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三清观已经传来消息,别院精舍被焚,灰烬中有十一具烧焦了的骨头,照算起来,两个道童、八名禁卫,另一个……十有九是穆伟廷了。”
“真……真的会是穆观主?”周三媚粉腮泛白,娇躯微微发抖,连舌头都转动不太灵活了。
“除了他再没别人,如果是敌人,他为何不见影子?”
“可是……穆观主的身手……”
“敌人没十成把握,敢采取行动么?”
“谁有这么大能耐?除非……”
“除非什么?”
“是修罗宫主本人……”
“不会是修罗官的人,如果他们知道内务总管的事,不会奇袭,尽可倾全力将三清观给踏平。”
“看不见敌人,太可怕了!”
“这件事,我已经飞讯请示,我们的行动暂时停止,设法查出对头是谁,否则,无法向主人交代。”
“可是……”
“可是什么?”
“对头如果不再行动,碰了面也不认识,根本无从查起。”
“砰!”莫掌柜重重拍了一下茶几.眼中厉芒毕射:“你们做了十几年秘探,办过不少事,连半点经验都没有?”
“是!”
周三媚垂下目光,不敢正视莫掌柜。
“想一想,最近有没有碰到什么扎眼人物,或是什么反常之事?”
“只有一个人可疑?”
“谁?”
“一个来历不明的剑客,本来是修罗官追缉的对象……”说着,把月老词欧少白被救的经过说了一遍。
莫掌柜的脸沉得像铁板,久久没开口,他在分析这件事。
房里的气氛令人窒息。
半晌之后,莫掌柜才又沉重地开口。
“假设那神秘的剑客便是对头,三清观并非江湖帮派,他下了手.定然是知道了我们的来路,照这样,他救欧少白是另有打算了,能找到此人么?”
“这……如果多布眼线,会找到的。”
“修罗宫也在找他?”
“是的,还有个无名花,他们可能是一路。”
“无名花?”
“新出道的,人长得相当美,不常见的尤物。”
“修罗宫原本找的是无名花,因为那神秘剑客救了她,所以连带找上,真正原因,欧少白也不知道,是该官的最高机密。”
周三媚可能站久了腿酸,挨着桌子把半个屁股放在椅上。
“男女二人都没名姓,来历不明?”
“是的。”
“身手高低也是个谜?”
“是的。”
“嗯!我有个判断,这对男女,可能是修罗宫秘密网罗的高手,所以香主以下的人全蒙在鼓里,追捕是障眼法。另方面,欧少白的身份可能已被揭破,对方表面上故作不知,利用他来挖我们……”
“这么说……情况相当严重了?”
“这件事的开端是在月老祠?”
“是的。”
“祠里有什么扎眼人物?”
“一个老庙祝,附近人都认识他,管香火很多年了。”
“我有办法追查!”说着拍了三下手掌。
一个面目阴沉的中年人应声来到门边。
“掌柜的有什么吩咐?”
“老七,带两个人去办事,天亮之前鸟不出窝,是最好的时辰!”
“请指示!”
“进来!”
“是!”
“三媚,你先回去,一切待洪老七查出眉目再说,你仍卖你的菜!”
“是!”
周三媚退出房去,洪老七走近莫掌柜,躬下身,把头俯过去,莫掌柜低声指示他行动的要领,洪老七脸色逐渐紧张起来。
四更将残,路云飞来到了月老祠,直接进人江老头的房间,江老头警觉极高,路云飞才推开门,他已一骨碌坐了起来。
“是公子,怎么这个时候来?”
“有事!”
“噢?”
“冷姑娘呢?”
“走了,她说……要找公子。”
“她的伤全复原了?”
“是的,公子就是为了她才回……”
“不,另外有事,我已找到了宴客单上的第二位客人,但‘仙剑’杜飞熊仍未出现。”
“公子是说卜大庆的拜把兄弟‘兀鹰’莫羽?”江老头老眼放光。
“一点不错,迎宾客栈的掌柜。”
“啊!这实在想不到,身份掩护得太好了!”
