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阑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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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阑珊处-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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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你想的这样。”任苒反驳得无力,可是拿自己的爱情来对祁家骏分辨,她实在说不出口。她努力转移着话题,“阿骏,都是我任性,害得你别学校开除了,接下来怎么办?”
  “出国留学呗。反正以前家里计划我高中毕业就送我出去的。”祁家骏伸长腿,神态依然是那样满不在乎,显然根本并不在意这件事。
  “哦。”
  “你倒没想想你怎么办吗?居然还操我的心。”
  任苒想过这个问题,她苦笑一下,“我一学期没回去上课,大概也得被开除了。我在想,也许得在家里重新准备高考。”
  “任叔叔给你请了病假,不至于开除。”
  “误了一个学期的课,不知道是回去接着上课,还是要留级,下学期重新从二年级念起。”
  祁家骏沉默一下,下了决心,“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季方平前几天被诊断出孩子胎死腹中。”
  任苒抬手,将一个惊呼捂在嘴巴里,惊恐地看着祁家骏。
  “现在季方平在她老家住院,她的家人一直在跟任叔叔大吵,谴责他始乱终弃,不跟她结婚,逼她去流产,才造成了这个后果。我父亲现在正帮他斡旋,以任叔叔的年龄、地位,他也没法跟我父亲这种生意人一样承受丑闻,我猜他们肯定会结婚。你要回学校念书,就得做好心理准备,学会接受并且面对这件事。”
  这是她想要的结果吗?任苒抬头看一下楼梯上方,忆及那样让她过后惊悸的一幕,弄不清心底是负疚还是畏惧,只觉得沉重压抑得无法承受,隔了好一会才说:“随便他们吧,反正我不会跟他们住在一起的。”
  “有没有想过出国读书?”
  任苒吃了一惊。祁家骏直视前方,声音平静地说:“去面对你父亲的新家和季方平的怨愤,肯定没什么意思。我们去澳大利亚吧,换个环境,读几年书,慢慢决定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可是……”
  “你放不下祁家骢吗?”
  任苒无法回答,祁家骏转过头来,这是两人见面以来,他头一次正视着她,一双眼睛幽深,眼内满是让任苒陌生的复杂情绪。
  “放心,我再不会打听你们的感情,你也别担心我的感情,我现在有女朋友了,你也认识的,你的高中同学莫敏仪。”
  任苒再次吃惊,祁家骏换女友她见得不少,虽然这次来得不同以往,她心里不能不激起波澜,然而坐在她面前的祁家骏面无表情,她只能结结巴巴的说:“哦,好,敏仪人很好的。”
  “我也大致知道,以他的处境,现在不可能跟你在一起,甚至不可能跟你联系。你在哪里读书,并不妨碍你继续爱他。莫敏仪说她也有去澳洲读书的打算,我只是实在不放心留你一个人在国内。”祁家骏蓦地站起了身,“明天周末,任叔叔说他订了飞机票飞回来,我跟他谈过这事,他说只要你愿意,他是支持的。你们商量以后再决定吧,我先走了。”
  摆在任苒面前的选择看上去很简单。
  回学校继续读书,住在学生宿舍,再不回家,对近在咫尺的父亲一家人视若无睹,继续沉浸在思念之中,等待一个没有期限的重逢。
  或者出国,隔开一个大洋,到另一个半球,过全新的生活,给自己一个审视这段近乎迷恋的爱情的机会。
  在看到神情疲惫的任世晏出现在家里的瞬间,任苒意识到,她和父亲已经相互无法面对了。她马上做出了决定。
  接下来,她与祁家骏、莫敏仪开始上不同的英语培训班,准备各种申请材料。
