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又回过头:“对了,你住客房,别再吵醒我,明天不准你住我院子。”
0098 大哥
李蘅远根本不容陈艳说话。
陈艳怒气又被激起来,胳膊拍着池岸:“李蘅远,我好像被人打了,你还说风凉话。”
李蘅远已叫上桃子往外走;“你被人打了?你一直跟我在温泉里,谁打你?我吗?我到是很想打你,你们天天诬陷我喜欢打人,我都恨不得一拳头打扁你,哼。”
陈艳怒气降下来,李蘅远这样不忿的样子,怎么看都不会是打了她,李蘅远要打人不需要理由,直接上手就行了。
那她脖子这么疼到底怎么回事?
桃子见陈艳被李蘅远唬的一愣一愣的,可真是要对李蘅远刮目相看了,只知道娘子最近人聪明了,没想到撒谎也这么面不红气不喘的。
她暗暗发笑,回头对陈艳道:“娘子还是上来吧,您都睡了一个时辰了。”
一个时辰?
陈艳看着李蘅远主仆而已离去的方向沉下眸光,抬手摸着后脖颈,一个时辰,睡着了?所以她是做梦被人偷袭了吗?
…………………………
低矮阴沉的房屋里,穿着蓝色细布宽袍的男子渐渐向墙角逼过来,拎起地上的铁链看了看,又看向墙角被磨平的石头地基,嘿嘿嘿的就笑了。
“还真有本事,铁杵磨成针?不过阿蘅,你就算能把这链子磨断,你能跑哪里去呢?”
“跑?不是跑。”李蘅远喃喃的告诉自己:“我为什么要跑?我要回家,我什么错事都没做过,我为什么要跑?我要光明正大的走出去。”
后抬起头看向男人:“我要回家,我要跟你义绝,我要回家。”
“哈哈哈。”那男人笑得好不得意:“回家,你哪里有家啊?你阿耶战死沙场,你阿婆在你阿耶死后不就中风了吗?你的那些叔叔为了争夺产业自相残杀,国公府在两年前就没有了,都死了,死光了。”
“当然,就是这些人不死光,你以为他们会有人管你吗?”
李蘅远感觉不到心疼,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流泪,不停的流泪。
那嘴角带着狠厉的男人沉吟一下,陡然间笑的更畅快了:“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有个人倒是还愿意管你,你大堂哥李庆绪,就是上两天发生的事,我心想着等你高兴了再来告诉你呢,见你这么想回家,就提前告诉你吧。
你们李家人不都想知道他离家出走之后去哪里了吗?原来来南方了,巧了,你说他是怎么打听到你我落脚的地方的呢,我都隐姓埋名了,不过不要紧,他找上门来了,还说要带你回家,我就好好款待了他咯。”
李蘅远突然间万箭攒心般,方才的麻木之感一扫而光,她疼的呼气都是疼。
“你,我大哥,你把他怎么了?”
男子笑个不停,越来越阴鸷冰冷,声音像是来自地狱:“我把他灌醉了,趁着他昏迷不醒的时候把杀死的婢女血淋淋的人头扔在他的怀里,醉酒行凶,见色起意,你说李庆绪能怎么样啊?被官府抓了,好可怜啊,腰斩。身子断成两截,肠子流了一地,可气还没断,喊着要救妹妹,救妹妹,你说他一个外乡人,谁认识他?谁知道他妹妹是谁,哈哈哈,自己都被腰斩了,还要救妹妹……”
李蘅远哇一声吐出血来:“我大哥,我大哥,我跟你拼了……”
“阿蘅呀,你找我拼命是不是弄错了对象,李庆绪都是你害死,是你害死的,他要救妹妹,是你害死的……”
“我不,我不……大哥!”李蘅远哭着惊醒,直接就跳下卧榻:“大哥呢?我大哥呢。”
清晨,许多人还没有起床,李蘅远的哭声格外刺耳人。
今天是刘老太太大寿的日子,桃子樱桃二人正准备李蘅远的洗漱用品,打算把娘子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听见声音赶紧跑到房里:“娘子,您怎么了?”
