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蘅远将对峙的两边中间清理出了一个一尺宽的“路”,然后她端着宝剑厉声道:“我是当今万岁亲封的珍媛县主,你们是什么人?敢闯我驿馆?”
王府侍卫没有动,也没有惧色,显然在他们看来,闯驿馆这种大事不算什么。
袁亮更是一笑道:“原来是珍媛县主,失敬失敬,不过我们不是闯,是来拿人的。”
“一个叫做墨玉的范阳人,偷了花蕊夫人的东西,我们要把人带回去,彻查此事。”
李蘅远小时候就在军中呆过,别看她是草包,可是衣着品阶他都认得。
那些侍卫,明明是王府的配置,花蕊夫人再大的名气,也用不了王府侍卫。
而她刚刚得罪了恭王,一想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李蘅远道:“这就找上门了?不好意思,你们说的墨玉,不光是范阳人,还是我珍媛县主的侍卫,说他偷东西,你们有什么证据?”
墨玉被家里兄弟保护着,这时候正在一排的侍卫中间。
他听了李蘅远的话,那沉默的深色越发沉浸,好看的眼睛中透着一股要与人对决的很光。
袁亮看着李蘅远,轻轻一笑:“有没有偷,带回去审问一下就可以给县主交代了,所以县主还是让开把,别让我这个跑腿的难做。”
李蘅远嫣然一笑,道:“这意思就是一定要陷害我的侍卫了,那好,你有本事从我身上踩过去,那你可以随便抓任何人,就怕你没那个胆子。”
话说到最后,她眼睛立,一改方才笑时候的娇俏可人,变得威严凛然,周身都透着冷意,竟让人无法不在意她的气势,而那茶色的眼睛中透出来的光,有种让人自惭形愧的正直在其中。
袁亮最不喜欢别人这么看他,好像他就是阴险小人一样。
心下记了仇,他眉梢立起,语气十分阴沉的道:“县主真的不让?”
李蘅远仰起头:“凭你放马过来。”
袁亮一抬头,后吼道:“给我抓人。”
说完他长长的脸上五官都扭曲在一起,十分用力的样子。
李蘅远见那些甲胄如水般涌过来,挥剑就砍。
她是真的砍,都不眨眼。
墨玉等人:“……”
李孺慕喊道:“保护娘子,哪敢让娘子动手。”
其实不待他发话,白景辰早就护在李蘅远面前,动起手来。
525 一剑
都被人打到家门了,难道范阳的侍卫还会客气。
怪只怪那五百甲胄因为太显眼,被朝廷暂时编排到别的地方,不能叫过来打仗,不然恭王府两队侍卫,又算得了什么?
因为恭王侍卫带刀,所以范阳那边的人也挥剑,可李孺慕等人是经过长期训练,好吃好喝好待遇的专门保护李蘅远的。
王府侍卫就是正常的依仗,是征兵来的,哪里打得过李儒慕等人。
虽然李儒慕等人人少,但是真刀真枪的,杀伐果决,很快占了上风。
眼见地面上的血越聚越多,空气中弥漫的全是腥味,晦暗的背景变成了红色的修罗场。
袁亮也怕了,他主要没想到范阳人这么生猛,真的还手,还功夫这样好。
而这时候已经打的混乱,叫听都来不及了。
这时候一枚长剑袭向他的胸口,袁亮都来不及看清楚是什么人,只感觉有一种兵临死亡的气息在笼罩着他,这种气息,让他本能的往外跑。
李蘅远被别人保护着,不能动手,可是上门找她麻烦的人,多可恨啊,所以当那些小喽喽被义兄等人打的节节败退的时候,李蘅远就对袁亮起了杀心。
可惜一剑不成,被那孙子给跑了。
李蘅远红了眼,抬腿就去追。
墨玉打架中其实还在用余光看着她,怕她手上,见她跟着人跑了,杀出重围,赶紧去保护,李儒慕也看见了,于是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这下有两个剑法超群的人帮着善后,李蘅远入过无人之境,很快就追到了最外成的门楼处。
袁亮听到脚步声回身一看,大叫:“还追?”
