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元和说话间一挥手谴退了殿内站着的所有人，并吩咐不得他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入。
“臣下不懂陛下的意思，臣下哪敢和陛下摊牌，臣下只是累了，只是想退休了！”
我的胸口在说这句话时忽地燃起了一团怒……靠！爱元和你少瞪眼睛，你吓谁，老娘是TMD吓大的。
“退休？你多少也算是混过江湖的人，江湖里有一句话，人在江湖，处处皆是江湖，想退，除非……死！这其中道理，你应该比朕懂得多啊！即使朕让你退了，你以为……其他人会让你退吗？朕坐在这个皇位上，你还可以在，梅家也可以在，朕的屁股若是离了皇位，你们都是朕的陪葬，想全身而退……哈哈……梅玖，你什么时候天真了呢！”
爱元和声色俱厉，今晚的针锋相对，我的针尖确实对了他的麦芒，怕不只是麦芒，还刺了他的心眼吧！
是啊，我是天真了，从我多此一举地问他那一句开始，我就是天真了。
无间道中有句经典的话：出来混的，迟早是要还的！这句话鼓舞了我两世，也是我两世的一个偈语。
上一世，我死了，还了，这一世，我前辈死了，是不是也应该算还了，不用我再继续还了吧！
“爱元和，我现在几乎是个废人，对于你来说已经没有用了，你杀了我也好，放了我也罢，都随你的意了！”
“梅玖，当年，我们立下盟约时，我就说过，若我坐稳了天下，天下必有你一半，若我是朝堂上那一主，你必是后宫里的那一后，你难道忘了吗？”
忘？靠，老娘根本没记得，何谈忘，我之所以那么说就是想看看我前辈在爱元和心里倒底有几分份量，超乎我的意料，爱元和的眸间，在点点寒光里，竟夹杂了几点晶莹，闪烁！
“爱元和，你明知道我是你的……妹妹！”
我第一次在爱元和的面前直呼了他的名字，而不是那个尊称，我是想让他清楚我话里的意思，——乱……伦……之事我前辈尚且不能苟同，更何况我这种受过新社会教育的新新人类，那就更不可能做得出来了。
“叔伯妹妹！”
爱元和重重地咬到了那四个字上。原来……原来爱元和都知道。
看来这场纠缠了五十年，扰了三辈人的阴谋里，最最可怜的仅仅是我的前辈。
她直到死之前的前几天才知道这其中内情，那时，她是不是已经感到无力回天了，因此才选择了那种绝决的方式呢。
我又一次佩服起我的前身，她不愧女中豪杰，我自叹不如。
“那也是妹妹，还是祖母所不能容忍的妹妹！”
“祖母不知道！消息朕打探出来了，但朕没有告诉她！”
老妖婆子，呵呵，她到老也不会相信她全心全力为之付出的人，也会摆她一道吧！
这就是世间最最阴险的事情，你永远猜不到谁是你的贴心人，谁又是你背后捅刀子的人。
“真不幸，我昨天刚刚提醒了她！”
我此话说完，爱元和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报应啊报应，这算是爱元和的报应。
当年爱元和与我前辈结盟时，一定已经知道其中端倪，可爱元和竟然为了还能以梅家亲缘关系利用我前辈而欺瞒了我前辈，让我前辈在道德伦理、情感轮回里痛苦的挣扎与煎熬，爱元和，让我从心里骂你一句，你真TMD的混蛋！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难道不知道这样做了，你会失去一重最最关键的保护吗？”
爱元和的质问对于我来说，早已经无关紧要了，我漫不经心地回答他说：“我之前也没觉得这重保护对我起了什么作用，我既然说了就有我的道理，我用这段时间重新整理了一下我的人生，也顺便重新树立了一下人生观、世界观，爱元和，我这回来就是想和你说拜拜……拜拜，咱们最好彻底拜拜吧！”
