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了去。
五老爷身边的大管事龚械也来拜见本家爷,还想说上一几句,年谅先声夺人,房契地契和查出问题的账目拍在桌上,龚械想兜圈子也兜不了,更要命的是还有这些年没奉账的事实,他能做的只有快马送信给五老爷知道。
年谅知道五老爷压根不可能赶回来,八月选妃之前,老八也回不来,况且从京里到瑾州骑着千里马也要跑上半拉月,这段时间他足以把铺子牢牢抓在手里。而且,即便他们回来,他也不惧什么,舆论基础奠定好了,又拖了温廷涧做见证人,他是把罪过都推在奴才身上了,奴大欺主,如果五叔回来找麻烦,那立时就变成“叔父欺负幼侄强占铺子”的戏码,他们也得掂量掂量不是。
他写了三封措辞严谨地信件,分别给了父亲、五叔和祖父母,然后开始进行换血工程。全换血是做不到了,一时间招人太多良莠不齐,更容易出事儿,而且外行太多更不利于铺子经营,他只把高层管事统统换成了自己人,幸而先前为的收拾年寿堂,他崖山庄和望海庄里筛选了不少可用之人,年寿堂没用上,倒先用在母亲的铺子里了。
他终于成了一直心心念念母亲所遗铺子的真正主人。
然后,他开始为生意问题头疼了。他本就不懂做生意,现在时局又是这样,南货的生意越发难做。他不在乎能赚多少钱,反正他有玫州的产业垫底,却是不想让母亲地铺子在自己手里关门了。
“咱们拿自己地东西来卖吧。至善斋的轮椅、童车。往南边儿发货也好啊,反正咱们也不走私……哦,我是说私相回易。”夏小满建议道。“琳琅阁地蟹八件也不错啊,这边虽然也有蟹八件,但是少,关键也没琳琅阁的。这边儿人还是蛮认琳琅阁地。”
自从窦煦远被捕之后,年谅再没同签下什么经销商,瑾州这边至善斋和琳琅阁的东西基本上是断货了。六七月是螃蟹甩了籽壳空肉泄的时候,也没什么人家乐意吃,自然也就少有想买蟹八件的。商家也不爱进货了,是以市面上别家的蟹八件也不多。
“眼见八月十五……”她道。又是食蟹高峰期。
“少挪些来看看吧。”年谅摇了摇头,道,“蟹八件这个……因着还在查潘剿的案子,瑾州也是人心惶惶,大户人家有兴致吃蟹,开蟹宴不知道还有没有。”
“也只是瑾州那些官儿恐慌吧。”夏小满撇嘴道,回去的都是要员,谁都有背景,谁手下都有替死鬼。底层这些人压根不知道上层到底会牺牲掉谁,自然惶恐不安。不过和商贾富户没什么关系吧。
“瑾州富户有几家不做南货生意的?”年谅仍不太看好。“南货生意这么差,哪来地兴致?”
夏小满继续撇嘴,你自家着急就当旁人都着急。实际上富户有危机感的就家里管事的几个人而已,大部分蛀虫还是过富贵日子呢,就像红楼贾府快垮台的时候不还是左一场宴右一场宴的吃着?再者,玩末日狂欢的也不是没有。
“得,暂且看看吧。你不是说不差这几个铺子的进项,那就拿银子顶着先维持着,这种情况不能一直持续下去,京里审理结果出来了。这些人就踏实了,生意就会好转的。”她只好道。
“嗯……只能如此想了。”他叹了口气。
入了八月,螃蟹开始肥了,果然什么危机都没能扼住人们的胃口,蟹八件小小的走俏了一阵子。但大户人家螃蟹宴地到底不多,蟹八件的生意也没夏小满想的那样能把盐茶铺子几个月的工人工资赚回来。这种形式主义地东西。只能靠高端奢侈品市场制造利润。腰缠万贯的贪官们不买最昂贵的那些了。中等人家买再多也是利润有限。
八月十五还是有摆宴的,比如知府温廷涧。年六爷自然收着请柬了。而他的二房夏姨娘因着为知府夫人提供了十几套名牌琳琅阁的蟹八件,便也在邀请之列。
宴席在中午,免得耽误晚上大家团圆赏月。这场宴席美食美器,本应美妙绝伦,不巧的是邸报这会子抵达,看了头条,这些官吏虽然十之心情大好,面上必须做出戚容来,宴席也不得进行了,草草收场。
那是一条讣告。
征讨西北骨藩部的武将军为叛徒所害,夜半于营内被割了头颅。翌日鞑子高杆挑起武将军人头,开始猛攻大秦军队。大秦军队一时气衰,连败几场,丢了两座大城。后全军缟素迎敌,竟是凶猛无比,夺了一城回来。可惜却是未得喘息,又被另一藩部岐野谔部偷袭,再次失城。接连三场场恶战,数位将领被杀,大军群龙无首,险些全军覆没,残部退回理州城。自此理州城以西七座城池尽数落入鞑子手里。消息传回京里,皇上大怒,四处抽调兵力,誓要灭了骨、岐野谔两部雪耻。
全国默哀是一定地,所以瑾州这螃蟹宴尤显得不合时宜,早散早好。
“这回这些人踏实了。”回到府里,年谅笑对夏小满道,“皇上注意西北,潘剿的案子怕就要放一放了。”
“那始终也是悬着。不过这些人也是得过且过的。”夏小满剔出一壳蟹黄来丢到嘴里。大约因为前两个月有二十九天的,她的生理期没在十五抵达,因此放心大胆的跟着那群贵妇一处吃螃蟹。可偏今天高雅宴会,都是拿蟹八件拆蟹,半天也没吃到嘴一个,一会儿功夫又是邸报来了,彻底搅了宴,也就吃不成了。她这馋虫勾上来,回了家就叫煮螃蟹,高低得过了瘾。
“你也少吃些,到底性寒。”年谅调子还是极轻快地,道:“八月选妃之后,老八也不会回来了。五叔碍着是长辈,也不能怎样,看来,白送了温廷涧礼了。”
她耸耸肩,道:“就吃两个解解馋,哪有那么严重。”转而打岔道:“你怎么知道他不回来?”
