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来,只要我与她偶遇一遭,相识一遭,便有机会,叫她盯上我。
今日,便是十五,牡丹由凤九千亲手掩了妖气,又化作仆从,跟在我后头,也算帮手。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亦吹得南山上的桃花落了满山,我带着牡丹化的仆从,南山踏春。
一顶小轿,由仆从抬了,很快便由我们后头跟上了,继而超过了我们。
粉红色的幔子掀起,探出一个不足双十年纪的少女,芙蓉面,黑丝云鬓,发上簪了朵牡丹花,她正探头看我们。眉眼一弯,便朝我一笑。
倘若不晓得她是妖,怕还真把持不住。
我侧首,低声问牡丹,道:“那便是白芷?”
牡丹在后头,亦低声道:“舍妹名唤白茸,叫白芷的,是那凡人姑娘。”
白茸?白芷?呵,这倒是巧了,竟然是这样相近的名字,也难怪白茸会附在白芷身上。
白芷耐寒,喜温和气候,呵,倒是个如白芷花般清雅的姑娘。
白茸,虽是牡丹花别称,却没了牡丹的艳丽,又偏生是个十分善妒的花妖。
“也不晓得白姑娘看不看得上我这小道士。”我分不清白芷还是白茸,只得唤白姑娘。
牡丹在我后头轻笑,尔后道:“道长风姿翩然,又根骨奇佳,舍妹想要取凡人精气修行,道长再合适不过,何况,道长生得这样好看,但凡女子,都爱美男。”
女子都爱美男么?怎的不是男子爱佳人?
前头,是渐行渐远的小轿,四面,是开得正盛的桃花,桃花虽好,却终究不如来得梧桐清丽。
凤栖梧桐,蜂蝶栖桃花,桃花终究只是招蜂引蝶的。。。
“牡丹,你认为白茸可是恨你?”我低声问牡丹,我以为,白茸是爱极了牡丹的。
若白茸真个儿恨她的姐姐,该是不理不睬才对,又怎会生出嫉妒?真正的恨,该是相忘,该是毫不在意,爱一个人这样简单,恨一个人,却这样难。白茸,恨牡丹,却也该爱牡丹,爱这个处处高于她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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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首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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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一个人,必要花去所有的心思,牢牢念着,牢牢记着,时时刻刻放在心头,容不得半点闪失。就如深爱一个人一样,却比爱,来得更为辛苦。
爱极必生恨,白茸是因为爱着姐姐,才会生出这样的嫉妒,这样的恨。
上了南山的尼姑庵,我也进去拜了一遭,也算是尊敬九天上头一干神仙佛爷。
牡丹却不敢进去,只得在外头等着,我出来时,见她正望着石阶下头一顶小轿,小轿旁的,那是白茸。
白茸正穿着件粉色的衣裳,撑着一把白伞,立在桃花树下。那身衣裳,同那粉色的幔子,十分相近的颜色,却也更像周遭开得艳艳的桃花。
我沿着石阶,缓步向下走,牡丹跟提着篮子,跟在我后头,快要接近白茸时,安排好去撞白茸的小孩已准备就绪,正朝我挤眉弄眼,我朝他投去示意动手的目光。
那小孩,我就快接近白茸,那小孩,小跑着,往白茸身上一撞,我急速想要伸手搂她一把,伸出去的手,却无端落了空。
“姑娘,你无事吧?”耳旁传来个清朗的声音,我闻言抬头,见一个白衣墨发的青年,正搂着白茸,眼中满含急切与担忧。
我心中一惊,惊的不是有人抢我的活计,而是白衣墨发那青年那张脸。
除了不是冰色唇,除了没有一双金里带红的眼,那分明便是凤九千的脸。
牡丹亦是一惊,却又很快镇定下来,牡丹示意我继续走,不要停下,免得教人生疑。
于是,我便又缓步继续走,走到一半,回首看身后的白茸,却见白茸同那白衣青年正两两相望,电光火石一刹那,便要生出情意。
我看得心发慌,眼发馋,这就要冲上去给那白衣男子一巴掌问他是不是该死的雄鸟时,牡丹拦住了我。
她安抚道:“道长莫急,凤王大人肯出手,这事情你也乐得安心不是?”
我沉下性子,终是点了点头,再回首,却见那白衣青年正朝我这边看,唇边勾着狡黠的笑容,那分明就是凤九千还是喻凤时,惯有的狡黠和嘲弄。
回到客栈,换了道士青袍,这便准备往白府出发,希望白府中人,能够相信我说白家小姐被妖邪附身之事。
然而,我敲开白府大门,说明来意,便被白府官家拿笤帚扫地出门,还说什么他家小姐知书达理,大家闺秀,不会被妖邪附身。
我无奈又无语,只得在牡丹劝解下,回了客栈。
当夜,凤九千回来了。
仍旧穿着那身白衣裳,似丰神如玉的佳公子。
我撇嘴道:“你穿白衣裳,不如红色的好看。”他低眼看我,端起茶杯放在唇边,闷闷“嗯”了一声,便开始饮茶。
“为何同我抢这桩差事?你不是不愿意帮助牡丹么?”我侧首问他,略有些不满。
他扭身化出红衣墨发金红瞳,坐在椅子上,正细致打量我。
俄顷,道:“阿渊,我怕你真个儿看上那凡人女子,便,便丢下我一个。”
这分明就是个没有任何信服度的借口。
我恼怒道:“那你去,怎的不怕爱上那花妖?”
