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不防见了面年六爷还是问了姚庚,他岂有不踩上一踩的道理?
年谅听得他地意思,笑着撂过手去,少一时便说身子不适。端茶送客了。
夏小满听得二门来报陶连山来了而没见姚庚,便是心中念佛,待那边送走了这厮,她往上房来。年谅还把陶连山挤兑姚庚的事当个笑话,顺口讲给她听,她哪里还笑得出来,摆出个最大的笑容,却是没有笑意,迅速转移话题,只道:“人也来了不少了。你这次腿伤动静可不小,怕是要传到京里去了吧。”
年谅却挑挑眉。道:“传回去更好。”
她料知他有不少打算,他不提,她也不想问,他说好便好吧。
而她这几日,倒不大好。身上没觉得什么,依旧不疼不痒不冷。血却是不见少。六七天上还没有止住的意思。年谅也叫人回城请了大夫来给她瞧了,可还是那套话。脾不裹血,又说是累着了。
能不累着么,筹备回礼其实也不是多严重,关键是还有打着探病送礼幌子来旅游的。………有几家公子爷携了女眷同来,是瞧完年谅又瞧海。年谅接待男客,夏小满哪能把人女宾丢一边?只得一路陪笑奉陪。虽不是带着下海游泳,就只在庄里几处观海亭台转转看看,给介绍介绍,可架不住人多啊,一拨一拨的,她导游词儿都背得滚瓜烂熟了。
这第七日上,她正帮着年谅换药,外面又报有谭爷谭夫人来探病。
夏小满紧着撇嘴,两口子来的,肯定又是旅游。虽没听过什么谭爷,但这几日没听过的人多了,认识地不认识的,沾边儿带落儿的,瞧着年家至善斋生意好想结识结识的都跑来了。年谅心里也明白,拉她道:“原同你说,不相干的打发了走吧,你也歇歇。”
夏小满打发了人出去告诉,爷换药呢稍后待客,扭头向他道:“看看吧,谁知道又是哪家太岁?阿弥陀佛,但愿是不相干的。”
结果恰恰相反,这是个很“相干”的。
专门接待女宾的偏厅里,夏小满瞧着眼前这个年三十许浓眉大眼一身英气操着西北口音语言风格极为熟悉的女子,彻底失语了。
“冯……夫人?”她勉强扯出个笑来,衽敛还礼,伸手请伊落座,打发了满屋子的丫鬟,这才问道。
那女子一笑,道:“二奶奶别来无恙。”
夏小满皮笑肉不笑地,点头道:“无恙。无恙。”顺手端起茶盏,心里嘀咕着,那谭爷就是冯友士了,今天第七天,这莫非是来售后服务的?先头他们并没有说还管售后啊,这要早知道,刚才就不给年谅换药了,等着专业人士来换多好!
这次这两口子换了新名字,自然又是新面皮,她其实很想知道,这俩人老这么化妆舞会似的,累不累啊。这次冯夫人……哦,不,谭夫人……罢了,还是叫匪婆吧直指本质,这次匪婆妆可能不重,瞧着就比上次自然许多,乍一看,相貌平平,可细看,却发现单拿出来眼睛鼻子嘴都是很漂亮的,就是凑合到一起……唔,说不上来,反正是凑合到一起就一点儿也不突出了。这是第二眼美女?还是特地化妆成不出众地样子……?
她这边胡思乱想着,那边匪婆却道:“二奶奶果真无恙?”
“呃……啊?”夏小满回过神来,斜眼瞧她。道:“哎?冯夫人什么意思?”
匪婆一贯风格,开门见山道:“二奶奶身子可有不爽利?不瞒二奶奶,外子与我曾学过些旁门,算不得懂医,却是防身救命用的。前几日外子来与六爷接骨。观夫人面相似是身子不适,不便直言,今日便叫我来与二奶奶瞧瞧。二奶奶今日面有脂粉,我看不出什么,还请二奶奶掌心一观。”
。夏小满第一反应是那些神棍地忽悠段子,皆以“瞧您面相瞧出点儿问题”作为开头,随后什么“印堂发黑”就出来了。》《
不过,说起来她也确实听说过不少稀奇的诊断。什么面诊手诊舌诊虹膜诊的,有这门技术确实存在倒不是忽悠;她又回想了下,那天确实是一从床上跳起来就直奔年谅那边了,也没上妆,确实是符合诊断要求的。只是,这江湖中人拆骨接骨倒是正常,看病的话……
好吧,人家说了,旁门功夫,不算大夫。但能救命……话说只有生存需要才能刻苦钻研吧,要不怎么说这医圣医仙医神啥啥地都在江湖呢……
好吧,好吧,就算伊不是忽悠。可为嘛给她看呢?怎么着,这是买一送一?治个年谅再搭她个添头?还是粮食之外他们还想要些什么?
