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更好地发挥我们的生产力,提高人们的生活水平。如果不能,那么这种制度就是不适合我们的,如果能,那就是适合我们的……”
第九十一章 教条主义
从三十年前的苏联革命胜利,红党就陷入了狂热的精神信仰之中。因为一时的胜利,因为短暂的快速发展,所有人都将马列主义思想当做了圣经,由此诞生了最让人可怕的教条主义。
所有人都把马克斯脑袋里面幻想的经典社会注意当做了真理,却不去管现实情况与理想之间的差距。
这就好比一个身无分文的人,看到别人的别墅漂亮,从泥地里挖土,也要建一栋同样的别墅一样可笑。到最后,最多只能只能建一栋连房顶都没有的土坯房。
什么是教条主义?不分析事物的变化、发展,不研究事物矛盾的特殊性,只是生搬硬套现成的原则、概念来处理问题。
从社会科学方面来分析,教条主义的主要特点是把理论与实践相分离,主观与客观相脱离,轻视实践,轻视感性认识,夸大理性认识的作用。
把马克思主义的书面个别词句当作僵死的教条,不对具体事物进行调查研究,只是生搬硬套现成原则、概念来处理问题的思想作风。拒绝对具体问题进行具体分析,反对把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普遍真理与中国革命的具体实践相结合。
在另一世,经历了这种思想危害的人们对什么是教条主义,人们已经不存在什么争议。
从根本意义上讲,教条主义就是一种僵化的态度。其外在表现:要么是用形而上学的观点,僵化地对待某种既成的理论、观点、教义乃至只言片语。
要么是用某种既成的精神产品,僵化地规矩和剪裁不断发展变化的现实实践。两种表现所内涵的精神,是一以贯之的僵化。
但是这个时代,在教条主义还没有成为危害的时候,大部分人都认识不到教条主义的危害,被书里面描绘的光明未来冲昏了头脑。
就像现在的苏联,他们不去深入反思社会主义运动的经验教训,不去洞穿透析历史曲折,无视在它们后面所隐藏的传统社会主义制度本身所存在的问题,更不去冷静分析发展繁荣后面隐藏的资本主义制度的某些合理因子。
他们一言蔽之,漠视别人的成就、淡化自己的曲折。针对发展和变化了的客观现实,他们不是不反思,而是只知道固守经典马列主义几乎全部的内容,抱着一成不变的思路来做事。
为了理想的未来,就无视痛苦的现在,这实际上是一种泯灭人性的行为。更可怕的是,他们不仅自己泯灭了人性,还要强迫别人也遵循这套理论,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当代并不具备照搬马克斯设想的经典社会主义的起码条件,一是生产力不发达,二是“人性”不具备。
其实就连周南也是信仰马克斯主义的那一套的,但是那只能是终极目标,而不是现在就必须遵从的准则。
用现在的不具备的条件去实现一个遥远的目标,其结果就是让自己进入绝境。
人人都知道,家家有车有房,有轻松的工作,有全面的医疗保障,有充裕的资金调配是好事。但是你现在根本不具备这个条件,凭什么能实现呢?
会议的一开始,周南并没有就会议的内容多谈,而是给所有人上了一堂理论课。可以说,这些话对蔡老他们这些老头子的冲击力不算大,因为他们都是经历沧桑的老人了,或者说,他们都是一些现实主义者。
哪一种理论是好是坏我不管,首先要看对我有没有好处。是苏联的国策正确,还是西方的国策正确我也不管,要看对我们这个国家有没有好处。
而陈仲卿他们这些理想主义者,更多的关注点却在人人平等,众生平等的目的上,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他们愿意牺牲现在,甚至牺牲自己也要向这个目的前进。
所以,周南的话对他们的触动是最大的,因为周南的话,直接让他们的信仰产生了崩塌。
坐在陈仲卿左手边的黄文新是他们的理论领导人,也是坚定的红党成员,他反问道:“周先生,那么你如何解释苏联用三十年的时间就从一个农奴国家变成了世界强国?又有那一个西方国家,在不靠掠夺的时候,能够有这么快的发展?这不就是对生产力的有效利用吗?”
周南不想辩论,但是这个时候也只能说道:“我不否认苏联的发展速度的确无人能及,但是这是建立在世界粮仓乌克兰却陷入饥荒,无数的监狱关满了反对者,无数异见者被枪杀的基础上。既然人人平等,为什么有些人就有权力决定别人的生死?并且是在他人并没有危害其他人的基础上呢?”
