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人们看得明白,无论是长安还是洛阳,皇帝的安排都很到位,保证了效用,也不失平衡。心中不由暗赞:皇帝陛下高明啊!
不过他们并不知道,这个东巡计划,李世民已经酝酿很久了,最早的安排应该要从侯君集担任陈州刺史算起。同样也没几个人知道,銮驾尚未从长安出发,一道秘密敕令已经送去陈州,召侯君集洛阳觐见。
……
贞观十一年二月初十,甲子日,宜出行。
皇帝李世民东巡的銮驾在这一天离开长安,在众多人马侍候和护送下,往东都洛阳而去。
后宫嫔妃眼巴巴目送皇帝出宫,一个个唉声叹气,别提有多郁闷了。自打长孙皇后崩逝,皇帝少有临幸后宫,很多嫔妃指望这次出巡能随行,得君王恩幸。
结果陛下一个嫔妃都不携,真是……接下来的大半年的时间,少不得又要独守空房,寂寞度日了……
皇子和公主们也是这般心情,离开长安,去个新鲜的地方游玩,是件非常令人向往的事情。可是父皇很偏心,只带了长孙皇后嫡出的几个幼子女前往。
很遗憾,临出发前衡山公主生病了,不能长途颠簸,只能留在长安将养。
如此,便只有晋王李治和晋阳公主兕子伴驾随行。事实上,这一子一女,一个九岁,一个四岁,自打长孙皇后崩逝后,一直由皇帝亲自鞠养,深得宠爱,史上绝无仅有。
旁的皇子和公主眼巴巴地看着父皇的车驾离去,好生羡慕,随后只能是一声无奈的叹息。
不过其中并不包括魏王李泰,他随同太子与众臣一同前来灞桥为父送行。目送銮驾远去,他的眼神比较复杂。
就在几日前,朝廷有改封宗室的诏书颁布,李泰被加封为“雍州牧,左武侯大将军”。不过目前,左屯卫大军由姑父柴绍掌控,李泰空有虚衔。
纵然如此,也意义非凡,尤其是这个“雍州牧”的头衔。
雍州在哪里?广义上不就是在关中嘛!如此自己就不必像老三吴王李恪那样赴任安州,可以久居长安,常伴君父。
对一个皇子,尤其是一个嫡出,且有才能的皇子而言,这意味着什么?熟读史书的李泰当然清楚。再加上老爹昔年在玄武门开创了一个先例,潜移默化之下,心中难免会滋生出些许念头来。
没能伴驾去洛阳无疑是个遗憾,就这一点而言,他还是很羡慕稚奴(李治)和兕子的。常伴父皇身边,共享天伦,撒娇博宠,多好啊!
只是一想到自己已经十八岁,是个五岁孩子的爹,是不是已经过了撒娇的年纪了?自己不行,但是儿子行啊!
没错,十八岁的李泰有个五岁的儿子,名叫李欣,是皇帝李世民当前唯一的孙子,颇得宠爱。
不过常伴君前总是有好处的,尤其是太子监国,不能离开长安的情况下,多得一份宠爱与青睐,意义非凡。
看着消失在天边的銮驾,李泰心中暗道:也许,得找个合适的理由和契机去洛阳……
身宽体胖的魏王李泰微微一笑,转身道:“皇兄,父皇走远了,我们回去吧!”