  莫敏仪家境小康,并不爱念书,成绩平平,读Z市一所大专,突然跟她家里提出要出国留学,家人很吃惊。然后他们拗不过她,也只好同意了。
  尽管为了一个目的努力,但更多时候,任苒都独来独往,她开始习惯一个人的生活。
  莫敏仪对她的态度再无对老同学的亲密,而且表面亲热,实际疏远,带着明显的防范,时常当着她的面,对着祁家骏撒娇。而祁家骏依然是懒洋洋的,一副对一切都提不起精神的样子,神情更多了几分阴郁。
  在这种情况下,任苒当然知趣地不充当电灯泡。她已经体验到了恋爱的滋味,对别人的爱情没有了昔日的好奇,再没与祁家骏探讨的热情。他们之间的关系看上去变得疏远冷漠,和一般同学没有不同。
  她有隐隐的难过,可是再一想,就算是亲妹妹,也没权力霸着哥哥,这样对祁家骏当然更公平,便也释然了。
  他们三个人顺利拿到了入学通知与签证,于六月份飞到了澳大利亚墨尔本,开始了留学生涯。

  2000年,在澳洲的中国留学生还没有多到日后那样的地步,但也不算少了。在赵晓越的安排下,祁家骏定居澳洲悉尼的姐姐祈家珏已经提前过来买下一套带车库的HOUSE,有四间卧室,三个卫生间,周边环境优美,交通便利。祈家珏将几把钥匙交到弟弟手里,撇嘴笑道:“大少爷,我当年过来留学时比你现在还笑,只能先住homestay,再申请学生宿舍,后来跟人合租。你的起点也实在太高了一点。”
  祁家骏当然并不介意姐姐的取笑,祈家珏再看一眼那两个女孩子,老实不客气地说:“光你们三个人住,不大方便,我已经做主租了一间房费我一个在墨尔本大学读博士的同学,他明天就搬进来。”
  莫敏仪没吭声,任苒本来就对跟他们住一起有些嘀咕,这时着实松了一口气,觉得祈家珏的安排再好没有了。
  祈家珏的同学叫肖钢,已经在澳洲生活了几年,工作以后再回来读博,他搬来后,对他们做了不少指点,大家相处得很不错。
  只是任苒与祁家骏、黄敏仪三人之间的关系却越来越微妙紧张。
  受母亲从小教导,任苒的英语基础很好,早在国内就高分考过了托福和雅思,她并不想在国外久留,选择的是转学分读本科的紧凑型升学途径,进入某大学插入大二学习金融,决心在最短时间内拿到学位回国。但祁家骏与莫敏仪语言拖了后腿,选择了从预科学校开始念起。
  刚到异国他乡,他们度过了一段非常和睦的日子,一起熟悉墨尔本的交通,一起学驾驶考驾照,一起去滑雪,一起买菜做饭,去各自的学校玩。但没多久后,莫敏仪重新开始排斥任苒。
  她与祁家骏吵吵好好,倒跟其他小情侣没什么两样。可是她也是被家中娇惯的小女儿,没有受气与隐忍的习惯,与他吵架后,会本能地将原因归结于住同一套房子的任苒,对她越来越不客气。
  祁家骏手头阔绰,过来以后就打算买车,总算在祈家珏的坚持下,他没买新车,买了一辆二手宝马。第一年,他与莫敏仪一起读预科,理所当然地每天接送她。
  任苒在上课之余,找了一份工作,按照澳洲法律规定,她每周工作的时限不超过20小时。学业繁重,再加上打工,她比祁家骏和莫敏仪辛苦得多。
  墨尔本的市内公共交通并不算很方便,间隔时间长,而起最让人头痛的是,所有的公共汽车都不报站,站牌上也没有站名,加上初来此地,没有方位感,房子看上去大同小异,任苒不止一次下错站,再等一班车或者转车,路上花费的时间非常多,有时回家很晚。
  祁家骏看在眼里,开始晚上特意去接她下班,莫敏仪明确表示了不快。她先是冷言冷语,然后开始在祁家骏去接她时跟上车,坐在副驾驶上,绷着脸一言不发。
  任苒始终表现得十分克制,然而她的克制落在莫敏仪眼中,却有别的解读。她似乎觉得,这种克制在某种程度上坐实了她的猜测,祁家骏与任苒之间确实存在着某种更亲密的关系,而任苒是在因此而心虚。
  任苒受不了这种不愉快,决定与他们保持距离。一方面,她开始准备在新学期申请学生宿舍,另一方面,她告诉祁家骏,她与另一个打工的同学商量好合用车子,她分担对方的汽油费,请他不用再来接送她。
  祁家骏神情冷漠,什么也没说。
  这样相安无事过了一段时间。任苒每天来去匆忙,不是在学校上课、在图书馆查资料,就是在打工,回到居住的房子,便将自己关进卧室看书。
  当莫敏仪一天晚上来敲她的房门时,她有些意外,当然并不人气,“有什么事吗?”
