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凌风也是行医多年的人,对大夫都很尊敬。
古郎中方子他觉得不对。
便道:“听您老人家的话,晚辈倒是有了一点点启发。”
古郎中忙问:“是何见解?”
岳凌风见屋里的人都期待的看着他,尤其是患者本人和李蘅远,笑了笑。
让李蘅远靠近些,指着桂圆的疹子道:“又红又痒又疼,这是阳病,一个病情,若是当时分不清什么病,就先区分阴阳,阴阳过后就是表里虚实,这么多疹子,表面并不尖,还在长大,说明还没发出来,若是内热外透的话,发不出来应该有热积在内里,会发烧,可是病人现在没有,所以这是虚证,再辩冷热。
红疹,明显是内里蓄热之证,可是既然这是虚证,说明内里不热,内里不热为什么会出这么多热疹?这是格阳于外,内里实阴的症状,若是再用苦寒倾泻的凉药,病情会加重。”
古郎中之前说用凉药的,听了心里咯噔一下,这小伙子说的有理有据,莫不是他真的错了?
李蘅远就是信任岳凌风,又担心桂圆的病,急于让岳凌风开方子。
岳凌风开了温补的药,正和古郎中的药相反,写完把方子交给李蘅远,并道:“这还不算完,喝了药后她的疹子会加重,这是正常想象,要表出来才把病治彻底,但是病情一加重,就会更疼更痒,怕是要留疤。”
桂圆因为一脸红疹已经看不出惨白,但是目光透着绝望。
李蘅远道:“女孩子家最重视容貌,留疤在脸色怎么行,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岳凌风笑道:“我还没说完呢,你们有人长过水痘吗?”
屋里的人小时候都长过,不过有轻有重罢了。
岳凌风道:“这就跟水痘一样,不要抠破,让它自己消下去,就不会留疤了,所以我特意要强调出来,我的意思是把病人绑起来,免得睡梦中自己挠破了,最好再放两个人看着她。”
李蘅远听了松了口气:“只要不留疤,绑十天又有什么要紧。”
芝麻和樱桃答应值夜,看着桂圆。
汤圆一直默默无闻站在一边,对于岳凌风说能治好桂圆她有些失望,虽然一开始桂圆不是她的目标,但是已经下了药,毁掉一个算一个。
她悄悄摸上自己的肚子,她肚子里的孩子三个月了,本来她告诉何子聪后,何子聪是逼着她让她打掉的,但是她一直没有机会。
上午何子聪来找她,说了,还有希望留下来了,只要李蘅远毁容,何子聪跟李蘅远定了亲,何子聪就要她做陪嫁,到时候孩子就能名正言顺的生下来,还能抬她做妾室。
何子聪把毒药给她,给她指了一条明路,可是李蘅远没有中毒,没有毁容的李蘅远选择有很多,不一定非何子聪,李蘅远现在对何子聪都不闻不问了。
不过汤圆并没放弃希望,本来是毒药,可是经过这岳凌风一说,什么阴阳虚实,还真的跟病一样,明明是南辕北辙,治不治得好还真是不好说。
只要躲过这一次不让人知道是她给李蘅远下药,她后面就一定还有机会。
汤圆又摸了摸长肉的小腹,她等不了太久,一定要想办法生下她和何子聪的孩子,是她和爱郎的孩子。
汤圆的想法自然没人知道。
古郎中还想跟岳凌风切磋医术,不过太晚了,桃子奉命把他送出去。
岳凌风没走,在开方子的时候给李蘅远使眼色。
等古郎中走后,李蘅远把岳凌风叫到上房的廊下,那里凉快还没人,还能看见有谁靠近,正是说话的好地方。
李蘅远问岳凌风:“怎么?有事?”
岳凌风低声道:“还记得我给你下的药不?”
李蘅远目光微迷:“你又给我下药了?”
