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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若风见呼延亮对于死去的王红玉仍是心存痴迷，但他与呼延亮交情不深，不便直面训诫，只得由他去了。
得知明宇的消息，着实让刘若风挂念起那位年少迂直的义弟来了。他与司马烟芸商量，决定再到洛阳一行。
刘若风让张长老转告田贞风，自己一家要先往洛阳寻见明宇，然后再去广陵，叫田贞风勿以为念。
刘若风携妻带子，于七月十二日进入洛阳城。
夫妇俩走街串巷地寻找明宇。他们主要是跑客栈打听，偶尔也在酒馆饭庄问一问。但跑遍了大半个洛阳城，仍无明宇的踪影。
如今，洛阳是赵的都城。当初石金围困罗陵的时候，刘冲趁机出兵夺取了襄国城北边的几个城池，石金感到都城在襄国不安全，于是迁都洛阳，到现在差不多四个来月。现在的洛阳城，虽然很多豪门大户已在战乱中逃亡，不再有昔日繁华景象，但相比于北方其他城市的破败，还是要景气得多。不说别的，单是那*去处，就数量特多且相当地红火。饱暖思*，这昭示了赵国的经济已恢复到一定程度。
除了风月场所多，洛阳的另一多，就是多佛寺。佛的信徒似乎不少。无论在客栈、在酒楼，刘若风都听到人们在谈佛，尤其听人提到什么“大国师”。听得多了，就起了好奇心。在一座酒楼中，刘若风专门找来堂倌儿询问有关大国师的事情。堂倌儿道：“连大国师都不知道，客官是从外地新来的吧？现在，洛阳及附近地方，没有不知道大国师的！大国师是从西方极乐世界下界来普渡众生，可神奇了！”
刘若风问：“大国师究竟有哪些神奇的地方？”
堂倌儿颇有些得意地说：“说到大国师的神奇，那可就多了，说也说不完！大国师能令龙王下雨，能让死人复生，能算出谁有反叛的心，能预知祸福吉凶，……”
司马烟芸笑道：“呵，这也太神奇了吧？简直赛过活神仙了！怎能叫人相信？”
堂倌儿却很认真：“女施主说话可得小心，不能说对佛不敬的话，大国师会知道的！二位客官，小的刚才不是吹牛，完全是真有其事！大国师求雨，是在襄国城的时候，许多人亲眼得见的！大王的儿子石彬得暴病死了，大国师施法念咒，硬是把石彬救活，所以大王才会那么尊重大国师。二位，这不会有假吧？还有，大国师预知石葱想反叛，就叫大王下令，要全国百姓都不吃‘葱’，加强警惕，没过多久，石葱就真的叛逃了！”
见堂倌儿说的活灵活现，司马烟芸先有三分信了。她问堂倌：“这位大国师住在什么地方？”
“就在洛阳最大的寺院，大般若寺。”
堂倌离去后，司马烟芸小声问刘若风：“风哥，他是在胡扯还是说的真话？”
刘若风道：“这些话是堂倌儿的真心话，没有瞎编胡扯。”
刘若风这么一说，司马烟芸对堂倌儿的话就相信了七、八分。刘若风微笑着道：“不过，这并不能保证堂倌儿所说的事情一定真实。夫人，莫非你也想与佛门结缘吗？”
司马烟芸：“不管真假，我想见上这位大国师一面。”
“为什么啊？”
司马烟芸看着一凡，道：“我想为咱们儿子问一问未来。风哥，反正咱们有时间，明宇又暂无线索，就去一趟什么‘大般若寺’吧。”
刘若风知道，一个母亲对儿女的关爱有时是无法言喻的、非理性的，儿子一凡目下的状况没少让烟芸焦心，于是应道：“好。我也想看看，这个大国师究竟有何等神奇处。”
次日，刘若风夫妇带着儿子，早早来到大般若寺。这座寺院，不仅是一个“大”字所能形容，其巍峨气派，其庄严神圣，都堪为一时之最！
