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心兰却想到一个方面,“但至少,这表明她与咱们这边的关系并不好。若是乱党闹事,必定会拿咱们府中开刀,毕竟父亲是忠于皇上的。”
甘夫人听罢冷冷一哼,“白吃白喝的时候就没见她们要撇清关系。”
又议论了许久,眼见着天色全黑了,也没人说要离开。岑柔的表情一直怪怪的,郁心兰瞧在眼里,寻了个时机,请她陪自己如厕,待两人单独相处时,才问道:“你今日是不是不舒服?”
岑柔微微红了脸,不大好意思地摇了摇头,“没……我只是担心朝政罢了,我……我这个月没换洗的。”
郁心兰一怔,随即才明白她是说这个月她身上没有来,立即惊喜地道:“是不是有了?”
举柔咬了咬唇道:“本来,想再过几日去寻府医诊诊脉的,可是如今朝局这般动乱……”
郁心兰忙拉着她的手安慰道:“不必担心,皇上可不是一般人,不会这么容易就倒。你只管安心养胎,免得想多了,生出个儿子是个皱着眉头的小老头。”
岑柔被她逗得噗嗤一笑,目光略带着钦佩地道:“你真镇定。”
郁心兰笑了笑,“我镇定自是有原因的。外面这些禁军,看起来是看押着咱们,其实,这也是一种保护。而且街道上并没有传来动乱的声音,就说明局势还在皇上的掌控之中。只不过这类的事,不是一会子能处置得了的,咱们只要静心等待就好。”
岑柔轻轻地点了点头,与郁心兰携手回了小花厅。却不想,赫云连城已经回府了,正坐在长公主的身边,向众人描述今日皇宫之中的凶险。
“王丞相捏造事实,想煽动官员们弹劾皇上,好在有内阁大臣出面证实了那份太子册立诏书,拆穿了王丞相的阴谋。”说到这儿,他看到郁心兰走了进来,便朝她勾了勾唇,继续道:“这一次,是王丞相想用美人计拉拢郁大人作伪证,被郁大人拒绝后又改为严刑逼供,好在皇上早已洞悉了王丞相的阴谋,与郁大人将计就计,引王丞相钻入陷阱,还一举抓获了一批对朝廷和皇上有异心的臣子。”
郁心兰听得一愣,皇上与郁老爷将计就计?难道之前的种种,都是郁老爹为了麻痹王丞相而做出的假象么?
长公主闻言亦是欣喜,看向郁心兰道:“你爹爹又立功了。”
郁心兰忙谦虚道:“爹爹他领朝廷的俸禄,这原是他的本分。”
长公主更加欣慰地道:“你们都是忠心的臣子。”
忽地,身边一个尖细的嗓音道:“杂家自会将赫云大少夫人的这句话,带回给皇上的。”
郁心兰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原来是黄公公,忙上前行礼,内心里暗暗自责,居然只注意看连城去了,这么大个活人坐在连城的身边,她竟是半分都没注意到,幸亏没说什么对皇上不敬的话。
黄公公是皇上特意打发来安抚皇妹的,这会子差已办完,便告辞回宫了。
赫云策和赫云杰立即问大哥道:“大哥,不知这次又有哪些官员被罢免?有没有兵部的官员?”若是有兵部的官员被免职,他们两说不定会有升职的机会。
赫云连城的目光在他二人的脸上转了一圈,淡淡地道:“有几个军官,不过官职都比你们低。”
“哦。”这两人立即象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
甘夫人蹙了蹙眉道:“皇上为何会宣你入宫?”这是她极为不满的一点,按说连城只是禁军首领,应当保卫皇城,而入宫保护皇上,那应当是赫云杰的职责,可皇上为何不宣杰儿入宫护驾?
