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紫霄剑派向来以女子为主,掌门小师妹秋紫岑,那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女童,便身鲜血中突然拔剑向天,发出一声凄绝的厉吼。
厉吼声上冲云霄,诸人默然聆听,只觉无限寒意自心而生,恍惚间心生黯然。
利欲之心,杀人无形。
出师未捷,便已折损。
这又算什么?
厉吼之后的秋紫岑,恢复了平静,恨恨一抹唇间血,下死眼盯了木怀瑜一眼,一扭头,道:“走!”
还有人心不甘,哭道:“掌门她……”
“现在我是掌门!”秋紫岑决然一喝,转身冷冷看向木怀瑜,“姓木的,今日你有种就当着天下英雄面,灭了我紫霄满门,否则紫霄剑派但留得一口气在,必取你木怀瑜性命,不死不休!”
她语气铿锵,杀气凛然,虽鲜血满身但毫无狼狈,只身挺立于一片狼藉的尸首鲜血之间,风声猛烈,吹起少女长发,粘住额间鲜血,她理也不理,拔剑出鞘,横剑一砍,一截血肉模糊的小指落地!
连一声冷哼都无,她厉声道:“以此为誓!”
木怀瑜目光闪烁,一言不发,此女子年纪虽然幼小,但烈性非凡,留着确实祸害,可是如何能当天下英雄之面,在虎视眈眈的炽焰帮众之前,灭她满门?
今日……处处不和谐啊……
见他无话,秋紫岑看也不看自己的残指,转身就走,三派弟子,抬起自己的掌门,默默跟在她身后,众人无声,让开道路任他们离开。
走到包子面前,秋紫岑突然停住,容啸天目光一闪便要上前,被祈繁拉住,
目光复杂的注视包子半响,秋紫岑出奇的一言不发,包子自假山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意外的,却对她挑了挑大拇指,道:“你很好,将来你若要找我报仇,记得来郢都正阳门一号找我。”
难得正经的笑了笑,包子又道:“我会绕你三次性命。”
轻轻一震,秋紫岑目光有些困惑看了看包子,终于默然而去。
秦长歌仰头望天,咕哝:“正阳门一号?你为什么不说大仪殿一号?还有你这叫什么?泡妞?你丫才五岁啊……更莫名其妙的是我,我才十八岁,还没谈恋爱,为什么就要见到儿子对姑娘多看一眼,就下意识的考察未来媳妇?”
旁边萧珏,满脸黑线,默然至无语。
那厢楚非欢,则目不转睛的看着秋紫岑远去的背影,半响轻轻摇头,秦长歌一眼看见觉得好笑,忍不住对他微微一笑。
怔了怔,楚非欢自己想想也觉得可笑,眼光里流露出笑意。
这一刻这一隅的温暖与默契,无声流动。
……
现在石台上,只于下七大门派。
其余原来助拳的武林人士,经此一番变故,已经看出了木怀瑜虎狼之心,这种人怎么可能在秘笈到手后将武技分享?只怕给了你再杀你满门拿回来——权衡利弊,都已觉得完全没有必要蹚这趟浑水,纷纷退下石台,做出两不相帮的观战姿态。
如此炽焰压力顿减。
偌大的石台上,现在只占了七派子弟,顿时显得有些孤清。
木怀瑜想依靠人多势众逼迫素玄乖乖交出秘笈的打算已经落空,现在率七派围攻也不上算——虽说他们趁虚而入,现在炽焰帮高手大多不在,但炽焰子弟多以彪悍闻名,真要拼起命来,即使能赢,己方也要元气大伤,何况还有个号称天下第一的素玄在。
如此……只好启用那人的第二个打算了……
“素帮主,”木怀瑜上前一步,“你好计策,用一个黄口小儿,便杀我三派高手,木某佩服!”
“这位小兄弟,素某不认识,但是素某佩服他,他近日所作所为,诸位尽管算在我素玄身上,与他无关,”素玄视诸人于无物的漫然端坐不动,紫檀虎皮大椅雕刻着飞旋的苍鹰,衬得他气势凌云宛如神祗,冷然道:“素某也佩服你,素某决定把天下第一的名号让给你。”
啊?