庙门周围有官兵把守，不许常人进入。刘若风一家被挡在街口。陆续到来的一些佛门信徒，也都被挡在这里。
不久，大批骑马坐轿的官员到了，进入寺中。
刘若风笑道：“嗬嗬，看来这是皇家寺院，咱们这些小民还没有资格进去咯。”
司马烟芸向身旁一位老妇询问原由。老妇答说：“这是太子和大臣们来拜见大国师，所以暂时不让百姓进寺。他们三天来一次，来的时候，都不准闲人进的。一会儿他们走后，咱们就可以进去烧香还愿，有机缘的，还能见到大国师呢！”
司马烟芸和老妇攀谈起来。“阿婆，你常来寺里吗？”“是啊，天天都来。”“来寺里作什么呀？”“唉，还不是为儿孙们祈福消灾。小娘子，你也是为你儿子来的吧？”“嗯。阿婆，你见过大国师吗？”“老妇无缘。要积大善业，才能见大国师。”“什么是大善业？”“向寺里捐钱，就是积善业。一次捐一百两银子以上，才算得是积大善业。”
刘若风听到此处，不由对这位大国师大为不屑。想叫司马烟芸离开，又不忍拂她的一番心意。
许久，来朝拜大国师的大臣们陆续出寺。刘若风这一回看清了，当先一人，正是石忌农、石金之子、当今赵国太子。看来，这位大国师在赵国的地位，真可称得上是至尊至荣了。
太子石忌农与诸臣离去，护寺官兵随之撤走。许多善男信妇涌入寺门。刘若风夫妇也迈步入寺。
寺内僧人不少，有洒扫的，应是最低级的僧人吧；有在庙堂内打坐诵经的，这就高一等了；有穿着袈裟高坐堂上讲经的，身份地位就更高了。——其实，还有刘若风没看到的僧人，如译经文抄经文的，伙房的，采购的，算得上是一个较完整的系统吧。
罗汉堂内，那些造型各异的泥塑彩绘罗汉倒是让刘若风觉得很有特色，在此多观赏了一阵。
在香火最盛的地藏殿，司马烟芸也学着别人的样，上香、磕头、默默许愿。司马烟芸让刘若风也给地藏菩萨上两柱香，刘若风却是不肯。
出地藏殿后，刘若风悄声问司马烟芸：“夫人，你真的相信菩萨能够保佑咱们吗？”
烟芸道：“那种气氛很特别、很神秘，感染了我，让我在那一刻感觉到菩萨真的就在冥冥之中倾听我的心声。你别笑话我，就算是宁可信其有吧。”
捐善业薄的时候，刘若风拿出二百两银票，对主持的僧人说：“大师，我们能见一见大国师吗？”
主持僧人瞟一眼银票，闭目合十，道：“阿弥陀佛！两位施主是有缘人，大国师会为你们赐福的。”旁边一个小沙弥随即道：“二位施主，请跟小僧来。”
转过几段回廊，到了一座不大的殿前。此殿名为“三宝”，殿门开着，里面烛火通明，供着三尊佛像，佛象闪着金黄色的光。一老僧坐于蒲团上，背向殿门，穿着锦缎做的僧服，披着金缕袈裟。
小沙弥让刘若风夫妇在殿门外候着，进殿对老僧耳语几句，然后出门来，道：“二位施主，大国师有请。请把兵器交给小僧，带兵器进殿，是对佛祖不敬。”
刘若风夫妇依言解下佩剑交给小沙弥。
大国师身后三尺有一排蒲团，司马烟芸拉刘若风一起跪到蒲团上。司马烟芸对着佛祖金身磕了三个头。
大国师道：“阿弥陀佛！两位施主求见本国师，不知要问什么？”
司马烟芸欲开口，刘若风却止住她，说：“听闻大国师佛法无边，能先知先觉，就请大国师先猜一猜我们的来意。”
大国师道：“施主既然不尊佛法，又何必来此？不过，本国师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你们来此，是要为儿子祈福，也想见识一下本国师的能耐。好了，咱们佛缘已尽，两位施主请回。”
大国师的回答让司马烟芸颇感惊诧，不顾刘若风的阻拦，抢着说：“大国师神明！恳请大国师解说解说我儿子的事情。”