“哈哈……拜拜？玖儿，你怎么会想到这个词，谁都可以离开朕，只有你不可以！”
爱元和真是不笑则以，一笑吓人啊，刚才的那阵冷笑就已经笑得我浑身鸡皮疙瘩，现在笑完后，我觉得整间殿堂都跟着他的笑声颤抖起来。
“爱元和，你太异想天开！”
我用异想天开来形容爱元和，已经是给他留面子了，在我看来，他启止是异想天开，他整个就是神经分裂症的前期征兆——妄想症！
“异想天开？以前或许是吧，但现在……怎么也不能算了，玖儿，叶无痕已经死了！”
“爱元和，我只想问你一句，我遇刺之事，是不是你主使的？”
那时，我对我前辈与这几个男人之间的乱套关系还没有分清时，那时，也是叶无痕骑着黄牛在我身边做保镖时，那时，每当我提起爱元和，叶无痕都是咬牙切齿，现在，一切我都明白了，可明白了，又有什么用呢？就像我刚才问的那一句，即使是爱元和主使的，我又能怎么样？
“不是！”
他竟说不是？和叶无痕当初告诉我的那个结果一样。
“梅玖，你果然变了，若是当初，你不会问我这种问题的，你明知道我不会，梅玖，叶无痕的事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以前我竟一直不知道，你百般拒绝我的原因，竟是因为一个杀手！”
爱元和这翻话里带出的几番落寞，应是有感于心的，他要是知道我这具身体为了叶无痕做得还不只这些，他会不会抓狂呢？
——与阴谋中，他或许是个胜利，但与爱情里，他始终是个失败者。
“我遇袭的时候，你的人也在，是吗？你眼睁睁看着叶无痕与那些高手过招，却不肯出手，直到他重伤背我离去，你才肯替我们断路，是吗？爱元和，我是应该感谢你最后的出手，还是应该恨你先前的绝情呢？”
我和重伤的叶无痕能顺利逃脱，而没有被人继续追剿，定是爱元和的人出了手替我们断的后，那时，他已经知道叶无痕受了重伤，他是皇帝，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大内密毒无解，他是想要叶无痕死，玩一次借刀杀人啊！
“他不死，你怎么可能死心？”
“是啊，他不死我怎么可能死心！”
我嚅嚅地重复了爱元和的话，可我的意思却和爱元和的意思大不相同，叶无痕的死，死了的是梅玖的心，叶无痕的死，也是激励了何九活着的心。
这些，纵使爱元和是高高在上的君主，他也不会猜想得到吧！
“听说……你弄进府里一个小倌，真的假的？”
好快的消息，是老妖婆子回禀爱元和的，还是爱元和自己的情报网呢？
我突然想起傅云海曾和我说过，有一段时间，他被刘元朔硬拉到了刘府，从刘府住了好几天，那几天里，是不是有人想要对傅云海下手，恰好被刘元朔所知带回了刘府了呢？
刘元朔，他从这场阴谋里，处的是一个什么角色，又想得到什么呢？他若是没有好处，怎么可能替我保护傅云海呢？
“是啊，是弄回府里一个小倌，怎么，臣下的这点私事陛下也要插手吗？”
我故做一副无所谓的倦容，慵懒懒地抬起眼皮，看向了爱元和。
“臣下的私事朕没有那么多的闲心去管，可你不是臣下，你是朕在乎的人，朕当然要管，怎么，上一回弄府里一个书童，明着是囚犯暗里……竟有那么一个身份，你明明知道，为什么要瞒着朕？”
爱元和看我的眼神突然阴翳，我却悲从心来。
“我根本没想瞒着你，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
如今之计，就只有是装疯卖傻，死不承认了。
要是让爱元和知道梅玖明明清楚雍墨问的身份和来历，却还要暗里护着，爱元和稳定得把那股子怨气都发泄到我身上。
我可不想做不明不白的替死鬼。
第八十八章 雍和宫
