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霂霆与丁霂震用荷兰语通话时提供了自己的分析。“沫沫自从见了杨彻后,轻松许多,不再担心跑跑的安危,想必是‘彻骨’让杨彻捎话给她做了进一步的保证——不伤害跑跑。我觉得沫沫极有可能知道跑跑的下落,却担心我们对她小叔不利,这才委派杨彻偷偷去接或者劫,因此跑跑极有可能就在环海路。”
“杨彻那小子不呆,发现我们在跟踪他还会将我们引去环海路?”
“那小子比较警觉罢了。”丁霂霆忽而想起杨彻骑车带以沫的情形以及他看她的眼神,心里不由泛酸。他承认他很不舒服。可他的沫沫天生丽质,气质高雅而独特,想不吸引异性都难。抑制住那股酸劲儿,他说:“没准他一开始只是怀疑有人跟踪他,这才待在外头观察,你按捺不住出现了,反而验证了他的怀疑。但他这一举动也告诉我们孩子很安全,他并不急着进去。如今天亮了,他还没进去,只能说明他在跟咱们拼耐性。”
“先不管那小子是不是烟雾弹,权当‘彻骨’善良,人性一回吧,亲情至上,放过他侄女的儿子而非为了放过丁家的血脉。可他究竟把孩子藏在哪一处了?环海路那么多建筑,你能挨家挨户搜去?”
“你在哪里逮杨彻的,就从哪一处开始往两边搜。现在天亮了,让警察也参与进来,动静别闹太大就行。我担心的倒是沫沫,她答应过我安心等消息,未必是真的。”这点最令他沮丧。凭借多年的“泡妞”经验他可以肯定沫沫爱他,可她的心却不愿跟他一道,那么这份爱未免分量太轻,于他而言便是渴望不可及的一场虚幻。
他恼透了,这丫头的心难道是铁打的?他究竟怎么做才能得到她的心?
身为一个男人,第一次恋爱的男人,虽然早就提醒自己淡然面对她便是,仍然会因她感到心痛,感到茫然。他想精心伪装自己,装作毫不在意,可他没法不在意,不知不觉中,她的一个眼神一声叹息已深深牵动他的心。明知她在与自己斡旋,还是傻傻的欺骗自己:她是爱他的。看哪,她就温柔地躺在他的怀中;看哪,她睡熟了,乖巧的像个婴儿;想想吧,她是他儿子的母亲,她知道他爱她,因此她会听他的话,老老实实呆在医院里。
这就是恋爱中的傻男人,这就是想要体验幸福生活的傻男人!尽管知道她在欺骗他还是愿意相信她会为他而留下!
“?霆,‘彻骨’让我们九点去棋盘路小学交换人质,去是不去?”丁霂震担心弟弟状况不佳。
“当然去。兵不厌诈。”虽然丁霂霆很希望沫沫的替身能在棋盘路小学发挥作用,引出“彻骨”,但直觉告诉他盯着沫沫才是重点。
“?霆,有件事我不想瞒你。夜里我骚扰了寂叔,告诉他跑跑是你儿子,一来问他打算怎么处理沫沫,二来想试探严靳嘴巴紧不紧。你猜怎么着,老头可能太意外了,手机都掉地上了。我又打过去,他只说他会想办法弄驾私人飞机赶回来就烦躁的挂了我的电话。”
“三哥,你!”丁霂霆气的差点背过气去。可又一想,早一步晚一步,寂叔总要知道的,瞒也瞒不住。
“我倒想瞧瞧那老头能把你活吞了?”丁霂震不以为然,“如果他有异心势必会借此事做文章,我已经做好准备,你呢?我可是提醒过你很多遍了,防人之心不可无!”