大国师道：“阿弥陀佛！看在女檀越虔诚敬佛的份上，本国师再多言两句。你们的儿子不健全，是吧？佛说，世间事都是因果报应，修什么因，就得什么果报。二位施主行了恶业，欠了人家的债，报应在你们儿子身上。”
司马烟芸更虔信了，问：“我们行了什么恶业？”
大国师道：“恶业有十，你们行的是杀业。生命，是最宝贵的东西，岂能轻易夺之？命债是最大的业债。二位施主应该心里明白，你们欠了别人多少债。”
司马烟芸诚惶诚恐地问：“大国师，那……那我儿子的命运还能不能改变呀？”
大国师道：“我佛慈悲！佛祖释迦牟尼，‘释迦’就是‘仁慈’的意思。种因得果，只要二位施主今后多修善业，佛祖会庇佑令子的。”
司马烟芸追问：“大国师，善业如何修？”
大国师道：“阿弥陀佛！善业亦有十，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两舌、不恶口、不绮语、不贪、不瞋、不痴。施主要切记：发菩提心，深信因果，读诵大乘，劝进行者。”
司马烟芸不解：“大师，‘菩提’是什么意思？”
大国师道：“菩提，就是觉悟。”
司马烟芸还是不解：“何谓‘觉悟’？”
大国师道：“阿弥陀佛！佛说，智慧是每个人自性本具的、本有的，但在世间的人身上却没有了。怎么没有了呢？是他自己迷失了。是迷失，不是真的失掉。只要觉悟，智慧就恢复了，就能达到究竟圆满，上升到佛的境界。这就是菩提，就是觉悟。”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三十章 猜心术
刘若风忽地一下站起，喝道：“够了！别再骗人了！”
大国师并未被刘若风吓倒，静静地说：“施主不要对佛祖不敬，要受报应的。”
刘若风冷笑：“哼！我蔑视一切神圣的东西，我也不怕报应！”
司马烟芸轻轻叫道：“风哥！别这样！”
刘若风道：“夫人，你还真的相信这个骗子了吗？我给你揭穿他！糊涂僧！大国师！请转过身来吧！”
大国师迟疑一会儿，慢慢转回身来。司马烟芸仔细一瞧，这个大国师高鼻蓝目，白肤红须，果然便是在葛陂的大光明寺遇到的那个番僧，糊涂僧！
刘若风笑问：“呵呵，国师可还记得我们啊？”
糊涂僧看着他二人，不说话。
刘若风提示：“在葛陂，大光明寺，你装神弄鬼，后来被石忌农带走……”
糊涂僧似乎想起来了，点点头：“哦，是你们。”
刘若风讥讽说：“大国师，没想到是我们吧？我们知道你的底细，你就别再演戏了，揭下伪装吧！”
糊涂僧让小沙弥进来，把剑还给刘若风夫妇，而后叫小沙弥出去，关上殿门，不许别人接近。糊涂僧这才对刘若风道：“施主，大光明寺，老僧确实耍了点把戏。不过，你不能以点概面，据此就断定老僧的一切神奇能力都是作假作出来的吧？就说令子这件事，老僧并没有看到你们，何以知之？”
司马烟芸也看向刘若风，希望他给以解释。刘若风笑道：“呵呵，这一点都不难！小沙弥对你耳语几句，已告知你我们的基本情况。从我们带着兵器在身，容易推断我们是江湖中人。江湖中人杀几个人是难免的事，这就是我们的罪业。我夫妇带着孩子来此，主旨自然是为了孩子而来，天下父母皆同此心。犬子将近三岁，入寺后却不跳不闹，岂非不健全之征候？国师，我说得没错吧？你把殿门关起来，是怕其他人听到咱们的辩论，你已经心虚了！”
糊涂僧微笑着，手捻佛珠，道：“施主，这件事你可以这样附会，其它的事呢？譬如，老僧曾在襄国求下大雨，救了万民，难道不够神奇吗？”