做人千万别等到人人都说你可恶时，你才发现自己真的可恶。当然，做鬼和做神的就完全可以不必考虑了。
面对着在我眼前指手划脚或是鬼或是神的那位稀有物，我只有感叹造物主的神奇，这简直就是冬天强了夏天，才生出的奇怪产物。
“玖儿，不想知道那个小书童的下落吗？”
“不想！”
爱元和问得直接，我回答得干脆。
不是我不担心雍墨问，而是我知道我的担心只能给他增加危险，既然爱元和这么问了，那就说明雍墨问是在他的手里了，而我……我要做的就是在爱元和还没有痛下杀手之时，先稳住，一装到底。
爱元和啊爱元和，我可拿什么拯救你，让你变成个人呢！
首先，我得有命在！
为了你好，也为了我好，我还是先忍这口气吧，发挥“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的死定律吧！
“万岁，这前因后果之事，我们还是等填饱五脏庙再行议论吧，臣下想……臣下的三位姐姐怕是也等急了！”
人可以不怕死，但绝不能没事找死，能缓一步还是得缓一步，即使现在摊了牌，我也不想和爱元和的关系闹得太僵，我们都还有相互利用的价值，不是吗？
“好，梅爱卿所言极是，民以食为天，更何况君乎？”
“是啊，何况君乎！”
无所为而无所谓，无所谓而无所不为。爱元和，你是无所谓呢，还是无所不为呢？
“玖儿，不如你先告诉朕，你那个小倌……不会也是个随时可要了朕性命的暗器吧！”
一起走出内堂，一起走向外堂布好的饭宴时，在我前面走着的爱元和突然回头，扬眉问道。
“万岁多虑了，就是个小倌，臣下一时贪了他的色相，买了回来，他色艺双绝，弹琴犹其好听，臣下闲暇时消遣消遣！陛下若是可以不顾朝臣之柬、太后及后宫众佳丽的怨怒，臣下倒是可以把他献上，以供陛下之娱乐！”
我装做漠不关心，毫不在意的样子，毕恭毕敬地说道。
“是吗？谢谢玖儿的好意了，玖儿明知道朕好女色，怎么不把自己献上来呢？献个小倌算什么？嗯？”
爱元和看我的眼神越发的□，我吓得连忙低下头，说了一句，“臣惶恐，臣在天下之间的身份亦是男儿，恐有损陛下英名！”
“玖儿，谁说你从崖上摔下来后，摔傻了，明明就是摔得越来越聪明了！”
爱元和拍我肩膀那一下子，我严重怀疑我的肩膀要粉碎性骨折。他这是爱啊？还是恨啊？
“谢谢陛下夸奖！臣受之不恭了！”
靠，老娘本来就聪明，这事不用他夸，我愤愤地想。
等我和爱元和来到前殿时，前殿果然一片灯火通明，宴席早已经备上，说是寻常家宴，这皇宫内院怎么可能有寻常二字。
那一桌子饭菜，不知花费多少劳动人民的血汗，我TMD果然是出身贫下中农，都已经富甲天下了，还这么见不得浪费，哇卡卡，这么一想，我简直是人中之人，简称人渣，不过，即使是人渣也比爱元和那个混蛋强。
由于心里有着怨气，所以这吃饭的时候，我就格外用力，恨不得把那一桌子的美食全倒腾到我的肚子里。
那一刻里，我也顾不得什么爷的风范了，用起筷子那就是龙卷风的速度，看得爱元和自己都吃不下了，看得我四姐拿着手帕子抹眼泪，还念叨着我那一路受苦遭罪了，也没了娘娘的矜持，一个劲地给我夹菜，整场家宴，我成了最具滑稽特色的主角，哎，我真无辜，我真不是想抢爱元和的风头啊！
晚宴过后，我皇后三姐用万分激动的眼神瞄着爱元和，可爱元和的一句话彻底打碎了她的美梦，也彻底绝了我的异想天开。
“朕今夜高兴，好久没和梅爱卿痛饮开怀了，今夜月圆人好，不如……欢饮达旦，禀烛长谈，皇后身体向来欠佳，朕就不从这里叨扰了，朕和梅爱卿起驾雍和宫，淑妃和贤妃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君者之命，臣等怎么敢不从，纵使我三姐百般不愿，纵使我四姐千般念我，也纵使我七姐万般怨忿，这事也得这么定了。
