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叶子航跟程昭宇听得目瞪口呆,就连纪天睿本人都不禁要怀疑,这到底讲的是不是他本人的故事?怎么瞬间变成那种超洒狗血的青春偶像剧?
十分钟后,杨斯翰讲完故事,四个大男人同时陷入深思,一片静默。
纪天睿默默喝酒,看着三个大学时代认识的死党,四人一路走来,友情始终如一,不但每个月定期聚会,平常也会不时联络,相互关心,这回他决定包养一个女人,肯定在其他三人心海惹起轩然大波。
话说他们这四个黄金组合,平常号称“大男人俱乐部”,一向就是高唱单身万岁、自由至上,将女人视为麻烦之物。
叶子航,一向信奉“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的信条,认为衣服穿旧了,就该买新的,女人当然也是一个换一个,旧不如新。
程昭宇,虽然有个从大学时期就交往的亲密女友,却总是摆出傲慢的态度,总之女人乖乖听男人话就好,最好不要有太多意见,惹人心烦。
杨斯翰,他可是这里头最最厌恶女人的一个,女人对他而言是病毒,沾上了就有危险,最好速速远离为妙。
至于他自己嘛,虽然不排斥女人,也乐得与众家名门淑媛周旋来往,只是他关注的从来不是她们本身的相貌人品,而是她们身上标记的家世背景,他与她们交往,更像是生意上的接触,非关男女暧昧。
“你该不会打算背叛我们大男人俱乐部吧?”长考过后,叶子航代表众兄弟发言,语气满是鄙夷,眼神十分不信任。
老天爷,他该不会就此上了他们心中的黑名单吧?
纪天睿翻白眼,没好气地解释。“昭宇不也有个论及婚嫁的女友?你们怎么不说他背叛?”
“昭宇怎么样对他的女朋友,我们很清楚,就算那女人嫁给他,也顶多算是小老婆,他的大老婆永远是工作!”杨斯翰为程昭宇辩白。
是怎样?一个没日没夜的工作狂这么值得歌颂吗?纪天睿眼角抽搐,不明白为何兄弟的箭靶要对准自己。
“这还用怀疑吗?因为你很可能动了真情啊!”叶子航看出他的不解,主动解释。
“我承认我喜欢巧薇,不然也不会想把她养在家里,但你们会不会把真爱这玩意儿看得太简单了?我从来就不相信爱情。”纪天睿慎重声明。
这倒是。其他三个男人交换一眼,他们都很清楚爱情在纪天睿心中毫无价值,当年他出身名门的母亲就是为爱私奔,放弃了所有的财富权势,下嫁给他只是个平凡水电工的父亲,结果他父亲不但不懂得珍惜他母亲,最后还抛弃他们母子,跟一个在欢场中认识的女子远走高飞。
爱情是什么?不过是上天造来戏弄世人的玩意儿,看世人蒙蔽了眼,跌跌撞撞,藉此嬉闹取乐而已。
他绝不会傻到被耍得团团转。
“所以你不会娶她喽?”程昭宇试探地问。
“怎么可能?”纪天睿嗤笑。
“那她呢?她是怎么想的?”
“她说她也不想结婚。”
“你惨了!”叶子航一听这话,立刻大摇其头。“通常女人说不想结婚,其实心里就是想结得很,她们最爱说反话了,你最好小心点。”这可是他惨痛的经验之谈。
纪天睿听闻好友的劝诫,只是淡淡一笑。“巧薇不会那样。”
“你怎么知道不会?”
“我看得出来。”他对自己的识人之明有自信,虽然他表面总是温文尔雅,似乎对谁都好,但心里自有一把尺,精明地衡量每个人。“她答应让我包养,不是因为她爱我,想嫁给我,只是因为她累了,需要休息。”
“你干脆说她需要你的钱不是更精辟?”杨斯翰完全不信任女人。
纪天睿闻言,锐利地瞪他一眼。“她并不需要我的钱。”
“那她需要什么?”