“好,回去。”李承乾的心情有些复杂,笑着和四弟打个招呼,联袂离去。只是明明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脚步却始终没有默契……
一旁的长孙无忌看着两个外甥的背影,神情也有些复杂,沉吟片刻后,不露声色地登上了返回长安的牛车。
没错,是牛车。这是关陇贵族的传统和特色,某种程度上也是身份的象征。
皮鞭轻响,黄牛打个喷嚏,缓缓前行,车轮转动的一刹那,长孙无忌隐约看到霸桥烟柳吐出了新芽。
贞观十一年的春天,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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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莫负春/光灿
春风又绿淮阳岸,龙湖碧水绿如蓝。
春天依约而来,万物复苏的季节到了。龙湖之畔垂柳依依,青草嫩芽,春意盎然,自然也少不得春心萌动。
近两个月可望而不可即,心痒难耐的日子总算就要熬过去了,二月二十三便是谢父去世三周年忌辰。
至此,谢逸和杜氏守孝期满,便可以开展各类娱乐活动,嫁娶之事亦百无禁忌。
些许甜蜜之事便不会有不孝之过,这是嫂子杜氏最为在意的事情,而今已如她所愿。
那么先前的约定,想来也就没有什么借口了。
上元节后,在陆通的建议下,谢家总算添了几个仆从,比如看门的老大爷,几个护院和侍婢。除此之外,还特意寻了一位带孩子很有经验的中年妇人,作为小蛮的保姆,照顾起居。
小丫头以前和兄嫂同住没什么,但以后……多少有些不方便。虽说小丫头夜里睡觉踏实,可万一被什么动静吵醒,看到些许少儿不宜的画面,那可就尴尬了。
随着约定之日临近,尤其小蛮被保姆抱走之后,和谢逸独处的时间增多,杜氏越发难为情,脸上时常有羞涩之意。
也许她还有什么忧虑,却始终开不了口,也许是杞人忧天,也许……
总之,有些事情也许是注定的,根本躲过去,事到临头,或许会顺其自然吧!
……
二月十七,谢家准备了隆重的扫墓祭祀活动。
祭奠父母,以及亡故的两位兄长,虽然感情上没有什么联系,但毕竟这副身体与亡故家人有血缘关系。
是以谢逸少不得有几分悲伤,嫂子杜氏最为伤心,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看得出来,当初老谢夫妇待这个“儿媳妇”还是相当不错的。
小蛮也抽泣的厉害,没爹娘的孤儿确实可怜,但她自小有兄嫂照顾关心,生活和心灵创伤很小。加之年纪尚小,并不懂血缘感情,是以本身并不是很伤心。抽泣也更多时受到兄嫂影响,为悲伤情绪所感染。
谢逸心里和不忘默默与爹娘,尤其是二哥打个招呼,承诺会好好照顾嫂子和妹妹云云。当然了,这个“照顾”的含义很宽泛,还有特指的意味,相信他们地下有知完全能够理解。
毕竟这等情况古来有之,后世的文明社会也合理合法,肥水不流外人田嘛,也是为老谢家香火传承计。
忌辰之日,少不得有亲朋好友前来祭拜。只是谢家老爹以上几辈人可能都是单传,血缘亲密的近亲并不多,只有同为谢氏宗族的几家远亲前来。还有便是街巷的左邻右舍,或是谢父故友之类。
这还是看在谢逸拿回老宅,不再败家的面子上,否则恐怕没有一人露面,毕竟没有多少人愿意与嗜赌成性的败家子沾亲带故。
如此也好,幸好他们不知道风靡江淮的“琼花酿”有谢逸一半的股份,否则不知会有多少人上门认亲。
一人升天,七大姑八大姨上门攀亲也是古来一大人情特色。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这话绝对不假。
作为孝子,谢逸少不得招待亲朋,这些都由陆通暗中帮忙安排,妥帖周到,谢逸根本没操多少心。
傍晚送走了亲朋之后,陆通才现身出面,笑道:“谢公子,尊翁忌辰已然妥当了,以后四时祭奠扫墓即是。”
“有劳陆东主帮忙打点。”
“谢公子莫要客气。”陆通客气两句,话锋一转道:“越州的瓷瓶已经运来,已经按照你的提议灌装,第一批会运往洛阳销售。”
“洛阳?”首选不应该是长安吗?谢逸不禁有些意外。
陆通笑道:“谢公子,今年洛阳会比长安更热闹。”
“怎么讲?”
