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办,让爹来吧,省得在家像个受气包似的过得不滋润。”
“可不能白顾问哦,你得给他发工资。”
“那是指定的,还用你说。”王宝生话锋一转,“燕儿,你和小勇的事咋弄啊?”
“没法弄,我暂时还不想结婚。”
“不结婚?你也想学你哥?”
“我学你干啥?我是说暂时这事不考虑。”
“暂时不结婚倒没啥,谈恋爱总可以吧。”
“哎呀哥你就别管了。这么跟你说吧,小勇娘娘腔,我不喜欢那样的男人。”
“不会吧,小勇说话办事挺利索的嘛,咋还出来个娘娘腔呢?我没看出来。”
“反正我觉得和他在一起别扭,没有安全感。”
“那你喜欢啥样的?”
“我不告诉你……”
突如其来地,王燕脸“腾”的红了,坐在椅子里手摸着身上的裙边,一副娇羞模样。
宝生“嗯嗯”几声,清了清嗓子眼。
“这个……今晚咱俩回家吃饭吧,我买点熟食啥的。”
“嗯,好。”
晚上,宝生回家喝多了,刘立本也没少喝,爷俩说话嘴都不太利落。强撑着,王燕把喝得酩酊大醉的王宝生搀扶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自从家具厂成立后,宝生一直在工厂的宿舍里住,平时既便回家也根本不过夜,吃饱喝足开车就走。但今晚这顿酒他喝得有点过头了,别说开车,连走路都费劲,家里只有两间能睡觉的房间,其它都被改成了别的用处。没办法,王燕只得把宝生安置在了自己的大床上。
王燕的这张床前面已经交待过了,那可不是一般的居家用床,那是宝生在县城花大价钱淘弄来的清朝晚期红木透雕花架子床。就这张床,王燕心肝宝贝一样看待,大红缎子床面罩着,平时上面干干净净,微尘不染,别说外人,就连家里人王燕也不让他们沾这张古床的边。今晚情况特殊,宝生醉得不省人事,王燕也只好破例一回。说来也怪,她宁可让哥哥过自己屋里睡,也不让娘上她的床。
端来洗脚水,王燕把宝生的鞋和袜子脱了,裤腿挽上,非常精心细致地给宝生洗了脚。又费了半天劲,把宝生的腰带解开,往下扽裤子的时候,宝生的裤衩被腰带扣刮了一下,露出半截屁股。王燕窃笑,把被子给他盖好,又到正屋帮娘把碗筷洗了,服伺完了老俩口躺下。等一切都忙完,王燕却发现自己倒没地方睡了。
古色古香的红缎子面大床,宝生魁梧健壮的身躯往上一躺,剩下的地就不多了,王燕站在床沿边上发呆。忽听宝生嘴里含糊不清地叫一个人的名字,王燕再仔细一听,宝生说的是:
“英伦,你别走,你别走……”
王燕使劲晃了晃脑袋,没错,宝生确实是在叫英伦的名字。
酒后吐真言,莫非哥喜欢的女孩是苏英伦?
王燕想到这儿,心里说不上来是惊讶还是怨恨,反正怪不是滋味的。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雪花那个飘》第十四章(4)
林河农场位于黑龙江省西部,嫩江左岸,大兴安岭南坡与松嫩平原交界处,蜿蜒的阿伦河从眼前流过。这里土质肥沃,日照充足,水资源丰富,适于大豆、小麦、玉米、油菜籽、芸豆等农作物生长和大机械化规模经营。
七月的阿伦河波光潾潾,四周围万山翠绿,层林尽染,郁郁葱葱的老林子里各种野花争奇斗艳。
英伦独自一人站在一片开阔的山卯里,面前就是父亲苏里的坟茔,一块矗立着的石碑上刻着苏里的名字。
英伦手扶墓碑,任眼里流出的泪水打湿衣裳,她一动不动地呆立着,父亲的音容笑貌在脑海里浮现,想起往事,英伦心都要碎了。
昨天莲花婶和她谈了半天,讲了父亲去世后母亲独自一人生活的艰苦和困难,讲了她毕业后未来的发展前景,最后提到了一个叫王岩的人。英伦当然认识他,知道王岩伯伯是个好人,无论是农场筹建之初还是在后来的动荡岁月里,苏里和王岩的关系一直都非常亲密,可称得上是同甘苦共患难的兄弟。如今父亲去了,对平时依赖惯了丈夫,家里家外大事小情都不用操心费神的母亲来说,半倾天塌了。虽然她表面上表现的很坚强,但内心是恐惧的。她在苦苦支撑这个家,英伦知道,母亲有点力不从心了。但依母亲对父亲的感情来讲,英伦本以为娘是不会再重新组建家庭的,至少不会像现在这么快。莲花婶昨天实际上已经把话调明了,天要下雨,娘要改嫁,具体时间未定,看英伦是啥主意。
爹啊,女儿没主意啊,您说这事该咋办啊?