“她需要——”纪天睿蓦地顿住,这问题实在太微妙,连他自己也不甚清楚。
当然,是他千方百计诱哄孙巧薇留在自己身边,但她究竟为什么留下来?最关键的原因是什么?他还没捉摸透。
“你这意思,该不会是说你也不知道?”程昭宇剑眉一挑。
他微笑了。“这就是她吸引我的地方,有时候你以为自己很接近她了,但下一刻,她又彷佛离你很远,她身上有一种作梦般的气质。”
“作梦?”其他三人惊骇地面面相觑,这种青少年用的形容词是怎么回事?他们的好兄弟该不会真的被那女人迷去了吧?
“她是个挑战。”纪天睿补充,星眸闪耀着熠熠光辉,就像拿到新玩具的小男孩,那种兴致勃勃又跃跃欲试的表情。
看来那个女人真的令他很动心。
看到他这种表情,三个大男人更担忧了,只有当事人毫无所觉,迳自沈浸在混沌不明的思绪里。
他的心,或许早就飞到遥远的彼方去了——
他怎么还不回来?
孙巧薇从画架上转过头,望着挂在墙上的时钟。已经接近十一点了,纪天睿却还不见人影。
是加班吗?或是有应酬?
她知道他工作很忙,但自从她住进他家后,他从未如此晚归。像是怕她一个人在家无聊似的,他总会尽早赶回家,即便必须把工作带回家做。
“就算不回来,也可以打个电话说一声啊……”她低声呢喃,但转念一想,又恍然觉得自己可笑。
她又不是他老婆或女友,男人有必要跟情妇报备行踪吗?
她自嘲地撇唇,命令自己静下心,可神思却由不得她控制,执意要远走。
她惘然想着那个不在家的男人,想他总是挂在嘴边,那谜样的笑,想他总是轻易看透她,害她经常得板起脸,假装不为所动。
她又忍不住想,他是怎么用他的方式调教自己,带她去买衣服,告诉她怎么穿着打扮才能诱惑一个男人,还有关于接吻的技巧……
不能再想了!
孙巧薇忽地感到双颊发热,急忙拿手捣了扬,扬去脸上的热气,也煽去脑海里不合宜的桃色画面。她一遍又一遍地深呼吸,强迫自己继续画画,慢慢地,一层一层地堆叠油彩,将摆在眼前的那盘水果静物画得栩栩如生。
渐渐地,她找回绘画的韵律,画得专注,连纪天睿进门也置若罔闻。他悄悄走到她身后,欣赏她的画,直到她抹落最后一笔,才扬声赞赏。
“画得真好。”
她吓一跳,蓦然回首。“你回来啦?”
“是啊,你都没发现呢。”纪天睿微微扯唇,似有些哀怨。“我看我今天要是整晚没回来,你也不会注意到吧?”
他这意思是她一点也不关心他吗?孙巧薇闷不吭声,对他意在言外的控诉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纪天睿眼色一沈。看来他养的这只金丝雀很不把他这主人看在眼里,冷冷淡淡的,真懂得伤一个男人的自尊。
“这样很好。”他突如其来地称赞。
“什么?”她一愣。
“我说你这样很好。”他盯着她,眼神忽明怱暗,异常闪烁。“就是要对一个男人若即若离,他才会对你死心塌地。”
他以为她在跟他玩欲擒故纵的游戏吗?孙巧薇颦眉。她才不是有意耍手段呢。
“就因为你不是故意的,是天然的,所以才更迷人。”他对她微笑,倾过身,双手捧着她脸蛋,见她鼻尖及脸颊沾上几痕油彩,嗤声笑了。
“你笑什么?”她警觉地别开脸蛋。“是不是我脸上沾到了?”天哪,那不是很丑吗?
她的惊慌稍稍弥补了纪天睿受损的男性自尊。她在意自己在他面前的形象,这就表示她并不是完全没把他看在眼里。
“等我一下。”他进浴室将脸盆装了水,又拿了两条毛巾,经过餐桌时,见钟点管家准备好的菜肴没有一盘动过,有些惊讶。“你没吃晚餐吗?”