  莫敏仪仿佛难以启齿,却还是嗫嚅着说:“任苒,你帮我劝劝阿骏,他最近喝酒喝得很厉害,每天晚上总是玩到很晚才回家,白天经常缺课。”
  任苒吃了一惊,墨尔本是个十分安静宜居的城市,当初祈家珏帮他们定下来这里留学,就是觉得这边环境比较单纯,不象悉尼那样华人富家子聚集,没有多少声色犬马的消遣场所,也没有太多玩物丧志的地方,他们可以专心学习。
  “这里哪有玩的地方啊?他都说了与洋人的酒吧气场不和没意思。”“华人区boxhill那边歌房、迪厅、酒吧跟台球厅都有,设备气氛什么的跟国内没法比,一样有很多中国学生去玩。他带我去过,可现在他都是一个人去,再不肯带我了。”
  任苒烦恼地皱眉,“敏仪,你是他女朋友,理应由你来劝他才对。”
  “他肯定听我的吗?”莫敏仪冷笑一声,“我一说他,他要么不理,要么就说,这是他的自由,希望我们保持合理的相处空间,不要相互干涉太多。”
  这句话让任苒一怔,当然,她从祁家骢那里听到过类似的说法,没想到这互不相认的两兄弟竟然有这样的默契。那个名字此时涌上心头,她只觉得有轻微的悸动,不由得苦笑了。
  “阿骏更不可能听我的,你也看到了,我们现在最多见面点点头而已。”
  “他对你是不一样的。”莫敏仪的神情黯淡下来,“你当我是傻子吗?前天晚上,他喝醉酒回家,抱着我,叫的是你的名字。”
  任苒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好,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别误会,敏仪,我们只是从小就认识,喝醉的情况下是个下意识的反应,不要当真。”
  “我不是吃醋,任苒。其实我早知道他喜欢你,他跟我说,要我做他女朋友的时候,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可他看上去很认真,对我也很好,我……实在舍不得拒绝。”她突然哽咽了一下,再也说不下去了。
  任苒十分不忍,那点小小的芥蒂自然放到一边,“敏仪,我会试着去劝阿骏。而且我已经申请了学校宿舍,下学期我会搬走,你们以后好好相处。”
  “你搬走就能解决我跟他之间的问题吗?”
  “这个我不知道,再怎么相爱,也需要磨合。我只想,我们在爱一个人的时候,就尽力去爱,如果没办法爱了,放手也没什么遗憾的。”
  “我想过放手,可是我不甘心啊。当初赵阿姨来找我,提出愿意负担费用,让我跟阿骏一起出国,我家里人都反对,他们不喜欢阿骏,说他长得太帅,家境太好,没有安全感。”
  任苒并不觉得意外,她回到Z市后,祁汉明曾经可以约她一块吃饭,但赵晓越缺席了,以后只在机场送行时跟她碰面,非常冷淡,却当着她的面对莫敏仪十分亲切。她知道,她离家出走也就罢了,竟与祈家骢住在一起,当然触怒了曾非常愿意拿她当儿媳看的赵晓越,为了让祁家骏对她死心,赵晓越撮合儿子与莫敏仪的关系也不奇怪。
  “我不在乎钱,我想要的只是和阿骏在一起。我跟爸爸、跟哥哥吵,哭着求妈妈,他们才放我出来,而且坚持自己出了担保费用,说不想让我委屈自己。这才不到一年,就弄成这样,我哪有脸跟他们说。”莫敏仪流下了眼泪,倔强地将头扭向一边,
  “每次跟他们视频聊天,我都说,我在这边生活得很好,阿骏对我很好。”
  任苒与国内的联系,不过是偶尔跟父亲任世晏通话,父亲泛泛问她在这边的学习生活情况,她照实回答。任世晏绝口不提他的情况,她也不问。她的生活可以说是只为自己负责即可,她当然能理解莫敏仪的痛苦。
  劝慰了半天莫敏仪,让她回房睡觉,任苒再没有睡意。她一直看书,知道半夜,才听到祁家骏车子回来的声音。
  她匆匆下楼,只见祁家骏已经进来,开了冰箱拿水喝,他看她下来,微微一怔:“小苒,怎么还没睡?”
