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入睡。
为何愈合的伤口总会再撕裂开,为何总有淌不尽的乌血,即使是这密林的毒,那为何在自己身上却没有一点反应?一茉不懂,医理尚不精深的她根本无从知晓,她不明白也罢,但她清楚的知道,她必须要找到血魄,必须。
“呕——!”剑停,声止,腥红的血染透白雾散落到茵绿的地上。
“王爷!”一直静静驻足在一旁的一茉疾步到钟离玦身边,扶住他左右摇晃的身体,心下早已撕痛地惊骇,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吐血!?明明他身上的伤已经痊愈,明明前几日他才过了那被毒反噬的日子,怎么又会这样!?
“滚开!”一茉正想扶钟离玦坐下,为他把把脉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却被钟离玦狠狠甩掉她的搀扶,力道之大将她甩跌坐到地上。
“滚!别靠近本王。”冷冷睨了一眼眼里半带哀伤半带惊骇的一茉,钟离玦用剑抵地,脚步微踉往这林子里唯一的水流方向走去。
好热,身体好热,像有千万股莫名的气流在身体里乱窜,连呼吸都那么急促燥热,眼好模糊,自己这是怎么了?难受地撕扯衣襟,钟离玦踉跄的步子更是摇晃。
“王爷!”一茉又冲到钟离玦身旁,扶住他的手臂,紧紧搀住他,生怕他随时会倒下一般,可是一茉的这一搀,更让她心生害怕,“王爷您怎么了!?”
好灼人的温度,像要把整个人都燃烧起来一般,双手颤抖,连声音都不禁颤抖:“王爷您怎么了!?您的身体好烫人!”
就这忽然间,一茉慌了,她乱了,她不知道明明刚刚还好好的钟离玦怎会突地吐血,身体的温度又怎会这么烫人,而且,这半年来,他虽不与她多说半句话,却也不再用那样冰冷的眼神看她。
“本王叫你滚你没听到吗!”再次狠狠甩开一茉,满面绯红却表情冰冷,钟离玦觉得有种蜇人的心跳在撞击自己的神思,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平凡无奇的女子是自己那蜇人心跳的渴望,他厌恶自己此时这种感觉,所以他将她的关切狠狠甩开。
可是,身体依旧好热,这种感觉,就像是……
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忽又想起今晨练剑时误斩落的淡粉花蕾,粉色的花粉冲进鼻腔……
愈发迷离的双眼蔓上别样的欲望,脚步离满是莲荷的池子越来越近,水,凉意,此时的钟离玦努力克制心底的躁动,想借水的凉意来浇灭身体里不断腾升的温度。
“王爷,您,是不是又发烧了!?让我再替您把把脉,我,我……”不在意钟离玦将她甩远,一茉又冲到了钟离玦的面前,挡住他不断往池子去的步子,语气急切地又开始有些磕巴。
“滚开。”看着眼前挡住自己步子的女子,一个头高度的差距恰好让钟离玦瞧见她胸口一起一伏的跳动,有苏苏的碎发散在那诱人的心跳上,一双清凌凌的眸子正征求似的看着自己,霎时,钟离玦的心也开始有些迷离,身体里的燥热更甚。
“王爷,您,您现在在发烧,您不能进这池子,这,这池水会让您病得更重的。”理不出所以然,一茉笃定地认为钟离玦又是发烧了,因为这半年里,他总是反反复复地发烧,时断时续,只是,那破口而出的鲜血,并不曾有。
“滚,还是不滚。”贴着牙缝挤出一句,钟离玦觉得自己若再没有凉水的浇袭,他便会被这浑身的滚烫灼烧而死,更何况,在他面前的是个女人。
“王爷……”不明状况的一茉仍然阻止,却见钟离玦一张削瘦然依旧俊朗妖美的脸正朝自己靠近。
“唔……”双目圆睁,呼吸骤然停止,三魂消散了七魄,大脑里只余繁密的嗡嗡声在震荡作响,一茉清楚地感受得到钟离玦身上特有的淡淡气息和他燥热的鼻息,干涸的双唇。
怎,怎么回事?浑身的颤栗和满脑子的空洞让一茉一时忘了脸红,忘了娇羞,忘了思考,浑身如灌了铅一般麻木重重立在原地。
突然嘴角一疼,有血自嘴角的破口处流出,一茉这才被嘴角的疼痛惊醒,而后感觉脖子被掐住,提起,呼吸困难,有烫人的气息喷在脸上,满面因呼吸受阻憋得涨红,双眼依旧锁在钟离玦妖美的脸上。
好难受,喘不过气,好难受,双手抓住钟离玦掐住自己咽喉的手,一茉的眼神因困难的呼吸开始有些涣散,他,要杀了自己吗?
