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贴身保镖兼心腹严靳将手机递过来之前,丁霂霆正饶有兴趣的一边听罗倩哄劝男孩别哭,一边指挥自己那双善于翻云覆雨的手在键盘上飞舞,发出一串串生死攸关的指令。
他是欣赏自己这双手的,骨节均匀,修长有力,小时候他母亲曾抓着他的手说他是个钢琴演奏家的料。可现实将他催生成一个顶级屠夫,虽然极少需要自己动手,但因他一个号令死掉的人数也数不清。
命中注定他优雅地出生却无法优雅地面对人生。作为以非常手段重新整合“海狼帮”并火速继任的老大,他绝对控制了生杀予夺大权,同时也要为手下上万兄弟的性命负责。形势所迫,他早已蜕变为一条凶猛的鲨鱼,甚至连手足都不放过!事实上,迄今为止,丁家他这一辈人八个兄弟,上一辈四个叔伯,也只剩下他和同父同母的一个哥哥丁霂震而已,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幸存者,也是最强大的生存者。
他,绰号“白鲨”,一个在道上受众范围甚广、令人心惊胆颤的人物。
鲨鱼,从来就是嗜血的杀手,在娘胎内已经开始了自相残杀……
********
罗倩终于哄好了男孩,喜形于色。丁霂霆也结束了操作,丢下电脑,扔了一张现金卡过去,面无表情的说,“Well done!”
这女人是他一个星期前从“海狼帮”控制的一家高级娱乐会所“迷雾”带出来的坐台小姐,据说是新来的一批小姐中素质最好,品味最佳,学历最高的一个,还获得过国际性著名舞蹈大赛的奖项,可在他眼里不过是个会察言观色、做戏本领一流的尤物,当然,做/爱本领也一流,无需主动,便能将男人伺候得欲、仙、欲死,足以让男人魂不守舍、忘乎所以——不包括他在内。他向来冷静得出奇,一旦性趣来临,从不遮掩欲望,直奔主题,但仅限于此。不沉迷,不留恋,快进快出是他的风格。
出道至今,无数绝色佳丽于他身下流淌而过,或一夜,或数夜风流,再赏心悦目也不会留在身边超过半个月。这是他的原则,也是安全所需。
迄今为止,他未曾对任何一个女人动心过,一旦动了心,他想,离死也不远了。
严靳在老大接电话时朝罗倩瞄了一眼,可惜了,真是个大美人呢,但绝非善类。
“嗯,我知道了。”丁霂霆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将手机扔回严靳手里的同时,朝他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嘱咐司机去五福巷。
加长的迈巴赫62变换车道,折上另一条宽阔的马路。
罗倩挪动丰~臀紧挨着丁霂霆坐下,“小孩真是麻烦,可把我累死了。”
“永远不会再麻烦你,我保证。”丁霂霆凉凉的看着她,将正在吃草莓饼干的男孩推了一下。“去前面那个大叔跟前坐。”
不等男孩同意,严靳将他抱了过去,面瘫的脸挤出一丝笑容。“上几年级啊?”
“不告诉你。”男孩警惕地看着他,满嘴的饼干屑令他看上去像只既馋嘴又邋遢的小老鼠——最漂亮的一只。
严靳向他做了个扇耳光的动作,通过后视镜看去,老大和那个女人的形象被一个分隔屏挡住。
五福巷,是“海狼帮”一个极为特殊的部门所在,专设了秘密刑堂和拘禁室,紧挨着一座码头,实乃杀人,处理尸体的绝佳场所。
一帮神情冷峻的男人围上来将罗倩和蓝格子衬衫男带走时,两人刹那间明白大祸临头了,女人泪水涟涟地挣扎着,回头看向迈巴赫62内那张美得不像人也冷酷得不像人的男人,“?霆!别杀我,你需要我!”刚才他不是还在她体内极尽缠绵吗?
车窗缓缓上升,看不见那个男人的唇在动,但那双灰绿色的眼眸射出了冷漠的寒光。“他们更需要你!”仿佛地狱魔音在传送死亡的信息。
已经吓晕过去的女人没能看到那对绿眸被车窗遮住的一刻。
“好吧,现在轻松了。”丁霂霆将男孩抱到自己膝盖上。“喜欢吃甜筒吗?”