无论哪朝哪代的诗人词人，都有对月亮有特殊的偏好，赏月赞月以月寄托心中愁思，可不知道为什么，每当我望着那夜幕里的月时，心里都是空荡荡的，什么诗啊词啊，都没有，大脑一片空白，特别是今夜，与爱元和共同赏月的夜。
“玖儿，你心里想什么呢？”
雍和宫偌大的院落里，只有我和爱元和，并肩坐在前殿的台阶上。
这夜，月色如水，这夜，也确实暗得让人心里发慌。
“爱元和，这皇上你做得不累吗？”
看着爱元和，我突然就想起慕千秋，以慕千秋那副个性，让他做皇帝，我真难以想像他得把个国家治理成什么样子，想他那个寂寥宫，冷清得要命，连个人气都没有，家国天下……他要是把这个国治得和他那个家似的，就能对得起他家祖宗吗？
“累又有怎么样，我从懂事开始，受得就是这个教育，为了就是长大当一个英明的好皇帝！”
这一瞬间，爱元和的语气非常柔软，带着说不出的伤悲。如果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是愿意做这富甲天下、逍遥自在的梅府大宅院的爷，还是愿意做这劳心劳力、站在风口浪尖上的一代帝王呢？
若是我，我一定会选前者，他，也会吧！
只是……我们已经无从选择。
“爱元和，你是好皇帝，你勤政爱民，忠奸分明，用人得当，够得上一世明君！”
我第一次不是信口胡说，爱元和，他在位期间，为国为民，他做得是明君应做之事，可他……非明君之正血统啊！
他有豪情，他有壮志，可他的这些都是建立在阴谋与鲜血之上，情理难容。
“你说……这皇帝要是换做别人来做，来治理得好朕治理出的这片江山吗？”
“不能！”
是的，不能，仅从那几位屈指可继承皇位的正统来看，他们都不如爱元和更适合这个皇位。
“玖儿，我最欣赏你不掺杂任可情感，就事论事的态度！”
“是吗？我以前也这样？”
“你就从这里和我装疯卖傻吧！”
“我真没有装！”
为什么我说实话的时候，别人都不信呢！难道我天生不适合说实话？
“玖儿，你会帮我的，是吗？”
我只要不瞎，我就能从爱元和眼里，看到那份若隐若现的期待，只是我…… 连我自己都帮不了，我怎么帮他呢？这可真是笑话。
“爱元和，我帮不了你，我一无所有，人还笨得像头猪，虽然长得不错，可也不能当饭吃！”
我说得够实惠吧，可人家就是听不懂。
“玖儿，只要你想，你就能！
“真有哲理，我想的事都能成？我又不是佛，爱元和，你既然什么都知道，那你早就已经想好如何取舍了吧？”
“如何取舍？这不是我能想的，自古君王之道只有一种：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爱元和说得没错，处在他这个位置上，绝不可能有心慈手软这种说法，就算是亲爹挡了他的路，他也不能有半点犹豫。
“杀妻舐母，屠兄斩弟，可不是贤君所为啊！”
我明知道挡不住，也得适时地提醒一句，谁让佛祖曾经说过“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呢，但我也忘了，佛祖还曾说过……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呵，看不出来，爱元和还挺伟大的，如此有奋勇向前的奉献精神啊，可惜，谁能领情！
“那你想到入地狱的捷径了吗？“”
我白了他一眼，懒懒地问。
“大致有个步骤了，只差玖儿的这把东风了！”
爱元和即使说这种玩笑话，也是面带严肃，看不出一点风趣。
“陛下，你又高抬臣了，臣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