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存听到“厚此薄彼”、“军心不稳”的话语,不由得笑起来:“大哥,仲谦,我答应就是了,用不着如此危言耸听嘛。”
王杞连忙拉住刘存:“绝不是什么危言耸听……之前,由于担心整编的黄巾降卒不愿与他们昔日弟兄作战,兼之训练不足,品性未稳,咱们把精挑细选的七千降卒调回了夏河城北大营继续训练,把你带来的五千步卒和一千骑兵留在费县镇守,结果弟兄们以为主公不管他们了,背地里人心惶惶相互打听,部分老兄弟甚至计划好,哪怕被开除军籍也要逃回去,宁愿在主公身边种田,甚至当只狗,也不愿离开对他们情意深重恩同再造的主公,最后弄得战前征召的八千新兵也跟着人心浮动,要不是我和仲谦接到急报紧急处置,召集各部军候曲长们狠狠臭骂一通,让他们明白其中道理,恐怕早就出事了。”
刘存惊愕万分:“怎么会这样?”
颜慎苦笑道:“主公,别说下面的老兄弟,就是属下刚开始也一万个不愿意,蒙阴城的八千弟兄也一样,要不是得知蒙阴县本来就在主公治下,恐怕一样会闹出事情,军中上下私下里都说,他们不是朝廷的卑贱刍狗,他们是主公的子民,主公到哪儿他们就到哪儿,死也不离开!”
刘存再也忍不住了:“这绝对不行!这哪里是一支经得起风吹雨打的军队?这分明还是一群上不了台面的家丁!不错,我对麾下弟兄们的忠诚深感欣慰,很自豪,可这不是一支强军该有的表现!看来军法要重新制定,当初的处罚条款太宽松了,不足以形成威慑!”
“还有军队的教育,必须加强!军人是什么?是保家卫国的武装力量,是国家民族的脊梁,随时都能为自己的父老乡亲去死,而不是为了某个人某个狭小的集团!不解决这个问题,不树立起正确的观念,不明白军人的职责和使命,琅琊军永远都不能成为一支真正的强军!”
颜慎和王杞胸中瞬间翻起滔天巨浪,对主公刘存的感佩无以复加,两人呆滞片刻,齐齐跪下,匍匐在地誓死效忠,弄得刘存阵阵惊愕,随之哭笑不得。
散布周围不远处的亲卫们清楚地听到刘存的咆哮,看到王杞、颜慎跪倒匍匐,立刻跟着匍匐一片。
百般滋味涌上刘存心头,说不出应该感到高兴还是悲哀,他并非故作姿态收买人心,而是实实在在地想创立一支崭新的军队,等自己死了之后,能给这个世界这个民族留下点儿什么,让国家民族不至于再去经历一次次巨大磨难。
可如今,刘存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他总以为自己已经了解所处的环境和时代,可这刹那,他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连身边最亲近的兄弟都不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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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待价而沽(上)
白驹过隙,冬去春来,转眼又是一年。
带着妻儿与公孙沛、霍坚两位心腹幕僚前往黔陬城外扫墓的刘存回到东武城内的太守府,立即解下腰间象征太守之尊的印绶,脱掉大袖飘飘的累赘官服,换上丝麻混纺的轻爽直衫,摘掉冠帽将随意洒落肩头的乌黑长发信手挽成马尾状,俯身抱起快满两岁的壮实儿子刘泽,亲得儿子娇呼不迭咯咯直笑,随后一屁股坐在妻子身边,松开怀里的儿子,爱怜地轻抚妻子再度凸起的肚子。
“婉儿,娶到你是我刘存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啊!”刘存说完亲了一下妻子的脸,缓缓斜躺在宽大的矮榻上,脑袋习惯性地枕在妻子丰腴健美的大腿上。