跑跑哇的哭了,“我要沫沫!”
丁霂霆蹙眉,将上车后从书包内翻找出来的日记本举起来,“她真是你的姐姐?”
跑跑使劲点点头。
“那她可以去死了!”
跑跑猛然惊愣住,接着使劲摇头。“我不要她死!”
丁霂霆好笑地随便翻开一页日记。“这样的姐姐我从没见过,变态!”
他见过她三次,没看出变态来,只是太冷,与年龄极不相符。第一次是在五月初,他去为丁霂震新开的一家商场举办的床上用品展销会送贺礼时偶尔发现了她,那时她是个“床模”。透明升降梯上,他随意瞥了一眼被挤得水泄不通的某个家具展示区。她就坐在人群中央一张King Size床上,上身完全靠彩绘纹身避免直接裸、露在无数贪婪的目光中。他当时的印象是这个小混血儿一脸冷冰冰的,没有一丝“床模”应有的热情,完全靠天使般的脸蛋,完美的气质和一流的身材吸引来最多的目光;第二次是六月初,在东南亚最富盛名的夜总会“惹火”里,她穿着性、感暴露的衣着跟另外一个女孩一起跳钢管舞,依旧是冷冰冰的脸,却因火辣的身材和摇曳生姿的舞蹈赚尽男人的热情;第三次则是一周前,他的车遇到交通堵塞,停在一条巷子里。是她带了一帮不过十几岁的男孩跟人打架,她这方赢了,不仅逼对方脱了裤子,还丢下身上所有的钱才允许离开。他原本是想叫人下车管一管这个小妖精的,但那天他心情不错,只默默看她如何打败了对方再扬长而去。
【混世帮】
以沫从地上爬起来,沿原路飞奔返回“第一橱柜”,路人纷纷驻足追视。如此美丽的少女,发辫松散,红裙破损,加上满脸泪水,任谁都会引起发不良想象。
第一橱柜的女店员和先前未离开的顾客可不这么想,只见那个混血美少女气势汹汹的又回来了,踢开店门,揪住一个女店员的衣领就问“我的背包呢?”
“……原来您放在哪里还应该在哪里。”该店员被少女凌厉的气势吓住,不敢直视她,却困惑地盯向她身上的红裙,又瞄了瞄模特身上那件,不由想,“第一橱柜”的名声怕是要毁了。
以沫一脚踹开刚才那间更衣室,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尖叫。她懒得理会那女人的反应,只管抓起自己的背包察看,手机,钱包,银行卡,钥匙,刀,电棒,辣椒水……一样也不少。她那套短裙依旧挂在衣钩上。
来不及换,扯下衣服便往外跑,丢下两个字,“破店!”
女店员和顾客面面相觑——今儿算是开眼了。
****
以沫骑上自行车一边往学校赶,一边打电话通知她的同学杨彻——她那“混世帮”的老二——紧急召开堂会。杨彻没来得及问缘由对方便挂断了,只感觉老大的心情大大的不好。
他自认为是了解以沫的,因为与她十六岁便认识了,高中不仅同班,还同桌过两年。那时,他在走廊里遇见她,为他的美貌和气质所折服,为了接近她,愣是放弃了自己的强项理科,报了文科班,并贿赂校领导将自己跟她分在同一个班,还把座位也调了,和她同桌。他借助各种机会接近她却仿佛面对一尊泥塑——女孩鸟都不鸟他。他只得用找茬的方式引起她的关注。两年中,不知被她打趴在课桌下多少次。但他自己门儿清,若真动起手来,她绝对不是自己的对手。他可是武术世家出来的孩子。他情愿示弱,即便被她打得鼻青脸肿也舍不得还手。考大学时,得知她志愿是翱翔旅游专科学院,便也选了相同的志愿。上大学后,她跟人打架,他便在一旁保驾护航,她惹了麻烦,他暗地里想办法善后。他为她做了很多,明的暗的都有,她领情也罢,不领情也罢,他不在乎,只要她能好好的在他面前站着,比什么都重要。
