,事实上,卧室地方有限,躲也无处可躲,只有坐待结果了。
感觉中,那青衣少女,似乎幻化出四五个身影,一齐向他扑了过来。
但闻两声娇叱,寒芒闪转,一阵金铁交鸣之后,静止下来。
青衣少女,手中多了一把牛耳尖刀,惜玉姑娘右手中,也握了一把尺许长短的锋利匕首。匕首似是连在一个银色的手套上,银色的手套很长,直入袖中。
青衣少女的握刀的右腕上,全为鲜血掩遮,看不出有多少伤口,脸色也微现苍白,神情疲萎,和刚才神气活现的情态大不相同。
“我说过我如全力反击,是无法控制的,”惜玉道:“你的运气不错,只伤在右腕上,而且未动到筋骨。”
“我知道你手下留情,但我一点也不会感激你!”青衣少女道:“你这一刀不但挫败了我的武功,也击溃了我的信心。现在我只想知道,你手中的兵刃,是不是传说中银手刀?”
惜玉点点头,反问道:“你是血手方轮的手下?”
青衣少女道:“是!杀手之王手下有暗香、愁云两个女杀手,现在只剩下一个了……”突然仰身摔倒。
王大人吁口气,道:“这个姑娘是不是死了?”
“是!她口中含有毒药,”惜玉道:“咬破药物,立刻毒发而死!”
“你早就知道她会吞药而死,”王少卿道:“为什么不救她呢?”
“不能救!”惜玉道:“我如救她,可能死的不是她,而是我了!”突然挥动银刀,挑开青衣少女的左手,果见一枚三寸长短的毒针,握在手中。
王少卿吁口气道:“江湖上果然险诈!”目光盯在惜玉右手上道:“这把刀怎么会叫银手刀?”
惜玉微微一笑,忖道:这位王大人好奇的很,举起右手转了两转,那套在腕上的手套突然不见了,口中说道:“银手刀,指的那个银色的手套,我不很了解它的来历,听说是天蚕之丝,合以银丝制成,刀、剑难伤。先父传给我,我练了十年以上,运用的非常纯熟,一把锋利的银刀连在手套上,江湖上就称它为银手刀。”
“不涉江湖事,怎知江湖学问深。”王知府道:“本府还有很多不解之处,想请教姑娘。”
惜玉忖道:既不能拒绝他请教,只好让他问了,不能回答的推到几位大捕头身上就是,点点头,笑道:“好吧!我试试看能不能为大人解说明白?”
“今夜我身陷凶危,生死一发,下官不明白的是,四位大捕头是故意弄险,试试下官的胆量,还是计划不密,漏洞出现?”
这番话说出了心中的不悦,也有着浓厚的责备意味。
惜玉暗暗吁口气,道:“让大人受惊了,是我们的错,但今夜变化出人意外,四大捕头都被诱出府外,正在进行一场生死之战。”
王少卿呆了一呆,道:“王坚、何大光呢?为什么也都人影不见?”
惜玉道:“往好处说,他们身陷困境,无法抽身。坏处说,可能身受重伤,或已经为人牺牲了性命!”
王知府心头震动,大为吃惊,道:“这批杀手,似乎是必欲置我于死地,而后甘心……”
“看来,确实如此,”惜玉道:“今天来了三批杀手,绝不是来自一处。小女子也有些想不通,究竟是谁要杀你,竟然能动员了江南道上的杀手精英。一个血手方轮,不可能有如此雄厚的势力,大人心中总该有个概念吧?”
王知府道:“刑部的程总捕头呢?她才是了解来龙去脉的人,本府虽然是生活在一日数惊的险恶环境之中,但却想不出谁会跟我有如此的深仇大恨,非得杀了我才能平复他胸中之气?”
“不会是仇恨累积的忿怒,”惜玉道:“我身负杀父之仇,忿恨深切,一旦明了仇人身份,也许会不顾一切找上门去,决一死战,但是这和你的情况全然不同了。”
王大人忽然发觉了惜玉姑娘过人的才慧,析事之能,不在他王少卿之下,心中有点折服了,连言语行事,也变的客气起来,点点头,说道:“高论、高论,请坐吧!如若能和下官多谈一会,也许能启示我一抹灵智……”
话说的含蓄,但也明显地表达出一个讯息,如若真能说服我,我也会说出心中的可疑人物……
看起来,这件大事,王知府心中可能已经有谱,只是不肯说出来。
惜玉心中亦是大感震动,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心中念转,人却故作轻松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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