众人愕然,连木怀瑜也一脸惊讶,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天下第一何等风光称号,他要公开相让?他怕了?可能吗?
窃窃私语中,素玄慢条斯理的道:“当然,前面要加几个字。”
“心黑无耻,天下第一!”
玉自熙立即笑吟吟接上。
抬眼,对着玉自熙一笑,素玄脸上的神色,满满赞同。
任谁都知道,今日之事,十多年来武林难遇到的大战,所发生的诸般事体立即就会传遍天下,名动江湖的天下第一人素玄给木怀瑜的这番考语,必将人人皆知跟随他终身,话说到这个程度,素玄已经动了真怒,木怀瑜也绝不可能容忍如此侮辱,两人之间的一站,在所难免。
一时人人屏息,等着这南北两大高手对决。
极度寂静中,只听得悠长的呼吸声,以古怪的频率响起,是木怀瑜在调匀气息。
然而半响后,却听得他慢慢笑道:“素帮主,今日并非木某一人之事,七大门派的兄弟们,都要和你讨个公道,木某何能,敢抢诸位先。”
“公道两字,你不配说,我听了影响食欲,”素玄仍旧没有笑意的微笑,洒然往椅上一靠,缓缓道:“素某很懒,素某刚才午睡睡得还不够尽然,还想补一补,不耐烦一个个来,你们,一起上吧。”
“竖子放肆!”七大门派中脾气最爆的重玄剑派掌门习千帆连胡子都飞了起来,“老夫第一个教训你!”
这是真的打算车轮战了,台下众人虽然早有预料,也难掩讥嘲之色——习老家伙,你一把年纪了,把无耻内功练到这般面不改色,也着实不简单啊。
不防木怀瑜伸手一拦,阴笑道:“素帮主小视天下英雄,我等却不必小视自己,何必车轮战?输也要你输得心服口服。”
众人再次愕然——木怀瑜改了心性了?有这么光明磊落的?
秦长歌却对着萧珏一笑,低声道:“喂,生意来了。”
萧珏目光闪亮的看着那七人,低笑道:“好极,好极——”
果然听得台上木怀瑜道:“我等七人,今日向炽焰帮挑战,各人比试一阵,点到为止,以场数多者胜,胜者向败者提出一个要求,如何?”
轰然一声,这回众人再次拜倒在木怀瑜的卑鄙算计之下。
谁都知道现在炽焰高手尽出,剩下的能和七大掌门一战的只有左右护法和玄木堂主,而且很明显玄木堂主不会是他们中任何一个人的对手,只要安排得当,除了对素玄那场必败之外,七大门派是赢定了。
这比对素玄车轮战好——素玄名动天下,先前那一手以声驭钟着实惊人,七个就是连番上,只怕也要多少折损一半,万一素玄下杀手更是后果不堪设想,如今素玄只能战一场,又只能点到为止,等于将这绝世高手拘住了,而现在的炽焰,又如何能找出足可和对方七人对战的七大高手呢?
木怀瑜目光阴森的看着素玄,这番算计他不可能看不出来,如果他不答应的话——
素玄抬头,目光越过木怀瑜,在场中一转,朗然一笑,道:“好!”
这下连木怀瑜也愣住了。
素玄却只用琉璃般光华通透的眼眸冷冷看着他,道:“木掌门,既然是比武,当然要公平,你可以从你方任选高手参战,我也可以,对不对?”
“那个自然!”木怀瑜大喜,立即接口,“素帮主自然可以任选高手参战。”
“那好,”素玄道:“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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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四年七月十三,郢都东郊,占地广阔的炽焰帮,迎来了自成立以来最为居心叵测的敌人,武林风云史,则迎来了参与者级别最高,最为翻覆诡诈的一幕铁血传奇。
这一役自日正当空始,至血月隐于云层之后止,七场对战,尤以后四场名动天下,成为江湖挑战史中的经典战役,世代传唱不衰。
在这一役中涌现出来的几个神秘人物,更成为江湖中人在漫长的岁月中,不断提起并兴致勃勃猜测其来历的永恒话题。
而那几人自此一役后便销声匿迹,从此再无在江湖中出没,仿佛只是为了这场挑战而出现,之后便闲云野鹤无觅处,其神秘更令众人感兴趣,每个人都说那几人一定是武林中成名已久的人物,否则觉悟那般机变武功,杀气悍然,然而所有人翻烂了武林册,数断了手指,排遍了所有形貌个性相似仿佛的人物,也无法准确找出对方的真身。
最后只好归结为世外高人,说不定有的是素玄的师门兄弟,不是说武林中人,无人得知素玄的师门么?