“我不同,我满心满眼,只你一个。”他如是道。
“你莫要恶心,我看你今次戏演得不错,进展如何?”我摆手道。
他低声一笑,露出些鄙夷神色,道:“那花妖白茸,并不如我想象中聪慧,十分好骗,今次她答应与我私奔了。”
听完这话,我为之震惊,这速度,可真是够快,长得好看,果真是很占便宜的。
他又冷哼一声道:“只是她一直透发出妖气,想要吸取我的精气,我便也渡一些给她。”
“你搞错没有?你渡精气给她?”我恼怒起身,死死看住他。
他一摸鼻子,窃笑道:“怕是明日,白家就会出门寻道士了。”
他这样说,必是做了手脚的。
翌日,白家仆从果真寻上了我,低眉顺眼,央我去白府走一遭,凤九千早早便出了门,牡丹也不知去了何处,也没人同我商量,我只得先去白府走一趟了。
进了门,便见着白府老爷一张皱纹满布,又十分焦急的脸。
白府老爷哭诉半天,说是家中女儿房内,有妖邪之物,夜里,总也传出阵阵奸笑声,那声音,邪魅得不似人类,吓得他家女儿不敢入睡。
又说他家女儿快要出嫁,嫁得是高官家的儿子,万万不能有半点闪失,叫我千万想法子帮忙。
我不晓得凤九千到底做了些什么,只得给了白府老爷一张镇妖符,叫他在白茸出嫁之日,将符咒放在凤冠之中。
白府老爷千恩万谢,将我送出了门,出门时,我看见凤九千穿着白衣裳,进了白府。
我同送我的仆从打听,说那白衣青年,是一位打首饰的高手,请他进府,是要央他替府中小姐打制一套独一无二的凤冠同金银首饰十二套。
午后,凤九千果真揣着些图稿回来了,我将那些图稿一一翻看,皆是些珠玉凤冠,步摇手镯之类的女子物件。
我挑眉问他,道:“哟,没看出,凤王大人,还会打首饰?”
他镇定道:“使幻术做便是了,也并不难,明日我便在城中寻一处地方,打制首饰。”
我疑惑问他,道:“不是说用幻术么?怎的还需要个地盘?”他轻笑一声,道:“离白家小姐成婚不足半月,这样急匆匆打首饰,白府中人,定然时时来催,总也不能让别人来客栈吧?”
我坐在他旁边,替他倒满茶水,问道:“白家是大户人家,怎的会不提前准备女儿出嫁的首饰?哪里轮得到你去?”
他拉住我的手,轻笑道:“倘若家中女儿不爱本来有的那套首饰,便该新制一套不是?”
难怪,竟然是白茸不要原先的首饰么?白茸是想要增加二人见面机会么?
“原来如此,凤王大人,果真高招。只是,我不解,你既然肯帮忙,为何不直接收服了那白茸?”我疑惑道。
他拉着我的手,放在膝上,轻声道:“能不能不要谈这些?我只想同你好好待在一起,安安静静待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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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铸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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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九千,白茸不会真个儿看上你了吧?”我挑眉揶揄道。以他的姿容和身份,别说是妖,即便是仙,也该会倾心于他。
“你很希望白茸看上我?”他亦挑眉看我,面上生出些不知情绪的笑。
我轻叹一声,接过他的话头,道:“白茸必是爱极她的姐姐,因爱生恨的道理,便是这样了。”
他继续喝茶,低眉细声道:“因爱生恨,呵。得了,我去外头寻个铺子,免得白家仆从来了,寻不到我。”
他假扮打首饰的匠人,其实并不大像,哪里有这样丰神如玉的首饰匠?
凤九千去寻铺子,我便远远跟在后头,看情况,却一切平静如常,除了白茸的到来。
此时我正躲在凤九千随意寻的那处首饰铺后头,偷看凤九千的动向,自从认识他,便做了不少偷听的事情,实在有损我道门风范,我暗自发誓,下一次,决计不会再偷听,即便要听,也是堂堂正正,明明白白站在那里听。
还有一件事,叫我感叹,当神仙的好处,实在很多,例如此刻,凤九千施法改变了这处首饰铺掌柜的记忆,让大家都以为,他是一位在铺中待了几个年头的首饰匠,而非一个陌生人。
这事情,若是换做我,便不能如此了,我所能想到的,只是威逼利诱掌柜,并不能使出这样高绝的术法。
我躲在窗下下,听见有脚步声,搭眼一看,却是白家仆从,白家果真是心疼女儿,竟然如此督促首饰进展。
戳破窗纸,见凤九千挽了三千青丝,仍旧穿着那白如雪的衣裳,正将一块银料投入火炉融化,那前来过问进度的仆从,敲敲门,见没人理会,便自行推开了门。
仆从许是闻着里头味道并不大好,皱着眉头,不肯入内,请恭敬喊道:“凤师傅。”
“不是说半月后才取?急什么?”