说完再次掉头。
突然身前一暗,他知道是有人来了,可是停不下脚步,本能的抓着那人往身后一甩,然后他和那个人换了个位置,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他又发现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恭王。
而恭王身后的剑刃也到了。
袁亮大叫一声小心,急忙把恭王往旁边一推,他整个人正好面对着李蘅远。
李蘅远想杀袁亮的心是假的,因为这人衣着不俗,不知道是哪个达官贵人家的,她不好在京城犯下这样的人命。
但是要给他一个教训的心绝对不是假的。
所以这剑也是使上力度的。
可是眼看就要刺中的时候,又来了个人,然后二人也不知道怎么忙碌的,反正等她再回过神来,袁亮已经摆好了姿势,她当胸一剑,本来只想进去一寸,可是方才眼花的时候没掌握好力度,三寸就进去了。
噗的一声,袁亮右边胸口就流出血来,接着他疼的大叫。
李蘅远解了恨,眉毛立起,手上一用力,明眼人都看出来,她是要拔剑。
这时候被摔在地上的恭王已经回过神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样一拔剑,袁亮很有可能就死了。
他大喊:“不要拔。”
可是已经来不及。
李蘅远利落的把剑拔出来,袁亮胸口血喷如注,也就三个呼吸间,他打了个晃,就瘫软在地上。
“表弟!”这一幕生生的从恭王的眼里印刻到心里,他吓得失了魂,喃喃叫着。
526 告状
“表弟。”
恭王蹲下去要扶袁亮,可是袁亮周身都是血,他碰都不敢碰。
他抬起头恶狠狠的看着李蘅远:“你杀了本王的表弟,你杀了本王的表弟,怎么办?”
李蘅远也不想杀人,道:“还嗦什么?叫大夫。”
这时也正赶上王府侍卫从里面追墨玉等人出来,恭王立即叫道:“还不过来救人?”
因为驿馆就在皇城附近,离太医院近,恭王喊完之后王府侍卫急忙来抬人。
而是李蘅远闹出来的人们,李慕容和墨玉这时候也不能再打下去了。
两边停手,恭王府剩下的侍卫撤离驿馆,门口一阵混乱。
萧掩从外面回来,见到这一幕,撩开袍子赶紧进院,正好在门楼前的空地上看见李蘅远,她身边站了很多侍卫。
但是这不是关键,她手里提着剑,前胸都是血,脸上也跟染了色一样,触目惊心。
萧掩脑袋嗡的一声,离老远就问道:“出了什么事?”
李蘅远听见是萧掩的声音,忙迎上去,然后低声道:“二郎,我好想杀人了。”
萧掩道:“那你受伤了吗?”
李蘅远摇头,后道:“我怎么会受伤。”
萧掩方才突如其来压在心头的担心顷刻间无影无踪,没受伤就好。
他那严肃的脸突然神色柔和,李蘅远急道:“我可能杀人了,杀了恭王的表弟。”
“恭王表弟?”萧掩问完,脸上挂着笑道:“无妨,对方找到驿馆,而且我相信我的阿蘅绝对不是鲁莽冲动之人,只要咱们有理,就算杀了恭王也不怕,有我在。”
之前的所有话李蘅远都没听进去,可是一句有我在,从那轮廓分明的嘴里说出来,她陡然间觉得莫名安心,对有他在,就算是死,也有人陪她,怕什么?
这是门口又一站喧哗。
李蘅远抬起头,萧掩也转过身,就叫恭王满手是血,神色惊骇又狼藉的去而复返。
他要干什么?