丁霂霆一字一字的说:“三哥,你可以准备,但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对寂叔无礼。”
“嗯哼,虽然我是你哥,可你是老大,我得听你的。咱哥俩不是还要奔小康呢么?”嘲讽的一笑,收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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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沫吃着丰盛的早餐,一旁是丁霂霆痴迷而宠溺的眼神,旁若无人的展示他狂热的爱意,她却如坐针毡,只能沉默无语。
“沫沫,过会儿我就去棋盘路小学了,你照顾好自己。”他温柔地说话,她却感觉心痛,心痛得令她无法下咽口中的食物。
她想了想,靠过去,将脸埋在他胸前,“当心点儿。我大师兄他——性子比较急。还有,他手下的人功夫都不弱。”
“放心,我会十二分小心。”她的耳边是他清晰的心跳,动听的心跳,她暗暗叹口气,抱歉,?霆,她要言而无信了。
在他的嘴唇沿着着她的颈部一路轻轻吻下去时,她感觉自己的灵魂在出窍,不受控制的飘向上空,她坚定的心变得摇摆,开始优柔寡断。他是爱她的,她迷乱的想,无论他从前是怎样一个人,至少他现在是真心实意爱她一个人的。他和她一样渴望幸福,渴望过上平静的生活。
大师兄阴戾的目光忽然在眼前闪过,她哆嗦了一下。她认识大师兄十八年了,尚不能完全确定他的心性,何谈丁霂霆,一个从小“黑”到大的男人?
可是,这个男人会魔法吗?为何一靠近他便让她意志消磨,甚至摧毁!
“你为什么不纹个……海豚?”她问他,自己也感觉莫名其妙。是会因此觉得他安全许多还是自觉心安许多?
他轻笑一声:“好,等跑跑安然回来,我就去换成海豚。这一次,我会打麻药,不再让自己痛惨了。”
她打了个寒颤:“你这个纹身竟然没打麻药?”怎么受得了?
“因为仇恨,我曾无比疯狂过,可如今有了你,有了跑跑,我不会再疯狂。”他揉了揉她满头秀发。即便她还是坚持去见“彻骨”,他也认了。他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她。
“?霆……”以沫哽咽了。原谅我,就这一次,一次……对不起。
丁霂霆离开时,以沫摁铃叫来护士。“我还需要止疼棒,伤口好像又疼得厉害了。”
护士说:“可能肌肉在生长,你等会儿,我这就给你拿来,但是只能用半小时,之后该进行远红外治疗了。”
“谢谢。”以沫心想拿来后就归我使唤了。
二十分钟后,她换好衣服,关上门,从窗户爬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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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霂霆静静的坐在后面一辆出租车内,心痛的看着以沫钻进了等候在医院外的第一辆出租车内。
“跟上‘四眼’。”他拍了拍前面车座。
“是,老大。”
另外五辆出租车一道启动,远远的尾随第一辆出租车而去。
以沫特地注意了下身后,没发现可疑的车辆。
时针指向八点四十,她抵达三明学院新校址。这个大学紧挨着C市最大的紫微湖,湖边建有沙滩排球场,紧连着足球场,视野格外开阔。大概尚未交付使用,显得冷清清的。
她扫了一圈,除却几个简易工棚,看不出大师兄躲在哪里。
短信铃声响起,大师兄发来了指示:“面对正东方;十点钟方向走两百米。”
她辨出正确方位,看见那个方向种植了一片美人蕉,后面是一片灌木林。
“沫沫,你带尾巴来了。”没见着大师兄就听见他说话了。
以沫吃惊的往后看,发现送她来此的出租车又开了回来,后头跟着五、六辆出租车。
再回头,发现四个身形酷似大师兄的人站在跟前,还有两个酷似跑跑的孩子。都戴着大墨镜,因此辨不出具体样貌。
其中有个“大师兄”一把箍住她的脖子,枪顶住她的脖子。“谁再靠近,我杀了她还有跑跑!”
