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发现她需要集中精力盯着夜寒轩才行,不然一眨眼,这人就没了。
还真是实打实的本领。
李蘅远大喜,他以为夜寒轩是吹牛。
如今她正是用人之际,夜寒轩这样的人才实在难得。
等夜寒轩“飘”回到李蘅远身边,挑着眉看着李蘅远:“如何?这下娘子相信了吧?”
李蘅远道:“若是不信你,我干什么这么晚跟你出来呢?”
夜寒轩指着天上的月亮道:“娘子想查什么?伪君子的活动都在前半夜,后半夜不是真小人,而是恶人了,今天,您恐怕是什么都看不到。”
李蘅远之所以重视夜寒轩的跑窟本领,不光是她正是用人之际这么简单。
用人之际,她可以多找几个聪明人,她就不信天下就萧掩一个人智慧多。
但夜寒轩的本领可以让她知道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事情。
眼下她有三件大事弄不清楚,第一件自然是那个梦中人,已经让墨玉是查,那个人只存在梦里,像是在遥远的云端,能找到是幸运,找不到只能自己强大起来做预防。
第二件事则不然,是实实在在存在的,钱嬷嬷和莺儿都死了,她的钱还没有着落,而且毫无头绪,她要先排查院子里的人。
第三件事感觉应该是好事,但是她还是放心不下。
就是那个设计了红姨娘的人到底是谁?
这人设计了红姨娘,就算是替大伯母和大哥报了仇,不是她,也不是萧掩,那是谁呢?
她才在流水居外面看过红姨娘的下人吹迷烟,事后特意找到那下人问了,那人说,她本来是藏在暗处等着李娇娘过去的,不知道被说打了后脑勺,就晕了过去。
李蘅远看到她的时候,她头上的血还没止住,所以不会是撒谎。
红姨娘是怎么去的流水居,等她想起来想要查办的时候,红姨娘的下人都让阿婆卖了,人都走了。
所以红姨娘陷害大伯母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黄雀之后有猎人,猎人之后好像还有东家……
东家是好是坏?到底是谁?
家里的事越来越让人不可思议,也越来越危机重重。
李蘅远对夜寒轩道:“我不管后半夜还是前半夜,你先带我走一圈,我怕你这功夫自己跑行,带人就没用了。”
夜寒轩道:“您小看人属下不跟您计较,但是咱们也不能随便去偷窥别人吧?您有没有目标,咱去哪里?”
李蘅远想了想,现在这个时辰,确实,大家都睡觉了吧?
她指着西府的花园方向:“翡翠堂。”
李玉郎的卧房果真还亮着灯,廊下站着两个打瞌睡的婢女。
夜寒轩带着李蘅远上到屋顶后把她放开,道:“这种拱形顶的屋子不好跑,西市那种平房可以跑得更快。”
李蘅远对他嘘了声。
然后趴到屋顶。
夜寒轩跟着蹲下来:“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我四叔的院子。”
夜寒轩认得李玉郎,笑笑道:“四郎不是娘子的长辈吗?怎么好听声。”
李蘅远心想,他拿我钱的时候也没不好意思,为什么就不能听他呢?
她让夜寒轩不要发出动静,下面隐约有声音,细听之下,是李玉郎在说话:“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以前你看不惯她的做派,如今人都死了,你还怪我跟你不亲近?若是不亲近你,我留着她多好?”
另外有娇滴滴的女声道:“还留她?她对你不忠,你还想留着她?你不留也不是为了奴家。”
“怎么不是为了你?就是为了你,你看我都没把她放在心上,这不是天天在陪你?你要是能给我生个儿子,我就更重你。”
“奴家之前去的宝应寺,那里的送子观音最灵验,一定给四郎生个儿子。”
“你要是能给我生儿子,我父母兄长就全都安排到府上来,赏你万贯不在话下?”
