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说完话正要回屋,萧掩的身后突然响起一声磁性低沉的声音。
“萧郎,忙完了吗?”
萧掩蹙眉,回头道:“道师阴魂不散怎样?”
景云听了萧掩的话,并没有生气,他上前一步对萧掩和岳凌风行了礼。
后道:“李家二娘子死了,我要留在国公府帮着给灵魂超度,早上刚醒,没什么事,先来看看老朋友。”
萧掩指着自己道:“在下是道师的老朋友吗?”
景云微微颔首:“是啊,不然贫道就一个朋友都没有了。”
萧掩道:“那您是不是对朋友二字有什么误会?肝胆相照的才是朋友,我们这种,只叫认识人。”
景云呵呵一笑:“看来萧郎对贫道有很深的敌意。”
萧掩垂垂眼皮,神色冷淡,声音也凉到了一定程度,道:“我对任何人都没有敌意,除非那些人惹到我了,所以道师不必自作多情,您还是赶紧说您的来意吧。”
萧掩跟逸风道士这些人,他确定是无论如何付出修补,都不可能是朋友,所以也用不着客气,就有什么说什么最好。
而他向来都是很温和宽厚的人,一定要这样对待自己,景云也明白他们所处的关系。
笑了笑,就不再拐弯抹角。
道:“贫道看萧郎脸色红润,喜上眉梢,看来和三娘子的好事,是要近了。”
岳凌风看向萧掩,突突呵呵一笑,放低了声音道:“你看,你恋爱了,大家都能看出来。
萧掩:“……”
他沉下脸,果真这狗道士又是要阻止他和李蘅远的事。
萧掩语气不咸不淡道:“对,好事将近了,到时候还请道师喝杯喜酒,道师赏脸。”
“好说。”景云也不气的样子,突然他嘴角勾笑,清纯的眼神闪过一抹轻蔑之意,道:“那我再问萧郎一个问题,您觉得您能活多久?”
萧掩眨了眨眼微愣。
景云点头:“是啊,您不是要成大事吗?那您觉得自己能活多久呢?您能陪李蘅远几年,而李蘅远,又能活多久。”
萧掩攥起拳头。
景云微微一笑,后行了个离别之礼。
“贫道只是来给郎君提个醒,好了,再会。”
他说完,慢悠悠的转身,他那恬淡的背影行走在雪白之中,寒风鼓动衣衫,灰袍飘飘,恍若临波般飘飘欲仙,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岳凌风跟萧掩站在门口看了一会,直到人不见了。
岳凌风道:“他到底什么意思。”
萧掩想到自己上辈子的死,那种雷劈之痛。
所以他这辈子也是二十几岁就早早死亡了吗?
逸风一派最注重因果,而很多事,往往就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就像檀香,他之前说檀香不会死,就不会死,她说檀香如何死,檀香就会如何死。
上辈子檀香是被余有德折磨而死,这辈子是被余有德掐死,简直是又一个轮回。
所以,他根本无法保护李蘅远吗?
萧掩慢慢放开手,灿然的眼睛,顿时失去光华,变得毫无生气。
……………………
远处银装素裹,凛冽的冷气让人精神振奋。
西池院的空地已经打扫的干净,砖面露在外面,不再有积蓄。
李蘅远听说萧掩来找她,高高兴兴的跑到台阶上去等人。
从三房那边时而飘来哭丧声,似有若无,李娇娥死了,三房昨晚就已经知道了,这种丧事,当然会有人哭。
李蘅远心恨那个李娇娥和檀香,所以人死了她也还是恨,听见哭声也没什么感觉。
见萧掩的身影从门口由远及近,立即露出欣喜的笑容。
对啊,别人死人,可是她看见萧掩还是掩饰不住的高兴。
“萧二。”李蘅远摆着小手:“上来啊。”
萧掩站台台阶上往上一看,窈窕的女子小脸红润,像是秋果,十分诱人。
她那笑容娇美如花,让人忍不住想采撷。
萧掩心想原来这就是喜欢,哪怕他方才心情沉重,可是此时看到自己喜欢的姑娘,不管她做什么,怎么看都特别目朗神怡。
393 担忧
萧掩提着袍子,阔步上了台阶。
到了台阶上,李蘅远主动拉住萧掩的手,然后上下打量一遍。
“萧二,你脸色不好啊?”
萧掩笑了笑:“是吗?我没觉得啊。”
他那好看的眼睛里布满细密的血色,眼底泛青,明明就是疲惫之态。
李蘅远轻声道:“昨晚累坏了,一宿没睡吗?”