其他两个”大师兄”也掏出枪,一边后退,一边叫出租车上的人不许过来。以沫从声音听出这四个人都不是大师兄。两个孩子也不是跑跑,均被吓哭了。
身后响起飞机的引擎声,一间工棚散裂开,露出白色的机身,缓缓朝她开来。
螺旋桨的转叶制造出强劲的气流,将她的头发吹得乱糟糟。
这是在演戏,以沫告诉自己。大师兄只是为了安全离开,不会威胁任何人的性命。
出租车飞速开近,但一开进沙地,阻力加大,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有人在向出租车开枪。
“别开枪,大师兄,求你别开枪!”她的声音被引擎声淹没。她狠狠踩了身后的人一脚,随即一个侧转身扛住那人臂膀一扭,一拉。枪落在自己手里。她将枪顶着自己的脑袋,朝飞机上看去,就这一瞬间,几声枪响从身后传来,三个假的“大师兄”饮弹倒下。挟持她的那人因为提前倒地,反而捡回一条命。
飞机上也传来紧密的射击声,出租车被打得盖板掀起。又有人趁这空档从飞机上跳下,控制住两个吓呆了的孩子,其中一个跳在沫沫跟前,正是大师兄本人。“沫沫,你必须跟我一起走!”
“为什么?”以沫心想他为何变卦了?
“我答应过大哥带你远离这里,好好照顾你,可我没能做到!七年前我错过一次,不想再错。总之,你不能留下来!”
“可我的儿子和妈妈都在这里,我不能离开!”
“我管不了那么多,必须跟我走!”石杞不耐烦地夺下她的枪,“这里没装子弹!你再不走,他们会杀死你!”
“不会的!”
“跟我上飞机!我让你来见我就是为了带你走。听哥们儿的话,留下来你只会生不如死!”石杞箍住她的脖子,拿枪对准她的脑袋说话,目光却看向出租车那里。
以沫听不明白他的话,几乎在咆哮,”为什么这么说?为什么?”
石杞却自顾自的说:“沫沫,看看吧,他们多狡猾!根本没上当!为了杀我,他们不顾一切。可我有办法让他们滚开!”
飞机上传来高音喇叭声响,大师兄的录音在空中回旋。“姓丁的听着,我手里掌握着你们家族不可告人的秘密,让我安然离开大家从此各走各的路。否则这个秘密会被公之于众。你们丁家从此灭亡,再也别想在这世界上混!”
“大师兄,你知道什么秘密?”以沫觉得大师兄很疯狂。
“以后再告诉你!先跟我走!”
挟持孩子的两个男人又倒下。石杞朝两个孩子大叫:“快上飞机,不然会被打死。”
惊慌失措的孩子顺着舷梯往飞机上爬。
“大师兄,我跟你走,放了这两个孩子!”以沫知道他想干什么。
石杞箍住以沫也上了舷梯,命令里面的人将两个孩子扔出来。
就在这时,几道人影躲过机舱口的子弹,从机腹下钻出来,其中一个攥住以沫的脚踝。
“砰!砰!”接连两声枪响,那个男人倒在血泊中。
“大师兄!”以沫大叫。他不是说没子弹么?可手枪里射出的是什么?
而后,她看见丁霂霆的脸一闪,身影扑过来。石杞举枪便射。
【同生共死(二)】
“?霆!”以沫惊叫一声,右臂猛然上顶,子弹擦着丁霂霆的头皮飞了出去,但见他额头,鼻尖溅上零星血点。两人均惊出一层冷汗。
“沫沫!”石杞大恼,她怎么关心起丁家老七的安危了?她不是一直跟他格格不入么?
箍紧以沫,他再次瞄准丁霂霆,却被以沫死死掐住臂膀。“你想杀他,先打死我罢!”硬将他的胳膊拧向自己的脖颈。
最好的时机错过,丁霂霆身前多了几道身影,将他挡个严实,而且数枪齐射,头顶的机舱内传来惨叫声。是他的枪手中弹了。
更多丁霂霆的人从正面压上来,“放下武器”的喊声不绝于耳。他朝人群射击,但阻止不了更多的人围上来。
“你们再靠近一步,我马上炸飞机,大家同归于尽!”石杞打算孤注一掷,箍着以沫当挡箭牌,一步步往上退。机舱内一只握着遥控器的手从他脑袋后伸出来晃了晃。似乎不是唬人。
“沫沫,是你让我把跑跑抢来,我做到了,你却引来仇家对付我,这么想害死哥们儿?”石杞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往驾驶舱瞄了一眼,那笨货在忙什么,起飞啊!他付了他那么多钱不是给人看飞机展览的。“拉高!”他吼了一嗓子,那笨货诶诶诶了几声,可飞机不仅没动起来,螺旋桨还慢了下来。
以沫心中一凛,自己的确跟大师兄说过把跑跑抢过来。可此一时,彼一时,她如何解释得清?