萧掩不是她,李蘅远怕萧掩被恭王连累,挡在萧掩面前,恭王其实是把袁亮送走了,但是觉得不甘心。
所以他指着李蘅远道:“我不会放过你的。”
李蘅远端起宝剑。
恭王双手抖着,神色不知所措,下一刻,他转身走了,接着恭王府的侍卫退的干干净净,门口那边就像是潮汐回落的时候,不知何时开始,可一眨眼,就静了。
看着那空荡荡的门口,墨玉上前一步,后对李蘅远拱拱手道:“这次都是因为我,那个人好像身份不凡,娘子,惹了大麻烦,属下很是抱歉,所以一切属下想自己承担。”
他神色还是如常一般冷淡没有笑意,语气平静十分,正像是他的为人,冷静,果断,所以他做的选择,一定是深思熟虑过的了。
李蘅远刚要说什么。
萧掩却先开了口,道:“不是谁能分担的事,你没那个能力,也不能用你分担,上面只会找阿蘅麻烦,现在的关键看人是死是活吧,如果活着,麻烦会小点。”
墨玉看着他那文雅沉稳的脸,眉心拢起。
萧掩又道:“这也不是你逞能的时候,从范阳来了几个人,我就要把你们带回去,咱们一个人都不能损失在这里,更不能损失在他们手上。”
墨玉的眉眼又展开,用懵懂的目光看着萧掩。
萧掩挥挥手道:“都散了,我陪阿蘅换衣服,一会朝廷就会知道,不知道皇上要不要召见。”
………………
偌大的宫廷建筑,帷幕重重之后,有个金碧辉煌的屋子。
屋子正北的墙上用金黄色太龙在天的壁画做背景,下面是个一尺高的方榻,榻有七尺长,上面摆着居住所有的各种器具和摆设。
此时一位从上身看,就能看出身材极其硕长的中年人盘膝坐在上面。
他长着一张方脸,剑眉,凤眼,鼻梁十分笔挺,嘴边留着一把三寸长的胡子,胡子整理过,黑亮有有型。
他正对着南方,眼睛微敛,神态十分严肃。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穿着龙袍的当今万岁。
这位皇帝其实已经年近六十了,但是肩平腰窄,脸上只有威严气,没有一点赘肉,白嫩的肌肤也没什么褶子,保养极好,看起来也就是四十五六。
而他年轻的时候平定过多次宫廷叛乱,常年骑射锻炼,身体也好,所以他的儿子都怕他。
恭王跪在自己的父皇面前,看着这样的父皇,又气有怕,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十分小声道:“父皇,李玉山的女儿差点害死表弟,您要为表弟做主啊。”
皇上其实听了有一会了,大概的事情就是范阳李玉山的女儿,自己下圣旨召到长安的那个珍媛县主跟儿子打架,然后把富昌候家的孙子给伤了。
伤的不轻,要不是太医挽救及时,就已经死了,现在也落下病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刺中的是肚子,但是右手就是不能动了。
明白了经过,他问道:“那为什么呢?为什么你会和一个初来长安不久的小娘子打仗?”
恭王目光闪烁,犹豫一下道:“她先挑衅的,她对本王无礼。”
皇上道:“有人回禀,事情出在驿馆,你的意思,是她把你叫道驿馆,然后挑衅你,那你很听话嘛,朕平日叫你,你就未见这么孝顺。”
恭王大哭道:“父皇明鉴,带人去驿馆这件事是儿臣的不对,可是是那个叫什么李蘅远的,她先动的手啊,可横了,还说什么皇子,我可不放在眼里,杀了你又如何,她挥剑就朝表弟砍过去,我说这样会出人命的,她说天下就没人是她不能杀的,杀了又如何,父皇您听听,多狂?”
皇上微眯起眼睛:“她真的这么说?”
恭王支支吾吾的点头:“没错,她就是这么说的,这么狂傲。”
皇上用刀子一样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儿子,恭王对峙了一吸间,再也挺不住,后低下头。
皇上抬起头看看左右:“二位觉得此事如何处置?”
