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掩用匕首将窗花化开一个小洞,然后眼睛试探着放上去。
因为天色不早了,屋里也比较黑暗,萧掩看了两个呼吸,才适应那种没光。
正对着窗口的方向,摆了一张床榻,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坐在上面。
男子黝黑但眼睛十分明亮,萧掩拳头不由得攥紧了,正是这个盖子仪,专门坏他好事的东西。
盖子仪坐在榻前连连太息。
萧掩细听,就听他嘀嘀咕咕道:“盖子仪盖子仪,妹妹也没事了,娘子都没给你关在牢里,这天大的恩情啊,可是你却滥杀无辜,你为什么要那么冲动,就凭你的所作所为,娘子杀了你也不多……活该你过节也不能见到家人……”
萧掩听了拳头攥的更紧了,这小子是在悔悟。
知道悔悟的人,就还有救。
而且李蘅远毫发无损,就算在律法上,这个人也不是该死的。
但是盖子仪不死,万一还如上辈子一样坏他的好事怎么办?
萧掩想了想,后眸子一沉,那是他做了重要决定的样子。
他走到门口,钥匙插在锁头里,啪嗒一声,那铜锁就开了。
里面的人应该是听见了声音,有站起来走路的脚步声。
萧掩没管,一掀袍子,走了进去。
屋里盖子仪确实在地中间站着等着人来。
见是个陌生的郎君。
他上下打量萧掩:“你是……”
萧掩之前并没有来见盖子仪。
见盖子仪看他的目光很好奇。
萧掩道:“我叫萧掩,如今太守衙门归我管。”
李玉山是范阳太守,但是他也是三郡节度使,常年打仗在外,所以太守衙门的管理比较混论,全靠一块令牌。
由着李玉山自己任命。
这个范阳百姓都知道规矩。
盖子仪恍然道:“那你就是长官了。”
萧掩道:“正是,你妹妹的事已经过去了,但是你刺杀李三娘的事不能这么罢休了。”
盖子仪十分从容道:“这个是我的错。”
说完跪在地上道:“郎君,我不知道您跟三娘子是什么关系,但是我想拜托郎君一件事,三娘子救了我妹妹,我在这里都知道,您要罚要打都行,但能不能让我见三娘子一面,给她磕个头认罪?我对不起她。”
屋里虽然朦胧,但是盖子仪诚然的目光还是能看得十分清楚。
萧掩微微垂下眸子。
在他的印象中,这个人沉稳凶狠,勇猛老练,处处与他为敌,是他最敬畏的对手。
但是此时的盖子仪,黑还是那么黑,但是气质天然憨厚,可不是那种杀人如麻的人精摸样。
是什么原因让上辈子和这辈子的盖子仪差这么多。
萧掩想了想,上辈子听闻盖子仪的妹妹被婆家折磨而死,盖子仪杀人不成入过牢狱,在牢狱里被关了一年半,然后不知道怎么感动了看守牢狱的衙役,那衙役帮着盖子仪走动,盖子仪就被放出来了。
算是捡了一条命。
但是那时候他可不知道盖子仪是范阳人啊。
萧掩又觉得命运不可思议。
应该是上辈子盖七娘死了,盖子仪或许是刺杀的李蘅远,或许是李家其他人,这不得而知,总之受到了不公平待遇,所以会远走他乡。
萧掩剑眉一挑,对啊,这就难怪盖子仪对范阳兵特别凶狠,只要两军交战的时候,他一定要身先士卒亲自上阵,其实是恨。
是恨。
萧掩的目光又落在盖子仪期待又真诚的目光上。
上辈子盖子仪的脸上没有这样的表情。
那么这辈子盖子仪的脸上也没有恨。
是不是这辈子他们不会在成为宿敌了?
萧掩心头有一瞬间犹豫。
但是盖子仪滥杀无辜这件事,他还是有根刺。
盖子仪还在等着他回话。
萧掩慢声道:“不必了,你不分青红皂白就去刺杀三娘子,没有必要见她,如果真心悔悟,要不要她原谅,又有什么区别。”
盖子仪目光有一瞬间失望。
后愧疚一笑道:“是,我今后再也不敢乱发脾气,我自己发誓,自己管住自己,让娘子看我今后的举动。”
萧掩沉吟一下道:“没有今后了。”
441 猜忌
盖子仪又是一愣。
萧掩道:“你若是刺杀普通人没成,可能还有活路,但是李三娘尊贵无比,我此次来,就是要对你行刑的。”
说完他掏出匕首,那寒冷的白刃对着盖子仪的额头。
盖子仪神色一惧,后自嘲道:“我做错了事,就应该受到惩罚,有什么好躲避的。”
说完抬头看向萧掩,黑亮的眸子带有一股凛然之气。
他道:“郎君你动手吧,我妹妹已经得救了,是三小娘子救得,所以我这条命,就是三小娘子的,我刺杀她有罪,你杀了我吧。”
说完,闭上眼。
盖子仪准备慷慨赴死,他做好了准备,可是那疼痛却迟迟没有到来。
盖子仪睁开眼,就在这时,一个有力的大手抓上他的肩头。
那少年道:“我说的没有以后,是你以后要做个正派人,到范阳县做个不良人如何,从未百姓做实事的小吏坐起,保护一方平安。”
盖子仪愣愣的看向前方,他方才到底听到的是什么?