她这样温柔的关怀,哪里还像是那个大大咧咧的傻姑娘。
他的阿蘅,其实是个心细的人,她想关心的人的时候,总是能让人觉得十分温暖。
只是看她愿不愿意。
萧掩真的十分疲敝,景云的话让他觉得自己回来的所有努力都要白费。
那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像是明明能看见笔直的前路,但是就是走不到头。
他张开胳膊,看着李蘅远的腰犹豫一下,最后还是把手垂下了。
李蘅远见他真的神色不振,低声道:“很难受?不然进屋去休息吧,外面冷。”
萧掩沉吟一下,到底舍不得离开李蘅远的关怀,没说话,但是点点头。
到了屋里,李蘅远让葡萄给萧掩热牛乳。
萧掩道:“我想喝口热水。”
李蘅远又对葡萄道:“那就煮开水送进来吧。”
葡萄得了吩咐下去,桃子和樱桃将点心和瓜果摆上来。
大家都能明显的感觉到温雅如风的萧掩今日蔫蔫的,所以忙完事,桃子便把樱桃拉走,留给两个人说话的空间。
这样屋里就只剩下萧掩和李蘅远两个人了。
“二郎……”
萧掩怕李蘅远再问他的事,忙道:“阿蘅,昨日阿耶跟你说了什么,你可知道楚青云是谁派来的?”
提到正事,李蘅远肃然的摇摇头:“没有,阿耶不说。”
阿耶跟她说完母亲的事,别的事她都舍不得再问阿耶了。
比如阿耶知不知道母亲现在在哪,是活着还是死了。
楚青云说的那个贵客又是谁?
他们现在什么样?
楚青云的事阿耶又知道多少?
这些事她都不敢再问了。
虽然好奇,但是母亲对于她来说,不过是个称呼,阿耶才是她的全部,她的命,如果是要在伤害阿耶的前提下知道关于母亲的事,那她就不知道了。
李蘅远反问道:“你也不知道吗?”
萧掩笑的莞尔:“阿耶临走的时候特意交代不许我审问,我敢审吗?所以我昨晚什么都没问,只是写了关于楚青云的案宗,让他无法脱罪。”
李蘅远转转眼睛,这就更能说明,阿耶是不想让她知道楚青云的事了。
她突然道:“萧掩,我跟你说一件事,你不要看不起我好不好?”
萧掩微愣,后笑道:“是夫人的事吗?阿蘅,你是你,她是她,当我们懂事之后,你犯了错就不能怪父母,同样的,父母的过错,也不该由你来承担,我们都是独立的个体,与旁人无关,你这样好,我又怎么会因为别人看不起你。”
一席话说的李蘅远感激又辛酸,昨晚阿耶不停的安慰她,让她挺直了腰杆,可她还是怕萧掩看不起她。
因为世人不都说有其母必有其女吗?
世人又有抄家连坐的刑法,如果父亲和子女没有关系,都是独立的,为什么事情往往都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所以还是有关系吧?
但她确定不会像母亲一样。
她要在成亲之前,就选择自己喜欢的人,不会随便同意不喜欢的人。
李蘅远见萧掩一直用安慰的目光看着她,他那轻抿下弯的嘴角这次不是敷衍的笑。
不是跟别人都一样的笑,是很用心的在鼓励她。
李蘅远也笑了,点头道:“对,昨晚阿耶跟我说了,母亲不要我和阿耶,跟着别人走了。”
“而我想,能让阿耶奉为贵客的,应该没有几个人,这个人是什么身份?阿耶不让我们查楚青云,是不是这个人跟楚青云有关呢,派楚青云来柳城,是不是他要报复阿耶,或者别的阴谋。”
萧掩的脑海中有精光闪过,不通的思路像是被人用什么东西一点,一下子就通了。
他低声道:“我之前就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可是我不知道那个问题是什么,只知道他关于夫人,我在想我错过了什么,被你这么一说,这个问题现在特别的清晰的在我脑海中。”
“阿蘅,你说假如你人母亲还活着,她如果还跟那个贵人在一起,现在是什么处境?是什么身份,你上辈子遇难,她知不知道。”
李蘅远微微张开嘴。
萧掩道:“是啊,我是没良心,我忽略了你,我一心想着打仗,我脑袋里不装之外的事,但是如果你跟我是亲人,我就不会这样,何况是自己的女儿,你母亲真的没有一点能力,还是真的这么狼心狗肺,什么都不管你吗?”
李蘅远看着萧掩微微摇头,可是从父亲对母亲的评价来看,母亲不是这样的人。
那么母亲已经死了?
也不会,如果死了,父亲不会对她说那些话,直接告诉她死了就算了。
所以母亲没死,但是却不救她。
按照父亲说母亲的脾气秉性,那就应该是不知道。
李蘅远的眸子暗淡下去;“可能她跟别人走了之后,日子过得并不好吧,起码没有跟阿耶在一起好。”
李玉山视若珍宝的人,可以为了她不理母亲,还让她待客,显然是对她十分纵容和宠爱了。
这样一比较。
那只有这个结论,冯衡过得并不好。
萧掩也看着李蘅远,眸光中有一丝担心。
李蘅远无所谓一挥手:“别这样,我又不难过,她也不是小孩子,自己做的选择,要自己承担,我想她这么多年也没求助我们,应该她自己心里清楚的,不用我们担心。”
萧掩点点头。
可是不担心冯衡,却不能不担心楚青云背后那个人的目的啊。
也不知道到底跟冯衡有没有关系。
萧掩轻轻叩着额头道:“别人都说我聪明过人,算无遗漏,可是重活一辈子,我怎么什么事都不知道啊?”