孙婉不好意思地挥退屋里的丫鬟和奶娘,伸出纤纤玉手,轻轻揉按丈夫的太阳穴:“你总是这么忙,天没亮出去,天黑才回来,今天要不是一同前往黔陬城拜祭先祖,都不知哪天你才有空陪陪我和孩子,唉!弄得我想回珠山都不敢回了。”
“刚来几天,怎么又要回去?”刘存睁开了眼睛,将妻子的手握在手心里。
孙婉俯下身,用光洁的额头轻轻顶了一下丈夫的额头:“奶奶让人传话来了,说快半个月见不到泽儿,怪想的,还送来一篮咱们院子里新摘下的大红李子。”
刘存想起太史母亲抱着自己儿子时的慈祥笑容,叹了口气坐起来,一把搂过越来越白皙娇美的妻子:“义母定是想泽儿了,还有子义家那小家伙,和泽儿玩在一块一年多了,估计时间长了见不到泽儿,那犟小子闹脾气,哈哈!你们这些婆娘也怪,宁愿住在珠山凤凰岗下,也不愿到繁华的东武新城,特别是寿山嫂子,每次去开阳皇城看望寿山大哥,最多住上一个月就急急忙忙跑回珠山乡下,怪不得寿山大哥憋不住要纳妾。”
“你为何不纳妾?”孙婉嗔怪地盯着丈夫的眼睛。
刘存摇摇头:“我也不是什么圣人,只是没这心思,也没时间。”
孙婉捧着丈夫的脸,爱慕地端详好久,又再幽幽一叹:“夫君的心思婉儿明白,可夫君身边总得有个贴心人照顾啊!别家的女子夫君看不上,可糜大哥家的妹子知书达礼,美如天仙,为何夫君不见上一面?难道夫君不知道外面都传遍了吗?”
刘存愣住了:“糜大哥是喝多了胡说八道,事后谁也没提起这事,都过半年多了,还能有什么传言?别瞎想,有你我就知足了,这天下漂亮女人多得是,有漂亮女人的地方就有闲话,要是都相信那些蜚短流长,咱们就别活了。”
孙婉感动不已:“夫君,再娶个妹妹回来吧,妾身不愿听到别人说闲话,更不愿看到夫君身边总是一群五大三粗的弟子服侍,妾身更不敢独占夫君的雨露啊!”
刘存捏捏他的小瑶鼻:“好了好了!等以后我碰到顺眼的再告诉你吧,没见过你这样慷慨大方的。”
“禀报主上,糜大人和子扬大人一行前来拜访。”门外响起亲卫长秦义的声音。
“明白了!呆会就来。”
刘存将怀里的妻子轻轻放到身边,站起来走到衣架前,拿过件黑色纱衣披上,一边系衣带一边疑惑地嘀咕:“糜大哥不是在琅琊书院把酒吟诗吗?昨天还见面来着,怎么又和子扬跑来了?难道有事?”
“快去吧,妾身自己歇息就行,夫君别熬的太晚。”
孙婉温柔地替刘存整理衣襟,原本她还想问问丈夫,去年底和今天前去拜祭的几座平凡墓茔里的刘家先辈的来历,想弄清楚十四岁就痛失双亲的丈夫之后,整整十年是在哪里度过的?又跟随哪一位世外高人学到一身的本事?无奈客人们的不期而至大乱了她的计划,她只好把疑问再次埋进心底里。
刘存大步走到客厅,一眼就看到刺史黄琬、邴原和霍坚,立刻上前低声致歉:“不知刺史大人和邴师大驾光临,刘存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失礼了!”
黄琬颇为富态的脸上露出宽厚的笑容,邴原只是看刘存一眼,便悠闲地喝茶,边上的糜竺哈哈一笑:“子鉴就是这样率性,不用和他计较,听说他和弟子们练武,喝多了还会光着膀子大声吆喝呢。”
众人哈哈一笑,刘存将诸位上的垫子微微挪向旁边,以示对上官黄琬和邴原的尊重,缓缓跪坐下来向黄琬和邴原拱手致礼:“大人和邴师联袂而来,定是有要紧事情,恳请示下。”
众人望向黄琬,黄琬微微一笑望向刘存:“子鉴,大家都想知道,为何城阳郡所有城池,包括偏远的蒙阴城都修葺一新,与东莱郡相邻的黔陬县城(今胶州西南铺集镇)却不见动静?在垮塌的黔陬老城周围三十里之内,子鉴一年多来安置了七万余流民,开垦了百万亩田地,本官一路走来,看到一望无际的粟谷丰收在即,民众脸上都有了笑容,心里非常感动啊!可是,为何如此生机勃勃的地方,管理它的各级官吏依然挤在摇摇欲坠残破不堪的危房里日夜辛劳,子鉴难道没有修复老城池的打算吗?”
