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岳凌风那翘起来的眉毛,萧掩暗暗白了他一眼。
萧掩道:“可是一旦闹大,等于是把太守府的丑行公布于众了,太守府失职了。”
李蘅远蹙眉道:“那就让受害者吃哑巴亏?”
岳凌云看向萧掩:“阿蘅说的对,你想要公信力,到是藏着掖着,只能让百姓对你不信任,不如大大方方认错,还能有好感。”
而且他不是要建立一个公平的世界吗?
岳凌风说的公信力让萧掩有了一个想法,对于大奸大恶的人,惩罚他们,会获得百姓的好感。
他要亲自审问,可能会成为最后的赢家。
萧掩敬佩的对岳凌风和李蘅远拱拱手,比起他的算计,这二人的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确实在人品上更胜一筹。
然后萧掩对李蘅远道:“阿蘅,这次你可替我解决大麻烦了。”
李蘅远看着萧掩笑着,但是心底的思绪早已飞的很远,因为她还有一个提议。
阿耶说,董养浩和大哥都是指望不上的,让她好好哄着萧掩,这意思也就是以后她要依靠萧掩?
不,她曾经在萧掩面前夸下海口,她要为别人顶起半边天。
一个人,如何能顶起半边天?
近日她看书正好看到晏婴治楚,在庆休乱齐的时候,这人谁都敢杀,国君都杀了,就是不敢杀晏婴,因为晏婴有威望。
先不说晏婴是个大贤人,就是这威望,田宏禹后来收买人心,也要敬畏晏婴三分。
晏婴的威望,可以说让他在治国的时候无往不利。
阿耶和国公府在范阳成的威望都很大,但是她的威望不够。
她要威望。
李蘅远又对萧掩道:“萧掩,余有德行刑的时候,我要去。”
“你去?砍头你不怕,要去看热闹?”
李蘅远没有明说目的,点点头:“你按照我的要求,帮我准备吧。”
范阳县的衙门在西市东边的入口,一排二十间房的院子。
不过审讯的大堂不在这排房间之内。
那大堂跟西市的门脸平齐,都是向南的,是一个三间房那么大的屋子。
今日府衙要审讯的人是余有德。
余有德原本关在太守府,李蘅远提议要把他的罪行扩大化,所以萧掩把人从太守衙门,提到县衙了。
审判一个罪大恶极的人,那位审判的长官就会有好名声。
所以萧掩再三思考过,他现在在官场还是军中都根基不稳,正好范阳县没有县令,他要亲自审问。
萧掩高座堂上,审问着余有德的罪状。
余有德的事情其实非常清晰,盖七娘不畏别人的言语,亲自到大堂来指证余有德,再加上余有德平日里危害乡里,有很多街坊在一旁做辅证,所以余有德很快被定了罪。
这个罪一定,萧掩还翻出了余有德之前的罪行,都拿给余有德看,余有德在牢里被打怕了,而且都是他做过的,没人冤枉他,在这个时候,他很快签字画押,以求少遭点皮肉之苦。
余有德认罪,萧掩对他的审判是斩立决,尸首挂在菜市口悬挂三天,已警后人。
那宣判竹牌扔下去,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自然也有称赞官府秉公执法的,要知道这可是国公府的亲戚。
萧掩听了嘴角不自觉露出一抹笑容,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审判完,因为是斩立决,这个人要立即被拉去行刑。
就在衙役们要去拉人的时候,衙门口突出传来一声惨叫:“等等,慢着……”
接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踉踉跄跄的闯进衙门里。
因为要宣传余有德的罪行,所以审问是公开审理的,衙门口站着许多围观的百姓。
突然被这声音一喊,方才还喧哗的人群,此时倏然静下来,都看着那个妇人。
妇人身形狼狈,但是绸衣锦缎,头在珠宝,衣着富贵,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
这人正是余氏。
被李玉忠救出来之后,余氏还没回府,就听闻大哥要被审判。
而她此时自身难保,更别说找李蘅远给余有德求情。
李玉忠又骂她,冯微她不敢惹,所以只好趁着李玉忠不在的时候,自己跑来大堂了。
到了大堂里,余氏拉着余有德身上的铁链,开始撒泼。
那说出来的话毫无道理,只有气人。
萧掩坐着看了会,心想这个余氏还是来了。
今天是审问余有德,萧掩和李蘅远之前琢磨,余氏定然会来救人。
不过也只是闹闹事罢了,余有德罪有应得,李玉忠求情都不管用,别说余氏。
萧掩已经胸有成竹的对付余氏,所以余氏闯进来,他并没有让衙役为难。
这时候象征性的说两句:“堂下喧哗者何人?”