“他的手下马上就到,你好生应付,他们想掏我的底……”声音低了下去,变成了悄声细语。
路云飞商定江老头应变的方式。
五更初起。
西偏的月亮已经沉到了树林后面。
月老祠的大门外,来了五个不速之客,其中一个身着长衫,手里挽了个香烛篮,另外四个都是年轻力壮的短打扮汉子。
五个人全都带了兵刃,长衫人指点一番之后,四个短装汉子散开,矫健地分布到月老祠的四周。
长衫人进人祠里。
一正两偏,加个后进,长衫人巡行了一遍,回到正殿,大声叫唤道:“烧头炷香啦!有人吗?”一连嚷了三遍。
半晌,江老头才揉着睡眼,哈欠连天的走出来。
“天还没亮明!是哪位……”
“你老是管香火的?”
“唔!客人是……”
“准备替大儿子说亲,先来抢炷头香,求月老作主,娶个好媳妇!”
“啊!啊!点香上供吧!”
江老头接过长衫客手里的竹篮,把神前灯剔亮了些,然后熟练地摆上果饼,点燃了香,递给长衫客道:“客人,你自己上香通诚吧!月老很灵验的,准保佑您成就好姻缘。”
长衫客接过香。
“祠里只你老一个?”
“唉!命苦,孤寡一个,注定的侍奉月老的香火,成就别人!”
长衫客上香跪拜,念念有词。
就在此刻,一个持剑的汉子,窜到了两人身前,江老头惊叫一声,连连后退。长衫客站起身来,吓得香也掉了。
江老头打着哆嗦道:“大爷……您……您……高抬贵手,霸气 书库 老汉孤寡一个……什么积蓄也没有……”
长衫客正想开口,大汉一抖剑,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长衫客吓得直追到殿角落里,直发抖。
大衫剑指江老头道:“老子有个表妹,被人诱拐了,听说藏在这祠里,说,人在何处,不然老子宰了你。”
江老头连连作揖道:“大爷,没这回事……”
“你不说?”剑指向江老头心窝。
江老头两腿发软,坐了下去,张口结舌,什么也说不出来。
“说,有没有这回?”
“没……没有,老汉发誓。”
“四天前有人看到我表妹被一个戴竹笠的男人带进词来,你敢说没这回事?”
“实在是没有,大爷,可怜老汉别杀……”
“老子要搜!”
“就……请搜吧!”
一声呼哨、另三个汉子也奔了进来,原先的大汉大声道:“兄弟,前后仔细的搜搜看!”
三名汉子分头去搜。
那长衫客在角落里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大汉转头道:“喂!烧香的,要命的就说实话,你看到什么没有?”
长衫客结结巴巴道:“刚到……什么也没看见!”
没多久,三名汉子先后回到殿里,看神情,什么也没摸到。
原先的大汉收回剑,寒森森地道:“算你老头点子高!”一偏头,向同伴道:“我们别处去找!”
四大汉出殿离去。
长衫客走了过来,用衣袖擦擦额头道:“吓死我了,我的快走,这儿是一百大钱,请替我多烧香!”说完把一串大钱摆在供桌上,匆匆离开。
大门外,五个人又聚在一起,长衫客道:“看样子那庙祝的话不会假,你们分头到附近村镇去打听,切忌打草惊蛇,我先回去请示掌柜下一步的行动。”
四大汉应了一声,快步离开。
长衫客枯立了一阵,准备起步,突然一样尖锐的东西抵上了背心,不由惊魂出了窍。
“朋友是谁?”
“拐你们表妹的人!”
“朋友……”
“你是奉莫掌柜之命来找我的,是吧?”
“什么莫掌柜……我是来烧香的……”
“不必多说废话了,本来不值得杀你,但是又不能不给莫羽一点颜色看看,你就认命了吧!”
“朋友……嗯……”一声长长的闷哼,人仆了下去,他被点了死穴。人送了命胚不知道杀他的是谁?
