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意思是不是说她傻?
李衡远半敛起眼睛,一脸防备:“那我又为何要信你?”
“为何?”萧掩浅笑,笑容好看如花,让人很想亲近,但微微上提的嘴角,李衡远感觉到他好像志在必得什么。
萧掩继续道:“因为你要自己感受,我到底是要害你,还是为你好。”
如果她单纯的认为萧掩是要挑拨她们亲人之间的关系,那么萧掩就是坏人。
但是她梦醒后脑子清醒多了,阿婆是偏心的,婢女是不把自己放在心上的,李娇娥简直就是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是要害她的。
所以有时候亲人,亲密的人,也不见得就是都好的。
李梦瑶是她从心眼里不想理的人,萧掩的药帮了她大忙。
李蘅远一直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萧掩,希望能从他脸上看出什么,但是萧掩身姿俊朗,神色坦然,让人无法从心底里去厌恶他。
那怀疑的感觉,也就不由自主少了。
李蘅远长吐一口气道;“最后一个问题,既然是为我好,你为什么要为我好,我们本无瓜葛,你之前什么卦象是不是骗我的?缘分之说也是骗我吧?知道我在祠堂,让萧媛媛引诱我的也是你。”有些事当局者迷,可是一旦跳出那个氛围,那些怪相也就能想通了。
萧掩脸上的笑意一点点褪去,屋子蓦然间静的的出奇,李蘅远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萧掩会如何回答?
沉吟良久,最后萧掩低头一笑复又抬起头:“说起来我自己都觉得荒唐,我的理由我自己也不信,我就是想让你平安,没有别的意思。”
屋子又静的针落可闻,李蘅远又看了萧掩一会,他好看的嘴角没有动,没有下文了。
这种理由没头没脑,让人如何信服?
李蘅远道:“所以你真的骗了我,还说自己不会撒谎?”
萧掩瞪大眼睛:“我何时骗你?你有什么好骗的?是你自己跟着萧媛媛闯到我家,把我的夜宵都吃了,卦象真假你自己不会判断吗?至于下药,我承认之前没告诉你是我不对,可是我告诉你了,你不会觉得对不起老太太吗?我到底哪里骗你了。啊?”
萧掩陡然间咄咄逼人的追问让李蘅远十分愧疚。
她没有色,这个肯定了。
吃了萧掩的夜宵……呃,也是真的。
至于其他,萧掩在帮她啊。
李蘅远最怕对不起别人,这么说来,萧掩就真的是人好而已,声音气势都低下去:“我接受你的好意,这次的事情谢谢你了,你不要跟我生气。”
一个没人教没人管,身边只有佞人的小娘子,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分析出利弊,并且大胆的相信一个不熟悉人的话,虽然他使了点手段……
但李蘅远是有魄力和能力的,萧掩相信。
而且认错态度好,孺子可教。
他又露出温和的笑意,心里暗藏志在必得,道:“事情还没完。”
还没完?她就拖着病不去接李梦瑶,阿婆寿辰快到了,自己就会把人接回来,总不能逼着带病的她吧?
看着萧掩眼里的意味深长的笑意,李蘅远摇头,阿婆肯定又起幺蛾子了。
李蘅远道:“既然你要帮我,好人做到底,你说如何把这件事直接解决了?我听你的就是。”
萧掩道:“这样吧,我手头上也没可用之人,你派两个人给我。”
萧掩只是家里副将的儿子,不像她,阿耶留给他好些侍卫呢。
李蘅远道:“你等着。”她站起来走向梳妆台。
萧掩看着她开妆奁的动作,嘴角又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李蘅远摸着妆奁底层空空如也,神色大变,怎么会没有呢?坠子是阿耶教给她调遣侍卫的,她每次用完,都会放在这里,怎么会没有呢?
李蘅远突然回头,正对上萧掩含笑且肯定的眼睛。
她惊的退后一步,身子依靠在梳妆柜上:“这个妆奁,只有我和钱嬷嬷能打开。”
萧掩道:“要相信自己看到的。”
李蘅远使劲摇头:“不可能,没有跟我说过,她拿去做什么?”