岳凌风:“……”
真的,见过笨的,没见过这么笨的。
他道:“我是说你的婢女。”
李蘅远略略一想,声音低沉带着差异:“你是说桂圆是中毒,可是你用了药……”
何子聪打断李蘅远:“若不是中毒,就太蹊跷了,我是见多识广的男人,就没见过这样的疹子,至于我的药,你不用怀疑,中毒不见得就是洗胃,只要抓到根本,你不要把它当毒药,当病邪来治,一样能解毒。”
李蘅远听岳凌风说的信誓旦旦,蹙眉道:“可是桂圆怎么会中毒?谁下的?”
岳凌风咧嘴一笑,露出一个大酒窝:“这个就要你自己查了,不过我可以给你点线索,不知道跟这次下毒有没有关系,我发现你房里那个婢女,好像叫汤圆吧?”岳凌风掰着手指:“桃子樱桃芝麻我认识,葡萄是小盈新来的大名鼎鼎,桂圆是刚生病的那个,对,就剩下一个,她就是汤圆。”
李蘅远越发不解:“她是凶手?”
岳凌风眼里透着兴奋的光:“她怀孕了,三个月。”
0175 推理
岳凌风有观其色,断其症的本事。
李蘅远就是再笨再傻,也知道怀孕就是要生小孩了,生小孩要有男和女,她就是阿耶和母亲成亲之后生的。
可是她还没有相好的男孩,为什么她的婢女就怀孕了?
怎么听都让人匪夷所思。
送走了岳凌风,李蘅远把奶娘桃子芝麻叫进书房来。
眼下这三个人是她最信任的人。
她先问奶娘:“女的要生小孩,会跟旁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桃子吓得眼睛都直了,将目光投向李蘅远的肚子,不会这么快吧?没听说那个立马就能知道怀孕的,可是没听说过并不代表没有,娘子和萧掩的事是要遮都遮不住了吗?
奶娘不知道李蘅远问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太笼统了,她想了想:“娘子是想说怀孕了和别人有什么不同?肚子会大,娘子问这个干什么?”
毕竟李蘅远是小娘子,她们再忠心也不想教坏她。
李蘅远想着汤圆的模样,并没有大肚子,但是她更相信岳凌风。
又问道:“没有别的不同?”
奶娘看向桃子和芝麻,都是没成亲的小丫头,让她很是难为情,红着脸道:“当然会有很多不同,孕育是十分辛苦的事,不过有人反映大,有人反映小,前期都会有不同程度的孕吐……到后面还会水肿,疲惫……”
桃子听了一大堆,心想,那娘子现在都没有这些反映,娘子怎么知道自己怀孕了?
李蘅远不断地点着头,十分有心得的样子,后看向桃子和芝麻:“你们平时跟汤圆接触的多,发现她有这些显现吗?”
桃子诧异更为明显,怎么是汤圆不是娘子自己?
见李蘅远对她颔首,她想了想后摇头;“没有发现异常。”
毕竟桃子伺候李蘅远的时间更多。
芝麻倒是因为葡萄的到来,后来桃子晕倒等事,在厢房呆的时间长一些。
她想了一下抬起眼睛看着李蘅远,眼里藏着惊慌。
这个婢女胆子小心思重。
李蘅远沉下脸道:“事关重大,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你要说出来,不告诉我,你还想告诉谁呢?咱们才是一国的。”
桃子点着头。
听李蘅远说的这样郑重,芝麻也不敢瞒着,道:“婢子真的看过两次汤圆呕吐,有一次大家都在上房玩,我是回厢房去拿铜钱,看见她躲着人在犯恶心,我问她是不是病了,邀请大夫,她说是吃的不舒服,挺一挺就过去了,还让婢女不要跟娘子说,免得娘子担心。”
李蘅远眸光深邃起来。
奶娘忙问道:“娘子,是汤圆怎么样了吗?”汤圆是李蘅远的婢女,若是做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李蘅远的名声也会跟着受损。
这时候桃子再也不敢乱想是娘子如何了。
屋里的气氛突然间沉重起来。
李蘅远把岳凌风跟她说的事告诉了三人:“我不想打草惊蛇,如果汤圆真的怀有身孕,孩子是谁的?桂圆很有可能是中毒了,你们的饮食,也是汤圆从厨房带人提回来,说不定会有关系。”
桂圆是中毒了?
