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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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玺-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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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什么样的阿婆,不问伤情,醒了非要人去见她?还为了李梦瑶的事。

    奶娘语气有躲躲闪闪,不像是在挑拨离间,倒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好直说。

    李蘅远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间疑神疑鬼起来,可是她控制不住,控制不住的要去观察每一个人的表情动作,控制不住的要去分析她们的心里。

    就像钱嬷嬷,明明是她最敬爱最信任的人,可是钱嬷嬷也没有问她伤势如何,就说婢女的事,她也介意的。

    提起婢女,李蘅远压下心底的烦躁不安,抬头看着奶娘,她知道奶娘此时很怕她,尽量放软了声音道:“芝麻和您是一起过去的。”

    奶娘还不知道她发脾气的事,被问的有些茫然,点了点头:“是。”

    李蘅远道:“好了,我知道了,您先下去吧。”

    奶娘动了动嘴,最后低下头说是,就退下了。

    李蘅远侧头看向钱嬷嬷:“嬷嬷,您说我过去祖母那边吗?”

    钱嬷嬷道:“娘子既然醒了,没有大碍,是应该过去的,老太太重礼,您不去,她觉得您没规矩。”

    提起这位祖母,她的家族,还颇有些来历。

    南匈奴人。

    早在西汉南匈奴就与汉皇室通婚,南匈奴一直自称是高祖皇帝的“外孙”。

    五胡乱华,南匈奴全盘接受汉化,以与汉族人通婚为荣,以汉文化正统自居。

    皇族改姓氏为刘姓,甚至建立了新的大汉政权。

    祖母的先人,正是那位在左国城建立新汉政权的刘渊。

    刘渊就是汉化匈奴,特别喜欢学习汉族人的规矩。

    称王之时,有人提出复兴呼韩邪单于旧业,刘渊说要做就做汉高祖,魏武帝,呼韩邪有什么好学的。

    他比汉族人还汉族人。

    过了百年,到了今朝,祖母继承祖先遗志,变本加厉,将汉族人的规矩整日挂在嘴边。

    汉族人什么规矩?士族大家规矩,阶级规矩,人分高低贵贱,业有三六九等,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孙女和阿婆,那孙女要完全听阿婆的话,不然就是不孝顺。

    李蘅远从小听阿婆说规矩,都烦透了。

    她可不是他们匈奴人,李家是杂胡,母亲是地地道道的江南汉族人。

    反正就不是他们匈奴人,也不要守什么规矩。

    李蘅远听了钱嬷嬷的话心有很是生气:“我头疼,不去。”

    说完就挺尸一般躺在榻上,两腮气得鼓鼓的。

    钱嬷嬷看得好笑:“娘子真是小孩心性,红玉都来过了,您能不能动,她不会给老太太说吗?再说,大夫都说肯定没事。”

    李蘅远垂下肩膀,她确实能走能动,可是也不能代表头不疼啊,平日里太贪玩,磕磕碰碰惯了,所以这些人都不拿她当回事。

    她忽然抬起头道:“嬷嬷,我不是摔得,是有人推我。”

    说完又一骨碌坐起,看着钱嬷嬷。

    钱嬷嬷蹙眉:“有人推娘子?咱们自己家的园子,怎么会有人敢推娘子?您是不是又做梦了?”

    那她好端端的,怎么会自己掉下来?

    明明感觉后面有人推了一把,手不算重,可是她没防备,掉下来后眼睛一抹黑,就什么也不知道,没看见身后的人。

    可也如嬷嬷所说,自己园子,谁敢对她下手?

    那人手真的不重,难道真的是在做梦。

    李蘅远有一瞬间恍惚,分不清虚虚实实了。

    她摸着后脑勺,贴着膏药,伤势还在,但是能跑能跳,也没有太大反应,别人推的,应该不会伤的这么轻,或许真是她搞错了。

    “哎呦。”不能再想了,再想头晕。

    钱嬷嬷听她叫,忙过来扶住她:“您真的不舒服?不是跟老太太怄气?”