扶着墓碑,英伦半蹲下身子。然后就这个姿势她保持了足有半个时辰,考量再三,最后还是左右为难,心里拿不出个准主意来。
等她再重新站立起来的时候,一抬头,猛然发现离父亲坟茔不远的另一块墓地上头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个人。那人身材虽说不是十分高大,但长得很魁梧,上身穿着半袖白衬衣,下着墨绿色的警裤,一头乌黑的头发随风摆动。因为是背对着,英伦看不清那人的正脸,但凭感觉,她知道了来人是谁。英伦把脸上的泪水用手绢擦干净,慢慢朝他走去。
眼前的这片林中开阔地八连的人都管它叫下洼。下洼依山傍水,从很久以前就被屯子里的老人视为上好的墓葬之地,八连的人沿袭了这一传统,人生老病死后无论火化还是土葬,统统都埋在这个地方。另外加上农场有规定,辖区之内的良田耕地不允许擅自划地圈坟,必须到指定的地方安葬,下洼就在被指定的范围之内。莲花的丈夫黄三喜,农工排的傻楞子,马庆林,苏里,以及最近刚走了的高满囤等人都在这儿。随着耕地面积不断括大,有不少外坟也被迫陆陆续续迁来于此,如此一来,原本挺宽敞的下洼就被大大小小的坟包给摆满了,显得拥挤不堪,难以负重。
那人眼前的墓地和别人家的不同,坟茔是用水泥沏起来的,很大,周围植有四季常青的翠柏,墓台上素花点缀,显得庄重而肃穆。高贵的花岗岩墓碑上篆刻着革命烈士马庆林同志永垂不朽字样。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马晓勇回过头来,缓步而行的英伦看见他脸上还有来不及擦掉的泪痕。英伦心头一紧,不由得两眼又湿润了。
“来看苏老伯?”晓勇勉强挤出点笑容,轻声问。
“嗯,好久没过来看了。你也是?”
“我和你不一样,我离的近,想了就过来看看,随时随地。”晓勇说,伸手把英伦头发上沾着的一棵小草叶摘掉。
“谢谢。”英伦走近马庆林的墓地,手抚摸着花岗岩石碑,环顾四周,长长吐了一口气,“我死后也想埋在这里,青山绿水,鸟语花香,多好啊。”
“你不觉得这里太拥挤了吗?”马晓勇手指着眼前密密麻麻的坟包说。
“和至爱的亲人们在一起我不怕,再说天冷的时候挤一点也可以相互取暖啊。”
“呵呵,说得也是。”
“那你呢,到老那天你会来吗?”
“我?”马晓勇愣了一下,微微一笑,道:“我将死无葬身之地!”
“啊?”英伦一惊,“你怎么能这样说?”
这时,天空中一架撒农药的飞机“嗡嗡”着在做低空盘旋动作。
马晓勇用手一指那架飞机道:“我死后会让朋友把我的骨灰掺在农药里,撒向脚下的这片土地……”
“你的想法很崇高,和你相比,我有点太自私了。”顿了顿,英伦说:“小勇,我想和你谈谈。”
“好啊,我们边走边说?”
