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一致认为,翟虎子作的决定是最正确的。
他是全村最聪明、机灵的人。
所有人对他崇拜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他是拯救全村的英雄、是他们的首领,每个未出阁的姑娘皆以嫁他为妻当成最大目标暗中较劲。
“我不允许你这头熊在这威胁善良老百姓。”
“什么?你这女人说谁是熊?老子哪里长得像熊来着?”翟虎子被她的形容给呛到,气得双臂不住挥舞。
从来没有人说他长得像熊,真要说也该说他像猛虎一样强壮凶猛不是吗?况且熊看起来颇为笨拙,一点也不威风,他岂能当熊!
“福报村”的村民看着他焦躁地走来走去,时而抓头大吼,时而瞪向冉芷凌的样子,看起来的确与熊挺神似的,可碍于保全他的面子,他们不敢点头赞同。
“老子是猛虎!你这没见识的女人,你懂不懂老虎长啥模样?”决定了!今天他要为她破戒,来个大开杀戒!
他要扭断她的小脖子,看她以后还敢不敢乱说话。
冉芷凌轻轻哼了声,不理会他。
一旁的黑子见主子如此懊恼忿怒,跟着他团团转,懊恼大叫。
老虎二字同时窜进翟吉人与许金花心头,两人同时一惊,浮现在脑海中的是以前在村子里有个孤儿,长得比一般男孩的个头要高,那男孩与其它小孩打架时常挂在嘴边的话,便是说自己是老虎!
难不成眼前这长得像熊的男子是那个小男孩?
夫妻俩再定睛看,发现站在他身后的许多张脸孔皆颇为熟悉,方才是他们太过紧张,以致一时间没能发现。
“你……是不是翟虎子?”翟吉人迟疑地问道,是不是叫这个名字,他也记不真切了。
忽然被人点名,翟虎子一脸纳闷的看着翟吉人,不懂他是如何知道他的姓名。
许金花看着站在翟虎子身后,皱拧着眉头一脸凶残的中年男子问:“那个……站在右方的是不是在村里打铁的翟火头,火头哥?”
翟火头愣了下,迅速回复平日和善的模样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果然是火头哥,我是金花啊,你不记得我了?那我家相公吉人你总该记得吧?”
“你……你是金花,哈!吉人,你离开村子已经十多年了,人也老了许多,不说的话,我一时间还真认不出来。”翟火头见到许久不见的乡亲,心下大喜。
“火头哥,你不也老了许多吗?”翟吉人眼泛泪光,嘴角扬着与家乡老友久别重逢的喜悦。
“福报村”其它年纪较长的人,发现被他们拦下的是翟吉人与许金花,不忙着扮凶狠的土匪,开开心心的与两人话当年。
第1章(2)
“这是怎么回事?”冉芷凌来来回回看着和乐融融的一群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翟虎子更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满腔怒火倏地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搔着头叹了口气。“这劫还打不打啊?”
黑子低呜了声,双耳服贴地贴着脑袋瓜,暂时卸下凶猛犬匪一职。
其它年纪轻的匪徒均感没戏可唱,于是打呵欠的打呵欠、挖耳朵的挖耳朵,各自找事做打发时间。
插不进话的冉芷凌对上了翟虎子闪亮的黑眸,马上别过脸去假装没有这回事。
这个男人不仅长得像熊,谈吐更是粗鲁,与她从前见过的男人简直是天差地别,况且他还是个土匪,是曾身为翰林院侍讲学士的爹口中不可与之交谈甚至来往的人。
爹的一言一行对她影响甚深,她也从不违逆爹的意思,现下爹走了,她更不可以违背家训,是以她会谨遵父亲平日的教诲,尽量不与他接触交谈,绝不会做出有辱家风的事。
“他奶奶的!”冉芷凌的态度大大惹毛了翟虎子。
这个眼睛长在头顶的臭女人,分明是瞧不起他、讨厌他是吧?
当作没看到他是吧?
她愈是这样,他就愈要靠近她,让她气得牙痒痒,最后哭爹喊娘,向他跪地求饶,不敢再狗眼看人低!