    不想又好了。

    李蘅远坐直了道:“那我也不去,我小姨呢?怎么不见小姨?我要跟小姨说话。”

    除了钱嬷嬷,她还可以找小姨商量,如果小姨让她去,她就去。

    母亲死后,阿耶怕她没人照顾,应该是别人照顾都不放心,就纳了小姨为妾室。

    母亲和小姨是滴滴亲的姐妹,冯家只有她们这两个女孩子。

    钱嬷嬷听李蘅远找冯氏,脸上露出难色:“这几日姨娘日夜在娘子身边守着,忽略了六小娘子,六小娘子从昨晚开始高热不退,所以姨娘今日没有过来。”

    六娘李不悔是小姨的亲生女儿,是李蘅远的妹妹,今年七岁,还是小孩子。

    李蘅远大急:“六娘病了?我得去看看。”

    她抬腿就走。

    钱嬷嬷喊道:“衣服,衣服没换呢。”

    李蘅远道:“自家院子,没有外人,不必换了。”头也没回出了卷帘门。

    钱嬷嬷还在受人之托,追出去问:“桃子她们还等着给娘子赔罪呢。”

    “回来再说吧……”

    钱嬷嬷手扶着门槛直摇头:“真是,这个急脾气……”

0006 反常

    早前小姨冯微和李蘅远住一个院子,后来生了李不悔,父亲就让冯微搬到西池院左边的月宿院去了。

    西池院和月宿院中间隔了一条夹道,李蘅远从侧门出,过了夹道,向前几步,就是月宿院的正门。

    月宿院只有西池院一半大,进了院子,能看见台阶下的空地上摆了两排茶花,花朵全是素白的,崇檐斗拱的院子在它们的衬托下,越发严肃了。

    冯微喜静,性子如白花一样淡然。

    这不是李蘅远喜欢的风格,她没有多看,直接上了台阶。

    柱子后伺候的婢女早早打起青色素面锦帘,恭恭敬敬的叫着:“娘子请。”

    李蘅远嗯了声,迈步进了屋子,过了玄关就是厅室。

    厅室内饰也朴素的很,跟李蘅远的奢华浮夸不能比,小姨斜靠在鲤鱼戏莲落地屏前的平榻上,双目微瞌,许是听见动静,慢慢睁开眼,见是她,微愣,在婢女的搀扶下坐起:“大夫说没大碍,我还不信,可是真醒了。”

    李蘅远在塌下的锦缎下盘膝坐下来:“小姨我没事,钱嬷嬷说小妹病了?”

    冯微神色疲惫的叹口气:“自打你受伤后,她就开始发热,请了古郎中来开了药,今日倒是见强,睡了半个时辰了。”

    古郎中是家里养的老大夫,治个头疼脑热什么的,都很拿手。

    李蘅远点着头道:“我去看看小妹。”

    冯微在婢女的搀扶下,跟着李蘅远一起进了左边起居室。

    这是冯微卧室,装饰都是极素的,李不悔躺在米色纱帐里,身躯小小,很是单薄,毫无生气的颜色显得她有些可怜。

    都是因为自己病了,小姨疏忽了妹妹,妹妹才病的。

    李蘅远很是内疚,掀开纱帐坐在榻边注视着李不悔,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平日里妹妹跟自己不太亲近,她也不敢抬手触碰妹妹,就这么坐着,希望妹妹赶紧好起来吧。

    冯微见李蘅远圆溜溜的小脸垮下来,心中有一瞬间不解,李蘅远是她看着长大的,没心没肺到了家,平日里哪会流出关心人的表情?

    莫不是看错了?

    没有看错,李蘅远还帮李不悔掖了被角。

    冯微莞尔,道:“没事了,她很快就好了,倒是你,刚刚醒,找大夫看过没有?伤还疼不疼,你那天好端端的,怎么能从假山上摔下来了呢?”

    李蘅远茶色的眸子泛起一层郁色,看了看冯微身后的下人。

    冯薇会意,让人都下去,然后拉着李蘅远跪坐下来:“怎么?还有别的隐情?”