他不用死了么。
盖子仪兴奋道:“郎君,您能做主吗?”
萧掩淡淡笑道:“难道你不知道这些案子都是我办的吗?我能不能做主,你刺杀的李三娘是我未婚妻,你说我能不能做主?”
竟然是三小娘子的丈夫。
盖子仪十分失敬的样子。
是去做不良人啊,不过他的理想是做个像李玉山那样的人,能够真正的守护一方百姓。
不过能跟着三小娘子的丈夫混也值了。
盖子仪高兴的忘乎所以,自己嘀咕道:“从来没听过三小娘子定亲了。”
萧掩:“……”
他和李蘅远定亲是早晚的事。
萧掩要走出房间,见盖子仪没有跟上来,他回头看了看,那个憨厚的青年人还在原地兴奋的跳脚。
这个决定应该是对的吧?
萧掩被青年那笑容感染,不自觉勾起嘴角。
他要谋反是要给天下百姓公平,如果为了一己之私就杀死盖子仪,那对盖子仪多么不公平。
盖子仪就是百姓,对盖子仪都不公平了。
他还谈什么理想。
所以不如收服了为我所用好了。
萧掩走出小屋子。
外面天已经黑了,腊月初八,没有月亮,天上星斗零星可数,可是他的心,却从来没有这么明亮过。
太守衙门左边街道的路口,一亮灰色的油璧车停在那里。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从太守门前跑向马车,到了马车车帘口,她掀开帘子往里面道:“娘子,郎君带着盖子仪出来了,没有杀人。”
里面的人立即道:“快上车,别让他发现了。”
等那少女上了车,四个侍卫和一个车夫立即动身,很快消失在太守府附近。
………………
萧掩安排好盖子仪后往家走,到了家门口,天已经黑了。
可他家门口却一点也不黑。
一个妙龄少女挑着一盏新样式的风灯,正垫脚看着他的方向,看见他,那少女十分高兴的摆着手。
是李蘅远在等着他呢。
人生最解乏的时刻莫过于此,忙了一天回来,你心爱的人就在门口给你照亮等你。
萧掩大跨步走向李蘅远。
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回去,还在这里等我。”
李蘅远也刚回来不久。
盖七娘给盖子仪求情,她想让萧掩方盖子仪出来,但是萧掩人不在萧园,让李孺慕一打听,萧掩去了太守府,竟然就是去见盖子仪了。
李蘅远想到萧掩曾经对她说过的话,盖子仪是非不分,应该严惩。
所以她便跟踪了去。
其实她跟踪萧掩还有另外一层。
萧掩是重生之人,萧掩性格其实十分冷淡,他只有对那些与他有关的人才会有情绪。
所以萧掩对盖子仪的表现,就显得特别关注。
李蘅远推断,萧掩跟盖子仪上辈子可能有什么交集。
而且萧掩想杀了盖子仪。
盖子仪暴躁,找软柿子捏,这是十分不好的性格,但是要说生死,盖子仪罪不至死。
而且他的冲动和暴躁是事出有因,是因为妹妹遇到了不公平。
国公府的人虽然无辜,但是也不是那么无辜。
所以萧掩要是真的杀了盖子仪,肯定是前世的原因,萧掩还不告诉她,这人也就显得不分是非,那跟盖子仪没有多大区别。
好在萧掩没有杀人,还妥善安置了。
李蘅远十分欣慰,但是欣慰的同时不免又有些害怕。
在盖子仪这件事上面,她是怀疑萧掩了,她责怪萧掩不坦白,但是她自己,对萧掩也无法全部坦白。
就怕萧掩知道会十分伤心。
她得想办法弥补。
心里怀着愧疚,听着萧掩的问话,李蘅远脸上一阵尴尬,好在天黑看不清。
她想了想,跳起来勾住萧掩的脖子,在萧掩嘴边亲了一下。
“我想你了。”
萧掩猝不及防,心头像是被蜂蜜糊住了。
他接过李蘅远手上的灯笼,把李蘅远抱起来转了一圈,然后在李蘅远额头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道:“我也想你,你吃饭了吗?”
李蘅远摇摇头:“还没吃。”
萧掩蹙眉道:“往天你不是都吃过了吗?”
他回头看向天边的夜晚,是的,他回来晚了,已经过了饭点了。
可是李蘅远这个小吃货怎么可能没吃饭呢?
萧掩转过头问道:“你出门了?”
李蘅远心头咯噔一跳,摇头道:“没有啊。”
又道:“我给你送好消息来了,你不是想阿耶?阿耶过了年就能回来。”
之前樱桃来送消息的时候萧掩就已经出门忙事情了。
所以这是第一次听说。
他大喜过望:“这么好?阿续呢?”