翟虎子悠闲踱步至冉芷凌面前,双眸隐藏算计的光芒,紧盯着眼前的猎物。
突来的庞大身影吓了冉芷凌一跳,她往后退了两步,神情不悦蹙眉瞪着杵在身前的这头大熊。
翟虎子双手环胸,动作流畅地弯下腰来,全然不受高大的身形所影响,咧开一口森白排列整齐的牙齿笑道:“女人,你看起来一副饱受惊吓的模样,似乎误以为老子会把你抢来当押寨夫人,老子告诉你,你想太多了。”
冉芷凌粉唇紧抿,不想理会他。
“在老子眼里,猪圈里的母猪都要比你吸引人。”翟虎子愉悦的送出最大的羞辱后,再慢条斯理地直起身。
冉芷凌倒抽了口气,美眸圆瞠,对他所说的话语感到难以置信,她的自尊整个被扔在地上狠狠践踏,怒焰卷上了心口,教白皙如莲般的双颊瞬间气红。“你,刚刚说什么?”
冷静!她一定要冷静!
方才不过是一头熊在胡乱嘶吼,她根本无须理会熊说了什么,更犯不着为此气得脸红脖子粗。
人,不该与熊计较,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可是她愈想冷静,便愈加无法冷静下来,一股火在胸口烧得正旺。
翟虎子故作讶异的掏了掏右耳。“原来你这女人不仅长得比浑身是泥的猪还丑,连耳朵也不太灵光,可怜哪!”
冉芷凌双手成拳,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再缓缓睁开,双眼燃烧着两簇美丽的火焰。
一掌打掉他脸上得意的笑容?不!那完全失了她平日所受的教养,她不能让死去的爹娘因她不够端庄的行为而蒙羞。
可若不打他,是否表示她就得忍受他的粗鲁无礼,直忍到内伤吐血?
左右挣扎良久,终究无法放弃长年所受的教诲,她深深的再吸了口气,当作啥都没听见,别过脸去,彻底忽略那头惹人厌的大熊。
“哇!女人,一定有很多人告诉过你,你这撇过头的模样实在是很伤眼,真的不骗你,老子的眼睛现在疼得像被针扎到。”翟虎子故意再转向凑到她面前,揉着眼睛。
他在内心狂笑不已,热切期待看她失控扯乱头发,放声尖叫。
冉芷凌深深的、再深深的吸了口气,想要平复已经怒火奔腾的心房,可是不论她深吸了几口气,这口气就是吞不下。
从来没人对她如此失礼过,而这头熊却一而再、再而三挑起她的怒火。
是可忍,孰不可忍,是该还以颜色的时候了。
她笑得好甜,粉嫩的唇瓣却射出凌厉箭矢。“咦?原来公子有长眼哪,公子不提,小女子真以为公子的眼儿出了问题,才会分不清猪跟人的分别。”
“啊?”这女人好好的一句话不痛痛快快说明白,左一句公子、右一句公子绕来绕去,绕得他晕头转向,绕得他肚肠打结,绕得他紧锁的眉心都可以夹死蚊子了。
他不快的双手盘胸。“总归一句,你这女人刚才是说老子眼力差吗?”
“公子不仅眼力奇差无比,小女子甚至敢大胆猜测,公子还另有奇差无比之处。”就是你的脑!你这头熊!
“你这臭女人在说什么鬼话?你给老子说清楚,老子究竟是哪里不好了?老子的眼力可是全村最好的,老子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好,那话儿更是雄壮威武,你若不信,可以自个儿来试试!”这个该死的女人!居然敢暗示他的能耐,是嫌命太长了?
翟虎子的怒火来得又急又快,声如洪钟吼出他的不满。
经过他这么一吼,原本在叙旧的众人登时噤声,有志一同地将目光转向他声明最骄傲的部位。
冉芷凌衷心期望前一刻什么都没听见,这个人实在厚颜无耻,连说他是头熊,都是对熊最大的侮辱。
他怎能大剌剌地说出如此下流的话?何况她连一个字都没扯到令他骄傲的部位不是吗?
