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凰 天下归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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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凰 天下归元- 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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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罢。”
    包子笑嘻嘻接了,大声谢赏,装作没听见四周围观人等倒抽气的声音。
    那可是极品离海深海明珠,千金难买,也只有玉自熙这样放纵散漫的人,才会随随便便拿来赏人吧?
    结果还有个更随便的人,随手就将那珍贵明珠往袖筒里一塞。继续笑嘻嘻道:“王爷?楼上请?”
    玉自熙美目流盼的看秦长歌,秦长歌对他一笑,居然道:“有美同游,何不乐焉?”
    眉开眼笑,玉自熙漫步上阶,进入店内时,整个店堂都静了静。
    秦长歌对儿子看了一眼,包子对说书人看了一眼。
    接到目光的说书人会意,惊堂木一拍,忽道:“前段故事小老儿且搁在一边,给诸位讲段近朝的传奇故事,名字叫:冰川天女传……”
    行在玉自熙身后的秦长歌,很明显的看见玉自熙的身子突然一僵。
    秦长歌目光一闪。
    随机便见他缓缓转过身来,面上笑容灿亮如日色辉光,烂漫得近乎失真,柔声道:“你们这个说书人口齿好生清晰,故事也有趣儿,我且听听。”
    说着便坐下来,招手让自己的侍卫送上自带的翠芽名茶,浓浓的沏上一碗,竟是打算长听了。
    秦长歌腹中思绪千回百转,面上却故作为难,讶然道:“哎呀,王爷,区区原本以为只是上楼春风一度,想着王爷这个身板,约摸也不会超过一刻钟,不想王爷还要听书——这个这个……区区还要去刑部点卯呢……”
    “来日方长嘛……”玉自熙对秦长歌故意提起的对男人最大的侮辱毫不动气,只笑颜如花的盯着说书人,“会有机会让你知道本王的雄风的……”
    和儿子相视一笑,只是包子笑的得逞,秦长歌笑得,意味深长。
    卷二:六国卷第十四章刀锋
    刑部新任郢都府主事秦长歌,刚到任就迎接了个下马威。
    刑部尚书龙琦,在自己的官廨里接待了前来报到的探花郎,浓眉下一双寒光四射的三棱眼,将秦长歌上下打量了一番,不阴不阳的道:“郢都近年来托赖府尹清明,治理有方,积案甚少,你算捡了件清闲活儿,不过说起来,前任主事手头还是有一件无头疑案未清,正思量着寻积年老吏一起想想法子——你可敢接?”
    很谦虚的笑着,秦长歌道:“莫言一定尽力而为。”
    再次将他上下打量一番,龙琦挥挥手,杂役立即抱上好高的一叠案卷,秦长歌接过时硬是被压得一沉。
    “少年人,好生努力吧,”龙琦神情闪烁,笑容意味深长,“这案子办好了,有的你飞黄腾达之期哪……”
    当晚秦长歌把那叠案卷抱回了小院,秉烛夜读。
    五月的风已经有了夏意,墙角里,青苔背后的夜虫唧唧的鸣,一声声起伏顿挫如吟诗,花墙下石榴的骨朵饱满得似乎随时都会“啪”一声绽开,喷出艳红飞绿的奇香,月光如淮南上好的烟花锦般,在那些一页页翻过的纸页见流动,掀开纸页时,便如激起流泉般被远远的溅开去。
    全神贯注案卷,秦长歌不时做个记号,隐约听得背后有响动,转身,身后蓝衣男子比月色更霜白的,静静凝望着她。
    他越发清瘦,衣袖间生气薄薄的凉,像青瓦上的一层霜,丝幔间的一缕流动的月光,或是午夜玉鼎炉中燃尽的沉香,似有若无一抹,说不清那是否只是余韵的回味,说不清那是否真实存在过。
    秦长歌注视着他,宛如注视韶华里一段流年,那坚钢如玉般的少年,不知被谁偷换了一段迷迭香,摊开手掌,连指缝里都是苍凉。
    施家村雨夜来救,和中年人一段语言般的对话看似轻易,其实启用异能对非欢的伤害,是难以言喻的,尤其在他本已在透支生命的情形下。
    秦长歌有时恨自己不能很完美的保护好自己,以至于非欢一而再再而三的动用本该永不再用的异能。
    他为她不惜此身,她又如何能坦然承受?