他将脸盆搁在客厅茶几上,一面问她。
她点头。
“为什么?”他不悦地皱眉。“不是告诉过你,一定要好好吃饭吗?”
她静静凝望他。“我在等你。”
“什么?”他一时没领会。
“你没说晚上不回来,所以我等你一起吃。”她解释。
他怔住,看着她认真严肃的容颜,心跳顿时乱了几拍。
他以为她只顾着画画,对自己在不在家根本漠不关心,但其实不是的,她的确在意,否则也不会饿着肚子等他回来。
“你不要以为我是关心你或怎样。”她仿佛看透他思绪,冷着脸补充。“我只是在尽一个情妇的义务。”
“情妇的义务?”
“一个情妇,应该等她的男人回来一起吃饭。”
“谁说情妇有这种义务了?”纪天睿又心疼又好笑,她的小脑袋都在想些什么啊?“再说,就算你要等我好了,也不必等到这么晚,你肚子不饿吗?”
“我只是太专心画画,没发现已经这么晚了。”她倔强地辩驳。
而他看着她刻意表明不在乎的神情,不知怎地,心弦一扯。
若是她真的在跟他玩游戏,那这玩法就太高招了,先是让他以为她对自己漠不在意,却又在细微之处流露对他的依恋。
幸好她不是存心玩手段,否则怕是没有哪个男人能抵挡得住她的诱惑吧?
纪天睿笑了,胸口波动着连他自己也未察觉的温柔。“不好意思,今天我跟几个死党聚餐,忘了跟你说一声。”事实上他是故意下说的,想试探她的反应,而她的反应,令他很满意。“以后我如果晚回来,会先打电话告诉你的。”
“你不用告诉我。”孙巧薇不知他的诡计,嘲讽地轻哼。“反正我只是情妇,没资格过问你的行踪。”
“我怎么觉得这话听起来很酸?”他半开玩笑。
她一窒,用力瞪他。
他笑了,将她拉进怀里,坐在自己大腿上。“来,我先帮你把脸上的油彩擦干净,你再去吃饭吧。”
“我可以自己擦。”她别扭地转过头,挣扎着要起身,还不习惯与他太亲密。
“别动。”他用力将她拉回来,稳稳扫住,像哄小孩似地哄她。“乖,听话,让我帮你擦。”
孙巧薇脸红心跳,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照理说,她既然身为这男人的情妇,接受了人家的包养,就该温顺依从,满足他所有需求才是,但他太坏了,总是用这种温情的手段对付她,她宁可他粗鲁直接地拉自己上床,也胜过与他玩她不擅长的两性游戏。
他曾说过,一个情妇就该在床上满足一个男人,但直到今日,他还不曾真正占有她,只有不断的挑逗与暧昧。
他真的太恶劣了,这种温柔的恶劣反而最令人六神无主……
“你干么皱眉头?”纪天睿打湿毛巾,替她抹去脸颊的油彩,一面柔声问。
因为他太坏了。她郁闷地嘟嘴。
“现在又嘟嘴了。”他含笑望她,眼眸像两泓深潭,引人人胜。“该不会在生我的气吧?”