******
以沫进屋的那一刻,四个正在屋里猜测老大火急火燎召开堂会所为何事的男人立即跳起来,慌里慌张的,不是摔着了自己就是碰翻了凳子,各个目光痴愣,老大怎么与往日截然不同呢,丰满耸立的胸,修长纤细的双腿,紧包住的浑圆的臀……也太勾魂了吧?有个居然流了鼻血。
从一屋子男人惊愣的目光中以沫意识到自己眼下的形象可能不雅,后退一步,侧头看向一旁玻璃柜,蓦地一惊,一把扯下发绳顺了顺头发,又往下拉了拉裙摆。“看什么看?老娘没被人□!”说完踩上凳子发话,“一个小时内召集你们各自手下的弟兄,全城搜索一个灰绿色眼睛的混血男人,跟我弟弟的眼睛差不多,年纪约二十四、五岁,身高不低于一米八,体型看着清瘦,具体模样参照影星奥兰多·布鲁姆就对了。十万火急,越早找到越好!别问我理由!”她没敢报案,一来不清楚对方动机,二来也不相信警方办事效率。
几个男人眨眨眼睛,喉结上下滑动,艰难地吞咽下几口唾沫,心想老大没发烧吧,穿成这样,又发布这样不着边际的号令。
“不乐意?”以沫捏了捏拳头,血管内急速流动的热血几乎将周身的空气蒸发了。谁这会儿敢说半个不字,绝对找倒霉。
“那个……老大,奥……什么姆的是谁啊?”老四张晾发问。他只念到初中毕业就跑出来混,电影只看爱情动作片,还是靠租来的碟片窝在斗室内边看边模仿的那种人,就算熟悉某位影星也往往对不上名字,复杂的外国人名就更记不住了。
另外几个男人不由摇头,老四明显把他们“混世帮”的整体素质拉低了不少。
“瞎!《魔戒》里头的精灵弓箭手莱格拉斯啊,金发碧眼的那个帅哥。”老三顾兴延毕竟是大学生,不似老四素质那么低,却不知老四不是一般的瞎。
其实老五周信也挺瞎,据说是看到以沫的第一眼,感觉呼吸莫名的一滞,于是第二天便带人带礼物过来强烈要求入帮。他后来也曾挑衅过,借酒三分醉的戏说老大那副娇嫩的模样一用力就能压碎,但在被老大的铁拳砸晕后,总算领教到她是如何的娇嫩了。
“混世帮”的人都知道,谁敢跟老大挑衅,谁就吃大亏——那对拳头看着毫无威力,砸上身才知道重如铁锤。
“金发碧眼?老大不是要找绿眼睛的么?”张晾犯糊涂了——犯的很不是时候。而且脑子里冒出的竟是一只绿眼睛的青蛙。
嘭!胸口挨了一拳。
“打得好!”张晾犯贱的笑着,揉着胸口。真TM痛啊,这女人下手真没轻重,血快涌上喉咙了。
“再给我搅屎,裤子扒下滴热蜡油!”以沫不是吓唬他,她真会这么做。刚才那一拳远远不够舒缓情绪。
在男女情感方面她仍属于懵懂少女,但在对付男人方面早已是块心狠手辣的老姜了,所以得了个“玉面罗刹”的绰号。她认为跟这帮男混混手软不得,否则谁都能上来摸摸她的脸,检验她的肌肤是否跟绸缎似的细腻柔滑。当初,老三顾兴延就想这么干,结果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甘愿拜她为老大。
“老大息怒,老四这么单纯,说不知道一定真的不知道,待会儿领他进女生宿舍看一眼就没问题了。”杨彻及时解围。张晾感激的看着他,这小白脸看着虽然不舒服,人品却无话可说,是真哥们儿。
一番安排后,三个半大不小的男人忙着招呼各自手下的小弟兄干活去了,杨彻却没走。
“没听清楚怎么着?”以沫拧眉。
“你都没告诉我找到这人之后打算怎么办?”
“这就不关你的事了。”女孩打开背包,“出去,我要换衣服。”
杨彻摁住她的包,“告诉我,你从来没这么狼狈过,一定挺严重。”
“我更狼狈的时候非得让你看见吗?”以沫倏地弹开他的手。
“林以沫!我为你死都可以,就不能听你一句实话吗?”
