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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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双- 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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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贵嫔勉强笑了笑,轻声道:“依殿下看来,臣妾唯一的女儿远嫁他国,臣妾又一向软弱,若如从前那般谨言慎行,久避寝宫,远离宫中争斗,臣妾靠着嫁女儿得来的赏赐恩宠自然能安然度日,又有殿下护着,即便将来太子登基,也不会有人为难臣妾。”

    无双沉默不语,已是赞同她所言。

    徐贵嫔缓缓说道:“文帝二年,皇后娘娘诞下大皇子,之后近六年的时间,整个后宫就只有臣妾诞下一个公主。大皇子是皇后娘娘所出,乃嫡长子,无人敢欺,而皇后娘娘在这后宫里身份最为尊贵,无人敢犯。臣妾却只是小小的美人,品级低下又无强大的娘家撑腰,无故得了这恩宠,自然招人嫉妒,成了众嫔妃的眼中钉。臣妾受点委屈不要紧,可是大公主年幼,若是早早没了娘,在这宫里如何能存活?臣妾只得小心翼翼,谨言慎行,平日里多避在寝宫之中,被欺侮了也只得忍下,好在臣妾只出了个公主,也不受宠,没被人毒害。待到二皇子出生,臣妾与大公主的日子才好过许多。”

    无双无声地听着这些往事,她能说什么,难道说父皇当初为了堵住朝中大臣的嘴,为了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特意选了个秀女诞下皇嗣,而之所以选中徐贵嫔你就是看中了你天性软弱又没有背景,所出的孩子不会威胁到皇兄?她什么也不能说,只得安静地听着。

    徐贵嫔自嘲地笑了笑,道:“原本臣妾也是不明白的,近几年倒是想通了,皇上想必就是看中了臣妾没有背景,否则臣妾也不会有大公主。大公主远嫁之后,臣妾得了恩宠,一想到是用大公主的婚事换来了这些恩宠,臣妾心中便痛苦万分。臣妾不愿大公主远嫁,可臣妾没有法子,太后娘娘一句话便定了大公主的命。臣妾心中何尝没有怨,正是因为不甘,也没了顾忌,臣妾才敢争上一争!”

    “你争了,却得到了如此下场,你可有怨恨?”无双问道。

    “臣妾决定去争的时候就料到了今日之果,只是可怜了那无辜的孩子,好在臣妾很快就会去陪她了,她不会孤独太久。”徐贵嫔淡笑道,气色突然红润许多。

    “本王曾允诺大公主护你,虽是因你有心争斗才至如此结果,但终是本王食言了,本王可允你一件事,若是你想为孩子报仇,本王可以为你办到。”能让无双说出这番话太难得,无双的性子冷,向来不关心后宫争斗之事,如今竟肯给予徐贵嫔允诺,也是一种补偿。

    徐贵嫔摇摇头,叹道:“臣妾不怨他人,她们都是可怜人,日后恐怕也要被这吃人的后宫吞噬了去,臣妾又何必添上这一笔!”

    徐贵嫔说到此,心中感慨万分,便没有说下去,无双也不多言,二人沉默以对。

    半晌,徐贵嫔正色道:“其实臣妾一直在等殿下过来,有个秘密臣妾闷在心里二十多年了,不必再带到地下去了,如今便告诉殿下罢。”

    见无双颔首,徐贵嫔继续说道:“臣妾还是秀女的时候认识一个老嬷嬷,那会儿她负责打扫臣妾与其他三个秀女所居的院子,对臣妾多加照拂。臣妾感恩,升为‘美人’之后也常偷偷去看望她。后来她得了重病,临死之前告诉了臣妾一个秘密,是关于皇上的。”

    “她说皇上其实是玉妃娘娘所出,当年是被太后偷龙转凤了。太医早已诊出丁美人怀的是个公主,所以玉妃分娩之日太后便令丁美人喝下催产的药汤强行诞下小公主,再将小公主与玉妃娘娘所出的皇子交换了。先帝当时恰巧不在宫里,因此不知此事,被瞒了多年。玉妃娘娘一直不认小公主,说自己的孩子被换了,状似疯癫。然先帝恩宠不减,即便玉妃娘娘的兄长获罪,玉妃娘娘也安然无事。

