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样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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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样锦- 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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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七爷听了姚记车马行就想起了周家那案子,姚记车行的一个车夫来作证才治了唐周氏的罪,想必五哥便是那时认识的这姚二爷。他是个惯会算账的,思及姚家车马行城北多少也是有些名号地,立时堆笑抱拳道:“年前那案子多亏二爷帮忙,原总想着摆席好生谢过二爷,奈何正月里俗事太多。缠绕不清的,一直没得着空,相请不如偶遇,二爷若有空,待会儿鸿宾楼我做东,请二爷一醉。”
                
            姚庚确是周家告年家时认识的年五爷。彼时大哥在外地,五爷便经人引荐来寻他帮忙,他原本因着夺爱之事,对年家多有怨恨,并不想帮。然五爷却是极会做人,又能说会道,晓之以理啊动之以情,最终他听到了五爷是要为其夫人开脱,心有触动,便就应了帮忙,这才极快地翻了那车夫出来。
                那帮忙实算不上帮七爷的,姚庚拱手推却道:“七爷美意心领了。今日实不大方便,改日姚某相请七爷。”
                七爷笑道:“实是不巧。姚二爷这是出门?”
                姚庚道:“不是,来送两个亲戚往北面儿去贩马。”他望了一眼年家浩浩汤汤的车队。笑道:“五爷、七爷这是要出门……?”
                七爷笑道:“咱们也不是。相送我家六哥。”
                
            姚庚身后那知内情的小厮心里“突”了一下,略有些紧张起来,他年岁长些,又是姚庚心腹。是知道几年前那事的,心知自家主子若癫狂起来,谁也拦不下。听二爷出声,他只觉得心惊肉跳,生怕二爷说什么不合时宜的话出来。
                结果却只听到二爷平静地声音道:“如此……”
                
            年家后面的车陆续停了下来。跟车的丫鬟婆子们纷纷赶过来伺候女眷们下车,姚庚知道再站不妥,便施礼道:“五爷、七爷先忙着,姚某便不打扰了,就此告辞。改日有机会,一醉方休。”
                五爷和七爷也拱手说了两句客气话,他刚待走,却见九爷推着年谅过来了。
                
            今日是年谅往玫州启程的日子,因着二爷、四爷都是有官职在身。要上朝地,这相送兄弟的担子就落在五爷身上。五爷原是带着七爷、九爷出来,然因纪家人同去,下面那四个妹妹三个弟弟便也嚷嚷着要来送行,可好,又组一团儿。
                五爷跟这些兄弟们都没什么话。便只在前头引路。这才百无聊赖四下张望碰巧瞧见姚庚地,毕竟受过姚庚相帮。他便客气地招呼一声。
                
            七爷这跟年谅去玫州当太上主子的愿望落空了,而最近这几天都没能成功混进纪府,目前地出路仍只有巴结着五爷,便就没往后面去,跟在五爷鞍前马后磨牙逗趣的。
                九爷自然是不会往五爷七爷那边凑合,便就跟着几个兄弟,在这年谅、纪淙书这几辆车之间转悠,聊天解闷。
                
            这会儿到了金玉口,大件的礼物和箱柜都是一早就先遣人装上船了的,现下只是些随身的行李,车一停下来就有管家来打发人往船上搬。而九爷则带人扶了年谅下来,把他安置到轮椅里年谅虽已是能拄拐走地,但因怕他上下船不方便,还是推了轮椅出来,左右轮椅也是要带到玫州的。
                因要与五爷七爷汇合,九爷一瞧见五爷七爷在同人说话,便向年谅道:“六哥,这五哥七哥待客呢,咱们便不过去了吧。”
                年谅知他厌烦老五老七,心道你当我是乐意的?却只得笑道:“人既来了,好歹也承他情,不能落脸不是。”
                
            九爷哼了一声,到底推了轮椅往这边走,忍不住嘟囔道:“我原同祖父说我一人送六哥便成,偏祖父还总当我是稚子,信我不过,还道放心不下!难道叫他俩来便是放心得下了?”
                年谅哑然失笑,道:“待你冠礼之后再说自个儿非稚子吧。”又道:“后日便是大比之日,这会子本不当让你出来……”
                九爷忙道:“哪里。六哥也知,若我不送这一场,心里总不踏实,也是读不下书的。”
                说话间两人已是到了五爷这边,姚庚与之走了个碰头,不晓得是年家哪位爷,不好怠慢,只得停下来瞧着五爷,五爷便于他介绍一番。
                姚庚听了极是后悔,悔不该晚走一步,悔不该过来。他曾想过见着这人定要与他理论,现在却是极不想见他。
                听见年谅道是腿有伤不能全礼,姚庚地拳头忍不住紧了紧。勉强道:“六爷身子染恙?那此行……”
                年谅对自己的病素来不忌讳,只淡淡一笑,道:“此行正是往玫州养病。”
                姚庚强笑着说了两句恭祝早日康复地客气话,只觉得再装不下去,便道是不耽误六爷登船时辰,告辞而去。
                因避讳女眷,他便没从官道上走,而仍走了下面行人踏出的便道。便是没诚心往那边看,到底还是瞧着那个让他熟悉无比的身影。
                