萧掩摊摊手。
李蘅远快要哭了,能干什么,当然是调遣侍卫用,可是钱嬷嬷有什么事要调遣侍卫?
漆黑的夜空陡然间闪过一道光,是闪电将天的黑幕撕裂,李蘅远和萧掩齐齐看向窗外,接踵而至的闷雷咔的一声……
0045 揭穿
一夜大雨,清早起来,地面都是湿漉漉的。
天上骄阳高照,雨过天晴的空气却让人十分舒服。
钱嬷嬷踩在西池院后院通往外院的理石夹道上,出门前忐忑的心情被好天气冲淡了不少。
她不应该接受刘老太太的相求,越想越不应该。
不是能力不够,是李蘅远看她的凌厉目光一直印在脑海。
那孩子大大咧咧的,但是对李梦瑶和刘老太太好像伤了心,这件事要是事发,恐怕不能轻易过去。
迎面走来两个月宿院的大婢女。
“钱嬷嬷?奴婢给钱嬷嬷请安?”
“您老这是做什么去?还劳驾您老亲自走一趟,用不用婢子帮您?”
看,每一个人都对她恭恭敬敬的,就算是大婢女,也任由自己差使。
若是不能帮刘老太太一个小忙?她还是西池院的掌家人吗?
心里有了倾向,钱嬷嬷笑眯眯的答应着:“去给娘子办件事。”
李蘅远特意交代钱嬷嬷的,那就是别人无法插手的,在李蘅远心里,钱嬷嬷比刘老太太还要亲上一层。
大婢女们知趣的让开路,恭送钱嬷嬷。
钱嬷嬷微微仰着头过去。
迎着微冷的清风,她慢慢的笑了,真是,有什么好害怕的,她是在替娘子做事啊。
刘老太太为了李梦瑶都抹脖子了,难道她不替李蘅远答应?
答应是替李蘅远尽孝。
再说,李蘅远从来都离不开她,生气,也很快会过去的。
钱嬷嬷劝服了自己,很快就将一开始时的危机忘在脑后。
过了垂花门,就是东府的外院了。
比内院占地还要多,不过院子已没有内院的精巧或者恢宏。
有的地方,树荫遮盖下,能看见联排的厢房,都是粗使下人住的。
在院子中轴路的两边,又是一个个精巧的院子,靠东边,离大门不远,地二座,就是侍卫李孺慕的住所。
李孺慕是李玉山在被突厥人屠杀的村子里捡回来的孤儿,收做养子,教授武功。
后来李玉山看他个性内敛,不会与人交际,就没让他上战场,留下来保护李蘅远的安危。
虽闷嘴葫芦一样,倒是对李蘅远忠心耿耿的。
钱嬷嬷走到院子门口,伺候侍卫的小厮认识钱嬷嬷:“嬷嬷,您老过来了?”
语气态度无不恭敬。
钱嬷嬷听的心里慰贴至极。
微微颔首,用眼皮着小厮:“公子在吧?老身要吩咐他办点事。”
小厮忙道:“不巧,公子打算出门,在跟尚总管商量出行之事呢,在前院大堂。”
李蘅远病着,李孺慕往哪出门?没有李蘅远的命令,他如何出门?
钱嬷嬷摸着手里的玉坠蹙眉:“去哪里?”
小厮道:“奴婢不知。”
一副好怕的模样。
钱嬷嬷想了想,摔着帕子继续往前走。
一进府院有一大片碎青石空地,那是前院侍卫下人点卯用的。
空地后面,有一长排厢房,就是总管每日发放命令的场所。
此时空地上站了几排下人,有管事在训话,外院事物钱嬷嬷不管,只看一眼,就进了厢房正中间一排,这里就是大厅了。
大厅里只有一个扫撒的小婢子在擦拭门窗几柜。
钱嬷嬷道:“可看见孺慕公子?”
