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不在得听老二的。周信气嘟嘟地跟警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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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沫和相濡再次跪在冰冷的镜面砖上,霍老板龇着焦黄的大牙,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数落手下人,“一点不机灵,就这么在警察和记者眼皮底下捆了人家小姑娘?明摆着给人家抓把柄嘛。奶奶的,我们是债主,不是黑涩会!”
以沫嗤之以鼻。“我可是听说您就在现场,怎么,没您的指令这帮龟孙子也敢擅自做主?”
霍老板神色一滞,心想这丫头倒是一点不怵自己啊,谁不知道他“霍金刚”的厉害?多半是不知者无畏。“冲你这横样儿,多半是想赖账了。”
“不赖帐,我随你们处置,但是先放了我哥。”她哥是学法律的,出去后能通过法律途径想法子。总比两个人都焊死在这里强。
“你说了算?嗨,我这‘四季春’缺个老板娘,给你当得了?”“霍金刚”眯起眼睛。嗯,他妹妹眼力真好,只一面就看出这丫头不是池中物,调~教好了可是棵大摇钱树。她哥虽然书生气足了点,但比较好管,惹麻烦的可能性小些。
“沫沫,你的考试怎么办?我留在这里当人质,你回学校去。”相濡惦记着期末了,这两天正在考试,耽误不得。
那边霍老板笑了起来。“都什么时候了考奶奶个试?我妹妹难得来一回C市,还让你们两个毛没长齐全的小家伙欺负了。你说我这当哥的若不替她出头是不是当我死了?”
“说条件,少废话!”以沫从地上弹起来,又被摁下地。
霍老板十天前就听人说“惹火”来了个很有个性的混血儿,人漂亮得跟仙女下凡似的,关键歌唱得好,舞也跳得销魂,可人很倔,宁愿少拿钱也不加盟“惹火”束缚自己。“惹火”是航母级夜总会,手下一流的演艺人员很多,不在乎多她一个或少她一个,但对霍老板的“四季春”来说就不一样了。最近严打厉害,有些生意是不能做了,又不能干等着,上下这么多张嘴得靠他养,情妇开销大,社会上各层面关系得拢好,都是需要粉红开道的。万一哪尊佛没供好出个岔子他少不得脱层皮。现成的摇钱树哪有不攥住的道理?
“不打不相识,我‘霍金刚’也不是小家子气的男人。放心吧,不是让你跳脱衣舞这么俗气的事儿,也不是坐台这么不体面的事儿。我给你安排的绝对是好活计,能实现双赢的大好事!”“霍金刚”挤出一抹貌似和蔼的笑容,朝屋里的保镖们一抬下巴,“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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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霂霆为了哄跑跑,特地派人带他去儿童乐园玩。毕竟是小孩子,玩得高兴很快忘了着急见家人一事。待玩过瘾又闹着回家已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晚饭和中饭都不好好吃,丁霂霆听到保姆的汇报后,问男孩身体有无不舒服现象。保姆说没有,精神很好,就是不愿多吃。
总有原因的,丁霂霆过去先在窗外观察了一阵子,发现他不是胃口不好,而是故意克扣自己,瞧那双绿眼睛,时不时眼巴巴的扫几眼堆放在桌上的食物就明白了。
他走过去,拎起一盒据说是小孩流行的食物“星球杯”揭开封口往嘴里倒,还故意咂嘴称赞太好吃了。
跑跑嘴角往下撇了撇,哇的又哭开了。
他捂住耳朵,问他能不能不哭,男人动不动哭很娘的。
为了证明自己不娘,男孩使劲抿着唇,哭声没了,眼泪仍止不住,簌簌的从灰绿色的眸子里泻出。
丁霂霆的心没来由的软了一下,将他抱至自己膝盖上,问他为什么不好好吃饭?
“叔叔,我要回家。”他忽闪着大大的眼睛,被泪水打湿的心灵之窗澄澈得如同蓝天下的碧潭。
“你想没想过跟叔叔是亲戚?”他憋不住说了出来。
“我已经有亲戚了,沫沫还有相濡哥哥。你是坏人。”
“我是大好人。”他竭力耐心对他。“不信你出去打听丁霂霆是什么人?”