“看什么看?!难不成你们怀疑老子的话,也想亲自试上一试?”成为众人瞩目的对象,翟虎子威胁地朝众人龇牙咧嘴。
黑子听见他的怒咆,奔至他脚跟前,伏低身躯对着众人狂吠,跟主人一个鼻孔出气。
“不!不!我们一点也不想,还是把机会让给她好了。”众人恐慌的猛摇头,大方的将亲身体验的机会让给冉芷凌。
闻言,冉芷凌浑身一震,俏颜青白交接,难看至极,倘若这头熊真敢找她试上一试,她绝对会奋力抵抗,不让他占到便宜。
“你们在说什么浑话?我家闺女可还未出阁啊!”许金花瞧情况不对,立即阻止,不让他们乱来。
“不错,绝对不可以。”翟吉人担心他们会随便乱来。
“嗤!瞧你们紧张成这样,你们两老甭担心,老子挑得很,才不会瞧上这个骨瘦如柴的女人。”翟虎子轻蔑的上下打量过冉芷凌一遍,再骄傲的扬高下巴。
停止吠叫的黑子与主人如出一辙,骄傲的扬高下巴。
冉芷凌被这一熊一狗气黑了脸,该是她嫌弃他才对吧!
打铁匠翟火头发现这对年轻男女互有嫌隙,连忙跳出来打圆场。“呵呵,既然大伙儿是同村的人,自然是像兄弟姐妹一样打打闹闹,没事的。”
“哼!谁跟她是兄妹?”翟虎子非常刻意的送她一记不屑的冷哼。
“我也不想和你有任何瓜葛。”什么大家闺秀的风范,全都让她抛诸脑后。
“既然没事,那就……到村子里去住好吗?”翟吉人询问冉芷凌的意见。
眼下他们的盘缠快要用尽,也没别的地方可去,再说“福报村”毕竟是他的故乡,人亲土也亲,就算全村人都当了土匪,应该也不会对他们下毒手,所以暂时委屈小姐到村子里避避风头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了。
许金花双眼充满期待的看着她。
原本冉芷凌不打算进村,可是想到他们两人为了她所做的牺牲,实在没办法说出个不字来。
至于投靠未婚夫——严释策这个方法,她并非没有想过,可问题就出在不晓得那群闯入府里的夜贼是何来历,或许他们会猜想到她去投靠严释策,进而在必经的道路狙杀,她不能让大叔和大婶因她丢了性命,只好退而求其次点头同意进村。
翟虎子本来要大声咆哮出他的不满,可心念一转,登时有了别的主意,不怒反笑,开心地抚着下巴。“村子正缺人手,你们能回来住,实在是太好了。”
嘿嘿!看他怎么整这个女人,光是想象她受挫求饶的表情,他就浑身舒畅不已。
“我不当拦路打劫的土匪。”冉芷凌先把话说清楚,以免这头熊对她有过多的期待。
“老子又不是得了失心疯,怎么会让连黑子都不如的你来当土匪,你大可放心。”翟虎子笑得好开心、好得意。
坐在地上的黑子得意洋洋咧开嘴,露出长长的舌头,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模样。
这头熊笑得一肚子坏水,她会信他才怪,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就不信她会赢不了一头熊。
许金花与翟吉人对他们两个针锋相对的情形略感不安,但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多照看着点了。
于是乎,一行人各怀心事浩浩荡荡回村去。
第2章(1)
宁静的“福报村”因翟虎子大摇大摆地将冉芷凌与翟吉人、许金花带回来,引发一阵喧闹。留在村里一些年纪较大的女人开心地围着翟吉人与许金花,好奇询问他们这些年在外头的生活。
翟吉人与许金花见到她们又是百感交集,再想到永远都回不了村的双双,更是难过得红了眼眶。
受到冷落的冉芷凌丝毫不在意,她环顾四周,看着即将待上一段时日的“福报村”。
干硬的黄土地上长着枯黄的杂草。
老旧要倒不倒的屋舍旁种植了几株同样要倒不倒、光秃秃的树木。
一只瘦骨嶙峋、羽毛没有丝毫光泽的母鸡摇摇摆摆带着几只瘦弱的小鸡在贫瘠的土地上啄食。
一阵凉风吹来,右侧一间全村最为破旧、斑驳的木屋门扉被吹开,撞到墙弹了回来,砰的一声,门板竟断裂掉落地面,扬起一阵尘土。
芷凌惊讶地睁大眼,瞪着掉在地上的门板,想着要不要帮忙把门扶起来?