凤九千在一旁的水盆里浸了手,拿抹布擦干,信步走至门口,同那仆从站在一处。
仆从同凤九千耳语一番,我隔得有些远,并听不清那人说了些什么,只晓得他面上一片凝重。
他说完,凤九千的面上,也生出些许凝重,惊异道:“竟然有这样的事情?”
到底是何事?能让凤九千这样吃惊?我不晓得,却见那仆从,从怀中小心翼翼掏出一样事物,摆在手心,我搭眼一瞧,却是一样我再熟悉不过的东西。
那是我画给白家老爷的镇妖符!
“老爷的意思是,将这镇妖符放在小姐凤冠首饰之中,以保婚礼能够不被妖邪之物打扰。”仆从如是道。
凤九千轻轻一笑,朝那仆从低声问道:“不知凤某应了此事,有何好处?”
他扮凡人,竟然这样熟稔,将凡人那套虚伪市侩拿捏得恰到好处,不愧是凤王,不愧是神鸟。
我正赞叹时,却又听那仆从道:“凤师傅,你只消办妥这件事情,老爷说了好处少不了你的。”
凤九千露出思索神色,将凡人情绪拿捏得妥当,思索后,他拿过那黄色的符咒,放在怀中,颔首答应,仆从这才向他拱手示意,而后急匆匆便走了。
我躲在窗下头,继续往里头瞧,凤九千便将银料倒进模子,便道:“行了,出来吧,也不晓得你何时有了偷听这个毛病?”
这句分明是抱怨,然而我并不在意,只干咳一声,将背后的青华剑挪正,便推开窗,翻身而入。
立在他炉前,火光汹涌,烧得我有些发烫,只得又退了几步。
“咳,那张符咒。。。是我给白家老爷的。”我如是道。
他将手头融化的银料全部倒进模子,而后同我道:“我晓得,那张毫无用处的符咒,一看便晓得出自你手,旁人,画不出那样歪歪扭扭的符咒。”
听完这话,我立时就情绪突变,不满道:“小爷道术高超,符咒也画得很好,你有没有眼光?”
他转首看我,又行至桌前,翻开一只茶杯,倒满茶水递给我,而后道:“你的符咒,画得确然不如何好,所幸,还是有些效力,宿北也没有白白教你。”
我恼怒,接过茶杯,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气呼呼看着他。
他却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样,自怀中摸出一叠东西,仔细捏着,同我道:“你瞧,这一张,是你的痒痒咒,笔画不够便也罢了,还扭得这样厉害。”说罢,他摊开手中的黄色纸条,却是一张平整的符咒,再看上头的字,确然是我的。
我低头,说不出话,只闷闷看着他,良久,问道:“你还留着?”
他眯眼朝我笑,而后将那张痒痒咒仔细叠好,又小心翼翼放在怀中,回答道:“嗯,舍不得扔,便留着了,想着哪一日,若是你不在身边,也好睹物思人一番。”
睹物思人这回事儿,在我看来,都是虚的,倘若想见一个人,无论如何也是要见的,怎又有睹物思人一说?
我沉默不语,他继续道:“我怕有一日,我见不着你。”
当真是么?倘若有这样一日,我必然心中满是思念,然而我私下以为,除了死亡能将我们分开,别的法子,并不如何管用。
我正思索,却听外头又有脚步嗒然而来,这次的脚步细碎,该是个女子。
我急切道:“有人,我先躲了。”话毕,不等他回答,便又从那我翻进来的窗户翻出去,躲在下头,给自己贴了隐匿气息的符咒,继续观望里头。
那细碎的脚步,终于近了,继而响起微弱的敲门声,却又忽的停下,没继续敲门,一个声音自门外传来。
“凤郎,是我。”这果真是个女子的声音,声音细腻,满是温情,是白茸,不,是被白茸所附身的白芷。
凤九千站在屋里头,朗声道:“没锁门,进来吧。”
门外那人,并不答话,似在踌躇,良久才道:“凤郎,我不想进来,里头热。”
凤九千闻言一笑,缓步去开了门。
门外一角粉色的衣袍,那衣袍的主人向前踏了一步,我才瞧见主人容貌,不足双十的年纪,正是白家小姐白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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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银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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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附身的白芷却不似那是在南山上头那般充满活力,她素手纤纤,提了个小小食盒,她将食盒放在凤九千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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