隔壁的陈艳也被叫过来:“这一大早的,你吵什么啊?”
李蘅远在桃子怀里趴了好一会,过后看着窗外的阳光,这才明白自己是做恶梦了。
可是哪有那么真实的噩梦?
李蘅远披上外衣:“不行,我要去找我大哥。”
…………
广陵院位于西府花园的正东方向,简单的一进小院,但砖瓦选材十分别致。
在院子四周,有千杆笔直的苍翠劲竹耸立,竹林不被世俗颠覆,不被世俗所扰,清雅静谧,蓝天白云下,宛若人间仙境。
呼啦,呼啦,呼啦……
在竹林深处,传来缓慢而有节奏的拉风匣声音。
李庆绪洗漱完毕,挽着袖子走到他在竹林空地设置的铁炉旁,看着炉前浑汗如雨的贴身小厮,嫌弃的摇着头;“人家嵇康打铁是雅事,是悟道,你这就是个铁匠,还哪有风雅之说,走开走开,快去洗脸去。”
小厮名唤秀儿,委屈的站起到:“郎君,您不是说陪嵇康打铁的人是向秀,人家也是竹林七贤之一,小的就是一个蠢物,虽然都叫秀,可如何跟人家相比,再者说,这大热天生炭火,到底如何能不流汗吗?”
李庆绪道:“那怎么我就不流汗。”
阿秀不出声了,不是他就服了,郎君不流汗是郎君会把烧热的铁刀拿到一边去用小锤子吹吹打打,那哪里是打铁啊,是玩,他可是实实在在在拉风匣,没法比。
李庆绪道:“没话说了吧?快去洗洗再来,要不是看你带着秀,本郎君还不稀罕用你呢。”
叫这个名就倒霉,阿秀去了。
李庆绪着手推着风匣子。
这时另一贴身小厮小五飘过来:“郎君,怎么今天还打铁?”
“今天怎么了?”李庆绪不为所动,继续忙碌着手中的事。
小五道:“今个太君六十大寿,家里会来那么多客人,您还打铁,咱不得接待客人吗?”
李庆绪回头看着小五,目光不解:“我又不是迎客松,我接待什么客人?不是有我阿娘吗?那么多管事,婆子,我跟他们也没话说,晚上吃寿桃的时候给阿婆磕个头就得了,你不用管。”
小五看着自家郎君想了想:“不用这个杀手锏是不行了。”说完在袖口中一抖:“您真的不去?”
李庆绪冷笑:“什么东西?这么秘密的?说不去就不去。”
0099 故友
小五将一张纸递给李庆绪,并用手指点着下面一角:“大夫人给的,您自己看吧。”
李庆绪扫了一眼,这是一张男客的名单,显然的,只写了年轻郎君的名字,这是母亲想让他多跟这些人接触。
开玩笑,他哪有那么闲,有些人粗俗不堪,多说一句话都嫌烦。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小五指点过的地方,董养浩。
李庆绪点漆一般的眼睛陡然间闪过惊喜:“七十郎?”
小五得意的笑了一下:“董家十七郎和董舍人、太君、小郎君一起来的,郎君您真的不去见他?”
“见,我与十七郎一直有书信来往,已有四年未见,他的文章写得越发好了,不过。”李庆绪说着蹙了下眉头,脸上的惊喜随之褪去:“你的意思,十七和他阿耶阿娘一起来的?还带着他侄子?“
小五点头:“大夫人是这样交代的,让小的跟郎君说,别只顾着十七郎君,就不理董家的小郎君。”
董家的小郎君就是董养浩的侄子,不知道来的是哪一个。
不过董家最下的下一辈,也之比董养浩小一岁,不算什么小郎君。
董养浩是中书舍人韩文宇最小的儿子,是韩文宇与一位青楼女子生的,是庶出,但也是韩文宇最疼爱的儿子。
据李庆绪知道的情况,韩文宇喜欢这个老来子,韩太君作为嫡母可不喜欢,就像家里的五叔叔,阿婆都当脏东西一般,懒得看一眼。
那么明明早就定下的韩太君来给阿婆贺寿,这样大的场面,韩太君怎么会同意带韩养浩出门呢?