奶娘桃子芝麻三人面面相觑。
芝麻随后道:“娘子,婢子又想起一件事。”
李蘅远有些怨气的看着芝麻,她就知道这家伙不逼一逼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以后要及时跟我说啊。”
芝麻低下头道:“是。”后忙道:“婢子想到的不知道跟这件事有没有关系,娘子还记得钱大郎要抢葡萄的事吗?”
李蘅远点头,因此她才发现了人性的险恶,不然她可能就把钱嬷嬷放走了,所以她抄了钱嬷嬷的家,也打了钱大郎,钱大郎当时没死,钱嬷嬷死后五天,钱大郎伤口化脓,后来也跟着死了,钱家无辜的孩童和女人,她让人送回老家去了。
“有什么关系?”
芝麻道:“娘子当时忘了葡萄,婢子一时也没想起来,后来还是汤圆提醒的婢子,婢子才给娘子说的,但是汤圆提醒婢子并不是要让婢子告诉娘子葡萄在外院,她说葡萄相貌出众,又不知性情,说不定会成为第二个水晶,让婢子守口如瓶,怎么也不要提到葡萄的事,免得惹不必要的麻烦,后来钱大郎说是有人提醒她去看葡萄,是葡萄陷害他,婢子就在想,是不是汤圆使的计策,为的是不让葡萄回来,可是婢子想不通,娘子您并不重视她,葡萄也威胁不到她的地位,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所以婢子觉得汤圆没有理由这么做,就一直没敢说,怕您处置她。”
李蘅远回忆起来了,她当时确实问过,是谁在给钱大郎的放的消息,桃子芝麻和樱桃的可疑性最大,反而汤圆和桂圆都没有理由。
但是桃子芝麻和樱桃又都没有时间去做小动作,所以她就想是钱大郎要为自己脱罪,或者要离间她们找的借口。
“原来确有其事。”
她看向奶娘:“您觉得汤圆的人品如何?”
奶娘想了想道:“中规中矩,相貌生在白皙,跟水晶差不多,但是不似水晶张狂,可真是想不到。”
李蘅远看向桃子。
桃子其实并不想看到这种事发生,她以前觉得李蘅远混,跟李蘅远并不亲,但是一起进来的姐妹,倒是都有感情。
她摇着头:“婢子也想象不出她会做这种事。”
芝麻就更想不出了,之前的事她都藏了这么久。
李蘅远脑中不断思考道:“我们假设,假设汤圆是因为排斥葡萄,所以设计了葡萄,想让钱大郎把葡萄娶回家,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不是怕在我这里失宠,那她是怕谁?她说葡萄会成为第二个水晶,她十分厌恶水晶,水晶抢过她什么?”
李蘅远说完,大家心里都有个答案呼之欲出,水晶为什么被赶走的?
李蘅远是因为那个梦,但是别人都不这么想,是因为水晶跟何子聪暧昧不明。
桃子第一个开口打破沉默,说出了自己都不相信的话:“汤圆怀了何家郎君的孩子?”
李蘅远舔了舔嘴唇,嗯,生孩子要有男有女,这个男的找到了。
0176 毒谁
一切毕竟都是假设。
还有一个问题弄不清,如果汤圆是下毒的人,她跟桂圆有什么仇恨?为什么要这么做?
或者这毒不是下给桂圆的?
萧掩让李蘅远学会一个道理,凡是都要找到证据,绝对不可鲁莽行事。
李蘅远让奶娘找人盯着汤圆:“再确定下,她是不是真的怀孕,找有经验的人,若是真的,总能露出蛛丝马迹。”
奶娘退下,李蘅远又让芝麻下去,芝麻还要跟葡萄照顾桂圆。
这样只剩下桃子一人。
桃子问道:“娘子这要休息吗?”毕竟今日非比寻常,身体总是不舒服的吧?