“真的?”女子的声音惊喜万分:“四郎,奴家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阿郎我就是看上你这小脸蛋,又好生养……”
接下来就听不见说话了,净是些奇怪的声音。
李衡远抬头问夜寒轩:“什么动静?他们在干什么?”
夜寒轩也很懵懂:“没听过,我下去看看。”
李衡远见廊下的婢女没有任何异样,摇头道:“懒得理了,我这个四叔真是让人失望至极。”
红姨娘刚死,四叔就能跟别的女人说好听话,她确定那女人不是四婶。
若说红姨娘不是好人,还背叛四叔没什么好留恋的,但是四叔因为红姨娘出事连阿婆的大寿都不见人影,大家都以为他是太伤心,看吧,哪里是伤心,四叔根本就不会把任何人放在心上。
也没有警觉性,红姨娘到底是被谁设计的,现在整个府像是要不了了之一样。
刑雨说中招以后被人救了,谁救的?为什么李庆砚会出现在流水居,谁带过来的。
她有别的事顾不得查,别人事不关己,可是跟四房有关啊。
老太太一气之下把人全卖了,李玉郎追问都没追问。
还有一个问题,他的万贯钱哪里来?
李衡远把李玉郎所有话都记在心里,像四叔这种花钱向阿婆伸手的人要是突然拿出了万贯钱,不用问了,那钱就肯定是她的,四叔就是钱嬷嬷同伙。
“等着,看你从哪里拿出来。”
0140 眼睛
夜寒轩不知道李衡远嘀嘀咕咕说什么呢,李衡远就站起来了。
夜寒轩也跟着站起:“还去哪里?”
翡翠堂离萧园不远,李衡远回头一看,那边已经熄灯了。
以前萧掩总会给她留灯。
夜寒轩问道:“娘子想去?”
李衡远心中如吃了一颗不熟的李子,尽是酸涩,萧掩是有目的的接近,并不是真的给她留灯。
李衡远摇着头:“不熟,不去。”
夜寒轩抱着手臂道:“不去我信,不熟我可不信,娘子,您对那边有情。”
李衡远惊诧的看着夜寒轩:“有情?啥情?”
夜寒轩剪刀手划过眼前:“我有秋水洗涤过得眼睛,能看清一切世事真相,就是有情。”
李衡远敛起眼睛看着夜寒轩。
………………
东府花园,柴房屋顶。
夜寒轩打了一个寒噤,看着李衡远道:“娘子,冷了,咱们回吧?”
李衡远笑道:“那怎么行,你不是有秋水洗涤过得眼睛?下面这个屋子,刚刚死了一个人,你用你能看透一切本质的眼睛给我看看,她是怎么死的?”
夜寒轩听李衡远语气不善,问道:“那我要是看不出才呢?”
“看不出来?”李衡远眯起眼睛道:“那你敢编排我?我答应给你找人弹琵琶的事就作废。”
夜寒轩从未有过的肃然:“等着,看属下是不是吹牛?”
说完他盘膝坐在屋顶,揭开两片瓦,向下看了一眼,陡然间瞪大眼睛:“娘子,是一位中年妇人,死于非命吧?”
李衡远身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难道钱嬷嬷阴魂未散?
不不不,钱嬷嬷的死动静不小,夜寒轩说不定知道。
李衡远颤着声音道:“你敢装神弄鬼吓唬我,我可不害怕。”
夜寒轩摇头,茶色眸子在朦胧的月光下异常明亮,他诚然的看着李衡远:“属下是天主的儿女,怎敢妄言?属下真的能看见。”
夜寒轩站起来指着远处的曲池水:“还有一个小男孩,很小,两三岁的感觉。”
李衡远吓的差点从房顶摔下来:“真的有鬼?”