    李蘅远低声道:“小姨,我觉得是有人推我,当时我坐的好好的,突然身子耸动一下,没来得及看,我就掉下去了,但掉下去之前,我好像眼前亮了一下,看见一道光,光线很柔,那种感觉,不好形容,方才跟钱嬷嬷说,钱嬷嬷说我做噩梦,不是真的。”

    “有人推你下假山?”冯微好看的杏眼瞪圆,有些难以置信,不过李蘅远形容的很具体,也不像是假的。

    正说着,纱帐里的人突然发出声音:“阿娘,阿姐。”

    甜甜糯糯的童音,是李不悔醒了。

    李蘅远和冯微的谈话被打断,二人站起来,又回到李不悔榻前。

    李不悔坐起来一下子扑到李蘅远怀里:“阿姐,我好想你。”

    李蘅远和冯微都愣了,李不悔性格完全是冯薇的翻版,特意安静,李蘅远好玩好动,两个人玩不到一起去,还差着年纪呢,而且李不悔跟李蘅远向来都不亲近。

    小妹突如其来的依赖,让李蘅远心里软软的,应该是小妹生病了才会如此。

    她抱起李不悔坐在怀里,突然见到李不悔手腕上的白玉镯子,晶莹剔透,在阳光下闪着柔润的光,如明珠生晕。

    李蘅远叫着冯微:“小姨,就是这个光,看来我见到了那人带的饰品,就是没看真切,这样说,应该是个女的。”

    冯薇眉间微蹙:“你真的看到了?”

    李蘅远点头:“看来我要好好查一查,那日到底谁在园子里。”

    她们这边人少,谁去园子,看门的婆子应该都记得住。

    冯微道:“若真是如此,当然要揪出背后的凶手,不然放在家里,岂不是很危险。”

    李蘅远也是这样想。

    李不悔把玩着李蘅远手腕上的金镶玉镯子,累丝的工艺将细小金花也做的巧夺天工,不是她手上的玉镯能够媲美的。

    她抬起头找着话题;“阿姐,你和阿娘在说什么?”

    冯微也不明白为什么今天女儿话这么多,还跟李蘅远这么亲近,不过女儿还在生病中,做什么都能迁就。

    她对李蘅远晃晃手。

    李蘅远立即会意,低头问着李不悔:“你喜欢姐姐的镯子?”把话题岔开。

    李不悔心头一阵阵激动,有李蘅远当姐,真是高兴的让人想哭,以后是不是她想要什么都能得到了?

    她点着头。

    李蘅远把镯子褪下来塞给她:“不过你现在也戴不了,留着玩吧。”

    李不悔拿着镯子对着阳光看,喜出望外。

    冯微紧蹙了眉头。

    李蘅远倒是没发现李不悔的异样,她抱累了,将李不悔放在身边,抬起头看着冯薇:“小姨,还有一件事你听说了吗?祖母让我醒了马上去见她,应该是跟我说接李梦瑶回来的事,您说,我该怎么回复祖母?”

    冯微摇头:“之前还不曾听说。”不过这个李梦瑶她是见识过的,小小年纪时,就视李蘅远为眼中钉,差点毁了李蘅远的容貌,因此她们所有人都被李玉山骂了一顿。

    “若是看之前的样子,肯定不让她回来,可是事隔多年,不知道现在学乖了没有。”

    李蘅远道:“我不是不让她回来,也不是怕她学不乖,是祖母行事太让人生气,她们没有告知阿耶,就想着让我点头,这样阿耶以后追究,就可以推到我身上了,怎么总让我做这些便宜事。”

    冯微见李蘅远气鼓鼓的,没有同仇敌忾的感觉,反而心头疑窦丛生,李蘅远竟然能想到这一层,以前李蘅远可什么事都不动脑。

    李蘅远还不知道小姨正在怀疑自己的改变,侧头看着一直盯着她看的李不悔,皱皱鼻子道:“小妹你说,我是不是不应该去见祖母?”

0007 双魂

    听着李蘅远的声音,李不悔想起上辈子的事。

    她本来是李三郎房里的婢女檀香,因多跟李三郎说了几句话,就被李三郎家的死丫头李娇娥给盯上了,李娇娥找借口把她送给三夫人余氏的哥哥当玩物,才到余震庭院子三个月,就被那个老色鬼给折磨死了。

    前尘往事,真是让人恨的牙根直痒痒。

    余氏喜欢显摆爱慕虚荣,每天跟别的娘子吹嘘李三郎对她有多好,可是李三郎明明都不愿意跟余娘子同房。

    郎君不愿意的事,她很理解郎君的痛苦,娶那么肤浅的女人当然痛苦啦,所以为郎君排忧解难,跟郎君说几句话怎么了?