“绑架小孩的都是坏人。”男孩怯怯的,奶声奶气地说,“吉满跟我说放学后千万注意周围陌生的叔叔阿姨,如果不认识你还给你好吃的东西一定是想偷去卖掉,或者吃掉。”
丁霂霆挠了挠头,跟直线思维的小孩沟通挺头疼。他认定了自己是抢走他的坏人,这才不愿意吃东西的?
“你不好好吃饭,我马上叫人烧一大锅开水,把你炖得烂烂的吃掉。若好好吃饭我保证不碰你,比你那个狗屁姐姐好多了。”
男孩先是惊恐得瞪大眼睛,泪水滚了出来,待听到后半截话,放心了,跑到餐桌旁抓饭吃。
“用筷子或者调羹。”看那只肉乎乎的小手在饭里抓,他一阵倒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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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处理完生意场上的事,丁霂霆仔细阅读了男孩的日记。一篇一篇,对照着内容,小妖精和跑跑的形象从脑海中交替划过,仿佛自己当时就在那里,亲眼目睹了姐弟俩上演一个腻歪,一个冷拒的情景剧。对于跑跑来说,真是成长的烦恼呢。
耳边忽然传来跑跑的哭声,好像出事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过去,发现是保姆不小心抱他出浴缸时趔趄了一下,小家伙的蛋蛋磕在了浴池边,痛得脸都白了。
“来人!笨手笨脚的不用留了!”丁霂霆朝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女人喝道,“把罗医生叫过来给他看看。”
手下人将浑身瘫软的保姆拖了出去。他抱起光溜溜的小家伙,仿佛抱住年幼时的自己。这种感觉很奇妙,冷硬的心底似有暖流热烫烫的划过,说不出的柔软和舒适。
“跑跑,”他很自然地将手掌心敷在男孩的命根子上,轻轻揉着,“你真有可能跟叔叔是亲戚,你看你的眼睛跟叔叔一样。”
跑跑摇头,“我是妈妈生的,沫沫和相濡也是妈妈生的,你不是妈妈生的。我跟你不是亲戚。”
推理关系似乎成立,但很显然,被他搅乱了,丁霂霆只好换个话题。“你妈妈在哪儿呢?”
“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见过,沫沫说妈妈去疗养了,要很久很久,相濡哥哥和吉满姐姐说如果我很乖,学习很好妈妈就会回来。”
“这么说你并不知道妈妈究竟是不是植物人?”他觉得极有可能死了。
跑跑摇摇头。
他漠然地点头:“你姐姐不是好人,说谎话骗钱,还打劫钱财,对你也很不友好。她不喜欢你,不如跟叔叔一起过,天天给你好吃的好玩的,将来当个真正的男子汉怎么样?”
“沫沫喜欢我!只是……她不好意思说。”男孩露出焦急的神色。“她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姐姐,也是最勇敢的姐姐。我们大家都喜欢她。哥哥说等我长大了就会知道她为什么对我凶。”
“唉,典型的护短。你只是在她睡着时悄悄摸了摸她的脸,却还是被她打了,可见这女人又奸诈又无情。喂,你的蛋蛋还疼不疼?”见罗医生匆匆进来,丁霂霆想起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医生仔细看了看说没大碍,惯性蹭了一下而已。
“你比我幸运多了。”他放了心,将男孩重新塞进浴缸。刚才一哭一喊,又是一身汗水,得重新洗才行。“自己学会洗澡,我像你这个年纪已经会照顾自己了。”说着,将沐浴露扔进浴缸内,浮动的小黄鸭在水面上晃荡,笑呵呵的,让他想起自己童年那段快乐无忧的时光。
这孩子确实比他幸运多了。如果他就是三哥的孩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老大,如果没其他事我走了。”罗医生敬畏的看了一眼丁霂霆,得到默许后,起身告辞。
【无法冷静】
以沫没想到“霍金刚”打算用这种方式“放过自己”,膝盖跪着的那片冰冷迅疾窜起,蔓延至全身,连牙齿也颤了颤。
“我不答应!”相濡厉声叫道。眼前的男人口上说不是让以沫当坐台小姐,实际比坐台小姐好不到哪里去!一样伺候男人,只不过伺候的是腰缠万贯、口味格外挑剔的男人!以沫最害怕什么,别人不知道,他最清楚。除了自己,任何一个男人的近身触碰都会让她神经绷紧到几乎断裂。让她去色;诱男人却能全身而退怎么可能?不是要了男人的命就是要了她自己的命!