    那丁美人自然知道自己的孩子被偷换了,便常常去偷看小公主,太后娘娘惟恐事情败露,便害死了丁美人,过了几年又使计害死了小公主。先帝大怒,将玉妃娘娘打入冷宫,其实是另建了园子让得了失心疯的玉妃娘娘休养。后来玉家满门抄斩,不久之后,玉妃娘娘也病逝了。

    那位老嬷嬷便是当时玉妃娘娘园子里的粗使宫女,玉妃娘娘弥留之时说了很多话,她说自己一直很清醒,并没有疯癫,她说孩子被换了的事她早就想明白了,老嬷嬷无意听到了这些话,心中极怕,便装病躲在自己屋里。玉妃娘娘逝去后,她身边的宫女嬷嬷全部陪了葬,只有粗使的宫女太监留了条命,被分到其他宫里。

    臣妾初时知道这个秘密心中也极为恐惧,事关重大,若是不小心怕是会牵连许多人,臣妾只得藏在心里。如今臣妾要去了,便不必藏着了。”

    无双顿了片刻,淡淡道:“其实本王早就知晓此事,大公主当年便是以此秘事作为筹码,请求本王保你安度晚年。”

    徐贵嫔有些错愕,随即苦笑:“想必那日大公主见臣妾偷偷出了寝宫,便跟着臣妾去了老嬷嬷的住处,听到了那些话。”她停顿良久,又道:“殿下方才说可允诺臣妾一件事,那臣妾请求殿下不要将臣妾死去的消息传出去让大公主知晓,殿下可否应允?”

    无双颔首道:“本王允了。”

    “多谢殿下……”

    翌日,徐贵嫔病逝。

    无双将徐贵嫔临终之言告诉燕北,燕北怅然:“朕亏欠于她,既然是她生前所愿,朕便成全了她罢。”

    于是,七月廿二,雨夜,仅死去三日的徐贵嫔被葬入后妃陵,方嬷嬷自尽殉葬。丧事办得极为简单低调,民间甚至不知皇宫里有一位嫔妃病逝。

    徐贵嫔下葬次日,越容华被打入冷宫,西妃与贺淑仪则被幽禁于各自的寝宫,不得出寝宫半步。皇上盛怒,涉及徐贵嫔之事的嫔妃皆被处置,一时间,后宫人人自危。

    “娘娘,您瞧此事?”惠芳小心问道。

    太后睁开双眼,冷哼道:“倒是让秦昭容得了好处去。”

    “娘娘是说此事与秦昭容有关?”惠芳疑道。

    “那西妃怎会恰巧出现,那小貂又怎会恰巧失了控制惊吓了越溪,怕是都有人在后头控制着呢。如今受宠的四个,一个死了,三个被处置了,最大的赢家自然是未露面的秦昭容,也不枉她一番苦心安排!”太后冷道,“不过若是没有那小貂,越溪怕是也会用其他法子,若是那样她的下场便不会这般好了。”

    “她当时离徐贵嫔那么近,若是用了其他法子,更与她脱不了干系,她难道就不怕皇上降罪?”惠芳不解。

    “怎么不怕!她是仗着皇上的宠爱,妄想装可怜以博得皇上的怜惜!”太后眼露不屑。

    “皇上怎会被蒙蔽!”惠芳不信。

    “她太过天真,不知道‘楚楚可怜’若是用得多了,也会使男人心生厌恶!”太后冷笑道。

    惠芳心中微惊,小心问道:“那越溪……”

    “如今她自然成了弃子!”

    “娘娘,本家那边?”惠芳忧心道。

    宁太后叹了口气,道:“实在不行,便用老法子罢,谁让宁家这一辈的女儿不争气呢!”

    “殿下,这是薄寒奸杀少女之案的案宗,请殿下过目。”云起递上案宗。

    无双有些不耐:“云大人看过便可。”

    云起却未收起案宗,试探地问道:“殿下可是心情不好?”