没有人知道。
风云起,沧海怒,只为一个女子的一首天下长歌。
人数众多却突然归于寂静的炽焰总坛。
静到可以听见苍苍远山上的木叶坠落的声音,那层峦叠嶂深处,隐约有壳子放歌的曲调,音节铿锵明朗,遥遥听来,像是一曲为即将开始的决斗唱响的战歌。
第一场,中南门派掌门胡炳毅对炽焰左护法韩凭。
两人势均力敌,各自苦战,在第七百招上,胡炳毅一锤击在韩凭左肩,碎了他的肩胛骨,韩凭的长鞭则硬生生打断了胡炳毅的小腿。
两人一时都失去再战之能,平局终场。
第二场,重玄门掌门习千帆对玄木堂堂主宋北辰。
宋北辰原本就是炽焰二流高手,四堂主中最弱的一个,对上内力雄厚擅长外家功力的习千帆,那是绝对不可能有胜算的,众人都心里有数,素玄更是早早便在座上道:“北辰,尽力便好,不必以命相拼。”
对着素玄微微一躬,宋北辰肃然道:“绑住,你遭小人侮辱,受此不白之冤,这亦是我炽焰之辱,想我帮纵横天下,什么时候受过这等欺负来着?如今只有不惜此身,以血还血而已!”
他说的杀气腾腾咬牙切齿,众人听得都是一凛,心想今日可谓得罪炽焰到底,将来炽焰报复可如何是好?
看了直爽莽撞的宋北辰一眼,素玄温和的道:“北辰,我知道你的心情,只是此事冤有头债有主,某人居心叵测煽动武林同道与我为敌,这个帐,我终究要落到他身上算的,你放心。”
这话是摆明不和今日盲从的人计较了,众人都舒了一口气,想着素玄滴水不漏潇洒优雅,雍容之风令人心折,果然不愧是年纪轻轻便执掌天下第一大帮的第一人。
习千帆已经等得不耐,在台上狞笑道:“兀那小子,哪来那许多废话?死了就安静了!”
宋北辰铁青着脸上前,也不例行施礼,二话不说,长剑一展立如星棱四射,光华漫天,呼啸着向习千帆当头罩下,竟是一招“凤唳九天”的杀招!
习千帆心存轻视,漫不经心,哪想到这小子招呼不打上来就是杀手,失去先机之余,又被抱着必死之心的宋北辰着着抢攻,一时竟然手忙脚乱,眼看着竟要输,
众人惊呼声迭起,虽知宋北辰失了比武规矩,但是木怀瑜等人心地阴私欺上门来辱及人家帮主,属下以命相拼也是忠义所在,江湖中人敬重好汉子,所以一时都忘记自己的尴尬立场,忍不住叫起好来。
叫好声里却见宋北辰膝忽然一软。
只是那么电光火石之间微微一倾。
高手过招,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刹那光阴便可以让对方输十次。
习千帆立即扳回了劣势。
素玄的黑眼睛,微微往场上一瞟,露出意思若有所思神色。
宋北辰失去抢占的先机,立时大落下风,习千帆深恨刚才这小子逼得狼狈,众目睽睽之下大丢面子,已经不再顾及什么“点到为止”的规矩,招招冲着宋北辰要害,都是残忍至极的杀手。
第五百一十七招上,习千帆一个虚招,攻宋北辰胸腹,宋北辰中计侧身相避,不防习千帆的掌力竟然自己转弯,呼的击向宋北辰后心!