一记清脆的耳光将发懵的以沫震醒,猛然看向身侧的相濡,鲜血正顺着他的嘴角溢出。
“霍金刚”依旧笑着,懒洋洋的甩了甩手。“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小子!林小姐,不心疼你哥?嗳?小脸儿颜色都变了。”见女孩的眸子歘的转向自己,喷火,心不由一凛,“真不知你这副臭脾气‘惹火’的蒋老板怎么受得了的?早些时候你说在赤壁路见面还钱,我就怀疑你是丁老大带过去的人,心里还真有些忐忑,可他把你捆了丢给我调。教,一定不是他的人了。我只能说‘惹火’的蒋老板最近心情特别好,特别懂得怜香惜玉。”焦黄的大门牙在烟雾里若隐若现。
以沫在“惹火”蹲了半个多月,知道这类场所是妖魔鬼怪出没的巢穴,从开张那天起就不乏厚颜无耻,逼良为娼,残忍血腥,肮脏龌龊的剧情,却能极好的掩盖所有罪恶,就连午夜的奢靡。淫。滥也能无声无息的揉捻成飞沫,很快消失在散发着荷尔蒙躁动气息的空气中。
那晚快散场时,她亲眼看到十一号VIP包间内抬出来一个下。身赤。裸、血流不止的女孩,身后地板上溅落的血迹迅疾被清洗得干干净净,仿佛那个女孩只是大姨妈突然造访,血量惊人吓晕了自己。负责人当场宣布该女孩系急症发作,必须送往医院救治。
周围的人心有灵犀般保持沉默,脸色也习以为常的平静。
真的送往医院了?以沫有些怀疑。那女孩的模样糟透了,完全像个死人。
后来,她再也没见过她。
所以,当“惹火”邀请她驻店服务,她断然拒绝了,竟也没被刁难。她天真的以为是自己的鲜明立场赢得了老板的尊重。如今听了“霍金刚”的话她也疑惑起来,是真主听见她不断的祈祷还是母亲虽然躺着灵魂却一直守护着她?
但有一点她很清楚——姓丁的下流胚跟这个霍老板认识,没准之间还有见不得光的往来活动。
她的计策很失败。原本想借用时间上的吻合将“四季春”的人引到丁霂霆门口成为造势的另一股力量,没准还能拖延不少时间,不料反而将自己直接送到了砧板上,连喘息的空当儿都没给她留下。
丁霂霆势力到底有多大她不知道,但认定了他绝非好鸟儿,看他手下那帮助纣为虐的狗腿子就一目了然。
每次都是他破坏她的计划!妈的!他就是个只想毁灭她的恶魔!她的超级大煞星!
怒火再度燃烧。以沫发誓此仇不报非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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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惹火’拼一年未必有这一票捞得多。”“霍金刚”在兄妹二人眼前踱来踱去。“你们这年纪不趁着年轻多弄些钱,难道等人老珠黄了再徒生悲去?我‘霍金刚’可以向你保证人身安全不成问题,当然也需要一定的技巧和自身的领悟力。我妹妹愿意手把手教你,这就么签了吧。”
“行!”以沫打着颤,是祸躲不过,豁出去了。
“不行,沫沫!”相濡拿肩膀撞她。“霍金刚”的巴掌又抽过来。这回以沫有准备,一个递送,身体挡在巴掌前。啪!立马见血。“霍金刚”手指上箍着的戒指棱角扇破了以沫的唇。
“放了我哥,我跟你二八开!”以沫一边喊,一边撞向“霍金刚”,阻止他再次行凶。
“就这么定了!”“霍金刚”心情顿时大好。原本谈的他七,她三,她竟然主动提出让步,见好就收吧,这丫头倔,严打期间别把她逼得太紧了。
“半老徐娘”笑呵呵的进来,“林小姐年纪小倒是难得的明事理呢。”白了相濡一眼,“书呆子,远不如你妹妹!”