432 行刑
余氏道:“萧掩,别以为二伯将范阳交给你你就能耀武扬威,我是何人你不认得?你小时候长什么样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我就是国公府的三夫人余氏。”
周围有人小声议论,个别人发出看好戏的低笑声。
萧掩知道这是在笑话他,被一个妇人给顶嘴了。
萧掩也不恼,道:“不管你是谁,公然闯入府衙大堂,你有何理由,若是没有理由,别说你是国公府的三夫人,就是三郎,我也敢罚。”
堂上的少年气度沉稳威严,那优雅的语调中,带着不容置喙的冷意。
余氏是惯于欺软怕硬的,这一听,萧掩好像要罚她,她顿时吓得心砰砰跳。
但是却也不能走。
她女儿死了,丈夫养小老婆,那小老婆还差点害死她,但是丈夫也不帮着她报仇。
儿子又小。
她的人生,就只剩下大哥能帮她报仇雪恨了。
余氏是一定要救下余有德的。
她对萧掩:“谁都知道,这盖七娘嫁给我大哥好几天,是她父母同意的,她就是我大哥养的一个小婊子,管我大哥要钱我大哥没给,所以倒打一耙,她说的话还能信?”
盖七娘今日穿着一身蓝底白花的粗布衣裙,就笔直的跪在大堂上,跪在余氏身边。
此时余氏骂她,外面还有人议论纷纷,她依然岿然不动,依然跪的笔直。
她眼睛看着堂上正大光明四个大字,目光执着坚韧,像是一把利剑,要将四个字看穿。
这样坚韧不拔的女子,确实与众不同,有点让人敬佩了。
萧掩看着盖七娘,明白李蘅远为什么对这个女人赞不绝口了。
相比较,那个余氏真是恶毒的让人讨厌。
萧掩道:“不光如此,还有别的事,余有德都已经签字画押了。”
说完看向记录的目吏:“将余有德的证词给三夫人也看一看,其中有一项,余有德强暴自己的亲外甥女李娇娥,当李娇娥防抗的时候,把李娇娥掐死,这里都有细节和笔录,让三夫人好好看看。”
正在不依不饶的余氏如遭雷击。
“你说什么?”
她问着萧掩。
这时目吏已经拿着供词到了她前面,低头给她观看。
余氏不太识字,过了两行,好像有李娇娥的名字,但是具体事情她看不清。
余氏回身看向自己的大哥:“这些事都是真的吗?”
余有德脸上没伤,这萧掩十分阴损,他的伤痛走在别人看不见的对方,所以他一心求死。
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余氏问他,他恨恨的瞪了余氏一眼:“没见过你这么蠢的人。”
余氏头皮一麻:“你什么意思,你承认了,二娘是你杀的?”
余有德将脸转过去不看余氏。
这是外面的人议论纷纷。
“原来李娇娥是余有德的亲外甥女啊。”
“可不是,那是国公府的二娘子,上几天刚死,还以为是别人杀的呢。”
“竟然是自己的亲舅舅,这跟畜生有什么分别。”
“是啊,那就是或畜生,今后这女孩子,离什么舅舅叔叔这些东西都远一点……”
议论声还在继续,余氏却觉得天旋地转。
原来她的宝贝女儿竟然是被自己的大哥害死的,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比听到自己的亲大哥害死自己的女儿残忍。
余氏嚎啕一声,举起拳头就来打余有德。
“你这畜生,亏我担心你,我帮你求情,我自己都搭进去了,最后你反过来害我的女儿,你是畜生吗……”
这时一直在一旁没有出声的盖七娘突然冷笑一声。
余氏目光看对上:“你笑什么?”
盖七娘嘴角涌起一抹冷淡的笑,那冷淡中有讥讽,还有一抹同情。
所以这人是笑话她可悲,自己的女儿都被这畜生害死了,她还骂别人的女儿。
余氏张牙舞爪就像余有德扑过去,她咬上余有德的肩头不松口。
余有德身上都是铁链子,推不开余氏,疼的大叫:“大人,大人,我要行刑,我要行刑,快把这个疯婆子给我拉开吧。”
相亲相爱的兄妹,转眼间就变成了人间最大的仇人。
所以人的立场哪有一成不变的,不过是没惹到她头上而已。
这余氏骂别人的时候如嗑瓜子一样香脆,现在知道自己的女儿被人害了,也受不来了了。
萧掩任由余氏哭闹后悔,大堂上一片混乱。
后来是李玉忠过来找余氏,才把纷乱的局面平息。
余氏趴在李玉忠怀里哭:“二娘是他害死的,是他。”
说的当然是余有德。
李玉忠对于这个结果也是大吃一惊。
之后他看了口供,余有德供认不讳。
李玉忠气的将余氏推到在地,就是这个愚蠢的妇人,害了别人家的女儿她毫不在意,这回轮到了自己的女儿,这是报应吧。
李玉忠再不管余氏兄妹,请求萧掩立即将余有德处死。
萧掩见余氏和余有德都算是得到了惩罚,对着衙役一挥手:“拖下去,行刑……”
……………………
本有些阴沉的天气,倏然间就晴了。
不过西北风更大了,夹杂着一些枯枝败叶,时而打在人的身上脸上,很是疼痛。
就算是这样的大风,是这样的阴冷天气。
菜市口还是被围了水泄不通,因为这余有德真的已经天怒人怨,百姓们都恨他,恨不得凌迟了他,砍头都觉得轻了。
此时余有德就要被砍头。
行刑的地方临时搭了一个一尺高的台子,行刑官坐在西边角落里,中间的空地都让出来,以用来行刑,这样百姓看得清楚。
行刑的刽子手已经就位,余有德穿着死囚的衣服,被衙役压上台来。
因为一路都有人围观追着看,余有德新换的囚衣,被砸了许多枯枝烂叶,早都面目全非了。
他也没什么好争辩的,只等着行刑。
不过侩子手让他跪下来,他看着那明晃晃的大刀,还是吓尿了裤子。
余氏对着监斩官求饶道:“能不能在等等,能不能再等等……”
等李玉山回来,这些事不是这些小年轻的审问,说不定能饶他一次。
监斩官是萧掩安排的,得到的命令就是立即斩杀。
他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正好挂在正中间。
时辰到了,他还管余有德说什么?