江老头奔了出来。
“公子,你结束了他?”
“唔!”
“尸体怎么处理?”
“送回去。”
“送回迎宾客栈?”
“不!他们的人会代送,江老爹,一切小心,天快亮了,我得趁天还没亮去办事。”说完,把长衫客的尸体搭在肩上,疾掠而去。
第十三章
天色暗晦,鸡声乱唱。
周寡妇的小屋,门虚掩着。
房里床上躺着两个人,被子盖到额头,只露出头顶。
一条人影,掩人大门,顺手把门关上,直奔卧房。
“我的好青菜,我赶回来了,你还留着门,真是可人儿!”
没有应声。
“好心肝,我们来个痛快的早餐……嘻嘻……”人影逼近床边:“害你等了一夜,很难熬是吧?”
伸手朝被子里摸去:“怎么,连衣服也没脱?”
还是没动静。
掀开被头一看,勃然变色,连退三步,愤然道:“好哇!假正经,一样的偷人弄汉,哼!别装死猪,起来!”
床上的男人没反应,来人抽出了长剑,上前抵向床上人的脖再次道:“你小子是快活过了头,脱阳了?”
用剑撩拨了一下,忽然觉得不对劲,剑没收,乃抵住脖子,用左手一探,脱口惊叫道:
“死人?”
突地,他感觉自己的后心也被剑尖抵上,全身的肌肉突地抽紧,心也倏然收缩,连呼吸都停顿了。
“朋友是……何方高人?”
“说出来你也不认识。”
“朋友这……是做什么?”
“宋大山,你运气不好,正好赶上。”
这人,正是修罗宫外务总管手下的头目宋大山。
他被周三媚骗到五里墩查欧少白的下落,欧少白故意把他拖到天亮,想不到被色所迷,仍赶了回来。
“朋友这话……是什么意思?”
“留下来跟床上的朋友作伴。”
宋大山的身手不赖,但他不敢动弹,他再快,绝没有抵在后心的剑刺穿后心来得快速利落的。
对方一口叫出他的名宇,他却想不出对方是谁,知道他的名字,当然清楚他的来路,敢跟倏罗宫作对,问题就不简单了。
“朋友莫非想要我宋某人的命?”
“可能是。”
“为什么?”
“区区刚说过,你的运气不好,正赶上。”
“咱们之间是有仇还是有怨?”
“江湖上的事太难说了。”
“杀人得把人叫醒,朋友请把话拉明!”
“修罗宫作威作福,鱼肉同道,看你急色的样子,好事定然做得不少,死了绝不会冤枉。”
宋大山也是狠人,起初他是很怕,但到了必死的关头,他便不怕了,狠人有个原则,与其活得像条狗,不如死得像个英雄。
反击,死里求生,争取万一能不死的机会,他的决心下得很快,想到了便行动,闪电般一个拧身,手中剑横扫出去,人也转了面。
但也就在宋大山猝然反抗,猛拧身的同时,锋利的剑刃,勒过他的腰,半个肚子被切断,冒红,肠子溢了出来。
人没倒下,一个扭曲的神情僵化在脸上。
现在他看清楚了,面对的赫然是他们奉严令搜捕的对象,头罩竹笠的无名怪客,他张口想说话,但被涌出的血阻住了。
两眼暴睁,逐渐失神,变成了死鱼眼。然后“砰”一声栽了下去,肝肠流了一地。
路云飞抹净了剑上的血渍,转身离去。
天色开始发亮。
“三媚!”轻唤声中,欧少白跨入房门,目光扫处,惊呼声中,猴子脸抽扭成了怪形。
他一眼便认出横尸血泊的是分手没多久的宋大山,他是如何被杀的?
床上还躺了个男人,周三媚不见影子,这是怎么回事?
欧少白是老江湖,活人与死人他一眼便能分辨。
走近床前,定睛一看,又“呀!”地惊叫了一声,床上死的,赫然是他们自己人洪老七。
洪老七明里是迎宾客栈的二掌柜,实际上是莫掌柜最得力的副手,怎么会死在周三媚的床上呢?