李蘅远忙道:“那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了,二郎,这个你不应该自责啊。”
本来他们围着方几而坐,李蘅远在主人位置,是上方,萧掩在下方。
李蘅远说完站起,坐道萧掩身边,看着他额头上的手犹豫一下,最后还是慢慢抬起自己的小手把他的手拉着。
“二郎,你还记得你昨晚说什么了吗?”
她说完,便坐在那里抿着嘴,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像是会说话,在静静的看着他。
那种姿态叫做等待。
394 圣旨
萧掩当然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当时的一时情动,变成了现在的进退维艰。
李蘅远肯定明白了他当时的情义,所以如果不说,会深深伤害李蘅远。
如果说。
之前他最为自信的能力,现在却是让他最不安心的东西。
他能一直陪李蘅远走到最后吗?
他能给她安稳的生活吗?
有逸风那一支人作对,他上辈子二十几岁就英年早逝。
那么这辈子逼急了那伙人,会不会他们又要动什么手脚,来害死他。
他如果死了,现在给李蘅远的蜜糖有多甜,以后的砒霜就有多毒。
见萧掩神色恍惚,看着自己去迟迟不肯说话。
李蘅远心想难道他又反悔了?
他并不喜欢我。
他要说的也不是想喜欢我,想娶我?
不不不。
李蘅远立即否定了自己,萧掩不是坏蛋,萧掩自己不确定的事,他就像之前一样,让你觉得飘忽不定,没有安全感。
但是他确定了事,就会一心要表现。
能感觉得到。
她以后要跟这个人在一起,也要信任他。
“二郎,你是不是病了?”
萧掩看着李蘅远关心的小脸,心就像是被人撕裂了一般,阿蘅成长到现在,已经不会因为他忽然改变,就生气不理她。
她还会考虑别的原因。
因为她至始自终都很信任他。
萧掩没忍住,回身把李蘅远抱在怀里,瓮声瓮气道:“阿蘅,如果以前是我自己自负,我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在意,所以我才敢大言不惭的说保护你,但是我现在害怕了,我有在意的东西,我想退宿,你会怪我吗?”
李蘅远感受着萧掩怀里的温度,明明是温暖结实的,明明可以依靠,可他为什么又这样说。
她嗔怪道:“你奇奇怪怪的,到底要说什么话?”
萧掩心想阿蘅,我要说我很喜欢你啊,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我们形影不离。
但是如果我注定要早亡,我怎么能占有你的心,对不起你呢?
可是不说吗?
不说吗?
让自己和阿蘅一辈子都遗憾吗?
萧掩大手揉着李蘅远的腰,想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这样合二为一,这样成为一体,就不用再惧怕了吧。
或许他应该跟李蘅远说实话。
不然李蘅远胡思乱想,只会恨他。
“阿蘅……”萧掩放开李蘅远,看着李蘅远的眼睛,微微张开嘴。
门帘子在这时哗啦一声:“娘子,有圣旨到。”
萧掩和李蘅远都因为被人打扰而扫兴气愤,可是是圣旨,二人都站起来。
萧掩比李蘅远更心急的看着来报信的樱桃:“圣旨,知道什么事吗?”
樱桃道:“还没宣旨,国公就是派人来通知娘子接旨,大郎君那边也要去。”
就是全家都要去接旨。
圣旨不能耽误,李蘅远遗憾的看着萧掩:“二郎,我要去换衣服。”
萧掩心想,莫非这是天意。
虽然不知道圣旨的内容,但是他有种感觉,不是特别好的事。
朝廷中一直维护李玉山的是口蜜腹剑的李丞相,是啊,别人都说他口蜜腹剑,可是他却十分信任李玉山。
但是皇上新宠信了一个姓杨的坤道。
上辈子,那个杨氏很快就要被封为贵妃,杨氏的堂兄也会成为皇上的心腹,这位宰相,跟李宰相不同,他特别忌惮北方势力,总会在皇上面前说李玉山会反。
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应该正是姓杨的发迹的时候。
但是上辈子并没有圣旨。
可是这辈子已经改变了很多事了。
所以这个圣旨,很有可能是针对李玉山的权利来的。
李蘅远说完话见萧掩有愣住了,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二郎?”
萧掩抓住她的手道:“我也去换衣,一会你带我去接旨,我想听听到底是什么事。”
………………
接旨要焚香沐浴,有一套繁冗的礼仪,这样才能显得对圣旨的重视。
李玉山换洗过后,从屋子里出来先到了外面厅里。
厅里有不少人,都穿着皇宫内侍的衣服。
他们都站在右上首位子的墙下,像是侍卫一样,在守护着什么。
而右上首的位置,此时正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男人面白无须,内侍的圆领打扮,衣服的前胸绣着张扬舞爪的猛兽,头戴一顶乌纱帽。
这人是皇上身边的得力太监,高淳。
李玉山之前进京的时候见过他,这人跟李丞相关系密切,所以应该是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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