就在方榻之前的宝相花毯地面上,还站着两个人。
一左一右,正好在恭王身后。
528 处置
左边的那个两鬓已经花白,看起来六十多岁,个子不高,身形十分瘦,瓜子脸细细长长的眼睛,皮肤微黑,他正是李丞相。
右边的那个容貌跟他正好相反,四十左右岁,白白胖胖,大圆脸,小眼睛,气质讨喜,像是一直在笑,活脱脱佛爷一尊,这个正是贵妃的堂哥,杨丞相。
杨丞相先行开口,声音听着都憨厚,他道:“李玉山的女儿竟然如此目无法纪,可见这是长久养成的习惯,在长安都敢如此放肆,以小观大,她在范阳是个什么样子,而谁给她做依仗?还不是李玉山,能把女儿骄纵成这样,可见李玉山在范阳又是多么的骄纵?大家,臣恳求严惩凶手,要将这李蘅远终身监禁。”
皇上蹙了蹙眉头,那深邃的目光也看不出什么悲喜。
而恭王说的是否都是属实,李蘅远是否那么嚣张,这位皇上可是精明的很,别看他年纪大了,所以他心里有数。
李丞相接过话道:“大家,李玉山镇守北方有功,一直忠心耿耿,只是他们北方多是胡人居住,所以个性直爽彪悍,从珍媛县主行凶一事就可以看出来,如果真的是那种心思狡诈的人,谁和与皇子为敌,而李玉山唯一的一个侄子,因为一个婢女的关系,还离家出走了,他也是可怜人,如果大家一定要处置他的女儿,怕是要寒了边关将士的心。”
杨丞相冷笑道:“如果是忠心不二的人,又怎么会因为大家帮他教育女儿而寒心呢?可见还是有异心。”
李丞相道:“如果有异心,他当时就不会送他唯一的女儿来长安。”
说完,他看向皇上:“大家,袁家郎到底没死,而擅闯驿馆,说出去旁人谁会说李三娘有错,如今西北的匈奴虽不成气候,但是吐蕃,大月氏,高句丽……这些外族仍在,朝廷仍派重兵把守四方,如果在这种时候,处置边关将领的家属,会让人寒心,文武百官也会有异议的。”
皇上捋着胡子,长吁了一声,了解皇上的人都知道,他这是被说动了的迹象,要做出决定了。
杨丞相看了恭王一眼,恭王不知道为什么就感觉这位丞相是在帮着自己说话,于是高声喊冤。
他叫声过后,杨丞相道:“大家,可是这李三娘杀人行凶是不争的事实啊,也总要受点教训的。”
李丞相仰头看向他,又是要辩的样子。
皇上道:“好了。”
后看向恭王:“珍媛县主不敬我儿,是有错在先,又杀人行凶,嚣张之态令人难忍,但是她乃胡地来人,我中原人胸怀宽广,就不应该跟小女孩一般见识,我儿说是不是?”
他最后一句音调拉的老长,别有深意。
恭王吓的肩膀颤抖,后低声称是。
杨丞相以为这就是皇上的最终判断,白嫩的圆脸气得潮红,想要说什么。
这时皇上又道:“可是这女子确实行为过激,非女子性也,也不能这么不了了之。
这样,让她在明日之前向袁家小郎登门赔罪,若是她还不赔罪,那就要严惩,袁家小郎伤病花费,也要她赔给你。”
恭王想了一下,突然间脑海中想出了个惩治李蘅远的主意。
道:“父皇,虽然是表弟受伤,但是这李三娘是对儿臣不敬,就算是负荆请罪,也应该让她到儿臣府上请罪,不然儿臣不服。”
皇上知道自己儿子与袁亮关系好,他点点头:“那就这么办。”
恭王忙道:“谢主隆恩。”
皇上没理他,看向左右二位;“两位爱卿以为如何?”
杨丞相是想除掉李玉山,看样子是不成了,他暗暗发狠,为什么那个袁亮不死,死了如果皇上不处置李三娘,富昌候也不会松口,可是人就是没死。
他道:“吾皇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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