    爱情是鲜甜的血,一口口咽在喉间,无人得见肺腑间催裂的生痛。
    缓缓绽开笑容,秦长歌的神情是若无其事的,“还不睡?”
    “睡不着。”楚非欢亦只是静静凝视她,如凝视碧落之外,沧海之后的天涯,斯处风景独好,却与谁看?是自己吗?
    然而他却不愿做盛世里,一缕不甚完美的悲音。
    手指扣着袖囊里薄薄一张纸,如此轻软而又如此沉重,凤曜被警告了一次,算是知道了她的意愿,她好像没打算勉强,却令人送来了一个消息。
    南闵圣谷内,听说悄悄珍藏着一株踏香珈蓝。
    踏香珈蓝,最起码,可以令自己重新站起来吧?
    站成数年前,和她平视的高度,可以走在她前方,不用再看着那个纤细的背影,想着她双肩的重担,想着尸首不全的睿懿而心生悲凉。
    楚非欢一抹笑意洇染得屋内似乎都亮了一亮,侧首看着秦长歌桌上的案卷,目光尤其在秦长歌所做的记号上掠了掠,半响道:“这些失踪案,瞧来甚离奇啊……”
    秦长歌一笑,倚着书案慢悠悠道:“你大约也是知道了,这不是简单的失踪案,龙琦是想送个烫手山芋给我啊……”
    秦长歌抚摸着因久已尘封有些纸张都有点发脆的案卷,挑了挑眉,其实这个火种,从殿试墨卷上的圈圈叉叉各占一半开始,就已经埋下了吧?
    最近几年间,京城常有女子失踪,都是普通寒门小户的女子,都有姿色,都是偶然外出时失踪,家人遍寻无着,便去报官,官府人手也就那么多,随意找找,胡乱填个“失踪”也就结了案,这些女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从此消失,徒留家人日日悲号,却求告无门。
    直到去年杜长生接任郢都府尹,无意中发现了这些失踪案数目多得离奇,遂将案卷誉清一份送至刑部,希望能共同派员缉拿查案,刑部接了,确实整日找些理由开脱,一日日的拖下来,郢都府要管整个京城吃喝拉撒,但凡民生军政狱案之类无一不管,也没有时间去太多过问,积案便越积越多。
    乍一听,这案件一再发生却多年未破,想来一定是疑难重案,秦长歌原以为龙琦也就是看他不顺眼,想刁难一下,如今仔细一分析案卷,却发现对方用心险恶。
    案子看似扑朔迷离,其实隐隐有指向,应该就是最简单的恶少掳人事件,大约手段狠残,直接把人给处理了,然而明明一个线索明确的案件,却在两处当地最高刑案处理部门尘封了那许久,实在是件令人不得不深思的现象。
    无数破案老吏的刑部,破不了简单的案件。
    号称清官的郢都府尹杜长生,没有选择独力查处,却发文刑部请求协助。
    刑部虚以委蛇,石沉大海。
    这其中种种,都暗示着凶手的身份不同寻常。
    简单的案件,会造成这般僵持状态,就暗示了北京定然不简单——牵扯着西梁国内一直潜伏着的最大矛盾,也是所有推翻旧制国家建立新朝的帝王所必须面对的矛盾:前朝公卿贵族势力,与平民出身从龙有功的新朝新贵之间的不可调和的势力碰撞。
    当初秦长歌和萧玦,为此也多方做了努力,最终将这两方势力控制在一个平衡的位置上,这个平衡的维系,建立在双方在朝堂的势均力敌,利益均沾并互不触动的基础上。
    制衡,本就是所有帝王必须要掌控的帝王之术。
    换句话说,一旦有某方势力被对方触动,引发的连锁反应和对抗,那是难以估计的。
    对视一眼,秦长歌和楚非欢目光里都暗潮一涌,楚非欢淡淡道:“京城恶少,左不过那几个。”
    “是的,”秦长歌慢慢思索,“姜华死于太陛天牢,他家的恶少姜川允,也成了拔了毛的公鸡,萧玦虽没有处罚他,但那番永生难安的惊吓也够了,既然姜家败落,此案却没有被立即提起说要查侦,说明不是姜川允,剩下的……”
    两人再次目光一闪,都想起那个身份足够引起两方甚至三方势力敏感动荡的人物。
    武威公李翰独子李力,京城一霸,武威公本人是前朝将领出身,但是从龙极早,曾经于战场上救过萧玦姓名,他自己的妻子是前元郡主,昌城郡王的娇女,昌城郡王新朝改封安国公,李家即是流有前元皇族血脉的高贵门阀又是拥立有功的新朝显贵,真正的一门显赫。
    李家小公爷的身份,牵扯到的将不仅仅是两方势力,甚至还有帝王本人——如果凶手是他,英明仁厚之名传遍天下的西梁皇帝,该如何处置自己的救命恩人的三千里地一根独苗的娇子?