“滚,还是不滚。”在一茉即将呼吸不过的时候,钟离玦手一松,一茉跌坐到地上,开始大口大口喘气。
“滚!”力道够足的一脚踢到一茉身上,一茉忍住疼痛缓缓爬起身,眼隐黯伤,转身离去,走进浓白的雾中。
女人,他钟离玦不需要!将浑身的滚烫浸在冰凉的池水中,不去看一茉黯伤的背影,钟离玦目光深邃凌厉,布满寒霜。
自半年前他决心要报复之时起,他也决心,永生不为任何人动情,即便她有如母妃一般的清澈瞳,即便她愿为他付之生命,即便她愿随他生,陪他死,他亦不需要,不需要。
情又如何,爱又如何,他钟离玦永生都不需要,亦不会有。
正文 悄声无息陷夜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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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杀她,从方才他看她的眼神,那蕴着杀意的眼神,一茉便知道,钟离玦在那一刻是真的想杀了她。
可,这半年来,他虽冷冽,虽不与她多话,却也不再表现出嫌恶她,不再冷言讥讽,可是,方才他掐她脖子时的狠,是毫不留情的绝。
她只是想关心他,她错了吗,可是,她既愿意陪着他,她便不会怨他,哪怕一丝,她也不会有。
一旦心认定了,便是地陷天崩,也无法撼动。
只是,看到他的狠,他的绝,仍旧心痛得无法言喻,眼神茫然,脚步茫然,陷进浓浓雾气中,不知走哪儿,去哪儿。
以为慢慢离得他近了,却依旧如此遥远,依旧是那好似永远也触碰不到的遥不可及,原来,一切不过是自己痴心妄想罢了。
一茉讨厌自己在他面前的慌乱和手足无措,这半年,她在他面前,已经让自己表现得足够冷静,足够不为他的一举一动,哪怕一个眼神就变得慌乱不已,可是……抬手拂上嘴角,手指的触碰嘴角牵扯出撕破的疼痛,一茉又不禁想起方才那唇与唇相触的感觉,恍如梦,却是真实存在,却也没有温度,只有嫌恶。
走哪儿呢,去哪儿呢,此时的一茉,突然觉得自己很害怕看到钟离玦,只想把自己藏起来,藏到自己看不见他,他亦看不见自己的地方。
幽幽清泉里,钟离玦浑身依旧滚烫,他没想到,这偌大的密林里居然当真处处是毒,些许花粉就把他弄得如此狼狈,况且还是这种毒,还如此厉害,自己,也与那女人习了半年医药,也当真是疏忽了。
女人!呵!愚蠢的女人!他中了毒,难道她看不出吗?明明她的身子会是他最好的解药,可不知为何他就是不想去碰她,但,看着她那一张一合不甚红润的小嘴,他还是不受控制的吻了上去,没有回应,只有僵直,只有一双清泠的眸子圆睁着,欲望的炙热蔓延满瞳,他掐住她的咽喉,是想让此时能撩人心智的她赶紧离开,不然,或许他会控制不住自己。
可是,眼前没有了一茉的影子,钟离玦又更觉心烦意乱。
闭目,精心,让凉意浇袭一切炙热,拢回淡然。
待钟离玦漫身炙热尽然褪却之时,已是月儿高升之时,只是今夜的月弯弯拱成镰,似有迷雾笼罩,月光昏昏黄黄,不甚皎洁。
在水里浸泡了将近六个时辰,钟离玦的肤色在昏黄的月光下隐隐发白,兀地睁开眼,淡淡的琥珀色瞳眸与眼睛的泪痣交相辉映,犹自风华。
“嚯”地从水中站起身,钟离玦自池里缓缓走出,水湿了鬓角,脸上漫自滴落的水珠,不知是调皮的泉水,还是沁出的冷汗,身上淌下的水,湿了一地干涸的石子。
淡琥珀色的瞳在昏黄的月光下游移,搜寻,似在找寻着什么。
她,还未见回来?眼里布上阴霾,钟离玦暗自思忖,她去了哪儿?