            瞧着像是比两个月前了些,衣着首饰都是不俗。想起那日她说地“那些华服美食你觉得能给我的,我已经有了”,想来非是虚言。其实,那日送走了她,他就知道那非虚言了,若她真过得不好,又怎会去下馆子,夏家那般……他当时只想着过得不好,光顾着难受了,也就没思及其他……
                她是过得好的。足矣。
                足矣么……那人明明……
                
            她的目光突然射过来。他不由一顿,然而她的目光片刻都没有停留,就在他身上滑过去了。倒是她身边儿那个小丫鬟,瞧了他好几眼。脸上的表情分明是认出他的。
                
            他把头撇向河面,望着粼粼波光,觉得自己是笑了,可分明听到自己地叹息。儿上那么多人。上哪儿注意一个长得又不帅,衣着又不怪异的人啊!兄弟,不是咱眼神儿不好,是你不够闪亮。
                那会儿她正在忙于安抚九奶奶,偶尔被九奶奶地话雷一下,撇头望望河水调整下心态,然后回过头继续安抚工作。
                
            九奶奶这会儿是哭泣天使,一手紧紧攥着夏小满的手,一手紧紧攥着帕子。不住的抹眼泪,好生回忆两人的伟大友情,又开始展望未来,低声道:“七嫂子出府了,贤姐姐那边我也去不得了,满姐姐这再一去玫州。满院子越发没个说话的人了……姐姐……我……只盼六哥快些好了。姐姐快些回来……”
                
            夏小满心道,回来?嘿。我倒是盼着再回不来了。但嘴上还得安慰着她道:“莫哭了,九爷这眼见大比了,不是说殿试后有休假么,到时候你同九爷一道来玫州玩玩,多好!”
                
            九奶奶点了点头,道:“满姐姐说的极是。……只盼着我家爷早日三……”她原想说三元及第,忽然觉得那话有些厚颜,便生生咽下去,脸上微有些红,岔了话题,又同夏小满说起坐船地注意事项。她年少时曾家人坐过一次船,其实彼时年幼,她已记得不是很清了,却仍很认真地把记得地事一一说给夏小满听。
                
            那边儿纪灵书也在跟年家几个小姐小爷依依惜别中。她自小少有朋友,这半个来月同他们已是感情深厚了。她打知道要去玫州起就翻出来旧日做地半成品绣活儿,带着俩丫鬟开始没日没夜的赶工,年家的小姐并九奶奶是一人一个荷包,年家几位小爷并七爷九爷则是一人一个扇套。到了临行前拿出来,旁人没怎样,自己先哭得稀里哗啦地,几位小姐也陪着掉了些眼泪,几个小爷自然是紧着劝慰。
                待夏小满来请纪郑氏、纪戚氏并纪灵书上船时,纪灵书一张小脸也快哭成小花猫了。夏小满瞧着她有些好笑,忙一本正经的递上绢子。
                
            对于纪家人能跟着年谅走,夏小满也十分诧异,不晓得年谅使得什么法子说服的纪淙书同意往玫州。而纪郑氏,儿子若说去了,夫死随子,她也是不会有异议的,纪灵书更加不会。至于年家的态度,年家没态度,实在年家管不了纪家地事,别说纪家是去玫州,就是去南极洲,他们也说不上话。纪家是来访亲,不是来投奔的,人家有银子,凭啥听你年家的?
                
            待上了船,扬帆启航,两厢挥手道别时,再瞧那几位小姐小爷,一人手里拿着个物件,也是表情各异,让夏小满觉得十二万分的有趣。转而想到七爷费了一溜十八开的劲,最后只落了个扇套……哎,不晓得会不会气出内伤来……
                不晓得啊不晓得,夏小满只知道她自个儿现在还得故作依依惜别感伤状,不敢大笑,憋笑憋得快内伤了。
                带着人安置好了纪家一家子,回来伺候了年谅舒舒服服躺床上。夏小满往自己的舱室来,豆蔻紧张兮兮的拉了她。
                她见小丫头似是有话要说,就打发茴香下去,瞧着舱外没人了,方笑道:“丫头,又怎么了,又有人给你银锞子了?”
                
            豆蔻却是跪到了地上,低声道:“主子,奴婢瞧见上次您回娘家,咱们在酒楼上遇见那位爷了……”见夏小满愣怔不语,她又补充道:“就是……给夏小爷买面人的那位……”
                夏小满那是惊得没回过神来,待反应过来,忙问:“在哪儿瞧见的?”
                