他瞧着她啃着蟹螯,无可奈何地一笑,才道:“武将军殉国。他们还不趁机拿老五媳妇开刀?老八也是善理铺子的,我问了,瑾州这些铺子月底报账时老八也跟着听账地。他本是一直等好缺儿才没为官,在哪里等缺不是等,如今是个好时机,他与其回来同我撕掳,还不如把京里铺子拿到手。”
她笑道:“你有房契地契,他胜算不大。京里五爷七爷都是庶子,他是嫡子……”
“不在那个。”他道,“铺子是年家合族的铺子。原是三叔被罢官,又没进项又没事做才与他打理,三叔打理的并不好,但因着能走仕途的都走仕途了也无人可用,管家之外总要有自家人听账才稳妥,也一直用他了,后来老五打理还好些,就一直交由三房了。现下三房出了多少事故?两位老祖宗一早厌烦了,若有人用,自不会用他们,况且祖母一向最疼五叔,也疼老八。
真酸。她总觉得他在说五房招老祖宗疼的时候带着一股子醋意,她笑眯眯的掰了个完整的夹子肉,递到这个貌似成熟无比,却总不经意流露孩子气的家伙嘴边。
他一愣,眨着眼睛瞧了瞧那蟹肉,又瞧了瞧她,挑了挑嘴角,倒先迅速啄了她手一下,然后才衔到嘴里咀嚼着,露出偷吃糖果的孩子才有的表情。她啐了一口,特地夸张的在衣裳上蹭了蹭手,然后继续若无其事的拆她的螃蟹。
他坐过来,笑吟吟低声道:“今儿可是团圆,既是葵水未至,晚上……”
她白了他一眼,佯怒道:“要半夜来了呢?”
调子凶悍,脸色却同盘中被煮的螃蟹一样红。
他声音愈低道:“那就不等半夜……”——
卷五 好和井径绝尘埃 16、石榴(下)(完)
前面还有一章,别忘了看——
以下正文——
阜泽年府
还没人拿五奶奶开刀,五奶奶自己先病倒了。
父亲殉国的消息传回来,五奶奶情急之下流产了。
她也是刚强,小月子里愣是挺着,回家同母亲一道给父亲治丧,任谁也劝不住。可再壮实的身子也受不了这样的折腾,终因血行不止卧病在床。
老夫人虽仍不喜她,但是就这个“孝道”,也不由唏嘘,瞧着满家子孙,不晓得百年之后哪一个能这般待自己。
偏这时候三夫人愚蠢的以为时机到了,竟说了一句“妹子殁了,身上才有就称病不肯料理,这回亲爹殁了,有病没病的也不装了!——还是先前不肯尽
老夫人恼了,一茶盏摔在地上,拍桌子骂了三夫人个狗血淋头。年家另四位夫人都在场,都冷眼看着,三夫人自觉没脸,便也称病不出院子了。
三房房头的事原本是五奶奶料理的,五奶奶回家奔丧,三夫人才代管了几日,如今装病,三房的内务竟是没人接了,好在没两日,在辽州军营任昭武校尉的大爷年诀被随军调往西北,大奶奶便带着孩子回了京,接了三房内务也算名正言顺。
而年家外事铺子,原本五奶奶也顶半边天的,现下现实摆在那,又有八爷的不懈努力游说。终是交由五爷和八爷共同打理。七爷也使劲儿来着,却是没抢上头里,反倒身上又压一座大山,怎一个“郁闷”了得。听闻九爷得了缺年底要往州去,他又打起这弟弟地主意。想着同去州开辟自家事业省得老受人辖制。九爷任他罗圈话说来说去,一直也没答应。
丧父丧子之痛还没缓过劲儿来的五奶奶又面临彻底下岗。三房的内务交给大奶奶于情于理都是应当的,况且她也不想管了,眼见就是六小姐出阁,破烂事一堆,甩手还来不及。可那铺子!!那是自家苦心经营一点点开拓的,竟被个老八占去,她那火爆性子如何甘心。便是病中也闹了两场。可惜了,终没个结果,反而把老夫人那一点点怜惜她孝顺地心给闹没了,此后再没好脸色。
朝廷抚恤发下来了,皇上特地厚赐武家。武夫人一未亡人下辈子都是素服,便只取了金银,把布匹都送到了年府给闺女。