    何况此案一出,定会引起门阀元老,贵族阶层的警惕和注意,为了保护阶层利益,维护阶级权威,不被政敌借此机会进行打压,贵族门阀们定要求请,合纵连横,上蹿下跳,于宫中朝堂,拉起广阔无垠的关系网,而那些激进清醒的朝中新贵,出身寒门的官员,以及受害的百姓阶层,则会组成另一同盟,坚持要严惩凶手,一个普通的杀人案,最后会演变成公卿势力与平民出身的官员两个阶级间的拉锯战,新旧两股势力各有所长,扭绞糖似的扭在一起,哪一方处置不好,都有可能引发朝局动荡百官离心。
    楚非欢一国王子,秦长歌开过皇后,对于政治,其敏锐性皆非常人可比,几乎在案卷刚刚翻完,就于其中嗅到了阴谋的气味,嗅到了即将拉开的朝局的硝烟。
    而如今龙琦将这个系列失踪案交到新来的菜鸟主事秦长歌手上,已经不仅仅是简单的刁难了,那是要借他这个微末小吏的手,掀开根本不能动的事实真相,等到搅乱朝局整到政敌后,区区一个刑部主事,在各方权贵势力挤压下,只怕连尸骨都不存了。
    幸亏赵莫言的真身是秦长歌,否则,会是什么结果?
    “好歹毒的心思,”秦长歌冷笑,“简直都不知道算一石几鸟了。”
    默然不语,楚非欢翻着案卷若有所思,半响道:“夜了,早些安歇吧。”
    不待秦长歌回答,他已转过身,缓缓进入屋檐下的暗影里,午夜的风稍稍有些紧,他衣衫被风吹起,看来甚是宽大。
    遥远夜色里不知谁家的不眠人,吹起缠绵的箫声,箫音清落,吹碎了苍穹薄云,吹彻了琉璃月色,徘徊迤逦,惊醒宿于树梢的夜鸟,扑啦啦飞起,洁白的羽翼一瞬间割裂夜空。
    一曲《但相忘》。
    秦长歌遥望着那个沉没于暗色中的背影,一声叹息飞落如碎雪。
    三日后,京郊鸣凤山武威公别业,巨大华丽,占地绵延百里的洛园,接待了一对陌生的借宿客人。
    老仆人背着自己的年轻少爷,说是上山游玩伤了脚,他自己年老体衰动作慢,被少爷下山怕是赶不及进城,半路上遇上野兽便不得了,请求洛园看守的管家,行行好给住一夜。
    洛园向来是严令不得接待外客的,守门的管家却耐不得老人左塞银子右哀求,再看这两人一个行动不便一个年纪老大,想来也是无妨,他担心那男子装假,特意装作搀扶,去试了试他,见他双腿绵软不能落地,确实是难以行路,这才安排了园子最偏一角一间下房给两人住了。
    饶是如此还不放心,安排了护卫去观察,老头子咳咳的咳了一夜,少爷悄无声息,好像有点失眠,偶尔在床榻上辗转,吱吱嘎嘎的竹床声音断断续续到天明。
    众人放下心,继续每日百无聊赖中打发时间的赌牌九去。
    第二日清晨,那一老一少很自觉的告辞,管家忙不迭的将他们送出去。
    没有人知道,当那一老一少转出山坳时,路边树林后,有人悄无声息的闪出,推出精致的轮椅,服侍年轻男子坐了,年轻人于椅上淡淡回首,对着逶迤道路尽头恢弘巍峨的洛园,一声冷笑。
    随即,震动京华的李力奸杀数十民女案爆发。
    武威公李翰之子,李力,私蓄武人,专为自己寻芳所用,平日里这些人流连街市,看着衣着平常,没有丫鬟侍女跟随但是容姿出众的女子,便掳了去,非。凡手。打囚困于他的郊外别业“洛园”密室内,由李力日夜宣淫,玩腻了便扔给家奴,被摧残而死的女子,尸首统统扔入园后枯井,以大石埋填,洛园偏远,门禁严格,这些女子凄惨死去无人得知,家人犹自殷殷寻找,却不知娇女弱质,早已化为深井底一抹枯骨幽魂。