“苏联的快速发展是很复杂和偶然的,在内部,他们强制性地整合了所有力量,集中发展重型工业。在外,他们有一帮比他们发达的多的邻居,持续不断的工业技术的输入,加上战争的红利,所以让苏联快速发展起来。”
“生产力的提高并不是简单地看整体实力,从单位绩效来看,美国一个工人创造的价值,要远远超过一个苏联人创造的价值,这反而证明了苏联的落后。他们的快速发展,是建立在整合力量的基础上,但是这种整合,却疏忽了最重要的东西,那就是人性。”
从人性的重要性,周南又谈到了**在目前阶段面临的重重困难。
首先,这个华人国家就是在荷兰的扶持下才能建立,荷兰不可能允许华人创建一个跟他们完全不同的国家,丧失在这个国家的宗主权。
其次,美苏争霸的这个大漩涡,绝对不是人口不到一千万,目前一穷二白的这个新国家能掺和的。
跟着苏联走,美国会打击,跟着美国走,苏联也不会放过他们。所以埋头苦干,跟着宗主国荷兰走,才是最正确的道路。
最后,**只能当做终极目标,绝对不对死搬硬套地将这套理论套在这个新国家的头上。这个新国家的首要任务是发展经济,稳定社会,制定符合目前发展道路的经济方案。
黄文新这个时候又问道:“那么周先生你认为,我们这个国家,应该执行哪一种经济方案才是正确的选择?”
周南此前跟流血瑞士的年轻人们就讲过这些,所以这个时候毫不犹豫地说道:“国家社会主义,或者说国家资本主义。”
众人都有些傻眼了,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是完全不同的国家模式,目前这个新国家最大的分歧也就是在这里。
华人大家族们控制了东印度群岛的经济,都是商人世家,而荷兰这个国家更是靠一帮商人发展起来的,是真正的商人立国。
所以,蔡老他们这些人都是比较推崇荷兰的这一套模式。
这套模式的优势是婆罗洲的社会结构比较符合,商人世家们能够顺利地利用现有资源,快速发展经济。
缺点是商人各自为政,利益至上,很难有效整合现有力量。而这个国家北边有英国,南部还有无数的华人资产需要保护,力量整合不到一起,那么对其他地方的华人财产保护,就无能为力。
也是因为这一点,黄文新他们坚决反对这套模式,想要采用苏联的那套模式。
但是这套模式更不符合实际,因为国际环境根本不允许他们这么做。他们要是敢采用这套模式,恐怕荷兰人会立即跟爪哇人妥协,全力对付华人。
即使他们的力量现在不大,别忘了美国人就在菲律宾,北部就是英国人。为了消除红色,他们肯定也会全力对付华人。
蔡老波澜不惊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愕然,包括荷兰特使普朗宁和他们旁听的几位将军,都不理解周南的话的意思。
周南接着说道:“三十年代的德国,进入了高速的发展期。他们采用的经济模式,完全值得我们借鉴……”
黄文新大声叫道:“这是纳粹主义,法西斯主义,我们绝对不可能认可这条道路!”
周南笑了笑,向着跟自己远远对坐的普朗宁点了点头,然后说道:“黄先生,你的反对理由只能证明你的无知和思想僵硬,无视他人的成就,并且用如此拙劣的理由,让我对你的理论能力产生了很深的怀疑。不如,你听听其他人怎么说……”
普朗宁这才笑了笑说道:“我想我明白周先生的意思,德国三十年代的经济模式的确是一种很优秀的经济方案,黑特勒在这个方面,对于德国人是有大贡献的。他唯一走错的一步,就是直接总理和总统一身兼,失去了控制,然后走上了法西斯的道路。西方社会对于德国曾经的经济模式的研究层出不穷,抛开政治层面的因素,只谈经济的话,这的确是一种很优秀的模式。”
话虽然这样说,但是普朗宁并没有给出荷兰人的态度。因为只有在华人内部形成统一之后,荷兰人了解了华人们的方案,才会跟华人们谈条件,将利益最大化。
只要华人不走苏联的那条路,内政方面,他们也不会过多掺和。
“最大的错误是总理,总统一身兼?”黄文新重复了一句,深思了起来。
周南接着他的话说道:“权力在任何时候都应该受到制约,否则就会失控。苏联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这样。他们看似消除了资产阶级,却造就了一个不受制约的特权阶级,这才是最可怕的。至于社会主义还是资本主义,其实并没有明确的界限,关键是如何界定管理和分配权的阶级……”
第九十二章 眼界
社会主义从理论上理解,是一种社会学思想,主张整个社会应作为整体,由社会拥有和控制产品、资本、土地、资产等,其管理和分配基于公众利益。
资本主义则是以私有制为基础,谁的资本大,就控制了更多的分配权。
婆罗洲有私有制的基础,因为这里都是商人世家的产权结构,也只有私有制,才能有效促进所有人的发展积极性。
但是实际上,这两种社会制度现在泾渭分明,但是在后世,却都变化成为了混合型主义。也就是综合了自由市场、国家干预、某种程度上的计划经济的经济体。