陆通得意道:“老夫得到消息,今岁皇帝陛下巡幸东都,已经启程多日,说不定这会已然到洛阳了。”
“你的消息很灵通嘛!”谢逸赞道:“如果是这样,那洛阳确实会热闹一阵,那就先洛阳,后长安……东西两都皆不能轻视。”
陆通道:“好嘞,寻常酒水数日前便往洛阳运送一批,青瓷酒这就运过去。另外洛阳和长安的作坊,也会尽快着手。”
“嗯!”谢逸点头道:“春夏两季卖酒的收益就不必给我了,作为本钱,先扩充酒坊和销路。”
陆通心中一喜,和谢逸这等明白人合作果然没错,当即笑道:“是,不过老夫会记好账目,到时一并交付谢公子过目。”
“好,陆东主放手去做吧,在下信得过。”
“老夫定不负谢公子信任。”陆通道:“对了,有件事公子要当心。”
“何事?”
陆通压低了声音,小声道:“刺史府有消息传出,前日刺史大人悄然出城去了,到今日都不曾归来。”
侯君集悄然出城,离开了陈州?他去了哪里?谢逸不由一惊。
转念一想,陈州属于河南道,距离洛阳并不远。恰逢皇帝巡幸东都,侯君集不见了踪影,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呢?
陆通担忧道:“这几个月,郑家生意惨淡,一直心存怨怼,以前他们不得不安分。但如今,贺兰侍卫走了,刺史大人也不在,这空当…郑家会不会……郑斌可是个心狠手辣的阴险小人。”
确实是个问题,郑家实力雄厚,财大气粗,虽然号称诗礼传家的名门,但实际上什么龌龊事干不出来?
如果侯君集只是暂时离开,并不打紧,郑家不敢轻举妄动。但如果就此调离陈州,那就真得小心提防了。
记得历史上侯君集曾远征高昌,具体时间谢逸不大确定,但一个武将不会长时间出任地方文官,此番已经算是特殊情况。而今离去,若真是赴洛阳觐见皇帝,职位变动兴许也就不远了。
须得未雨绸缪啊!
谢逸轻声道:“暂时不打紧,不过陆东主消息灵动,还请密切打听洛阳和刺史府的消息。”
“是!”
“莫要担心,必要的时候,我们离开陈州,换个居所亦可。”作为一个现代人,谢逸并无故土难离的情绪。陆通亦并非祖籍陈州,而且还是个四处奔走的商人,背井离乡早已习惯,问题也不大。
话是这么说,但谢逸还是有种危机感。在大唐这个权贵社会,无权无势没有靠山着实不行,先前拒绝贺兰楚石的橄榄枝是不得已。
接下来,是否该另辟蹊径,另作谋划呢?人无近忧,必有远虑啊!
老爹给自己取名为“逸”,可很难做到人如其名,无论在后世还是大唐,想要活得逍遥自在,都不容易啊!
算了,暂时不想那么多了。
忌辰已过,守孝期满,那个约定也到了兑现之期。春天已经来了,岂能辜负了灿烂春/光……
第二十九章 天伦与权谋
南方春/光明媚,北方却春寒料峭。
虽说长安到洛阳之间可以行船,但关中漕渠浅窄,行不得大船。出了潼关,黄河又多急流险滩,并不安全。
龙舟出动,沿途船只少不得回避,会影响正常漕运。故而此番东巡,李世民走的是旱路,銮驾经官道出潼关,一路东去。
既然是出巡,自然有游玩的性质,所以一路上走的并不快。比如在弘农、潼关、陕州等地都有过停留。
华山险峻、潼关雄伟、黄河湍急,一路可见山河壮丽,风景如画。加之晋王李治和晋阳公主兕子陪伴在侧,李世民心情大为舒畅。
只是终究还是有些遗憾,看着两个孩子稚嫩的脸庞,李世民总是想起他们的母亲——长孙皇后,他挚爱的观音婢。
以前曾答应过她,有空带她外出走走,去一趟洛阳,去邙山行猎,伊阙踏青,洛水泛舟。可惜总因为朝政战事,各种忙碌,一直没有时间,没有精力或者财力,始终被耽搁。