“谢过冯夫人关心,我没什么大事。”夏小满直言拒绝。虽然血流啊流地不是个事儿,但是她比较担心和魔鬼做交易付出的是比血还可怕的东西。
匪婆一笑,道:“到如今二奶奶还是不信我?”
“信”这个“信”字的调子拐了十七八个弯,夏小满笑得灿烂,道:“但我怕是付不起诊金。”
匪婆一言不发,微笑着站起身。夏小满又是下意识的往后一倾身子。匪婆见了。露出一副“果不其然”的表情,笑道:“二奶奶还是不信我。”
夏小满翻了翻眼睛,抻了抻衣衫,心道MD耍我啊,口中却笑道:“让冯夫人见笑了。”
匪婆并不坐下,而是向主位走过来。夏小满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没事儿没事儿已经能确定匪不是来闹事地不会伤害自己。可是拳头还是攥得紧紧地。
匪婆面带微笑来到她身边,一手挽着袖子。一手前探,掌心摊开,做了个请的动作,道:“二奶奶略松松手,请掌心一观。”
夏小满微扬下颌,道:“冯夫人也说明人不说暗话,那就请开诚布公说一说,夫人是什么意思?”
匪婆奇道:“我头里不是说了?与二奶奶瞧瞧身子。不瞒二奶奶,咱们这旁门不比诊脉,寻常小病症面相也不大显,能叫外子瞧出有恙地,嘿……。”她吞掉后面吓人的话,又道,“二奶奶救命之恩在先,我们岂能坐视?我是明话也说了,便也请二奶奶明着相告,二奶奶可防得我们什么?”
是啊,我TMD防的什么?夏小满偏头瞧了她半晌,心里思量了十七八回,其实也是哈,自家实在没什么可被骗的……》《
年谅这边复诊也结束了,腿骨长势不错。冯友士又道现下已可以挪动挪动了。老躺着也养不好。这点年谅倒是早就知道了,去年十一月腊月间夏小满就怕他躺得肌肉萎缩,老叫他活动。
又聊了两句生意,冯友士那边头批粮食已运出来了。该挂名的,出入账的,都做得妥当,没有半点儿纰漏。年谅心里也踏实了,瞧着时辰,虽离午时不近,但算算路程,冯氏夫妇若要回玫州城。也是赶不上午饭的,便开口相邀留宴。
冯友士刚开口回绝,外面便报二奶奶求见。
夏小满是来同年谅汇报:冯夫人想去海边儿转转,她跟着去当导游。
诊断结束,匪婆没要诊金,就提了这个小要求。道是自小在西北长大。虽然之后跟着丈夫走南闯北,但是一直不曾在海边儿近处细细看看。难得这次有机会,所以请夏小满“成全”,领她往近处看看。
夏小满无可奈何的借着搔了搔额头,拿手当了小半张脸,使劲儿翻白眼,果然,TMD两口子来就是旅游的……。可人家免费给你治病,又免费给药,想看看你家外面那片海,你还能拒绝?夏小满只能当一回实地导游。
当然,出门前还得来请示领导。其实,她此来也有好奇的成分在里头,想看看冯友士先生这七十二变又变成什么了。》
冯友士先生果然没有让她失望,这次是个中年发福地商贾模样,一脸横肉,眼睛被挤成狭长地一条,却是目光犀利。听闻夏小满说他媳妇要去海边儿,眼神透着几分无奈,胖嘟嘟的脸上却是表情不明显。
“与六爷添麻烦了,拙荆不谙事……”冯友士道。
年谅笑道:“想留先生还来不及,何谈麻烦!”又是偏头向夏小满道:“你便陪谭夫人去吧。”顿了顿,虽当着冯友士面不大好意思说,到底还是低声嘱咐道:“你莫像上次那样兴起玩水。水凉着呢。你身子不爽利,顾惜点儿自家。”
夏小满抿着嘴,忍着笑意,点头应了。
问了橹婶子是落潮的时候,夏小满就更高兴了。好几日不曾到海边儿,因忌口不曾吃蟹,就想去捉些小螃蟹回来炸了吃。春天雨后采蘑菇,夏天海边捉螃蟹,都是她童年最为快乐事情,这爱好就一直延续下来,便是大了,她也爱这样拎个小桶去海边捉小螃蟹,回去一过油,炸得酥酥脆脆的,嚼一嚼满口香。
虽是生理期忌寒,然也不多吃,就当零食,应该无碍吧。
到了海边儿,已经是落了大潮,海水蜷缩在天边一角,留下大片滩涂。
站在大块磨石垒的小码头上,夏小满指了指远处淡蓝地一抹,道:“不巧了,落大潮,就能看到那么一点点。要不咱们要两双不怕水地皮靴子,往里头走走?”