资本主义也必须需要政府来制定一系列的经济框架,对整体经济进行干预和约束,社会主义也需要发展私营经济,才能对社会的发展积极促进。
这里面有一个很重要的界定,那就是政府的作用和党派的作用。
社会是一个很虚无的词,没有固定的指向性。社会资源的分配权,最终还是由政府,由党派,由人来分配。那么权力掌握在谁的手里,这才是最重要的。
这也是蔡老和黄文新他们的矛盾根源,陈仲卿和自己父亲对立的根本原因。
周南提出了国家社会主义或者是国家资本主义,用最简单的理解来说,就是由政府掌握分配权,忽略意识形态的斗争,一切以经济发展为主。
所以围绕着这个话题,双方进行了激烈的辩论和争执。
几个小时的辩论下来,一直到了要吃晚饭,双方才惊讶地发现,他们说都没有说服谁,但是都不知不觉地接受了周南的这个方案。
这才是真正让人恐惧的地方……
他们看着坐在长桌一端,云淡风轻的周南,这个时候才真正意识到,这个年轻人的年纪虽然小,但是在对整个社会的认识和构建上,水平比他们都要高出一大截。
蔡老负责组织欢迎晚宴,这个时候说道:“再大的分歧,也需要我们慢慢磋商,求同存异。今天阿南来到坤甸,一场盛大的晚宴必不可少,大家短暂休息一会儿,一个小时后,我们在军营的宴会厅再见。”
众人这个时候才都一一过来跟周南打招呼,相互握手。在周南刚进来的时候,他们还有些怀疑周南的年纪,但是这个时候,没有任何人再质疑周南的能力了。
周南是主宾,跟这几十人一一握手,每人聊几句,就耽搁了不少时间。他准备回去换一套衣服,却被普朗宁叫住。“周先生,能耽搁你一会儿时间吗?”
周南停住了脚步,走向了一直留在房间角落的荷兰人。“当然,这是我的荣幸。”
普朗宁直接说道:“周先生,你是值得我们荷兰方面的意思的,根据我们在你的约纳斯农场的口头协议,你在东印度群岛的所有引导性理论,都不能超出我们的底线。”
“我当然知道。外交权,驻军权,包括荷兰企业和银行投资的优惠条款,这些我都记在心里。我现在提出的国家资本主义,并没有超出这一底线。”
“但是你不该用国家社会主义这个名词……”
周南摇了摇头说道:“内政方面,荷兰不是已经决定不干涉了吗?而且,我用国家社会主义这个单词,你应该知道目的是什么。在议会制的国家政体下,你们不用担心会出现一个集权组织。”
普朗宁微微笑了起来,说道:“我想提醒你的正是这一点,我也希望你能顺利地说服那些思想僵硬的理想主义者们。”
周南回到了院子里,只看到院子靠南侧的大礼堂张灯结彩,灯火通明,不少人在那里进进出出,布置着晚上的会场。
那些人大部分都是女人,应该是富贵商人们的家眷。
施托尔科低声说道:“华人们对你还是比较重视的,你的意见他们一定会重视。”
院子里见不到一个开会时候的人,周南暗想,他们这个时候,恐怕都在某个房间里积极商议吧!
他今天抛出了国家资本主义这个发展理念,既没有迎合蔡老他们这些保守派,也没有迎合黄文新他们这些激进派,现在双方应该都在研究这个政策的可行性。
事实也的确如同周南猜想的一样,在司令部不远处的两栋不同的房子里,开会时候出现的人一个不落地都聚在一起商议着。人数不仅没有少,还多了一些人。
在华商里面,原本是陈老的威望最高。但是因为陈仲卿的影响,荷兰人对他担任议长不信任,选择了态度更温和的蔡老担任议长。
不过蔡老性格温和,性格也淡泊一些。除了在荷兰人面前的时候代表华人发声,其他的时候,仍然是由更积极的陈老联络各界华人。
在这个房子里,等所有人坐下之后,因为马上还要去参加宴会,陈老就直接了当地开口问道:“你们对阿南今天提出的国家资本主义怎么看?”
原籍潮汕的林文龙是抱支持态度的,他点头说道:“我个人是比较赞同这种经济体制的,我们以前是家族制,总是被当做羊毛一茬茬地收割,现在能有自己的国家,也应该赋予国家更大的权力。只有国强,才能家安。”
谢潜山却有些顾虑地说道:“我们为什么要给自己带上一个枷锁?摆脱了荷兰人的控制,难道现在让自己控制吗?”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起来,虽然支持的人占多数,但是反对的人也不少。
蔡老这个时候开口说道:“我们首先要弄清楚一个问题,那就是阿南的能力值不值得信任?他个人在这件事里面有没有利益关系?我想大家都应该很清楚,他没有!为了支持我们,他个人还捐出了一百万美元,这样一个人,他提出来的建议,我们为什么不认真考虑一下呢?”
“老谢,我知道你的出口贸易做到了东南亚的每一个地方,你也最怕一个国家成立以后,对你的生意有大影响。可是你有没有考虑过,没有一个强有力的国家,谁以后帮你出头?政府不一定是我们头上的枷锁,更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