李蘅远被奶娘告诫了一翻后,又吃了奶娘做的药膳,肚子没那么闷了,也没有不适的感觉。
她摇摇头:“还不睡,你去悄悄的问桂圆,她今天都吃过什么,毒从口入,这才是大事,真的有人在院子里下毒,那必须查出来,不然你我岂不是都有危险。”
提醒的桃子心提起来,跟汤圆的怀孕相比,无疑有坏人在,这件事更要人命。
桃子要走时李蘅远又想起一件事:“让夜寒轩随时待命。”
桃子微愣道:“可是娘子还在生他的气啊。”
因为夜寒轩竟然不顾李蘅远的命令,被岳凌风骗走了,李蘅远不是记恨夜寒轩走了萧掩差点害死她,她是怕夜寒轩一直这么不警惕,以后又被人坑。
萧掩不是真的想害死她,别人可就不一定了。
李蘅远点着:“不过这个时候,我又不生气了。”
桃子暗暗挑眉,这个气下去的也快。
桃子去了很久才回,目光惊慌,身子都有些颤抖,在李蘅远耳边说下一串话:“桂圆早上跟大家一起吃的,吃食肯定没问题,喝过水,也是共同的壶倒的,杯子清洗过,晚上还没吃,疹子就起了,唯有中午吃过的菜,是娘子赏赐的,跟别人不一样。”
所以这毒根本就不是下给桂圆的,是瞎给她。
李蘅远眸光子闪,烛光下稚气的小脸抹上下层阴霾:“好家伙,单子不下。”
桃子腿都有些软了:“把人拿下吧,您没看桂圆现在什么样,这样不是您今日日子特殊,一身疹子的就是您啊,她是要毁了您,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不能姑息。”
这种知道被人算计了之后的后怕情绪李蘅远能理解,恨不得将凶手碎尸万段。
她抬起手道:“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而且,我也想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是她自己的注意还是受人指使。”
桃子明白回来一顿:“那咱们怎么查?”
“很好。”李蘅远小手搭在桃子肩膀上站起:“这个我们用的好,这个汤圆以后就不是我们了。”
平静的语气带着运筹帷幄的自信和决心:“夜寒轩又可以排上用场了。”
………………
上房的灯都熄了,只有隔壁厢房还亮着一盏昏暗的油灯。
汤圆从床上悄悄爬起来。
本来她是跟桂圆一个屋子的,但是桂圆中了毒,睡不踏实,芝麻和葡萄要照顾桂圆,她就主动住到小一间的厢房里。
这厢房跟隔壁的厢房中间开了一道拉门,汤圆走到门前,不敢拉,怕弄出动静,只好透过拉门直接的缝隙往里看。
小碎花颊缬门纱隔着,小手指粗细的角度,可以看到对面桂圆老老实实躺在床上,芝麻和葡萄在脚榻上打瞌睡。
汤圆回到榻前,从架子上穿上衣服系好带子。
这个时刻,桃子和樱桃会在李蘅远房里伺候,肯定都睡了,其他小婢子乐的清闲,晚上还不早早睡觉?
没人碍手碍脚,她得出门一趟。
院子寂静无声,天边月牙如钩,星光朦胧,院子后角门空无人影。
汤圆蹑手蹑脚打开门,到了东西两府隔墙的时候贿赂了看门婆子,后进了西府。
这一切行动驾熟就轻,中间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不过在东府的时候,她脚步特别快,故意的小心翼翼,那是因为东府如今被姜嬷嬷管的严,一不小心就会暴露。
到了西府她步子慢下来,手扶着肚子喘了口气才上了沿途夹道。夹道是通往西府后花园的路,夜深人静,西府看门的婆子也睡着了。
不过汤圆十分小心,没有冒险走门,二门花墙下有个狗洞,很容易钻过去。
正值夏家,花园百花盛开,芬芳无比。
在潺潺的流水后,有院子里最大的假山,借着朦胧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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