湿透的衣衫紧紧贴住一副结实的身段,执起剑,钟离玦冷冷的身影渐渐溺进月光倾不透的浓浓白雾中。
脚步踩踏草石发出细碎的声响,钟离玦在黑暗中用剑辨认前方障碍,在暗夜里如同鬼魅,在这死寂的密林里似如鱼得水,脚步丝毫不受那此时在双眸中无法显现的树的阻挡,前行自如,一张脸,阴到极致,愚蠢的女人,去了哪儿?
半个时辰……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依旧只有黑暗,只有沉沉的死寂,除了钟离玦自己的脚步声与呼吸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钟离玦暴怒地拔剑出鞘,在暗夜中狂舞,看不见任何东西,只听得到被利剑削下的树叶与树枝扑簌而落。
悄声无息,悄声无息!他不在意黑暗,不在意黑夜,但是他忍受不了这样的死沉,这样的悄声无息,就像母妃离去他被关在萧若宫里的三个月,里成日成日的死寂,没有人玩耍,没有人说话,他受够了那样的日子,听不到任何人声,感觉不到任何人的存在,就像自己被整个世界遗弃了一样。
这样的感觉,若说是忍受不了,抑或该说是,害怕。
多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多久了?自从有听烟他们的陪伴,他才慢慢感觉自己并不是被世间遗弃的人,而是被珍视的人。
而现在,昔年的不安感觉重新涌上心头,只因这暗夜里的无声无息。
她不顾生死来到他的身边,现在却又在他的身边消失,钟离玦感觉自己被遗弃了,被一个自己至始至终并未放在眼里的女人遗弃了。
这种感觉,狠狠戳伤了钟离玦,恨与不甘,悲伤与失落,一并袭来,疯狂地挥舞手中的剑,好似如此能让他觉得并非只有他自己而已。
明明是死都要爬到他的身边,明明心甘情愿随他生死,却仍不过如此!想起一茉对他说过的话,忆起一茉眼里的爱慕,钟离玦暴怒至极,手上速度瞬时加快,原本握于手中的长剑脱离掌控,“叮”的一声钉到地上。
“呕!”又是一口腥红的血,钟离玦只是无谓地抹了抹血染的嘴角。
女人!是你自己爬到本王的身边,纵使本王永远也看不上你,纵使本王抛予你你承受不了的痛,你也必须永生呆在本王身边!作为你今晚让本王忆起这种黑暗中的死寂的代价!
女人,你自己选的这条路,一旦走上,本王便不会再给你有机会回头!你想留在本王身边,本王便满足你!
黑暗中的琥珀色瞳眸散出暴戾残忍的光,一记阴冷至极的笑容在唇边放大。
暗夜的另一头,一茉抱膝而坐,小小的脑袋埋在臂弯中,身子微微颤栗,呼吸深深浅浅。
胡乱茫然的脚步,让一茉寻不到返回去往水源的路,天愈黑,一茉愈是慌乱,奈何还是寻不到返回的路,只能任由天黑,任由黑暗包拢自己。
黑暗袭来,听不到一丝声音,不敢睁眼看这如鬼魅的密林之夜,一茉紧紧闭着双眼。
听不到他的呼吸的夜,原来是这般骇人,一茉环抱双膝的手臂不禁紧了紧。
他怎么样了?还好吗?自己不见,他会寻自己吗?一茉埋头思忖,忧伤爬满心。
正文 悄声无息陷夜寂(二)
阿巴达小说下载网 更新时间:2012…1…28 14:53:01 本章字数:4111
沙沙……沙沙……
脚步踩踏草石的声音,在靠近。
一茉警醒地站起,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紧紧盯着传来声音的方向,即便黑色的瞳仁里揉进的也仅仅是浓得化不开的墨黑。
“谁,谁!?”一茉揪紧衣袖,身体本能地略微往后靠,颤微微地自喉间抖出两个重复的字。
是他吗?会是他吗?是他来寻自己了吗?因为这片林子里,除了那池里的鱼,还有她与他两人以外,再没有其他生物,上至飞鸟,下至虫兽,只有永远也散不开的雾气与繁密的植木林草。
“王爷,是,是您吗?”再一次试探性的开口,声音依旧颤抖,辨不出是喜悦,还是害怕。
沙沙……沙沙……
一茉只听得那脚步声停在了自己面前,不再前行,一茉是有些害怕的,不由壮胆再次开口:“王爷?”