赫云连城只是垂了眸回话道:“这得问皇上。”
几个字将甘夫人接下来的不满的话,都悉数堵在了嘴里。她以为他愿意入宫呢?虽然后来几位内阁大臣当着动乱的官员的面,证实了先帝册封太子的诏书是真的,可到底是真是假,又有谁知道?听了这么一段陈年往事,会不会被皇上记恨在心,都是个未知数。众人又议论了几句,长公主见儿子一脸疲惫,心疼得不行,忙让他与兰儿回去休息。众人这才散了。
郁心兰靠在赫云连城的身旁,一边走一边问当时的情形,倒也有几分凶险。王丞相在朝中盘跪了四十余年,的确是根基深厚,皇上才会特意用这一招“请君入瓮”,让他以为成功在望,主动将实力都显现出来。赫云连城淡淡地道:“远的不说,就光是他私养侍卫这一条,就足以治个谋逆罪了。”
也就是说王丞相不会有翻身之日了,而且皇上好不容易抓到这次机会,也绝不会允许他再有翻身之日。
赫云连城又道:“你爹爹这次伤得不清,明日你回府去探望一下吧,我之前已经同母亲说好了,明日我下了朝,陪你过去。”顿了顿又道:“咱们先去温府接你娘亲吧,你父亲是……依皇上的计行事的。”
郁心兰“哦”了一声,心里却想,只怕郁老爹也极想来个“将计就计”。两人回了静思园,便早早地熄灯睡了。而另一座府内,却是灯火一直亮到天明。
庄郡王非常担忧之前那幅画作之事,“若早知道那是父皇的安排,咱们又何必多此一举?白白的让父皇以为我也别有用心。今日我几次试探连城的语气,想知道他是否将画卷之事告诉给了父皇,可是他却似乎听也没听见。当时人多耳杂,我也不方便总是询问。”
对面的谋士蹙起眉头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听今日皇上的意思,仁王虽然暂时保住了小命,可是日后必定难有作为了。如今朝中只有王爷和贤王二人,贤王一直就表明不喜欢朝政的,而他又是王爷自幼的伴读,难道还想生出异心,相助贤王不成?”
庄郡王没有答话,只是眸中的光亮闪烁不停。
妾本庶出
第164章
次日,郁心兰和赫云连城起了个大早,先直奔温府。
路上,赫云连城详细向她说了当时的情景,王丞相确实做了万全的准备,只不过,他错误地估计了郁老爷,以为郁老爷被吓一吓,至多是用点刑,就会招供出来,让他们拿到确实的证据。哪知郁老爷死不吐口,因而王丞相虽然动用了自己多年来的人脉,数十名官员冲入皇宫之中;向皇上要求验看当年那份诏书,可是说到底,都只是他在挑事儿而已。
因此几位内阁大臣说这份诏书是真的之后,王丞相就彻底成了跳梁小丑。当时的他已经被绑了,就算没被绑又如何,就算由他亲自验看了诏书,说是假的又如何,他一人的话能对抗其他几位内阁大臣之言吗?
郁心兰听得真摇头,“这恐怕还是被皇上给惯出来的。”
赫云连城挑眉问道:“怎么说?”
郁心兰很确定地道:“我一直就觉得皇上挺纵容王丞相的,哪朝哪代的皇帝,最怕的就是臣子们手中的权力越大,野心也越大。可是,我听爹爹说,不论是官员的任免还是朝政的处置,皇上都十分依仗王丞相,以前我以为是皇上信任王丞相,现在想来,皇上多半是故意如此。纵得王丞相的胆子越来越大,性子越来越娇纵,人一旦娇纵了,脑子也就没那么好使了。”
最明显的例子就是王夫人,以王丞相家那么多庶子庶女的情况,王夫人肯定不会没心计,可是在郁府二十年来,她说什么算什么,完全不必运用心计,自然就退化了。若是换成十几二十的前的王丞相,必定不会这么轻易地与仁王商定这种逼宫之计,可是他这个丞相当得太逍遥了,以至于他失去了警惕之心,或许,年纪大了,快到了必须乞骸骨的时候了,他不得不放手一搏,也是一个原因。
总之,郁心兰觉得这一切,时间、地点、人物,皇上都算计得死死的,而且必定不会允许王丞相半途退缩。
思及此,郁心兰的心中忽地一动,握着赫云连城的手问,“连城,庄郡王他知不知道我一般收集到了名画,都是送给我父亲的?”