  “阿骏,偶尔出去玩玩可以,不要天天玩到这么晚啊,而且酒后开车,这里抓到处罚很严格的。”
  祁家骏笑了,“知道了,很晚了,你去休息吧,明天还要上学呢。”
  他这样客气拒绝的口气,让任苒难以为继,她气馁的想,已经生分至此,让她怎么去劝?然而看他头发凌乱、脸色苍白的样子,她到底没法就此作罢。
  “阿骏,还是好好上课吧,马上一年的预科要结束了,要选好专业准备上大学……”
  “小苒,你为什么会想到读金融?”祁家骏突然问她。
  选择这个专业,她没跟任何人商量,可是她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根本不需要她的回答,果然他丢开了这个问题,“当然,我猜不是因为兴趣。至于我,我不用想,准备去读个企业管理,学成以后,大把时间当父母的好儿子,按他们的要求生儿育
  女,接管公司,所以现在……”
  他站定,正正对着任苒,嘴角露出一个微笑,英俊的面孔在灯光下有一种颓废而炫目的美感,“我觉得我有权利放纵一下自己。”
  任苒想,她甚至试过离家出走、与人同居,由她去劝不过21岁却似乎已经看到岁月尽头的祈家骏不要放纵,显得没有说服力。她只能移开目光:“如果你的放纵能让你和你爱的人快乐,我没什么可说的了。可是现在敏仪并不开心,你看上去……也不
  快乐。”
  “我当然不快乐,不过谁都没权利要求一定能得到快乐。我也知道敏仪不开心,我给她的忠告是:两个不开心的人,没必要捆在一起。她是自由的。”
  任苒蓦地盯住他:“阿骏,别说这种话,太伤人。不要以为她爱你,你就有了伤害她的权利。”
  “我以为,爱上一个人,其实就是拱手给了对方某种权利。”祁家骏淡淡地说。“你没这种体会吗?”
  任苒再度哑然,祁家骏与她擦肩而过,迈上楼梯,头也不回地说:“别为我和敏仪操心了,她没你这么死心眼。”

  第二十章

  当天晚上,任苒失眠了。墨尔本的八月,正当残冬,但这里并没有严格意义上的严冬,气温最低也在八九度的样子。她的房间在房子的二楼,开窗就对着屋后一片草坪,后面是一片桉树林,环境十分幽静。她躺在床上看出去,一轮皎洁的明月高挂天空,清冷的月光照得床前如同洒上了冷冷白霜一般。
  然而此刻,她没有心情欣赏良辰美景,她的心底突然充满了烦乱。
  所有人都认为,她在异国适应得很好,读书、打工,闲暇时出游,生活井井有条。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刻意将时间安排得满满的,因为不做功课、不打工、不看书时,总会觉得孤独而茫然。
  她与父亲保持着有限的联系,没法再亲近起来;她从小到大的朋友,现在是她同学的男友,她需要煞费苦心与他保持合理距离。
  她眼看着她颓唐,却无能为力。
  在学校里和打工的地方,都有男生追求她,她甚至试着与其中一个男声一起出去看电影,可是那次约会十分失败,两个人在道“再见”时,都觉得松了口气。
  她始终无法忘记祁家骢。曾经与那样成熟的男人相处后,看别的男生,她再没法轻易有动心的感觉。
  情到深处,所谓潇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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