相濡厌恶地看着她,鄙夷挂在嘴角。
“咱们现在算一条线上的人了,让我回去考试,我家就在这里,学校也在这里,跑不了的。”以沫提出要求。那个无耻的男人劫走她的跑跑是为了确认血缘关系,她想跑跑除了不习惯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
“好说,我当然不担心你跑,有翅膀也飞不远,呵呵。”“半老徐娘”掏出纸巾帮她擦去唇上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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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濡背着以沫回到家,经过跑跑空空的小床鼻头发酸。将浑身虚软的以沫安顿到床上后,垂着睫说:“沫沫,你好好歇着,我去你学院请个假,然后回来做晚饭。”
“吉满说好了要来,她在大医院找个工作不容易,你别苦着脸让她担心,万一出了差错对大家都不好。”这几年,吉满帮衬了家里不少。跑跑每每遇到感冒发烧,头痛脑热什么的都是通过她开的后门,省去等待的时间不算,也免去无良医生给孩子乱开吃不死却无益于健康的药。在以沫的心中,吉满不仅是自己最亲密的朋友,未来的嫂子,也是跑跑的福星福将。就算哪一天她死了,也不会担心跑跑所托非人。
“是哥没用。”相濡将空调打到合适的温度,洗了把脸出门。
以沫待他走了,立即将空调关掉。她的心一直是冷的,室温再高对她也没多大影响,何必浪费电?
身体似散了架的以沫昏沉沉的睡着了,开始做梦,很多很多奇怪的梦。她不知道此刻丁霂霆正在派人调查她,也不知道两个小时后那份报告已经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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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以沫,女,出生于1990年9月23日,省旅游局直属翱翔专科旅游学院旅游管理专业二年级学生。身高1。69米,体重48公斤。专业课门门优秀,曾获得最优奖学金。擅长歌舞,精通英语,还自学了日语,俄语,法语。学院大型表演活动以及对外文艺赛事都指定她参加,获得一等奖若干。为此,她一年级第一学期结束时成立混世帮,通过替同学及社会上一些小混混解决各种难题从中牟利的事学院领导明明知道却采取睁只眼闭只眼的态度。她性格冷漠,自闭,在校两年除了帮内人,未曾结交校内外任何女性或男性朋友,校内各大社团也只报名参加跆拳道社。着装以黑白两色为主,因不苟言笑,偶尔笑时那是闪耀着倾城之光足以让天地为之迸裂的美……”
“消息渠道来源?”丁霂霆打断严靳的报告。他对这份调查的措辞不满,分明掺杂了个人情感色彩在内,能精准吗?他需要的是平铺直叙、真实详尽的信息。
“呃,帮里一个弟兄的表哥在那个学院当心理辅导员……”
“马上把他弄走!离得越远越好。”他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是,老大。”严靳偷偷瞥了他一眼——阴,跟面前的老板桌一样暗沉暗沉的。
“捡重点说。”老大转过身下的椅子,后背对着他。
“是!下面就是重点,林以沫与其弟林突至系五年前从J市迁入本市一葛姓人家落户。户主三年前因病亡故,姐弟俩生活来源中断,最初靠在政法大学读书的兄长林相濡和当护士的女友夏吉满资助,待考上大学后林以沫放弃住校机会,利用课余时间在社会上打工力图自立。其花销貌似很大,具体花在哪些方面尚待查实。”
“就这么多?”
“您吩咐捡重点说,其实……还有更多详细的资料。”他没敢说自己并不太清楚哪些才算重点。
“大学生一年住宿费大概多少?”老大又转过椅子,眉头微蹙。
严靳急忙看报告,“据我所知,也就一千多些。”
“拿过来我自己看。”
三分钟后,老大抬头,蹙眉更深:“知道什么是重点吗?”
“跟林以沫本人有关的都算是重点……吧。”严靳心想老大给的时间太紧,否则重点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