赫云连城眸光一闪,“知道。你是怀疑……罢了,已经过去了的事,说这些有什么用?”
郁心兰咬了咬牙道,“怎么会没用?若真是为了算计我爹爹,就说明他们事先就怀疑了我爹爹刻了假玉玺,而且准备杀了他灭口,毕竟这事儿对仁王、庄郡王是不利的。他们将主意打到了我爹爹的头上,这口气怎么也得出出才行。”
赫云连城侧头看她,好奇地问道:“你要怎么出口气?”
他没别的意思,就是纯粹的好奇,她一个弱女子,要如何帮父亲出气惩治当朝王爷。
郁心兰现在也没计划,挥了挥手道:“反正这个事儿我记在心里了,有机会的话,一定要还回去。”
说话间到了温府,郁心兰扶着赫云连城的手下了马车,下意识地偏了偏头,却没见到隔壁那位闵老头热情的身影,不由得有几分好奇地问道:“怎么没见到他人?”
赫云连城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难道你还想让他来缠着我不成?
温府看门的小厮十分机灵地回话道:“姑奶奶是问隔壁府上的那位闵管家吗?他几天前就同他娘子出远门了,说要半个多月才能回京。”
郁心兰微讶道:“去这么远?”她也不过随口一问,说完就跟着连城进了温府。
温氏还不知京城里发生了这么重大的事情,温老父子昨日就被召入宫中,连夜审问王丞相一党,至今还未回府,常氏倒是隐约听丈夫提了几句,不过她是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妇人,并不愿听这种事情,这会子正陪小姑子坐在正厅里做针线。
龙哥儿一个人满地踉踉跄跄地跑着,丫头婆子们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
郁心兰一进屋,便朝龙哥伸出手道:“来,让姐姐抱一抱。”
龙哥朝郁心兰咧嘴笑了笑,却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跑了,一岁多的孩子刚刚学会走路,才不愿总是被人抱着。
郁心兰无奈地一笑,给舅母和娘亲行了礼,这才说明来意,“连城说,那位伍娘子是王丞相派到父亲身边的,父亲接近她也是奉皇上之命,……所以,我们来接娘回郁府,一同探视父亲。”
温氏当时就急得站了起来,针线笸箩掉到地上都不知道,“你父亲的伤重不重?有没有请府医诊治过……他……他为何不同我说一声,若早知是这般,我也不同他堵这个气了。”
娘亲果然是立即就原谅了父亲啊!郁心兰抽了抽嘴角道:“若您不同父亲堵气,王丞相也就不会上当了。”
常氏忙道:“可不正是这个理!你且放心吧,刚才姑爷不是说了,已经请太医看过了,太医不得比你们府上的府医强得多了?”
温氏哪里有心听这些宽慰的话,忙忙地道了谢,连包袱都来不及收拾,就坐着马车回到了郁府。
郁老爷这会子躺在床上直“哎哟”,郁老太太坐在床边直抹老泪,王丞相怕被人看出用过刑,让那些青衣卫小心“伺候”,他的内伤很重,可外伤却一点也没有,若不哼唧两声,旁人都不知道他有多痛苦。
见得妻子进来,郁老爷哼唧得更大声了,郁心兰不由得抽了抽嘴角,难怪老爹同志在女人堆里能混得风生水起,还真是有两把刷子的。
众人聚在郁老爷床前着意安抚了一阵子,郁心兰没见到王夫人,便小声问老祖宗道:“大娘去了哪里?”