大奶奶新来,没站稳脚跟,自然要一直秉承着谁都不能得罪谁都要讨好的原则。见了武家送来的布匹,以她的思维认为这是表达“圣眷犹在”、好生安慰五奶奶与之处好妯娌关系的好时机。于是特特把那成匹的绫罗绸缎摞成垛,抬到五奶奶房里与她看,还不断称颂皇恩浩荡。
未成想五奶奶杏眼圆睁,猛的挣扎着下地。一把推翻了那垛,把个大奶奶压在锦缎堆下,她扑倒其上,举拳就擂。
亏得五爷这日没往铺子里去,就在书房,听了丫鬟来报忙跑回房里,打横抱起媳妇,又叫人快些将大奶奶救出来。好在五奶奶身子虚。拳头也没了往昔的力道,大奶奶只被布匹压得几欲窒息,倒无大事,却是骇得够呛。
五奶奶地长指甲劈了两根,血染得半个手掌都红了,却是浑然不觉。由着五爷拿湿帕子与她擦手。眼睛直直勾勾的盯着地上散乱的绫罗。五爷长长叹气,问她又怎的了。
她忽而悲从中来。嚎啕大哭。
媳妇素来刚强,五爷几乎没见过她落泪,只前阵子岳父殉国才见她哭了几场。他不顾丫鬟还在房里收拾摊子,慌忙把媳妇揽在怀里软语安抚,生怕她也同七奶奶一样就此疯掉。
然而他听到她说了一句无比有逻辑的话。
这些是买我爹命的?人命真贱。久,坏消息接踵而至,先是皇上并没有将瑾州的事放一边,随着瑾州要员抵京,瑾州市舶司提举梅奕走私案开审,很快第一批牺牲品新鲜出炉,有贬官有流放还有斩立决。接着又扯出些旁的案子来,比如贪污受贿,挪用公款,第二批牺牲品也进了刑场。最后,皇上决定派个调查小组,下来瑾州全面的调查。
瑾州地空气再度紧张起来,那些手里不干净的,都怕自己成为那第三批。于是就要想尽千方百计修补漏洞,再上下打点。
年谅府上也迎来这样一位。温廷涧在两次被他搪塞之后本再不来的,不想这次又跑来借钱,这次说的是借,但开口比以往都夸张,二十五万两。
年谅笑了。别说他这会儿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就算拿得出,他凭什么借?
彼时他并不知道那时候自己是压倒温廷涧地最后一根稻草。
后来他回想过几次,如果当时知道了怎样,怕也是不晓得怎么选择的。
就在大秦皇帝调大军倾全力去灭西北藩部时,就在东南边疆官吏目光全在京畿,惶惶于自家乌纱乃至性命不保时,南夏国忽然出兵,一举围了瑾州城。
围城那天白晌,年谅还在欢天喜地的撰写计划书,口中叨叨念念同他的满娘商量着。
他道:“五六月间坐月子可不好,太热,必要遭罪的。瑾州不用提了,玫州也热,哎,不若咱们这就往州去,姨母也能照料你一二;九弟来信,放外任也是州,你不是同九弟妹合得来?正好又在一处了。”
夏小满同学仰躺在床上,刚喝了补汤这会儿躺着还有些反胃。她没注意他说了什么,只看着帐子顶上细琐的花纹。在抑郁的盘算如何处置腹中这个孩子。
世界总是不符合她地想象。知道青槐地孩子不是他的,她还以为是俩人都是不孕体质呢。
她能带着孩子跑吗?她能留下孩子自己跑吗?她能同孩子一起留下来等着女上司出现一同受苦吗?她能期待概率小到不靠谱的“女上司是好人”吗?
“你能娶表小姐吗?”她低声问。
“什么?”他在写信,脑子里幻想着他们在州的日子,没听清她说地什么,兀自道:“要走头十一月就得走。也省得你身子不便宜,也怕晚了北边儿下雪,不好走了。这一呆,怕也要一两载了,等儿子大些壮实些才好四处走动,免得道上出点子事故。一时不回京了,正好等表哥三年后再考,咱们一同进京。叫祖父母看看咱们儿子,然后还打京里回玫州去,现在想来,还是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