从死去的枪手那里抓了枪,她对准自己脑袋,“丁霂霆,让他离开!否则……我这就死给你看!”
“沫沫!还记得早餐时我给你讲的小鸟的故事吗?”丁霂霆最怕看到这一幕,这傻丫头竟拿自己的命威胁他!她看不出石杞一直在利用她?
以沫怔住,他跟她讲那只小鸟的故事就是为了让她看清这一刻?如此说来他早就猜出了她的动机。
他说有只小鸟飞到地面啄食,突然有头牛经过,拉了一大坨粪将它埋在里面。小鸟苦苦挣扎不得解脱,无奈中唱歌聊以自。慰,结果被一只路过的猫发现扒了出来。小鸟本以为摆脱厄运、遇到了朋友,结果被猫当食物吃掉了。他说那头牛虽然伤害了小鸟却并非小鸟真正的敌人,而小鸟自以为救它出绝境的的朋友恰恰是毁灭它的杀手!”
以沫痛苦地看着地面上的那个男人,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可作为石家的幸存者,她没得选择。不顾石杞的生死,她还算人吗?枉活一世!
“沫沫,你什么时候跟这男人暧昧不清的?”石杞既愤怒又哀伤,七年不见,这丫头变了,再也不是那个仰望他,对他言听计从的小跟屁虫了。
“他……他才是跑跑的亲生父亲。”以沫从大师兄颤抖的手臂上察觉他的愤怒和震惊。但她自己不也是刚刚知道吗?
一切都乱了,从何开始说起?
“你还隐瞒了我什么,小坏东西?你跟兄弟俩都上床了?你真该下地狱!”绝望的石杞手臂在收紧。以沫呼吸困难,想否认都说不出话来。
“放开她,混蛋!只要你放了她,我什么条件都满足你!”丁霂霆看着以沫,心如刀割,什么海狼帮老大,什么丁氏接班人,统统不重要!他爱她,他只要她安安全全的,别有任何闪失!
彻骨的子弹也不能阻止他靠近她的心!
然而,他被几个跟班的死死抱住,无法靠前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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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严靳也带着警察赶到了,举着扩音器大喊,“老大,快回来!三哥收到了一份威胁信!”
“谁TM的威胁我都不想听!”丁霂霆红着眼睛喊,他只关心他的沫沫会如何。
“老大!三哥在求你!他说这事非常非常严重!你必须放这男人走!具体原因他连我都不告诉,只能跟你一人说!”
石杞朝天空放了一枪。“姓丁的,还是乖乖听你三哥的话吧,可别让丁家毁在你这不肖子手里!”
“沫沫……”丁霂霆泫然若泣。彻骨想带走他的沫沫!这一走,何时才能再见到她?
以沫此刻的心情与他一样,也感觉自己这一走,将与母亲,与跑跑——再难相见!
“死小子!哈哈哈哈哈……”石杞倒不恼恨刚才没能射死这个男人了——让他带着耻辱感活下去或许远比死在自己枪下更能愉悦自己。
“有种露出脑袋,别躲在女人身后洋洋得意!”丁霂霆真想打爆这个男人的脑袋,挖出他的心,掏出他的肺。狼心狗肺!
严靳还在喊:“老大,最新消息!跑跑在环海路50号里找到了,他只是饿了,没受一点伤。你快回来!三哥说事关整个丁家存亡,叫你别意气用事,他要带沫沫走就让他带走吧!”
“哈哈哈哈,你三哥是明白人!你倔个屁!”石杞狂笑着说,“沫沫是我石家的人,怎能跟你同流合污?”
丁霂霆似乎听不见他的话,“沫沫,跟不跟我?”一双眼睛通红,似要滴出血来。
以沫凌乱的发在空中飞舞,不时遮住她的视线,她嘶哑着喉咙喊,“你能发誓放过我小叔吗?”她只想给石杞寻个后路。这样,她才能心安理得的跟他。
“我不相信他!”石杞下巴抵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