小婢子忙站好了,手指指着西边,钱嬷嬷跨过正厅的中间隔断走向西边,到了第二个屋子,见李孺慕正在窗前看着窗外。
屋里布置的亦如个人家会客的厅房,雪白的北墙挂着猛虎下山的字画,两边是隔断的十字格栅拉门,前面对开大窗。
正中间褐色毡毯上放着四角小几,几上是吃喝的拼盘,几后一张长屏风将后面的摆设都挡住了。
钱嬷嬷看了一眼几上的吃食蹙蹙眉。
也不知道是谁在这地方吃东西,这是外院会客用的屋子,或者商量事情,不是宴息室。
她看向窗边,就这一个人,定是他了。
“孺慕公子。”钱嬷嬷一下子从方才的不满转为笑意,李孺慕也算主子,坏规矩就坏吧。
李儒慕愣愣的回过头:“钱嬷嬷。”然后好似想到了什么,转过身微微颔首。
这是问好了,这人总是后知后觉的比别人慢一拍。
钱嬷嬷看着李儒慕深邃的眸子一笑:“听说您要出门啊。”
“嗯!”
就没下文了。
李儒慕也胡汉混血,长得英俊还有些异域风情,就是这一棍子只能打出一个屁的个性太让人烦了,所以这么多年,也没听说哪个女孩喜欢他,他喜欢哪个女孩,李玉山也不在家,没人管他,二十好几亲事都没定。
钱嬷嬷想,没有李蘅远的命令,李孺慕就算出门也是办私事,不能越过她。
她走到李儒慕身前,拿出小鱼吊坠:“去安排娘子出行车驾和仗势,娘子要出门。”
李儒慕看着小鱼吊坠却不接,脸还是那般木木的。
钱嬷嬷暗暗叹息一声,不说清楚,这人就这么艮。
她和声细气道:“娘子要去接四小娘子,还是按照原定的计划,你去组织一下,稍后就出门了。”
李儒慕没有向以往一样直接去,抬起头道:“娘子不是病了吗?还去接人?”
尚总管请过大夫,但是钱嬷嬷不觉得只知道尽忠的李儒慕会去打听李蘅远的病情。
李孺慕除了管李蘅远的出行,别的事就只剩下练武。
至于其他侍卫,也是这样闲闲的。
东府外院各司其事,基本不会越界。
钱嬷嬷笑道:“娘子已经好了,自己的亲妹妹要回来,她哪能不去接,你快去准备了。”
李儒慕摇头道:“嬷嬷敢保证?娘子真的好了?怎么我昨晚去问尚总管,总管还说下午请了大夫来呢?嬷嬷是娘子身边的老人,娘子看着身体虽好,可也不能病着折腾啊,万一病大发了,别人不心疼,心疼的应该是嬷嬷您吧?”
接着又道:“要是娘子不去,嬷嬷是知道阿耶的规矩的,我们这些人,不能离开娘子附近,否则咱们都要受罚。”
钱嬷嬷没想到不善言辞的李儒慕突然会说这么多话。
她感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但是又想不起来,道:“怎么公子还不信老身了?娘子是老身一手带大的,还能折腾她不成?真的好的。国公的规矩老身更不敢坏了,万一娘子遇到好歹呢?所以怎么可能不是娘子去,就是娘子,真的是,要接四小娘子回来。”
李儒慕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该提醒的都提醒了,见钱嬷嬷还是脸不改色的撒着谎,接过小鱼坠走到屏风前:“娘子。”他深深一躬身:“出来吧。”
钱嬷嬷正因为李儒慕接过玉坠而以为大事已定,感到欣喜,陡然间听到李儒慕叫妹妹,吓得身形抖了一下:“孺慕公子,您在叫谁?”
“嬷嬷,兄长是在叫我。”
0046 出发
屏风后传来冰冷的声音,接着李蘅远在桃子的搀扶下从苍鹰展翅的长卷后走出来。
她微黑的小脸好似因为这两日连续腹泻而瘦了一圈,突显睫毛浓密的茶色大眼更加灵动深邃。
气色看着不好,但目光十分清亮。
哪里还有往日的憨娇之态,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
钱嬷嬷像是被人从头顶浇了一盆凉水,清醒的同时,差点魂飞魄散,背后心吓得瞬间都是冷汗。
“娘子……”她又有些难以置信。
娘子怎么会在这?