    搞不好,郎君就是喜欢她的。

    都是李娇娥那个小贱人坏了事。

    不过好在老天有眼,知道她死的冤枉,让她灵魂附身在李二郎的小女儿身上。

    李不悔虽然没有李蘅远那么受李二郎珍视,但是她有李蘅远撑腰啊。

    李蘅远极其敬重自己的小姨,连带着冯微和李不悔都是吃香的喝辣的,什么都不用愁。

    从婢女一跃成为小娘子,还有比这个更幸运的事吗?

    因祸得福,她都差点要感谢李娇娥。

    现在李蘅远都在问她意见,她觉得不真实的同时,还有些得意,这个意见,她还真能给。

    上辈子她是李家大院那边的人,对这边不甚了解,不过知道,阿蘅小娘子真是含着金勺长大的,在家里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可惜这人是个草包,不识人心,尤其信任即将回来的李梦瑶,这李梦瑶哪里是省油的灯,先是联合老太太和母亲刘氏,欺骗李蘅远风风光光把她接回来。

    之后百般讨好李蘅远,李蘅远恨不得把心都给了她。

    但是在国公死后,李蘅远日子过得凄惨,生病了,李梦瑶连请郎中的钱都不给李蘅远出。

    没有国公护着的李蘅远,下人全都被刘氏和李梦瑶收拢。

    最后跟在身边的,好像只有侍卫李孺慕和婢女水晶,水晶跟着李蘅远还别有企图,为了卖主求荣,为了讨好新姑爷,好像指认李蘅远跟李孺慕通女干。

    李儒慕委屈的在送走李蘅远远嫁之后,自杀了。

    李蘅远后来的事李不悔知道的不那么清楚,一来她离得远,二来,李蘅远出嫁的时候,她也快死了。

    自顾不暇,哪里理别人的闲事。

    总之,李梦瑶是毒蛇,李蘅远人生悲剧就是从李梦瑶回来开始的,决不能离得太近。

    想的很多,其实只在弹指间。

    李不悔见李蘅远现在还跟记忆中一样,壮的憨厚,看着就蠢,李蘅远这种人,累死也斗不过李梦瑶的。

    她抿嘴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当然不说了,李梦瑶是李蘅远的祸害,可上辈子李不悔可没受到影响。

    李梦瑶能在李蘅远身上捞好处,她也能捞,由李梦瑶帮她麻痹李蘅远,说不定更好下手。

    所以说,李梦瑶回不回来,对她一点影响也没有,为什么要告诉李蘅远这个傻瓜真相呢。

    李蘅远本来也是无意间问妹妹话,见小妹眼珠转的机灵,玉白一团,十分可爱,这么小的孩子,当然还不能理解她的矛盾之处,她摸摸小妹的头,轻轻叹口气:“毕竟是自己亲祖母,最后我可能也拗不过她。”

    这话一听就是自我安慰。

    冯微认同的点头。

    李不悔心中暗暗鄙视这两人,尤其李蘅远,就老太太那德行,别人把心挖出来给她,那也是偏心的,还听她的?不听气死才好。

    这样想着,更加告诫自己,李蘅远一点脑子都没有,千万别管她的事。

    空气一时间凝结了,李不悔有自己的打算,抓着李蘅远的胳膊,看着李蘅远长发掩盖下的耳垂,好像是一颗南珠的耳坠,不知道能不能要过来。

    冯微在一旁看着女儿看李蘅远的眼神很贪婪,暗暗摇头,她一定是看错了。

    李蘅远胳膊被李不悔抓的往下坠,很是不舒服,放在以往,她要蹙眉头了,不过今日,很温柔的拍着李不悔的手:“小妹,你在看什么?我脸上有花吗?”

    “阿姐你耳朵上戴的是什么?”

    李蘅远将碎发别到鬓角,一努嘴:“你要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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