如今万事俱备,终于成行,她却已经不在了。
他清楚地记得,那日的立政殿里,她在自己怀里永远闭上了眼睛,把臂共游,携手赏景的愿望成为永远的遗憾。
因此这一遭东巡,他不带一个嫔妃,只带着对她的承诺,带着与她的孩子一道。希望她在天之灵能够看到,能够入梦相见,一家团圆。
可惜已经好多天了,她始终不曾走进梦里,这让李世民有些遗憾和失落。不过看到两个因丧母而伤心许久的孩子,脸上终于有了笑意,李世民便老怀大慰。
九岁的稚奴带着四岁的兕子,在草地上玩耍嬉闹,欢声笑语不断,兄妹友爱,大慰慈父心怀。
玄武门之变,“弑兄杀弟”算是李世民心中的一个痛。为了皇位,他可以狠下心来对亲兄弟下手,但作为一个父亲,他满心希望儿女们和睦友爱,避免悲剧重演。
如果诸子女都像稚奴和兕子这样就好了,英明神武的皇帝沉迷于眼前和睦景象,心中泛起了偏执的奢望。他全然忘记了,长安城里还有一群眼红嫉妒的子女,不少人心怀鬼胎。
李世民想要多陪陪两个孩子,偏生内侍来报,郧国公,洛阳大都督府长史张亮前来迎驾,求见陛下。
銮驾进入东都之前,不与这位长期留守洛阳的重臣详谈一番怎么行呢?李世民无奈道:“稚奴,兕子,你们在此间好生玩耍,父皇去处理些政务,晚些回来与你们一道用膳。”
晋阳公主小脸上满是笑意,奶声奶气道:“父皇去忙吧,兕子乖乖听话,和九哥一起玩。”
李世民满足地笑道:“好,稚奴,照顾好兕子。”
“稚嫩领旨,父皇放心。”
……
“阿嚏!”目送李世民离去,晋王李治猛然打个喷嚏。
粉嘟嘟的晋阳公主立即瞪着大眼睛,关切道:“九哥,你怎么了?”
“没事……兕子,我们继续玩。”**岁的晋王李治摆摆手,尽管料峭的春风吹过,汗津津的后背有些凉意森森,玩兴正浓的他却毫不在意。
一旁的内侍宫女见晋王与公主玩的开心,也没有上前打扰,直到李治的喷嚏越来越频繁……
……
渑池,这个战国时秦王与赵王会盟的地方,大唐皇帝李世民正在接见郧国公张亮。
张亮早年随徐世绩投唐,武德年间进入李世民的天策上将府,为车骑将军,属于根基深厚的秦王府旧将,自然被李世民视为心腹。
张亮本人与洛阳之间更是渊源甚深,武德九年,李世民与太子李建成的矛盾激化,一触即发。
在这样敏感特殊的时期,张亮奉命前往洛阳,秘密联结山东豪杰,以备局势变化,说白就是为李世民拉拢支持者。
但此事被齐王李元吉得知,便在李渊面前告发张亮图谋不轨。李渊命有司拷问,张亮始终守口如瓶,没有吐露秘密连累李世民。
审问无果,罪名难定,张亮最终被释放,遣回洛阳。不久之后,便是震惊大唐的玄武门之变,太子建成和齐王李元吉被诛,李渊被迫退位,李世民登基为帝。
张亮作为心腹和功臣,被封为右卫将军、怀州总管、长平郡公。后迁为洛州大都督府长史,郧国公,长期驻守大唐东都,中原重镇洛阳。
“参见陛下!”
李世民瞧见心腹之臣,笑道:“张亮,这几年在洛阳辛苦了。”
张亮谦虚道:“臣为陛下驻守洛阳,乃是臣的本分,不辛苦。”
“洛阳可都还好?”李世民微微一笑,若有所指地询问。
“都好。”张亮道:“这些年洛阳百业兴旺,百姓安居乐业,同沐天恩。”
马屁拍的很到位,也很自信,若非如此,又岂会请天子驾幸洛阳?请皇帝前来,不就是为了展示一下他们治理洛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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