他想不透,因为他不知道周三媚半夜去见莫掌柜的一段。
他检查洪老七身上没有伤痕,还穿得很整齐,人却死在床上,还盖了被子。宋大山惨死床前,这简直不可思议?
从殷殷的血水看来,宋大山被杀没多久,凶手是谁?
人,在这种情况之下,便会想,拼命地想,希望得到答案。
欧少白坐下来想——
首先,他知道宋大山是色鬼,来这儿的目的当然是找周三媚寻乐于。
周三媚是三清观化身观主“武帅”穆伟廷的女人,外人无所谓,自己人是不能碰她的,这是主人立的规矩。
假设,洪老七不顾门里的规矩,染指周三媚,被宋大山撞上,因而发生了凶杀,是谁先杀谁呢?
宋大山死于利剑,洪老七可能死于某种特殊手法,宋大山手里还抓着剑,证明洪老七不是他下的手。
洪老七是用剑的,他的兵刀不在,有个假定,周三媚因洪老七的缘故而杀死了宋大山,又怕犯规的事被揭穿,而再向洪老七下手以图灭口,乘他不备点上他的死穴,这是不会有伤痕的。
但是凋三媚人呢?
是“武帅’穆伟廷亲自下手,然后带走周三媚,这也极有可能。
没有着落的空想,愈想愈迷糊。
欧少白呆在房门里没有离开,如果自己的判断不确,另有原因,周三媚卖菜去了,她会回来。
如果见不到周三媚,便只有向莫掌柜请示了。
天刚亮,街上只有稀疏的必须早起的行人。
路云飞也走在街上,他没戴竹笠,因为目标太明显,他知道有不少人在找他。他现在是带病浮肿的脸孔,这脸孔,只有月老祠的江老头熟悉。
外衫包着长剑和竹笠,打成包裹挂在肩头,里面是一般平常人的短装,加上那副尊容,谁也不会注意他,即使有人无意望他一眼,准保不会看第二眼。
“买菜罗!青菜、白菜、大蒜、葱……”声音挺清脆的。
周三媚担着莱从街的另一端走来,跟路云飞擦身而过,当然,路云飞认识她,她不认识这可怕的对头。
她在擦身之际,望了路云飞一眼,黄胖脸,使她下意识地皱皱眉,转人横巷。
路云飞回头望着她的背影笑了笑。
一个青绢包头的女子,低着头从巷里走了出来,手里提了个包袱,像是赶早上路的,步履匆匆,从路云飞身边走过。
路云飞下意识地斜膘了她一眼,这一瞟,路云飞的两眼登时直了,一颗心卜卜乱跳起来,全身的血行随之加速,差点叫出声来。
这女子,正是“无名花”冷青娥。
冷青娥笔直朝出镇的方向走去。
路云飞不由自主地跟了下去。
出了镇,便是官道,走没多久,冷青娥岔上了小路。
路云飞在岔路犹豫了一阵,还是跟了下去。
蹄声杂沓,数骑马从官道上疾驰而过,遥遥传来说话声音道:“跑不远的,快追,别让她跑了……”
路云飞心中一动,回头望了一眼,数骑马已冲出老远了。
走了一程,路云飞不断地在心里自问:“我这是做什么?为什么要跟踪她?我不是见色即迷的人,何况……”脚步缓下来。
很妙,冷青娥也在这时停了下来,站在小路中央没动。
路云飞可为了难,不知是该继续前进,还是回头走?这一犹豫,他已走到冷青娥身后不到一丈的距离。
“你为什么跟踪我?”冷青娥开口了,没回身。
路云飞的心几乎跳出口了,呆住了。
“你是谁?”冷青娥再次发话。
“走路的。”路云飞的声音极不自然。
“怕不是吧?”
“那该……怎么说?”
“你打从镇上便跟着我,想打什么主意?”
“我是规矩人,大白天,会打什么主意?”
“哈哈哈哈!规矩人,你走路没声音,证明你功力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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