匪婆极目远眺,半晌才深吸一口气,缓缓笑道:“无妨。终是见着了。海子终是有边儿的,海却是连着天,也没个边儿,好生阔朗,瞧着便极是舒畅。”又问,“……这水是全退光了?多暂能回来?”
夏小满道:“也不知道是不是退到头儿了,若到头了,半个来时辰就开始涨了,到涨满差不多得三个时辰。吃完晌午饭再来看看。那时就能大不一样。”
匪婆嗯了一声,点了点头,忽然瞧见不远处泥泽中,一只小海蟹从蛰伏地洞**里爬出来,青褐色的甲壳边缘看来有些透明。纤长地腿迅速交错,很快又隐没在另一个洞**中。
她偏头瞧了瞧夏小满,露出孩子般的表情,问道:“蟹?咱们下去看看?”
夏小满笑嘻嘻道好,又从小丫鬟手里接过一早叫备下的小桶,递了一只给匪婆。
滩涂上,这会儿没有女侠没有夫人,只剩下个好奇心极强的大女孩。掖好了裙脚,不顾海泥沾湿鞋帮,兴致勃勃地跟着夏小满学怎么翻石头找螃蟹,怎么避开大螯捏着蟹壳两侧抓起螃蟹来,玩得不亦乐乎。
夏小满见她纤指翻翻捡捡着实伶俐,心道不愧是江湖中人,就是一个手脚利落,便也就不怎么照应她,由着她玩去,拎着小桶捉自己地。好自制“蟹肉酥”。
她这边琢磨着自家的零食,那边忽然听见匪婆“哎呦”了一声,她忙扭头去看,却是匪婆遭遇了一只拳头大小的蟹。光顾着高兴了,不晓得这样螃蟹的狡猾厉害,一不留神就被蟹螯夹了手指,忙去甩手,却是越甩夹得越紧。
夏小满忙道:“快把螃蟹放水里去,放水里它就松开了……哎,哎,不行。别拿石头砸……”她这话音还没落,匪婆那头一早抓了块石头,手起石头落,把那螃蟹壳子砸个稀烂。
夏小满无奈的拍了拍脑门,弱弱的道:“大姐……砸了它也不松开啊……”
蟹壳四分五裂,肉都成了肉糜。螃蟹自然无差别挂了。可蟹螯劲力仍未消失,依旧死死夹在匪婆手上。
匪婆秀美紧皱。咬牙切齿,伸手去掰那蟹螯,却是既掰不动,掰一下也钻心的疼。
夏小满一头黑线,这女人装贵妇地时候还真像那么回事,温柔娴淑,那拿帕子擦珍珠地镜头还在她眼前晃荡,这转眼又是匪气十足,砸螃蟹这个狠劲儿……
“你不会武功……?”夏小满问道。一边儿寻了块长条石头,塞到蟹螯缝隙里慢慢撬动。
“不会。”匪婆咬着牙,回答得简洁利落,做事也不烦嗦,止了夏小满的手,扭头往远远站着的随从那边提声喊道:“绿珠,过来。”
一个梳着双髻瘦瘦小小的小丫鬟迅速跑来,脚步轻盈,燕子点水一般,滩涂上都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夏小满挑着眉,开始琢磨着这是不是轻功的基础步伐。
匪婆举起她那挂着螃蟹残肢地手指,简洁到就一个字。
小丫鬟从衣襟下取出把只寸长地小匕首来,眼睛都不眨一下,手腕一动,银光一闪,蟹螯“吧嗒”掉在地上,已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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