“嗯。”
离开墓地,走在阳光斑驳的老林子里,两个年轻人有意放慢了脚步。
英伦:“小勇,说实话,你恨我爹不?”
马晓勇就是一愣:“啥,英子你说啥呢?我恨你爹干啥?”
英伦笑了一下:“没啥,其实我本不该这样问的,可是刚才一看到马叔的墓地,不知怎么,我突然想起了几年前老林子里着的那场大火,我爹和你爹都在一起救火,可偏偏你爹死了,你心里就没啥想法?”
马晓勇叹了口气:“说没想法那是假的,我爸刚走的时候我的确郁闷了一段时间,就是想不通为什么同样在一个地方救火,别人都没事,我爸就那么倒霉?是不是他当那个不大不小的官平常得罪的人太多,大家都故意疏远他呢?可后来我慢慢长大了,对事情又有了新认识。别人不提,就拿苏老伯来讲,他为人那么耿直,怎么可能眼瞅着我爸被大火吞噬而见死不救呢?杀人不过头点地,我爸在外的名声是不太好,但他也没杀人啊?大伙没有害他的理由嘛。”
英伦:“你真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我就怕你钻牛角尖……”
马晓勇:“怎么会?我又不是三岁两岁的小孩,与人为善的道理我还是懂得的。”他停住脚步,很纳闷地看着英伦问:“英子,你是不是听别人说什么了?”
英伦:“没有,我刚才不是说了么,我是看见马叔的墓才这样问你的,觉得你爹和我爹都还那么年轻,他们本不应该这么早来这儿……”说着,英伦掩面而泣。
马晓勇赶忙扽了英伦胳膊一下,“行了英子,事都已经这样了,咱们都想开点,无论如何,人最后都逃不了被黄土掩盖的命运,我们活着的人要更加知道珍惜现在才是。快别哭了啊。”
“嗯。”英伦止住哭声,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小勇,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曾经在这里采过蘑菇么?”
“怎么不记得,遇见坟圈子连我们这些男孩都怕的不行,躲得远远的。就你一个楞头青天不怕地不怕,跳进坟堆里专拣那大蘑菇头摘,馋得我们几个也都顾不得怕了,大伙冲过去就抢……哈哈哈!”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雪花那个飘》第十四章(5)
一辆崭新的桑塔纳2000轿车和一辆半新的绿军用吉普车一前一后停在了苏里家的茅坯房院门口。
林河农场总场场长刘鹏举和三分场场长郑巍国分别从两辆车上下来。
刘鹏举:“哟嗬,挺准时啊。”
郑巍国:“场长大驾光临,焉敢迟到半秒?”
刘鹏举:“你呀。走,我们进去!”
正在自家房后菜园子里摘黄瓜的应九娘上身穿着朴素的的确良白衬衫,臂弯里挎着一只菜篮,听见汽车响从房后转出来。一见来了贵客,赶紧一边拢着头发,一边迎上前去。
“呀,场长来了!”九娘认识刘鹏举和郑巍国,知道他们现在都是大官。
“嫂子,摘菜哪?”郑巍国笑着说,“刘场长专门看你来了!”
“哟,俺可不敢当。二位场长,快,快进屋!”九娘忙在前面走,打开院门。
“别听小郑的,我是路过这里,顺便来看看大娘和你。”刘鹏举说着,走进小院,环顾了一下四周。“收拾的真干净啊。大娘呢?”