    洛园被迅速封锁,郢都府的仵作花了整整一天时间,在枯井底,起出了三十六具尸首。
    有的尸首已成枯骨,有的尚自半腐,有的容颜如生——新尸叠旧尸,层层叠叠难以辨明,最新的一具,年方十六,刚死数日,娇容如花,却已是被摧折的花。
    枯井底挖出方圆十丈的大坑,里面累累尸骨,浊臭冲天。
    负责挖尸体的杂役从井底出来时,爬到一半已经腿软,伏在井口大呕特呕,其余人等,皆面色惨白,不似人色。
    消息传出,前来认尸的家人挤满了洛园门口,哭声震天。
    数日间,从半山上的洛园门口到鸣凤山山脚,足足数里山路,蜿蜒一地香灰和纸钱,为冤死女儿招魂做道场的人家,唢呐声吹得凄然,吹得那月色阴惨山风寒凉,叫人数里外远远停了,都不禁泪下潸然。
    很长时间内,郢都笼罩在凄凉肃杀的气氛中,那些为女儿出殡的人家,无论路远路近,一定要将出殡队伍经过武威公府,无论门前守卫怎么驱赶呼喝,一定要将纸钱魂幡,扔过他家高墙。
    那些沉默无声却仇恨的眼光,似乎仅是那般力道深刻的盯视,便可将这百年堂皇府邸摧毁。
    李家人连买菜的下人都不敢轻易出门,因为哪怕随便开门探个头,都有可能被不知从哪里飞来的砖头砸破脑袋。
    而郢都大街小巷,茶馆酒肆,人人低声紧张谈论着的,也都是这皇帝会如何处置罪行令人发指的李力,以及势力雄厚的李家会以何种方式保住自家那根独苗。
    也有人提起这起案件的破案人,不过,提起他时,众人都十分一致的惋惜,摇头。
    一副对方很了不起,对方很倒霉,对方死定了的摸样。
    掀开这起惊动西梁大案的人,是新晋探花,刚做了刑部主事没几日的德州赵莫言。
    一举将气焰熏天势力豪强的李小公爷拿下的,依旧是出身寒薄,无根无墓的赵莫言。
    至于他是如何连捕快都没带,孤身将李力连同武士党羽拿下,随即迅速投入刑部大牢的,全京城无人得知,是以武威公认定,一定是朝中平民出身的新兴官员,功名之心极热,想整到以他为首的贵族势力,明里暗里做了推手,在其中帮了忙。
    李翰悍将出身,鲜血和军功实打实挣就的如今地位,至今军中还遍布他当年军伍部署,性子又勇悍刚烈,可谓最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一个人,如何能容得有人将主意打到他唯一爱子头上,大怒之下,当即便持了九环大刀,要去刑部先砍了那个混账王八蛋的主事。
    他那九环大刀,当年闻名沙场,刀底幽魂无数,如今封刀多年,那杀人饮血自生灵性的刀有时还会半夜跃鞘,不拔自鸣,是以当武威公操刀怒马,狂风怒飚过郢都大街时,四周百姓纷纷被惊动,刑部官衙门外很快聚集了一堆百姓,还有些很佩服秦长歌的勇气,对她即将遭受的噩运心生怜惜的人,已经开始悄悄到附近棺材店,打算免费给杀身成仁的义士送一副上好的棺材。
    “砰!”李翰一脚踢开刑部官衙又厚又重的镶铜大门!
    “啪!”他一路打烂刑部官衙里所有摆设桌椅,踢飞意图拦阻的官员!
    气冲冲直闯而进,面色紫涨须发暴涨的李翰,杀气腾腾无人敢拦,龙琦这几日早已装病告假,摆出了隔岸观火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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