然而习千帆的右膝,突然也软了软。
也就那么刹那间微微一倾。
掌力斜斜落空,只击中宋北辰左臂,闷哼声里,宋北辰左臂立时软软垂下,他犹自不肯弃战,咬牙奉上。
“够了。”
座上素玄淡淡开口,衣袖一拂,气劲如墙,宋北辰再也难以前进一步,素玄转头看着木怀瑜,道:“这场我们认输。”
木怀瑜目光闪动,他当然知道这场比试里双方都有猫腻,只不过一味取胜一味保命,扫了场中一眼,他一时不能确定相助己方的人是谁,无论如何,能在素玄面前做手脚,此人武功之高,也是难以想象了,想着己方有这样一个超等高手暗中相助,心中着实安定许多。
捻须微笑,他道:“素帮主干脆爽快,佩服。”
第三场,泰山掌门宋治辰对炽焰右护法梁汾。
这两人都功夫轻灵,宋治辰的“飞鸿渡水”身法和梁汾的“青云纵”,都是武林中驰名的轻功,两人高来高去,满场游都不休,身法煞是好看,看的人眼花缭乱。
可惜梁汾毕竟年纪轻了些,内力不如修炼多年的宋治辰,终在第八百招上,以一招之失败北。
如此,三局一平两败,炽焰处于劣势。
只要再赢一局,七大门派便接近胜利。换句话说,炽焰不能再败。
然而炽焰高手,尤其以内外兼修名满江湖的总护法易天擎,俱都不在总坛。
一时看着素玄的目光,宛如凭吊。
第四场,木怀瑜阴笑着手一引,天机掌门静玄子,目光枭厉的迈步而去。
静玄子,号称南地第一剑法名家,剑法凶悍狠辣,迅捷无伦,号称“惊羽”,据传舞剑之时,但凡飞鸟经过,哪怕离得再远,也必被剑气掠羽,哀蹄而亡。
是十分难缠的人物。
他冷笑,声音亦如枭,道:“谁来受死?”
素玄的目光,遥遥落在场中。
一人步出,亦冷笑,道:“你。”
卷二:六国卷第二十章决斗
众人回首。
夏日午后阳光灿烈,其人逆光而出,一时难辨容颜,只觉得长发如墨,身形修长如玉山孤松,黑色锦袍上云纹缭绕,随步伐行动不断变幻,远远行来便觉风神尊贵吸引,令人难以转开目光,及至行到近前,看容貌也不过普通男子,然而却也不觉得失望,只因为那深邃纯黑眸瞳,宽阔如深海,偶一转动,便光华厉烈,锋锐逼人。
拥有这样一双明亮双目的人,怎么会是寻常人等?
静玄子的目光在对方身上上下一转,声音尖利的道:“取下你的面具来。”
来人自然是萧玦,马上帝王血液中的好战因子,自然不甘人后,早年军伍之中,没事也要拉人斗上三场,自登极后,君临天下的同时也失去了和人拼斗对战的愉悦,如今这机会实在难得,萧玦实在开心得很。
素玄目光一凝,已经认出了他的身份,愕然之下不由看向秦长歌,后者对他展开不可查觉的笑意,暗示:无妨。
确实无妨,萧玦少年时武功底子便打得极好,后来军伍之中耳鬓厮磨,秦长歌有意无意更是替他伐筋洗髓,千绝武功虽然碍于门规没有全传,但选教的也是精中之精,最适合他练的武功,这些年萧玦从未搁下,静玄子凶悍又如何?论起悍勇,谁怕谁啊。
石台上萧玦负手而立,衣袂飞扬,对刚才静玄子的问话听若未闻。
目中闪过凶光,静玄子声音又快又急,“你没听见我的话?”
“战就战,废话那么多做什么。”萧玦这才看他一眼,语气傲然,“别吠了,你不配。”
凶光更厉,似欲噬人,静玄子二话不说,哧一声,比寻常剑更长更窄,宛如毒蛇般的剑锋明光一闪,流星曳空般刹那便到萧玦喉间。
好快的剑,快得令人不及眨眼!
根本也不眨眼,萧玦一脚刷的倒踢,风车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