刘若风道：“那算什么神奇？因为那根本不是你求下来的雨，而是老天本就要下雨！精通天文知识的人都能做到，比如诸葛孔明，就能借来东风。”
糊涂僧并不强辩，也不着急，又提出另一件事：“赵王的爱子石彬已经死了，老僧却将他救活，施主又准备怎样臆测？”
刘若风笑道：“呵呵，这件事更不用提，因为石彬原本就没死！医术高明的人对症下药，都能把他救活。张仲景和华佗医活‘死人’的事，史料上有记载。糊涂僧，你的确是个了不起的人，令在下佩服，但你绝没有什么神力和异术！”
司马烟芸见糊涂僧并没否认，又心知丈夫有通心诀奇技，当然就开始相信丈夫的话了，说道：“我真傻，没看出你这个大国师原来是个大骗子！”
糊涂僧道：“女檀越别激动，还有很多事呢，看你家相公如何破解？刘施主，老僧曾预言，石葱将反，不幸成真。你总不会以为那是老僧与石葱串通好了演的一出戏吧？”
刘若风点头道：“此事颇费人思量，我不大想得通！你先说说，你的预言是对谁说的？怎么说的？”
糊涂僧：“事发前不久，我对大王说，今年葱长了虫，吃葱就会毒死人，可令全国百姓都不要吃葱。大王照此下令，结果不久，石葱真的反了。”
刘若风立即接口道：“大师，你那说法十分含糊，并没有明确预言谁有叛心。‘吃葱会毒死人，不让百姓吃葱’，究竟是什么意思？它可以有多种解释，你承不承认这一点？”
糊涂僧微笑：“阿弥陀佛！施主，你很聪明，但过于自作聪明，你所说的都只是你的臆想而已！老僧曾预知，百里外的某个城市会在当晚发生火灾；曾指出某个弟子于千里外犯了*；也曾道出许多信徒的心事，包括赵王和他手下那些大臣。对于这些，施主又能找出什么样的理由来指斥？阿弥陀佛，佛法无边，普渡众生。施主，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亵渎佛祖，那会让你坠入阿鼻地狱！”
刘若风也笑着道：“大师，要坠阿鼻地狱的，不是我，而是你！因为你在欺骗佛祖，欺骗众生！你之所以会有那么多神奇的事迹，是因为你身后还有一个人，那个人一直在帮你制造‘神迹’！”
刘若风这话才让糊涂僧面上色变，但随即又镇定下来，道：“施主，你相信不相信佛法，这根本无关紧要！大王相信，太子相信，诸大臣相信，越来越多的百姓相信，这就够了！大王册封老僧为大国师，赐给寺院良田沃土，老僧穿绫锦衣服，坐雕花大车；老僧上朝的时候，太子、大臣都要扶着我的车，坐着的都要站起来；每隔三天，太子及诸臣还要到寺里来朝拜一次。施主，即使你把真相说出去，绝没有人相信你！你只会被人视为异端，遭人白眼而已！”
刘若风冷笑：“哼哼！真相暴露，大师你会一点都不害怕吗？你还会有今日的地位吗？不可能吧？我倒想知道，石金以前是仇视和尚的，那次抓你去也是要杀了你，怎会突然转变，反而尊崇起和尚来了？”
糊涂僧想了想，道：“告诉你们无妨。在葛陂那一晚，大王抓我到营中，我对大王说，佛祖给我启示，今晚有敌人偷袭。大王加强防范，敌人未能得逞。其实，偷袭大王的是当地人的军队，我偷听到了他们的偷袭计划。从那以后，大王开始信任我。当然，从信任到尊崇，还历经了许多事情。施主，你现在很想见到我身后帮我的那个人，是吧？”
刘若风冷峻地道：“当然想见！他是谁？”
“他叫九罗什。两位请随老僧来。”糊涂僧站起身，脸上闪过不易察觉的阴笑。
刘若风和司马烟芸跟着糊涂僧在寺院里绕来绕去，走了很久，最后穿过一条林荫道，来到一座园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