夜寒轩拉住她后跟她解释:“不是鬼,是一个人临时之际弥留在世间的最后气息,这个妇人是不甘,那个小孩他还不知道他自己已经死了。”
夜寒轩说完见李蘅远依旧脸色惨白,道:“怎么说呢?其实我并不能看见什么鬼魂,就是气,那种临死之前的气,能感情到。”
李蘅远自小就胆子大,岳凌风跟她解释着,她同时自己鼓励自己,李蘅远,你只要有一身正气鬼神都怕你,不怕不怕,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真的有用,李蘅远的呼吸逐渐平稳下去,想了想问夜寒轩:“你真的能感受到那种气?”
夜寒轩手摸着胸前的大项链:“如果撒谎,天主会降罪与我,这可不是儿戏。”
李蘅远对他的信仰不太了解,她也不信任任何人的信仰,阿婆信道士,可是一旦谁生病求道士不管用了,阿婆就要骂老倌不中用。
还有那些信阿弥陀佛的,佛祖一旦不经验,有人就要打和尚。
也有虔诚的信徒,但多是事出有因。
不过夜寒轩秋水一般的眼睛诚恳真挚,李蘅远相信的是他的人。
她抓住夜寒轩的袖子道:“那你能跟那个气交流吗?这个妇人可能连和了别人要迫害我和我父亲,可惜她死也不肯说出对方是谁,你帮我问问她?”
夜寒轩又向下看了一眼,后摇摇头道:“我说了,这不是鬼魂,不可能交流的,你的要求我达不到。”
李蘅远不甘心的看着夜寒轩,心中失望至极。
夜寒轩凝眉道:“不过这人不是正常死亡,是死于非命,从她的气中可以感知到,她是在十分卑微和惊恐的情况下死的。”
“卑微惊恐?”
夜寒轩道:“任谁要死于非命,死前都应该很惊恐,这个没什么不同,但她十分卑微,说明她是被可以命令她的人害死的,换句话说,她很怕也很尊敬杀死她的那个人。”
“莺儿。”李衡远道:“杀死钱嬷嬷的是个婢女,叫莺儿,那你的意思,钱嬷嬷十分尊敬这个莺儿?她们不是分赃关系?”
“像是属下对娘子。”夜寒轩单手捂上胸口。
李蘅远明白了:“所以莺儿和钱嬷嬷是上下级的关系?”
她凝神细想,可是莺儿凭什么?钱嬷嬷地位如此之高,凭什么要害怕莺儿一个婢女。
李衡远想不通,一点也想不明白。
后夜寒轩就再也提供不出别的消息了。
李衡远指着杏子林方向:“那个婢女就死在那里,你能感受到她的气吗?”
夜寒轩看了一眼摇头:“只有对人间偏执留恋的人才会有这股气,这个妇人是懊悔和不甘心,那个孩童是尚未开蒙,再属下没看见别的东西。”
真是好一双秋水洗涤过的眼睛。
李衡远暗暗感慨着,让她明白了,红姨娘没有对人间的执着留恋,她在对清风说对不起,忘了我吧的时候,就应该已经认命了。
清风对人间也没有执着的留留恋,他可以和自己的儿子死在一起,比活着不能相认还痛快些……
李蘅远心头涌上淡淡的忧伤。
而四叔已经转眼间就把红姨娘给忘了,红姨娘这样胆大妄为的女子心肠却那么恶毒,要害大伯母。
好人,坏人……
李蘅远又看向杏子林方向,其他四人临时时的心态她都可以试着揣测。
那么莺儿呢?
岳凌风说莺儿抱着必死的决心了。
是什么力量能让一个花季少女慷慨赴死?
李蘅远突然心中一动,莺儿是慷慨赴死的,萧掩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如果莺儿是分赃者,她怎么舍得钱去死?