    无双不言。

    云起又道:“殿下若是心中不愉,可与臣说,臣虽不才,却愿为殿下分忧。”

    无双闻言,终于正眼瞧他,冷淡地说道:“女儿节之日得云大人赠桐花宫灯,还未来得及夸一句,云大人有心了!”语气有些拒人千里之外。

    云起仍是面带微笑,温和道:“臣之本分。”

    无双微微颔首,突然道:“不知云大人可有空陪本王喝几杯水酒?”

    “荣幸之至。”云起面色未变。

    “那就走罢。”无双淡声吩咐,随即起身离去。

    “是。”云起应道,跟在她身后,虽然仍是如平日一般的表情,可他的双目却暖了几分。

    燕王府,园中小亭。

    石桌上放满了酒菜,云起手执酒杯浅饮,无双喝酒的动作虽缓,却一直未停,桌上已空了七八只酒壶。

    云起和声劝道:“殿下,杯中之物不宜多饮。”

    无双淡淡地看他一眼,道:“本王忘了,你懂医理。你的医术是跟谁学的?”

    云起闻言一怔,笑意敛了几分,淡声道:“是跟家父学的,家父通读医书,医术也算是高超的。”

    无双轻咦了一声:“令尊是个大夫?”

    云起摇头道:“家父虽然醉心医术,却因继承家业未能得偿所愿。”

    云起有些怅然,记忆中父亲也就是最后几年才得了空闲,终日抱着医书,颇为闲适,面上多了几分满足的笑容。

    无双又问:“本王见你的刀法极为熟练,对人体脉络很是熟悉,医术必然极好,为何不做太医?”

    云起失笑:“太医也不是臣想做就能做的,要进太医院,须有太医引荐,须通过三次考核。况且……太医也不是好当的,在宫中行事更需小心谨慎。”

    “小心谨慎?”无双喃道。

    “是啊,前些日子宫中不是才死了一个太医么?”

    前些日子为徐贵嫔看诊的那位太医已被皇上下令处死,那位太医未必认不出罂子桐,却不能说出口,事发之后,他背后的主子或许无事,但他却是死罪。

    无双闻言冷冷地看着他,道:“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云起心中一跳,随即笑道:“宫里出了丁点儿大的事,不出三日全京城都能知晓。”

    “也是。”无双继续埋头喝酒。

    云起虽未阻止,却劝道:“酒多伤身。”

    “几日前,”无双突然说道:“本王见了徐贵嫔……”

    “贵嫔娘娘可是与殿下说了什么?”云起轻声问道。

    无双点点头,道:“她与本王说起在宫中的不易,那后宫的女子着实不易啊。”

    听到她如斯感慨,云起不禁失笑,他知她早已有了醉意,不然不会这般多话,若是平日,她无一丝好奇之心,又怎会询问他的事。

    “贵嫔娘娘失了小公主,心中想必哀痛无比,自然会念起往日的不易,若她安然诞下小公主,念起的便是往日的乐事。”

    无双狐疑:“你怎么知道她生的是小公主?”

    徐贵嫔之事父皇已经下令不许任何人妄言,此事少有人知,宫中之人即便知晓也不敢乱传。

    云起有些无奈,即便醉了还这般敏锐,他缓声解释:“这在宫中已经不是秘密了。”

    “也是。”无双点点头,道:“宫中哪里有秘密,就是一个被人遗忘了的小小公主也能知道些秘事,整个皇宫里的事甚至都能知晓。”

    无双感叹的是那不受宠爱的大公主燕水仙,云起却以为她想起自己以前被幽禁的时日,心中有些刺痛,柔声道:“殿下,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无双低喃。

    半晌,无双突然低声说道:“大公主出嫁前曾经求本王照看徐贵嫔,保她安度晚年,如今本王却是食言了……”

    云起了然,忙劝慰道:“大公主本以为贵嫔娘娘性子软弱,她走了之后娘娘必然还如从前一般淡然,求殿下照拂一二也是应该的,可贵嫔娘娘却是心生不甘,要去争上一争,落得如今的下场却是怪不得殿下。再说,殿下近来一直忙于薄寒的案子,无暇顾及后宫之事,贵嫔娘娘却在此时出了事,想必也是命数使然。”