提到大哥,李蘅远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她道;“最幸运的就是,大哥也跟着一起回来,阿婆还说,等大哥回来给大哥娶媳妇。”
萧掩朗声一笑道:“那对阿续来说,可能不是什么好消息了。”
接着萧掩又感慨似的说:“真好,阿耶就要回来了。”
李蘅远听着他那欣喜期待的语气,心头的紧张慢慢放松下去,盖子仪的事,她出门的事,应该可以揭过去了吧?
接下来萧掩让李蘅远进门,然后二人用餐说话,萧掩问了一些关于新年的内容,再也没有提到盖子仪。
后等吃完饭,他们又开始了送人回家的“游戏”。
442 捕鸟
不知不觉间,又到了腊月二十四。
从二十三开始道除夕,过年的气氛就十分浓烈了。
而二十四,正是扫尘日。
桃子等人带着下人开始爬窗上棚,开始一天的忙碌。
李蘅远背着手看了一会,没什么意思,突然间想到萧掩。
萧掩家差不多每天都要进行这样的活动,那今天岳凌风应该可以少干一些。
李蘅远想着,自己去找披风披在身上,然后谁也没带的出门去了。
李蘅远从后门走的,路过西府花园。
七天前下的雪,现在还没融,院子里除了道路之外,到处都是灰色和素白的世界。
花园假山处的花径是半圆形,围绕着假山左右,有两棵褐色皮的小树。
以前李蘅远没注意,今日一看,两个小树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粉红色的花骨朵,那娇嫩的颜色,点缀在雪白之中,实在好看。
原来竟是两棵梅花树吗?
李蘅远对植物都很在意,万一能吃呢?
她知道只有梅花能在冬天开。
那这就是梅花树了。
她的园子里,还有一片梅林呢,不过她好久没去了,所以都没注意。
这两棵树不在梅林之中,少了那些香雪海的气势,但是能让人耳目一新,可爱摸样又是另一种欣喜。
李蘅远凑近了的去看。
就在这时候,眼前突然一阵疾风吹来。
李蘅远没看清,只觉得是个黄色的影子一闪而过。
她想到那婢女的叮嘱,急忙闭上眼,然后用袖子遮住眼睛。
等他站稳了之后,透过袖子缝隙望天上一看,果然是一只黄鸟在头顶盘旋。
李蘅远心想我必然打不过它,可别让他啄了我的眼睛。
于是她抱着头,急忙向后门跑了。
………………
岳凌风听见焦急的敲门上,接下围裙,从厨房了出来:“谁啊?被狗撵了?”
门口传来李蘅远的声音。
岳凌风心头一跳,感觉跑到门口打开门。
大门口,李蘅远头上包着风衣帽子,袖子挡着脸,低着头,简直把自己当粽子了。
岳凌风心想眼睛都不露出来,这是怎么过来的。
他把李蘅远拉进门里,然后关上门问道:“你怎么了?”
李蘅远一阵后怕道:“有鸟撵我,我怕她啄我眼睛。”
不是被狗撵,这年头鸟比狗还牛逼吗?
他二人正说着,萧掩一身灰色长袍,从正房的门里走出来。
“怎么了?阿蘅怎么了。”
看到这二位,李蘅远这时候心里已经安定多了。
她放下袖子露出脸道:“西府花园里有两只黄鸟,在我头顶转悠,婢女说那鸟会啄人眼睛,我害怕啊。”
竟然有这等事。
萧掩忙把李蘅远抱在怀里,然后拍着李蘅远的背道:“先不跑,我这就带人是把鸟打下来。”
李蘅远在萧掩怀里忙不迭的点头。
看着着亲密的两个人,岳凌风脸顿时黑下去,以前还能避避人,现在完全当他是空气了。
………………
一个时辰过去了。
萧掩正屋的地毯上,横七竖八躺了三十多只鸟。
各种颜色,每个身上都有血迹,嘴也都断了。
李蘅远就坐在地毯钱的长榻上。
她:“……”
她抬头不满的看向萧掩:“只有黄鸟会啄人眼睛,这不是都打死了吗?你怎么把麻雀也打下来了,还有那两只蓝羽毛的,那是我阿耶特意放在园子里养的。
萧掩:“……”
萧掩心想我只知道有鸟要啄我媳妇眼睛,管它什么鸟。
萧掩去找西府的园子管事说了李蘅远遇到的事,西府现在也在热热闹闹的打鸟呢。
不过这些都是他打的。
李蘅远的语气明显是不高兴。
萧掩想想道:“可是已经死了,行了,那我不给你看了,我把鸟埋了吧。”
萧掩打了这些鸟,都拿回来是想跟李蘅远邀功的,没想到李蘅远不领情。
就在萧掩有些落寞的时候,李蘅远叫住他:“别,别浪费了。”
萧掩正弯腰去捡鸟,听见了手一抖,看向李蘅远:“怎么?”
李蘅远舔舔嘴唇:“你帮我洒点盐,烤了吧,够吃到晚上了。”
萧掩:“……”
他就知道结果是这样。
……………………
厨房门前拢起了一堆炭火。
一根铁钩子穿着十个洗的干净的麻雀正架在上面烤。
李蘅远说要吃鸟,萧掩就给她烤鸟。
他二人围着火堆一边烤鸟一边说话。
岳凌风用围裙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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