李蘅远接过李孺慕手中的小鱼吊坠,拎起来给钱嬷嬷看:“我昨晚就知道它不见了,而能打开妆奁的只有嬷嬷和我,我没有动,那就只有嬷嬷了?我原本还不敢相信嬷嬷会背叛我,可是你方才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听得清清楚楚,背着我,差遣我的侍卫,还是为了接曾经烫过我的李梦瑶,嬷嬷你是不是疯了?李梦瑶给了你什么好处?我把家都交给你,你就这么对待我。”
她越说小脸涨得泛紫,显然是气的。
能不生气吗?当她看见钱嬷嬷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气得发抖,但她多么希望钱嬷嬷是别的事来找兄长,或许不是别的事,但是也不要说出来。
她给钱嬷嬷设置了那么多暗示,桌上的吃食,是她最爱吃的。
李孺慕那么不善言辞的人,今日却问了那么多话。
这都是提醒。
可是钱嬷嬷为了帮助别人出卖她,已经兴奋的忘了形到什么都不顾。
根本就没引起她的注意。
钱嬷嬷就算还搞不清楚李蘅远为何会出现在屏风后,但看李蘅远咬牙才没有发出来的脾气,也知道她已经被抓现形了。
一下子就慌了:“娘子,我……”
她不能像婢子一样给李蘅远跪下,因为李蘅远是她带大的,那样就一点尊严都没有了。
可是不解释清楚,看李蘅远不断起伏的胸膛,显然比想象中还要生气。
那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消气。
钱嬷嬷在脑海中组织着语言。李蘅远这时候却抬起手打断她,回头看着桃子:“先把嬷嬷带回去关到她的院子厢房里,不要惊动其他人。”然后看向李儒慕:“兄长可以带人出发了。”
钱嬷嬷听李蘅远的意思不是要当即惩处她,可是这样吊着,更让人心惊胆战,因为什么样的可能性都有,还不如直接一刀踏实。
她不走,她要知道娘子到底怎么想的才安心。
急的发问道:“娘子,您要干什么去?您听婢子解释啊。”
李蘅远盯着她委屈到不行的脸冷笑:“你不是很喜欢李梦瑶吗?跟阿婆串通在一起要接她回来,我如你们的愿,就接她回来。”
亲自带大的孩子目光淬冰的看着自己,这让钱嬷嬷一时无法接受,她后退三步身子瘫在窗墙上:“娘子,您不会接了。”怎么可能还去接?
可是李蘅远真真实实让李孺慕出门,肯定有预谋,就像是在这里预谋她。
钱嬷嬷再没那种气定神闲的自信认为李蘅远会原谅她,娘子有大计划,都没跟她说。
这让她如何脱身?如何跟刘老太太交代?
钱嬷嬷急的像是在受炮烙之刑,在火板上行走。
“娘子,您听老奴解释。”她去拉李蘅远。
李蘅远不耐烦的躲着她,同时看着桃子:“还不送她回去。”
桃子去拉钱嬷嬷,钱嬷嬷不动,不能走,还不知道李蘅远要干什么。
桃子低声道:“嬷嬷,您也是老人,别让婢子为难。您这样,娘子更气。”
钱嬷嬷心头一惊,对,李蘅远在气头上更倔。
虽不甘,还是跟桃子走了。
李蘅远待她走后狠狠一瞪眼,后朝李孺慕一挥手。
李孺慕立即出门。
李蘅远目送着李儒慕离去,怨怼的泪水慢慢蓄满眼眶,这些人不是都逼她接人吗?就给她们接回来。
………………
刘老太太比往天早醒了一刻钟,她归结原因是因为担心孙女的事。
没办法,侄女孙女都得依靠她,不操心不行啊。
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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