没有回应,一茉下意识地慢慢更往后退,直到那只属于钟离玦身上的淡淡香味传入鼻子,她方才站定脚步,语气略带安心的唤他:“王爷。”
“啊……”还未等心底那股喜悦的情感盈满心间,一茉便觉喉间被紧紧掐住,力道狠足,几乎让她喘不上气。
钟离玦两眼盛满凌厉的怒意,一伸手便在黑暗中准确无误地掐上一茉的咽喉。
“王,王爷……咳咳……”一茉双手攀着钟离玦的手,说话困难,急促咳嗽,即便是此,她也未觉到掐她咽喉的手有所松动,反倒是又紧了紧,“王爷……”
这是今天他第二次掐她咽喉,只是这一次,好似更是蓄满了恨意,绝到让她无从呼吸,他怎么了?她又怎么了?为何一天之内欲两次取她性命。一茉维持着弥散的思想推思,却想不出任何。
“王,爷……”一茉的气息越来越弱,却仍只是唤着钟离玦,“您,怎么了……”
盛怒的瞳在听到一茉神思开始游走的话里仍不乏对他的关心时,猛地缩了缩,而后禁锢一茉脖子的手蓦地松开,一茉即刻跌坐到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
“女人。”一句不带任何温度的话幽幽吐出口,刚得到喘息机会的一茉便觉头皮传来剧烈的撕痛,头发整束被钟离玦揪了起来,不带一丝怜惜,手上只有狠。
“害怕本王了,嗯?”将头发拽在手里,钟离玦在黑暗中与一茉面对面蹲下,这个女人,方才倒是让他彻彻底底地品味了他最不愿回想起的静寂。
“王爷?”喉间困难的呼吸,头皮的撕痛,一茉恍惚有些不可置信,好像面前的人不是这半年来朝夕相处之人,却仍旧回答得心平如镜,“我不怕王爷。”
她知道的,她早就知道的,他就是这样一个冷冽的人,从没将她的存在放在眼里的人,不是吗?
眼神黯伤,痛心,奈何茫茫黑夜,谁也看不见对方此时脸上的表情。
“你爱着本王,是吗,嗯?”忽而,钟离玦甩掉手中拽着的头发,转而捏起一茉的下颔,让她面对着他,问得直白,问得露骨,问得不带一丝情感。
纵使在黑暗里,他仍旧能够准确无误地辨别出方位,纵使是黑夜,他也猜得出她脸上此时的表情。
她爱着他,他懂,他明白,透过她清澈见底的瞳眸,他能一丝不漏地捕获她心里的情愫,更何况,她的行为,印证了一切。
一茉浑身忽的颤栗,惊愕、不安、羞涩、哀伤等感情瞬时一并蔓上脸庞,十指开始不停地绞动,意欲把头低下,奈何下颔却被钟离玦紧紧捏着,让她整张脸清楚地感受他近在咫尺的温热鼻息,心,猛然加速,微微干裂的双唇轻轻动了动,却终未吐出一个字。
她敢说爱他吗?或许在他眼里,她连爱他的资格都没有,她已经连命都可以给他,她无怨无悔,只是,即便如此,她亦不想在他面前自取其辱。
缄口,是她最好的回答。
“不说话吗,嗯!?”指尖力道加重,一茉不说话,钟离玦的面色就更阴一寸。
一茉只觉下颔生疼生疼,却还是不说话。
她该说什么,能说什么?他都知晓,又何必问她?是想嘲笑她的痴心妄想吗?可她从没想过能从他那儿得到些什么。
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她是无家可归的乞儿,本就不该有交集的两人,以后亦不会有,半年之后,出了这片毒林,他们依旧是两个世界的人。
“你想留在本王身边,不是吗?”今夜的钟离玦似乎很有耐心,一茉未曾回答他一句话,他却仍兀自问话,薄热的气息贴着鬓角抚弄耳畔,一茉为钟离玦这一时间暧昧的动作与话僵直了浑身,手足无措。
“既然如此,本王就让你永远留在本王身边,如何,嗯?”暧昧的姿势依旧,有淡淡的药草气息自一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