            神啊,不带这么耍人滴!眼瞅都要走了,这会儿再跳出那么个家伙来,再整点儿7788地破烂事,真要被打被杀的,她跑都没处跑去,这可是在江面儿上啊!!浸猪笼是方便了……给一脚她就下水了。
                豆蔻道:“方才咱们下车的时候。奴婢见那位爷瞧了主子一眼……然后他又别过头去,再没瞧了……”
                
            夏小满翻了整个白眼仁出来,然后长出一口气,死丫头,不带这么吓人的!幸好心脏够好,不然还不吓死过去!她没好气道:“你瞧准了是他?从哪儿的,我怎么没瞧见……”
                豆蔻点头道:“奴婢瞧准了。那位爷……好像是前头儿五爷七爷过来的。”
                
            夏小满一呆,年谅好像也过去来着,没打着照面吧?哎,打照面也没关系吧,俩人也不认识。嗯。反正自己也没啥被抓现行地,回头他问,就说自己忘了就是了本来也不记得啥。
                她自我AN 
            WEI了一番,心态恢复了正常,才想起来小丫头还在跟前跪着呢,忙一把拉起豆蔻,想笑着说上一句,可话到嘴边儿还是变成:“他瞧了我一眼就别过头没再瞧?”
                豆蔻紧着点头,只道:“奴婢瞧准了。”
                那是不想认了。很好。夏小满瞧着豆蔻,认真道:“豆蔻啊,那事、这事,都忘了吧。”
                豆蔻使劲点头,银珠儿耳坠子跟着乱颤,晃得夏小满眼睛一花。她满口只道:“嗯,奴婢忘了,奴婢一早忘了地。”
                夏小满翻翻眼睛,我都忘了那人长啥样了,怕是走对面儿充其量也就是个眼熟,你却见面就能认出他来,这样还能叫忘了……?

            卷四 醉酹寒香酒一杯 2、溯游②

                本身在河上行驶就要比在海上平稳许多,这段儿河面水流又缓,即使有风,也没什么浪头。夏小满也就敢往甲板上去溜达,四处看看。

                她从前看书时,没少憧憬泛舟山水之间,可惜却是都没正经八百坐过船。

                
            虽然在海边儿长大,但因着并不是在港口,附近就只有渔船。小时候登那种小渔船也只是玩耍,那锚还在水里下着,根本就是原地静止动也不动,不提也罢。而水上娱乐那种海上摩托……不算船吧……

                
            后来出去旅游,在公园里坐过那种仿古画舫,想着附庸风雅一把,品茗品景,非常不幸的遇上一忒是粗制滥造的,外面瞧着龙头凤尾雕梁画栋,票价也极“高贵”,一进里面立时心凉半截,赫然摆着大众食堂最常见的塑料桌椅,什么叫做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什么又叫做过度包装欺骗消费者呢!……泡茶?没那设备!瓶装的冰红茶冰绿茶还是盗版名牌的,一样的瓶子不一样的厂子,味道还用提么?更有无数人时不时来兜售各类旅游纪念品。

                那实在让人绝望之至,她坐过一次之后再到哪里玩也不肯上画舫了,总觉得自己那点子古典情结就这样被生生被坑杀了。

                
            勉强能算拿船当交通工具的,就是坐过一回短途海上轮渡。短途,非常短,单程才十分钟!那轮渡就是大些的快艇而已,怎么形容那设备呢,这么说吧。包严实了路上开那就是公交车……

                
            这会儿能坐上正经八百的客船,她着实高兴,好像第一次坐飞机时候都没这般兴奋唔,当然,再怎么论人家飞机上都不会让她四处溜达四处乱摸乱看地,而现下她却是可以从船头溜达到船尾,挨个舱室瞄一眼,摸摸桅杆摸摸浆橹的。

                这一行“船队”里有六条船。

                
            年谅这次往玫州去,仆从只带了四十余人,剩下的准备在玫州庄子上提拔。他带着点儿“一走一世”的决绝意思。这仆从是尽量挑整户的带,整户肯去而儿女无处托寄的,也都许连孩子都带上了。凡有夫妇子女在三房四房的,都没要,或是留在长生居所谓“看屋”,或是挂着大房的名,请二奶奶四奶奶另交代差事做这也有先例,大房和五房两房老爷都在外地,京里仍有挂名管家。

                
            他这四十来人,加上纪家带过来的家仆十几人。并几位主子,一行近七十人,行李无数自不必提,还有些年家人备下的与玫州亲戚朋友地礼物。又想着这一路过去少不得购置些土特产的,便雇了六条船,为的地方宽裕些,省得彼时买东西装不下再雇,沿途州县的船行到底不比京中的船行让人放心。这六条船中。大客船一艘,中等客船三艘,货船两艘。

                那货船便是专职拉货,舱室只是供船工住的,没有供客人住的。其上下四层,最底层土石压仓,余下三层都是高大宽阔无隔断的舱室以供存货。

                
            头等的大客船是五层的,以甲板为分界线,上二下三。层多、舱室多、设施也极为精良………属大秦朝地豪华游轮,一般也只有大户人家出游才用得起。底层同样压仓土石,其上一层是专放行李和货物的。甲板上下一层是住人的,这两层共有舱室近五十间,厅堂卧室一应俱全。若是天暖住在甲板上一层还可,这般天气却还是底舱暖和。年谅等人便安置在甲板下一层。最顶层大小厅室都是给客人饮酒作乐赏江景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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