李庆绪瑶瑶头:“别人家的家务事,与我何干,我只知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说完看向小五:“人已经到了吗?”
小五看看天上的太阳:“快了吧?清晨的时候就有消息,韩家的车马到了城门口了。”
没消息就是还没到。
李庆绪顿了一下,又回头去拉风匣。
嘿,小五懵了:“郎君,您不去准备啊?”
“准备什么?”李庆绪爱理不理。
“去接人啊,好朋友,有朋自远方来。”小五围着李庆绪转:“大夫人可特意交代的,让您换身喜庆点的衣服。”
李庆绪低头看着身上的灰色道袍,摇摇头:“麻烦,所以我不出去。”
“可是董家郎君会来啊。”
李庆绪的笑容映在通红的火炉里:“所以你家郎君才不去多此一举,我与十七郎在十年前便一见如故,那时候就在这片竹林里,他来,根本不用我出去迎,他自己就会来找我。”
“可是,可是……”小五抓耳挠腮:“这不是待客之道啊。”
李庆绪摇头:“这正是我们的相处之道,你们这些俗人不懂,等着吧,他来第一个就会来找我。”
内壁精致宽敞的双排马车中,面对面坐着一老一小两个男子。
老者方脸浓眉,正气凛然的相貌,其实看面相他并不老,不过鬓角的两缕白发出卖了他的年纪。
他对面的少年约么十七八岁,与他的凛然正气气质十分不同,少年瓜子脸,面白如玉,身系着宽大的袍子,一双波光流转的桃花运不说话也似含着千言万语,但薄唇无情,看起来是既慵懒又潇洒。
这少年正是韩养浩韩十七,他对面的男人就是他的父亲,韩文宇。
马车缓慢的前行,透过黄纱软帐,韩养浩看到两个守门神兽。
“看样子是到了。”他细长的手闲闲的拿去车里小几上的折扇,后抬起头道:“我在后巷下车。”
韩文宇本来冥想,挑起眉头道“去哪里?”
“见个朋友。”
韩文宇道:“莫要耽误大事,你是来给刘太君祝寿的。”
韩养浩桃花眼一亮:“是吗?阿耶不是说,我来是为了见一见国公,好让国公成全我,让我做国公的女婿,让我娶那个从未见过面,长相与国公无异的李家小娘子李蘅远吗?”
韩文宇并没有因为韩养浩明显的讥讽语气而动怒,声音还是淡淡的带有威严道:“三小娘子并不辱没你,你若不喜欢,自有你阿娘帮玉郎抢着娶。”
韩养浩薄唇勾起好看的弧度道:“我一个庶出小子,是我会辱没娘子。”
见父亲还要说什么,韩养浩折扇一开,挡住半边脸:“阿耶放心,我这就去打听一下我的未来娘子相貌如何,毕竟国公我是见过的。”
人高马大的胡人汉子,据说李蘅远和国公身材差不多。
韩文宇道:“耳听为虚。”说完又闭上眼。
韩王浩顿了下,见父亲无意再说此是,收敛起吊儿郎当的样子低声道:“我也从不在意人的相貌。”
说完让车夫停车,跳下马车。
0100 重逢
只容许一车通过的巷子里,一边是垂柳高墙,一边是排排院子。
韩养浩手摇折扇边走边数着,到了第七家门口。
原本外墙和大门都装饰一样,但这家感官就是与众不同,大门上的乳钉排列整齐没有一个生绣的,叩门环漆的黑漆光可鉴人。
这还不突出,旁的人家门口都堆放着这些没有及时处理的垃圾,这家门口就差铺个地毯了,地砖红的就是本来颜色。
到了。
韩养浩轻松一笑,抬手叩门,这时身后风一阵吹来,空气中飘着一股香甜的百合香气。
韩养浩身子一转,没人。
就觉得身前有软软的东西撞了自己一下,韩养浩站好后低头一看,是个人?