    “好一个命数使然!将自己的失误推到命数身上,未免太没有担当了。对他人之不幸区区一句‘命数使然’便一笔带过,未免心狠了些,你小小年纪便如此冷酷,将来必成大祸!”无双冷声说道。

    云起有些哭笑不得,他这般年纪还是“小小年纪”,面前的这位殿下自己就是清冷之人,如今倒斥责起他的冷酷来了,她怕是醉得不清了。可她即便醉了,面上却不露分毫,只眼中有些醉意。思及她小小年纪便这般城府,想来在宫中也是不易的,心中当下柔软起来,知她方才斥责他之言也是他人背后议论她之言,心中不禁闷痛起来。

    “殿下醉了!”

    无双却似并未听到,只道:“是本王食言了,是本王之过……”

    云起见她俯在桌上,心生不忍,柔声劝道:“与殿下无关,不是殿下之过,是徐贵嫔咎由自取。”

    然久久却未听到无双的回话,只听到她在低喃什么,云起靠过去,听到无双低声念道:“己之□不可纵,当用逆之之法以制之,其道只在一忍字……酷烈之祸,多起于玩忽之人,盛满之功,常败于细微之事……士人有百折不回之真心,才有万变不穷之妙用……”

    云起微叹,不知何人将她教出这般隐忍的性子,她明明是女儿身却生出了男儿心,也不知是福是祸。

    忽闻有人说道:“云大人不必为殿下担忧,殿下心性坚忍,不会输在此处!”

    云起抬头看去,原来是夫子江陵。江夫子此时一脸冷色,毫无平日玩笑之态。云起淡笑道:“殿下醉了!”

    江夫子走近几步,道:“云大人有心了!”

    不论是无双本人还是她身边之人,好像都喜欢对他说“有心”二字,而他也只能如此回答:“为臣之本分!”

    江夫子看了醉倒的无双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暖意,随即对云起道:“徐贵嫔之事殿下失信于大公主,心中想必是极愧疚的,但今日如此失态,还是头一遭,不过以殿下之意志,想来醉过也就过去了。江某不知云大人到底心存何意,但江某要提醒云大人一句,殿下不仅仅是公主,她还是整个大燕国的燕王殿下!”

    云起闻言长叹了一口气,道:“云某明白。”

    “云大人明白就好。”江夫子露出笑容,“殿下醉了,云大人请自便,江某就不送了。”张口便是逐客之言。

    此话一落,一人闪到跟前,小心地将无双抱起,运起轻功离去。云起知他是无双身边的暗卫龙一,微敛下双目,笑道:“那云某就先告辞了!”

    江夫子有些不耐地摆摆手,道:“不送。”

    云起自嘲地笑了笑,缓步离去,听到背后江夫子啧啧几声,说道:“竟然在大白天就喝醉了,离晚膳还有一个时辰呢。好在八殿下不在,不然又要闹腾了……”

    云起出了燕王府,直接去了望江楼。

    行至后院独立的阁楼处,他直接上了三楼,最里面的房间门口有人守着,他面无表情地走过去,问道:“主上可在?”

    那人恭敬回道:“药师大人,主上今日并未外出。”

    他点点头,推门进去。

    “怎么?燕王没留你吃晚饭么?竟让药师大人你沦落到到本座这里蹭饭吃的地步!”男子取笑道。

    云起不以为意,自顾自地倒茶喝,淡淡道:“主上消息灵通!”

    “本座很好奇,”男子的面上有些阴晴不定,“自七月十五药师大人在刑场上一展风采之后便再也没有来过,本座好奇药师大人近来在忙些什么。”未等云起开口,他又说道:“顺便说一声,药师大人不愧是药师大人,那一手利落的刀法堪称神技,再配上药师大人冷酷无情的脸,实在令人心动,连本座都忍不住起了杀心!”

    云起面色如常,依旧是清冷的调子:“能得主上夸赞是属下之荣耀!”

    男子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云起一杯茶喝完,没有再倒,只道:“主上找属下可是有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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