“老二,你这话言重了。我不值得你为我去死。”
“值不值得由不得你说了算。”
“爱死不死,随你!”以沫双手伸到背后,开始拉拉链。“还不走?”
杨彻突然从身后攥住她的双手,阻止她往下拉拉链。“那个男人欺负你了?”
“嗯。他欺负跑跑。光天化日劫走了他。”
杨彻倒吸一口气,“他不会是那种男人吧?”
“哪种?”以沫没反应过来。
“……猥亵男童那种。”
以沫猛然转身,美丽的杏眼瞪得溜圆。“他敢!我割了他那玩意儿!”
杨彻暴汗,“以沫,据你所说那个男人看上去有钱有势,应该不是普通人,你打算单枪匹马跟他斗?”
“不关你的事。”她不想牵连其他人,虽然她厌恶男人,但对杨彻还是稍微区别对待的。这四年多的相处,她明白他的心思,就像明白自己的大姨妈每个月都会来一样。她是个没有未来的人,利用利用他也就算了,何必害他也没有未来?有些事,必须坚决划清界限,就算是对他的回报吧。
“怎么还不走,很喜欢品尝滴蜡烛油的滋味?”以沫拿衣服抽了他一下。
“我去安排人手。但是以沫你要知道,动静一闹出来,这学期的奖学金是没指望了。”
“谢谢你的提醒。”以沫哗啦褪下拉链,紧身裙从肩头滑落,肉色文胸的蕾丝边露出一大截。
杨彻脸蛋一红,惊慌地逃出门外。
【亲子鉴定】
去往“锦中庭”的路上,丁霂霆拨通了寂叔的专线电话。
年逾五十的寂叔是“海狼帮”元老级人物,论起行事的坚决果断,手法的迅猛狠辣,为人的冷漠持重,帮里没有谁比得过他。这位长辈在丁霂霆心中的地位甚至远远超过了父亲,不仅因他多次不顾性命救自己于危难中,还因他为人低调,从不端长老的架子,为“海狼帮”的强大甚至牺牲了个人利益,至今未能成家,可谓忠心耿耿,鞠躬尽瘁。
寂叔,是丁霂霆在这个世界上最信得过的人,也是唯一不设防的人。 自打四月底从阿姆斯特丹回到国内,寂叔身体一直不太好,系旧伤新伤一并发作。他安排他住进“锦中庭”——海狼帮控制下的最奢华的疗养院,并派出最好的医生为他诊治。目前恢复得不错。
问候完身体状况后,他告诉寂叔带个人给他看看,半小时后到。他做事一向缜密,在与他三哥?震见面之前,想先听听寂叔的意见。另外,时间上他特意放宽裕了好让小家伙填饱肚子。这小家伙拿舌头舔包装盒上饼干屑的样子让他实在看不下去。此刻,他后悔没把那个小妖精也带上,真想把她关起来饿成皮包骨再说——让自己弟弟饿成这样,绝非善男信女。
*******
见到男孩的一霎那,权寂的眼角抽动了一下,震惊,怀疑一并写在脸上,又于瞬间隐去,平静地问:“他是……怎么可能?”
“七岁,灰绿色的眼眸,相似的容貌,太巧了不是吗?”
“不可能!”权寂十分肯定的说,上前攥住男孩的胳膊,“你几月份生的?”
跑跑惊恐地撇了撇嘴,声音颤颤的,“爷爷,我一点儿也不好吃,还有……我五天没有洗澡了。”昨天同学借给他一本书就有吃小孩的恐怖故事。眼前这个爷爷一副凶相就好像要吃人,他后悔刚才不该吃那么猛。
“噗!”一向不苟言笑的丁霂霆被逗乐了,“寂叔,收敛点,不要眼光如狼。”
权寂的手微微颤了一下,松开男孩,脑中闪现当年的情景……那个婴儿明明已经死了,他亲眼所见……四肢都没了,有可能这么健康的活着吗?可眼前这个孩子,论相貌特征似乎遗传了这俩兄弟。他竭力回忆幼儿时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