竹牌子一扔,喊道:“行刑。”
433 收买
围观的众人都屏气敛神,同时目光看向菜市口的西方,并没有看余有德。
因为余有德毕竟是国公府的亲戚,大家都怕这时候突然有人喊刀下留人,那就白高兴了。
大约过了一个呼吸间,街道那边十分安静。
刽子手再不啰嗦,手起刀落。
就听余有德啊的一声,然后人头和身体就分成两截。
不过这时候他还没死透,人头在台上滚了三滚,两只鼠目才闭上。
“死了死了。”
没人来阻止,没人喊刀下留人,作恶多端的人,真的被正法了。
不知道是谁先带头,开始鼓掌。
接着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有人应该是受过余有德的迫害,也不敢说,不过私底下记了仇,所以去找那刽子手,想要余有德耳朵一块肉来吃。
刽子手不是不想给,但是余有德是要悬门示众的,所以不能给。
不过自己够解气了。
死了让大家知道他的恶性。
于是众人又议论起来这个人死得好了。
人一多,不免就有这种声音。
“余有德为什么能祸害人这么久,不还是有国公府的庇佑吗?”
但是这种事大家心里有数就行了,不是所有人都敢说出来。
就在大家既沉湎于余有德死的喜悦中,又对国公府的势力畏惧中。
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声叫:“她是干什么的?“
“那是谁啊?”
众人都被声音吸引,一起抬起头看向台上。
台上走来一个少女,约莫十四五岁,她穿着火红的素面狐狸皮斗篷,头顶梳着双髻,髻上箍这两个金铃铛。
装扮算是朴素大方的,但是那衣物和头饰在阳光下反着璀璨的光线,一看就知道不是俗物。
少女走到余有德的人头旁边,拎着那人头的头发,然后面向众人。
众人中发出一声惊叹声。
少女眉目如画,容貌艳丽,那双与众不同的大眼睛,十分夺人目光。
再看她手里的人头,还在顺流的滴血,可是她一点也不害怕的样子,用诚然的目光看着众人。
这分明就不是普通人。
众人议论开来:“这谁啊?”
“谁家丫头,怎么跑上去玩了?”
有监斩官在,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上去的吗?因为是西市附近,还真有不少人认得这个人。
这不是最爱吃的那位娘子吗?
有人喊道:“这是三小娘子。”
“是啊,是国公府的李三娘……”
“李三小娘子。”
又有人问道:
“三娘子拿着余有德的头干什么……”
对啊,这才是让人不解的地方。
国公府跟余有德有亲戚,这李三娘不是来阻止行刑的吧?
然后没来得及,会找别人秋后算账。
台下众人看着那还在滴血的人头,心不由得都提起来。
李蘅远此刻的紧张也不亚于任何人。
她家虽然人多,但是她从来没有面对过这么多人,这么多陌生人。
而她要做的事,就是收买这些人的心。
大哥不能指望,阿耶早晚会老,她的命运,绝对不要交给除了阿耶之外的人摆布。
她要自己撑起一片天,然后好有能力替别人撑起一片天。
她不要做萧掩或者任何人的附属品。
对,哪怕是萧掩,也不指望。
人声已经鼎沸,都是在议论她的。
李蘅远陡然间将余有德的人头提高,高声道:“这个人,他叫余有德。”
众人的声音被那稚气甜脆的声音吸引,议论声渐渐低下去。
李蘅远已经说出去一句,就没那么紧张了。
她又道:“我是国公府的李三娘,我叫李蘅远,我阿耶是李玉山,就是这个余有德的亲戚。”
四周的声音更小了。
李蘅远将人头举得更高:“这余有德丧尽天良,是我国公府的耻辱,是范阳的耻辱,是我国公府没有好好照顾大家。”
说完将人头摔在身后,她跪下去,对着人群磕了个头。
“柱国公府对不起范阳的百姓,让你们受苦了,我李蘅远在这里替阿耶跟大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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