“他奶奶的!老子的门又被风吹坏了。”翟虎子低咒一声,跨大步走过去单手拾起残破的门板,斜靠在墙边。
发现那间摇摇欲坠的木屋是他的住所,芷凌着实感到不解,这头熊明明是这群人的头头,为何会住在最破旧的屋舍?他应该会仗着高壮结实的体型到处欺压村民才对,不是吗?
村里的孩子们穿着满是补丁的衣衫,吮着右手大拇指好奇地站在她向前,直盯着她看。
她没有被一群小孩包围的经验,实在不晓得该如何反应,于是试着对他们微微一笑。
“姐姐,你好漂亮哦!”一个绑着两颗发髻的小女娃赞叹,伸出脏污的小手羡慕地摸着她身上的衣衫。“姐姐的衣服也好漂亮。”
翟虎子不动声色地双手环胸看她会如何反应,当小小的彩虹伸手摸她的衣裳时,他立刻警戒危险的半眯着眼,倘若这个女人敢凶彩虹,他肯定会让她吃不完兜着走。
“你的手……”
来了!她要责骂彩虹了,他就知道这个老是高高在上的女人不好相处。
翟虎子黑脸一沉,迈大步靠近,准备拎起她的衣领,将她丢到猪圈。
彩虹不解的将双眼自有如仙女一样美丽的冉芷凌身上移开,看着自己的手。
“不要放进嘴巴。”芷凌动作温柔地将彩虹含在嘴里的大拇指移开,不想吓着她。
彩虹愣愣问道:“为什么?”
本来要狠狠教训她的翟虎子霍然止步,好奇地偏过头听她说。
其他小孩也聚精会神听她想说什么。
“手指沾到土了,含在嘴里会肚子痛。”她掏出一条素白的帕子,弯下腰轻柔擦拭彩虹的手,再抬头对其他较大的孩子说:“你们也一样,不要把手放进嘴巴。”
“好。”大孩子们为她的优雅与浑然天成的高中气质所折服,全都乖乖点头。
“哦!”彩虹低头看了看被擦干净的手,着迷地看着她漂亮的白皙侧脸,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然后欣喜道:“姐姐,你的脸好软,就像豆腐一样嫩。”
“你的脸比我的脸更嫩,你叫什么名字?”
“彩虹,我叫翟彩虹,漂亮姐姐呢?”彩虹以稚嫩可爱的嗓音大声报上名字。
“我姓冉,叫芷凌。”彩虹的天真娇憨,令芷凌想到了双双,当年双双进府时比彩虹大不了多少,却拥有相似的神情,两个人重叠在一块儿,很难教她不喜欢。
在一旁饶富兴味看着她和孩子们相处的翟虎子一愣,心头打了个突,敢情这女人根本就不是翟吉人与许金花的女儿,否则就是许金花偷人,不然她怎么会姓冉不姓翟?他得好好弄清这女人的来历才行。
不过他天杀的羡慕彩虹那小丫头,竟然可以大方抚摸那女人粉嫩嫩的脸颊,虽然他一点也不喜欢这女人,但不可否认的是,她非常的令他垂涎,光是看她轻声细语对待彩虹,便令他像生了病,一颗心剧烈跳个不停,忍不住想要对她咧嘴傻笑。
不成!不成!他万万不能忘了同意她住进村里时所打的主意,他完全没有要让她好过的意思,随随便便受她迷惑,他哪够资格再带领大家干拦路打劫的勾当。
“老子可不能着了这个女人的道儿。”他拍了下自个儿的脑门,好清醒点。
动手替彩虹拉好衣衫的芷凌听见翟虎子的嘀咕,没好气的睨了他一眼,她实在不明白身为土匪头头的他为何不去分赃或是做其他拦路打劫计划,偏偏在这里盯着她看,活像她才是需要提防的盗匪。
“喂!女人!”翟虎子下巴骄傲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