是啊,她是气他,气他对自己太好,又太坏。
“不要再嘟嘴了,你知不知道?这样会让一个男人很想……”他低下头,吮吻她的唇,直接以行动表示。
她轻微地颤栗,却没有躲开,虽然至今两人还不曾上床,但已经交换过无数个吻。她喜欢他的吻,总是那么温存,那么绵密,跟定杰的猴急粗率完全不同,他从容不迫,好整以暇,宛如有几百年的时光可供他恣意与她纠缠。
她喜欢他的吻,每一回与他亲吻,脸颊都会瞬间染成一朵最美丽的芙蓉花,眼眸会氤氲如水。
“你这样子,很漂亮。”他慢慢地停住吻,拇指缓缓抚过她红透的颊,星眸圈锁她迷离的眼。
她一动也不动,整个人放松地软靠在他怀里。
他继续替她擦油彩,一面擦,一面轻薄她,直到她叹息地闭上眼,仍不肯罢休。
“好了。”过了好片刻,他总算擦干净她的脸。“你肚子很饿了吧?去吃饭。”
她一点也不饿。孙巧薇睁开眼,迷蒙地望他,不知道自己因情欲而显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起来很媚,很诱人。
“不要这样看我。”纪天睿嗓音沙哑,暗暗深呼吸,与下腹勃动的欲望搏斗。
“你这样会让一个男人……”
“怎样?”她迷茫地问。
“想吃了你。”他坦率地低语。
既然这样,他为何不吃?她不解地望他。
纪天睿不解释,微微一笑。“对了,我有样东西送你。”他打开公事包,取出一个小方盒递给她。
她接过,打开一瞧,是一串银色脚链,作工细致,嵌着几个可爱的小钤铛。
“戴上。”他命令。
“现在吗?”
“嗯。”
她起身,迟疑地拿起那串脚链。“可是这样走路不是会叮叮当当的,很吵吗?”
“就是要这样。”他笑望她。“你戴上这脚链,在屋内走动就会发出声响,我听见了,就知道我的女人现在身在何处。”
“你——”她瞪他。“变态!”
他这是把她当古代的女奴养吗?
他只是笑,完全不怕承认自己的变态。
“我才不会戴上这种东西!”她傲然声称。
“你不是答应做我的情妇吗?既然这样,就是属于我的人了,我为自己的女人挂上铃铛,有什么不对?”
“我不戴。”
“戴吧。”
“不戴就是不戴!”
两个人为她该不该在脚上挂一串铃铛,进行无聊又空泛的争论,就像小学生幼稚的吵架,到后来,连孙巧薇自己都觉得想笑。
她在做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如此爱跟人针锋相对了?通常她对自己不满的人事物,总是采取冷漠不理睬的策略,现在她却为了该不该挂脚链这种小事,跟这个男人浪费唇舌。
这段日子,她是不是有点变了?
正疑惑时,纪天睿已经抓准时机,趁她不备之际,蹲下身,在她纤细的脚踝拙上银色脚链。
“喂!你——”她猝不及防,追着要打他,果然随着她的动作,铃铛清脆地响。
“你不觉得这样很好听吗?”他笑着顺势将她整个人搂进怀里。
“哪里好听了?我可不是你的奴隶。”她抗议。
“我没说你是奴隶,你自己摸摸良心想想,自从你住进我家以后,我叫你做过任何一件家事吗?连杯水你都不曾倒给我喝。”
这倒是。孙巧薇不得不承认,她岂止不曾伺候过他,反倒是他,经常为她张罗忙碌。
“你自己说我不用做家事的。”她小小声地辩解。
“所以我没要你做啊。”他轻笑。
“可是……”
“可是什么?”
“为什么你……”她垂敛眸,为即将出口的言语感到羞窘。“晚上也不要我……”
“不要你怎样?陪我上床?”他主动接口。
她又红了脸,像颗熟透的苹果,超可口。
他看着,几乎想咬一口,好不容易才克制住冲动。“那是因为我在等。”
“等什么?”她不明所以地扬眸。
“等你的心不在别的男人身上。”他严肃地回望她。“我不希望我们上床时,中间还躺着你前男友的幽灵。”
“你——”她愕然无语,好半晌,才找回说话的声音。“你连一个情妇的心都想要吗?”
“我不是想要你的心,只是想确定你在床上时,只想着我一个人。”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扯唇。“你就当这是一个男人的虚荣心吧!”
也就是说,他不仅要她心甘情愿地跟他上床,还希望她能真正地享受与他的鱼水之欢,毫无虚假。
她凝睇他,默默体会他这话背后隐含的耐性与温柔,一时心动难抑,纤足轻颤,摇响一串清脆铃声。
第5章
那个男人已经闯进她的心了。
当孙巧薇脑海里不时地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