又一点可以证明了,莺儿不在意钱,在意钱嬷嬷泄密。
那三十几万贯钱财的背后,隐藏着的事和人可能会比她想象中更可怕。
这也就可以解释了,钱嬷嬷为什么畏惧一个婢女。
因为钱嬷嬷畏惧的不是莺儿,是莺儿背后的人。
“你到底是谁。”李蘅远向着天边喊过去。
夜深人静,她的声音突兀尖利,说着晚风吹的老远。
惊起了林中的夜莺。
也吓了夜寒轩一跳。
0141 驱邪
夜寒轩忙道:“惊动了人不要紧,反正这是你的地盘,但是这里还有两口气呢,莫要惊动这种执念。”
李蘅远这才想起来,她方才正在经历鬼故事。
看着夜寒轩问:“他们会对咱们有影响吗?”
夜寒轩道:“若气息久久不散,就会成为阴地,会让人生病的,还是得找些东西来祛除。”
“既然你什么都明白,那你肯定会了?明天白天来吧。”
黑夜中,夜寒轩双眼掩饰不住的兴奋:“好啊好啊,我来开导他们,有我天主保佑。”
李衡远突然道:“对了,你那是什么景教吧?我没听过,你那真神管用吗?”
“这是我们波斯国的教义,怎么会不管用?”
李衡远语气充满担心:“我怕他们听不懂波斯语,我们中华人可不是什么都信的,你那教,很可能因为水土不服治不了俺们的鬼。”
夜寒轩:“……”
难道他要连夜教天主说汉话吗?
………………
第二天一早,刘老太太派红妆请李蘅远过宁馨院说话,昨天刚吵完架,怎么又找?
李蘅远提起十二分精神,阿婆估计又要找借口骂她,绝对不妥协。
到了老太太卧室,刘老太太道:“叫你来不是为了别的,董太君走的时候提醒我了,你那园子晦气,我让老大媳妇请了寺的景云道长来做法却邪,你跟你那边的人都吩咐一声,该准备的准备一下。”
李蘅远有些意外,竟然不是骂她,也真巧了,昨晚她和夜寒轩还说今天要驱邪呢,阿婆这会可真是善解人意。
李蘅远驴是驴了些,但是知道好赖,忙跟老太太道了谢。
很快的,景云道长要去后园子驱邪逐晦的事情就传来了。
家里一时间死了五个人,人人心里都犯膈应,这个道长来的正得人心。
李不悔在自己的屋里,手抓着心口的地方道:“六小娘子,你占着身体也没用,你阳气早衰,活不过多长时间了,何不做做好事,把身体让给我,你性格孤僻又不讨喜,我不一样,我能替你做正经的小娘子,得到老太太的宠爱,阿耶的关心,还有三小娘子,那么好的姐姐你都不知道利用,你看你那点首饰,连三小娘子的零头都不如,所以你非要跟我挣有什么意思呢?要物用其极才不是浪费,这个身份给你,就是浪费。”
小小李不悔气若游丝道语气异常坚定:“是我的就是我得,你生而下贱是你命不好,何来大言不惭替代我?我不会把自己让给你的,我会想办法让你魂飞魄散。”
李不悔不认为小东西有那个本事,但毕竟不是自己的身体,她没办法安心。
一笑,有了主意:“家里来了道人,以前我怕道士,是因为这身体是你的,但是现在我强你衰,看咱们谁先走。”
说完叫着冯微新给她拨过来的婢女池田:“去后花园看看,帮我管景云道长求个祛魂的符咒,我身上有不干净的东西。”
池田人老实的发木,特别听话,主子说完话,问也不问就回来了。
不一会的功夫,又气喘吁吁回来:“娘子,道长说要请娘子过去一看,才能知道要什么样的符咒。”
李不悔十分犹豫,她想要个符咒自己试探着用,听说这景云道长是有些本事的,万一看出她的异样怎么办?
小小李不悔在叫嚣着:“你敢去吗?”
李不悔拳头攥在一起,去,她有把握。
必须把这个小崽子弄死,她为这个东西耗费了太多精力了,错过了很多事。
到现在她都没有去接近李蘅远呢,就更别说取代李蘅远得到李玉山的照顾。
还有三郎,她好想去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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