李蘅远根本没注意到萧掩家的门口有人,挤到了前面,她焦急的扣着门环:“开门,岳凌风开门……”
身形和声音都是个小女孩。
董养浩拍拍女孩的肩膀:“这里不是岳凌风的家,这家主人姓萧。”
女孩蓦然回首,一双茶色眸子映入眼帘。
眸子灵动如水,亮如宝石,一派纯真懵懂。
但眉宇间有一条淡淡的竖纹,微微张开的红唇,像是有数不尽的哀愁。
一个天真的小女孩,但她遇到心事了。
董养浩等看清了女孩的相貌之后,诧异的睁大了眼睛。
这个女孩他见过的。
在哪里?在哪里?
敞厅华室,高朋满座,身着绿衣的女子一身狼狈被人扶出来。
高堂上傧相装扮的人左右问着:“这婚事还作数吗?”
女主目光宛若长空秋水,平静的看着他,但眼底,有一丝不被人察觉的渴望。
就是这双眼睛。
董养浩向来平静的心猛然间一抽搐,疼的的冷汗直流。
要问的话全部疼回去,他忙捂住心口。
李蘅远吓了一跳,不会是她方才碰到人家了吧?这才有感觉,方才太着急,好像推了什么东西,是不是人家本来在叫门啊。
李蘅远慌忙问道:“你怎么了?我不是故意打你的,我真不是故意的。”完了完了,阿婆大寿又要惹祸了。
李蘅远将韩养浩扶起来,这时门也开了,萧掩清风朗月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李蘅远急道:“萧二郎快来忙吧,这个人好像生病了。”
萧掩跨上前一步扶着董养浩另一边:“十七?你这是怎么了?“
韩养浩大口喘着气,看了李蘅远一眼,确定这个女孩他不认识,可是为什么女孩给他的感觉那样奇怪,方才他一阵恍惚,像是做梦了一样。
他摇摇头:“我没事,不知道怎么了。”
萧掩道:“先进屋吧,家里有大夫。”
萧掩关上门的时候,萧甲赶过来了,显然他认识董养浩:“十七郎君?您怎么了?”又看向扶着董养浩的李蘅远:“娘子您怎么在这?”
李蘅远是有话要对萧掩说的:“我……”
萧掩对萧甲偏了下头,萧甲忙去李蘅远的位置替代了她:“这种事,小的来就行了。”
女孩突然从身边离开,董养浩为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空,十分难过,他看向萧掩……
萧掩对萧甲摆摆手:“我一会过去。”
萧甲道:“十七郎君,家里新来个大夫,小的带您过去。”
董养浩身体不适,这时候也不好留下来问女孩的状况,跟萧掩目光交流一下,便跟着萧甲走了。
萧掩抬手摸着李蘅远的额头,后又放下:“不热,那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这么早就跑出来了。”
李蘅远的紧张恐惧之感又回来了,抓住萧掩的胳膊道:“我又做噩梦了,还是那个场景,这次关于我大哥。”
………………
厢房里。
岳凌风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对面的董养浩:“你是萧掩派来考验我医术的?你也没什么病啊?”
萧甲站在岳凌风身旁,听见了哎的一声:“你这人怎么说话呢?郎君用得着来考验你,你知道这位郎君又是谁?”
岳凌风剑眉一挑看着董养浩:“那你说你是谁。”
董养浩此时不适的感觉已经没有了,脑袋里满是女孩特殊的眼睛和悲伤的表情。
他问萧甲:“那位小娘子是谁?”
岳凌风没有因为董养浩没回答自己的问题就不满,或者说他根本满不在意这些小节,回头看向萧甲:“什么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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