老祖宗蹙了蹙眉道:“我让她安心呆在菊院里,好好地呆着,没事儿别随意走动。”
想是怕王夫人会连累到郁府吧。虽然她嫁入郁府就是郁家的人,可是真当她的父亲有大罪之时,她的血统就会连累到她。
郁心兰心里不免有些同情王夫人,之前听连城说了那么多,她也能想到,王丞相对这个女儿,不过就是当成一枚棋子而已,至于是下到皇帝的后宫还是高官的后宅,全看他这个操棋手一时的抉择。可怜王夫人几十年都被蒙在鼓里,还时时以王家女为荣,教得几个女儿也是动不动就拿王丞相出来说事儿。
自王丞相被下狱,数名高官或下狱、或罢免,京城里人人提到王丞相,就赶紧先表白自己与其无关,所谓的树倒猢狲散就是这个意思吧。那些以前跟随王丞相的官员们,见事态不对,立即就转了风向,开始投向庄郡王的那阵营,没办法,他们倒是想投靠贤王,可人家根本就不接抛过来的绣球。
这天下了朝,明子期跟着赫云连城回了侯府,准备在侯府蹭饭吃。他一边逗着悦姐儿玩,一边同郁心兰说道,“过几日宫中要办荷花宴,你知道吗?”
郁心兰摇了摇头,“这几天我都窝在府中,哪里知道这些。……怎么忽然办个荷花宴?”
明子期轻叹道:“这段时间抓的官员太多了,吏部都无人可举荐了,父皇的心情也不佳,母后的意思,便是办个赏花宴,让新晋的官员们多交流交流,也拿热闹冲冲秽气。再者,敬嫔已经已经怀胎四个月了,胎儿已经坐稳了,是时候昭告天下了。”
说到敬嫔,郁心兰便想起了永郡王,不由得问道:“不知皇上打算怎么处置他。会不会像放过仁王那样,放过他呢?”
皇上居然轻易地放过了仁王,只是罚他禁足三个月,这真是让朝野上下莫不惊叹。就连赫云连城都没想到,按说意图逼宫这样的罪名,就足够将其逐出皇族、贬为庶民,再流放边境的。
郁心兰倒是觉得,皇上就只有这么几个儿子了,怕是不想随意处置了,反正不将皇位传给仁王,他也掀不起什么风波来。可是皇上对永郡王的态度,却十分古怪,按说永郡王犯下的错比仁王轻的多了,他只是听说父皇病危,怕皇位被别的兄弟给抢了,才悄悄溜回京来。虽然渎职,可没谋反的意图呀。
明子期嘿嘿一笑,“这话可说不准,我也不敢去问父皇。”
那倒也是。郁心兰的满腔八卦热情被泼了一瓢冷水,不由得兴致大减。赫云连城抱着儿子坐在一旁,见她小脸恹恹的,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耳垂道:“皇上要如何发落永郡王,与你何干?”
郁心兰一本正经地道:“有大大的干系,若我能提前知道,跟那些个三姑六婆闲聊的时候,就能让她们大大的崇拜我。”
明子期嗤地就笑了。赫云连城也不由得失笑道:“皇家的事你也敢拿来吹牛。”
郁心兰笑道:“聊聊天而已,什么叫吹牛。”又问明子期最后是谁接替了永郡王的送亲大使一职。
明子期道:“祈王世子,也是个花花公子,跟江南玩得挺好的。”
三人正说笑着,回事处的一名小厮小跑着进了静思园,站在院子里禀报道:“大爷,大奶奶,侯爷回府了。”
郁心兰和赫云连城忙整了衣装迎了出去,定远侯此番远征西疆,只用了半个月便大破大食国的强兵,又是一桩大功劳,他怀疑是京中有人传了讯给大食国,才令大食国大胆举兵进犯,因而带着亲兵返京,先入京觐见了皇上,这才回府。
长公主忙令厨房整出两桌子上好的席面,为侯爷接风洗尘。
赫云连城站在父亲的身边,详细将这两个多月来京中的大事一一禀报,长公主则挑了家中的琐事,叙道了一下家常。昨日岑柔让府医请了脉,确认是喜脉了,府中又要添丁添口,亦是一桩大喜事。
甘夫人坐在一旁看着,侯爷虽然就坐在她的身边,却一直没有将目光调至她的身上,也极少问及赫云策和赫云杰,这令她感到十分的难过兼难堪,那感觉好像是,她们母子快要被排挤在外了。
见长公主和赫云连城都停了话,侯爷端了茶杯饮茶,甘夫人忙笑道:“征儿最近的功课长进了很多,师长们都跨他呢。”
侯爷睇向甘夫人,笑道:“是么?你让他在国子监好生安心读书,踏实做学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