“在屋里坐着哩。娘,场长来看您来了!”九娘朝屋里喊了一声,又打开第二道房门。
几个人鱼贯而入。
苏里娘忙从炕上委过身子,伸腿到地上找鞋。
“大娘,别动,您别下来了。”郑巍国赶紧过去按住苏里娘的双腿,“又不是外人,下地干啥。”
“大娘,您老还认得我不?”刘鹏举走到苏里娘跟前。
“你是?呀,我看着怪眼熟的,咋就想不起来了呢?”苏里娘仔细看着刘鹏举,最后还是摇头。
“妈,你咋忘了呢?这不是原来咱三分场的刘场长嘛。苏里在的时候刘场长还和郑连长一道在咱家吃过饭哩。”九娘说着,把炕桌摆好,倒了两杯茶水放在上面。“两位场长,喝水吧。”
“唉,看来我来的次数太少了。”刘鹏举感慨道,“大娘,对不起,往后我一定经常来看望您老。”
“嗯,那就好,那就好。你们坐啊,快坐上来喝水。”苏里娘感动得直抹眼泪。
在连队部门口,英伦和马晓勇分手,一个往北,一个往西,各自朝家走。
连队家属院东边是一片杨树林,英伦现在走的这条羊肠小道就是当年马大哈夜里带人去暖窖捉奸的那条小路。七月流火,杨树趟里长满半人多高的野蒿,荆棘丛生。英伦弯腰揪了一朵粉色的牵牛花,又採了一支野芍药凑近鼻子嗅。正美美地走着,突然,小道右边的树趟子里有个人影一闪。英伦定睛一看,原来是二柱子叔,穿着冬天的破棉袄,正冲着一棵碗口粗的杨树干撒尿。一见有人来了,二柱子赶忙提上裤子,用脚狠踹起树干来。
“柱子叔!”英伦站住,叫了一声。
“啊,啊!”傻柱子蓬头垢面,头也不抬地踹树。
英伦撇下小道,转身进了树趟里。她不顾荆棘刺身,深一脚浅一脚地朝二柱子走了过去。
二柱子看着英伦走近了,他转身就跑。
“柱子叔,你还认得我吗?我是英子啊,苏里家的闺女。”英伦脚下生风,好不容易撵上二柱子,一把拽住他的棉袄。“柱子叔,你穿这么多,不热呀?”
“啊,啊!”二柱子伸手挡住脸,好像有点难为情。
“柱子叔,我知道你没病,你干啥要这样苦自己啊?”英伦诈道。
“谁说我没病?”二柱子吓一跳。“我有病,是疯子,你离我远点,不然我打你!”
“你打吧,俺不怕!”英子说,故意把身子往二柱子身上挨。
“你?”二柱子慌慌地看了眼四周围,低声道,“哎呀,英子,你又不常回家,跟我捣啥乱啊?”
英伦这回可真吓坏了,二柱子果然没疯啊!
“叔,你,你怕马晓勇?”英伦磕磕巴巴地问,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你说啥呢?俺,俺怕他干啥?”二柱子心虚的样子英伦看在眼里。
“不怕他?那你干啥要装疯?”
“我,我是被你婶气得……她,她和大刚好了,不要我了……”
“你是说我桂芳婶?”
“嗯,是她气得,我没脸见人了我……”
“不是吧,我桂芳婶有那么大能哏?大刚叔可是什么都跟我说了,你就别再隐瞒了……”
“大刚他说啥了?”二柱子有点急了,拿眼虎视眈眈地瞪着英伦,样子怪吓人的。
“大刚叔说大马哈的死你们有责任……”
“他胡说,他胡说哩。”二柱子抢白道,浑身哆嗦起来。
“柱子叔,你是我爹死那天犯病的吧?”
“你问这干啥?”
“你见我爹死的蹊跷,你受刺激了是不?”
“是啊,英子,你不觉得你爹死的冤吗?挺硬实的一个人,说死就死了,你咋不想想他是为啥死的呢?”突然,二柱子发狂地叫起来:“是马晓勇杀了他,马晓勇是杀人犯!”
“你咋这么说?”英子惊问。
“你爹死的那天,我也在场,马晓勇看见我,把我叫到一边,用手指着你爹的尸首悄悄跟我说:看见没有,你将来也和苏里一个下场!啊,啊!”说到这,二柱子又亢奋起来,张牙舞爪地说:“马晓勇是杀人犯!是他杀死了你爹,是他杀死了高满囤,他要把我们统统都杀死,杀死……”
“不,不是这样的!”英伦拼命抑制住自己的情绪,伸手抓住二柱子的棉衣襟。“你们不会成心害死大马哈的,我爹,大刚叔,满囤叔,你们不会那样做的……”
“你爹没有……他听见大马哈喊救命,想过去……被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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