“没钱了!”
刘存的回答令所有人惊讶,可刘存毫不在意,毫无顾忌地实话实说:“大人、邴师、诸位,截至去年底,城阳郡除了正常税赋,先后向朝廷缴纳五十万石粮食,名目是回报圣上的鸿恩,实则是为弥补兖州、豫州两府的亏空,紧接着,以制造闻名天下的琅琊县又一次额外承担沉重的赋税,两次进贡朝廷的器皿、马车、美酒等等加起来,总价超过八千金;刚刚过去的二月和三月,荥阳郡五万黄巾暴乱,中牟令落皓及主簿潘业大人及全家罹难,河南尹何功大人率兵镇压,粮草又要我城阳郡援助,下官谨遵大人转来的圣上谕令,紧急运去米粮十五万石,于是,辖内三大官仓为之一空。”
“今年二月下旬起,兖州县驱赶十余万饥民进入我城阳郡西面三县,眼看就要饿殍遍野,盗贼横行,下官不得不向琅琊钱行紧急借贷巨资,从徐州三大商家手里购回十万石粮食和一万匹粗布,用于交界三县的饥民赈灾,再有两个月,城阳郡的夏粮和半年赋税又要上缴朝廷了。大人,下官不是要诉苦,确实是没有任何办法,为躲避债主和各县官吏的索求,下官至今不敢外出,只能躲在军营里教书了。”
众人唏嘘不已,黄琬更是愧疚,总觉得对不起素来鼎力支持自己体谅自己的刘存。
黄琬担任青州刺史一年来,多次来到城阳郡巡查,多次前往琅琊书院,拜访里面的当代大儒和诸多故友,一开始听老友们说“换成我去干这个太守,绝对比不上刘子鉴”的话语,黄琬非常惊讶,后来亲眼看到安宁繁华商贾云集的夏河城、干净整洁秩序井然的东武城、阡陌连绵牛羊成群的枳城之后,黄琬终于相信了。
每次踏入阳城郡境内,黄琬都能深刻感受到日新月异的可喜变化,前半年黄琬走过城阳郡十一县中的五个县,亲自进入一片片新垦田地间,倾听百姓对刘存发自内心的感激和爱戴,亲自前往纳税最多的各大工坊走访,看到了令他眼花缭乱的生产景象,满腹才华且颇为自负的黄琬终于折服,此后,哪怕刘存身上存在这样那样的缺点,哪怕一小撮人在他面前告刘存的黑状,黄琬都视而不见,在他眼里,刘存的缺点错误加起来,也比不上他为国为民做出巨大贡献之万一。
所以,为人正直的黄琬每次写给朝廷的奏章中,对刘存治理地方的功绩予以高度赞扬,对刘存的施政能力和带兵能力极为推崇,可奏章递上半年有余没见回音,直到今年元月中旬,才等到朝廷迟来的回应:授予刘存“荡寇将军”衔,以表彰刘存在平定黄巾暴乱战争中的功绩。
当时无论是陪同朝廷特使宣旨的刺史黄琬,还是接受嘉奖的刘存,反应只有一个——啼笑皆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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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待价而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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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荡寇将军”是前几年朝廷才设立的一个将军职位,且不说这是个毫无实利的杂号将军军号,只说这一职位的颁授,本身就不合体制。
大汉四百年来,从没有哪个皇帝随随便便将一个杂号将军的称号授予一个文官,还苛刻地要获得这个称号的刘存,尽快给皇上送去两对六尺高的水墨瓷瓶和两百瓶琅琊贡酒,因为皇上花三千万修复的南宫竣工落成了。
邴原和刘晔深知刘存长年肩负的沉重负担,所以听完刘存罕有的诉苦,他们再也不敢提重建黔陬城了。
糜竺猜测这是刘存故意为之,他知道刘存隐藏的实力有多深,仅是两个月一次的远航贸易,就能从三韩、辽东、辽西带回成千上万的黄金白银,而且移民三万的济州岛去年秋已取得粮食大丰收,岛上的养马场里各**匹和耕牛不下五万匹,加上最为贫困的枳城、东武、东安、东莞、诸城、蒙阴等县已经做到粮食自给,如今的刘存根本不缺钱粮。
还有个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
整个青州最大的储备仓库,就建在刘存的老巢珠山东麓,位于凤凰岗刘府与西面军营之间的大山脚下,那片隐蔽的仓库群里堆满了粮食、武器、盔甲和铜铁等原料。
再有,天下最好的美酒并非如今的黄道山下琅琊商会酒坊酿制的“琅琊贡酒”和“琅琊玉液”,而是珠山凤凰岗下的刘府家酿,刘存款待自家兄弟的都是自家酒坊专门酿制的美酒,普普通通的黑陶酒瓶上一个字都没有,里面却装着天下最好的佳酿。
而刘府酒坊产量最大、酒性醇烈的外销美酒,却是外人极少获知、取名土里土气的“琅琊烧酒”,十斤一坛,品相粗犷,可正是这种毫不起眼的烈酒,源源不断为刘存带来滚滚财富,该酒产量有限,除小部分供给琅琊军将士之外,绝大部分销往辽东和内战不止的朝鲜半岛。
糜竺和刘存唇齿相连,利益攸关,因此,哪怕他知道其中秘密,也不会损害刘存的利益,相反,他准确抓住了刘存的心思,极为配合地摆出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让人看了以为刘存欠他很多钱似的。
刘存看到糜竺的样子心里直乐,再看看唉声叹气的众人,知道目的已经达到,于是便巧妙地提出自己的条件:
“刺史大人和诸位的担忧深有道理,再不修复黔陬城,不但影响地方行政,也会损害官府威严和朝廷脸面,只是目前本府财力窘迫,力所不逮啊!”
“其次,黔陬城之所在确实不利居住,原因是地势偏低,动辄内涝,距离治所东武太近,距离东北方的北海国壮武县(今即墨市蓝村镇)和东面的东莱郡不其县(今青岛市城阳区)又太远,与胶水和沽水都不搭界,水陆交通极为不便,真不知道当初是谁选的地方。”
大家立刻想起两年前流传开来的民间传闻,对黔陬城的坐向和风水心存恐惧,认为那是块死地,所以才会在几十年来连遭地震、火灾和水灾,最后在中平元年让黄巾军一把火给烧塌了。
邴原上通天文,下通地理,同样对黔陬城颇多诟病,因此他对刘存的意见持支持态度,虽然儒家有子不语怪力乱神的说法,但在他看来,黔陬城最初的城址勘定就是个错误。
在建筑学方面造诣越来越高的刘晔非常同意刘存的意见,他大胆说出自己的看法:
“与其在废墟上修建一座城池,不如另建一座城池省事,如今的建筑技术和各种材料已非往日可比,新建城池无论是规划还是勘测筑造,都会更合理,建起的城池也会更坚固,投入的资金也多不了多少,备受各界赞誉的枳城就是个很好的范例。”
黄琬考虑片刻,和气地征求刘存的意见:“子鉴,要是黔陬建座新城,你认为建在何处为好?”
刘存如实回答:“黔陬老城东北方向二十里的胶水支流墨水南岸,有一片方圆十余里的荒芜之地,这片地域南面是郁郁葱葱由东至西延绵八里的矮山丘,可挡住海上劲风,山丘与墨水之间地势较高,宽广开阔,水源丰沛,若在那片山水之间筑城,不但宜人宜居,而且非常利于城防,还能开垦东西两面和墨水北岸数十万亩荒芜之地。”
“顺墨水而下,能进入宽阔平缓的胶水,水路陆路均可抵达高密(今高密西南井沟镇)等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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