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民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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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民国- 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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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节

    “吴夫人,吴少帅昨日来官邸大闹一场,您是知道的吧?”画楼捧着青瓷茶杯,素白手指轻扬杯盖,缓慢温柔撩拨浮叶,袅袅茶香氤氲,她声音温软里透出漫不经心,“倘若我知道吴四太太的去向,早就说了……”

    吴夫人在画楼面前称四儿媳妇为采妩,只是把画楼当成夏采妩的挚友,前来打探消息。她语调里的强势,是长者对于晚辈不懂事离家出的愤然,更是对作为采妩挚友画楼的暗示:吴家对这件事很慎重,亦很着急,希望画楼明白,不要陪着采妩胡闹。

    她是拿出采妩婆婆的身份。

    而画楼应对的,却是吴夫人,吴将军的妻子;她自己端的也是白夫人的尊贵。

    从吴时赋和吴夫人的态度上看,他们不敢想象采妩是远走他乡,以为她只是闹脾气,躲了起来,让丈夫和婆婆着急,从而实现她所求之事。

    在他们心中,采妩的消失,是玩弄小女子的把戏。

    吴家人都不了解采妩。

    他们心中的夏采妩,是内城大户小姐,温顺知礼,开朗活络。吴时赋想娶陆冉的时候,她为了四少奶奶独一无二的尊贵,又哭又闹;吴夫人冷语嘲讽时,她本着婆婆是长辈的规矩,谦恭忍让。

    进退有度,大方本分,便是他们认识的夏采妩。

    这样的女子,哪怕心中再有怨气亦不会抛却吴四太太这个身份,不明不白离开。她躲藏起来,不过是抗议吴时赋的袭扰。

    这是吴时赋和吴夫人,甚至吴家众人的猜测。

    只要吴时赋愿意允诺尊重她,不强迫她,她会出现的。

    而画楼,大约是唯一能在采妩和吴家人之间搭桥的人。吴家对这件事的态度,告诉慕容画楼就等于告诉了采妩。

    吴夫人的强势,便是这等考虑。

    她要让采妩知道,这次闹过了头。

    吴家会求她回来,会对她妥协,却也要让她明白,吴家不是怕她而是不想家宅不和。

    画楼态度傲慢,吴夫人只当是她们的权谋手段,便顿了下,声音缓和几分将吴家的诚意表露出来:“老四不懂事,白夫人见谅。他也是急坏了,才行事无章程。采妩是他的妻子,不明不白人没了,他担心采妩出事。如今的世道多乱啊,采妩又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慕容画楼淡然听着,滢然眸光有三分焦虑:“采妩原本说去上香的昨天少帅却说她不见了,我也着急。刚刚还正想派人去问问吴夫人,可有消息了。还没有找到吗?”

    吴夫人见她也轻柔了些许,心中微动便愁苦道:“没有,派了很多人去找一点头绪都没有。白夫人跟采妩要好,可知道她平日爱去什么地方或者说过想去什么地方?”

    然后声音微噎,“她在俞州没什么亲戚,要是走丢了被土匪强盗劫去,我可怎么活?老四昨天一晚没睡,在他父亲面前忏悔说,只要采妩肯回来,以后定会好好对她。现在我也什么都不想,只求她平安归来……”

    画楼见吴夫人的态度突兀转变,有些错愕。刚刚来时强悍的诘问到现在苦情的抹泪,再加上吴三太太一脸漠不关心,微带烦躁的神态,让画楼瞬间明白吴家的心思,暗自好笑。

    原来吴家都以为采妩只说赌气出走。

    采妩要的,不是吴时赋的浪子回头,不是吴夫人重新给予的慈爱。她只求活得有尊严有骨气,活得自由自在。

    她说,如今是新时代,老式女人努力拼一次,也能走出去。

    那些独自自由平等是她来到俞州才接触的思潮,却对她产生了巨大影响。吴时赋的荒唐滥情,吴夫人的刻薄霸道,让她受够了老式婚姻和婆媳关系。那些自由和平等才是她向往的生活。

    以往家里教给她的夫为妻纲和三从四德,被新派思潮淹没。

    越是有算计的人,隐藏越深。采妩明白这些道理,便谋划着离开,她学英文、学钢琴、学油画,表面上却更加孝顺婆婆,和睦妯娌,敬重丈夫。

    倘若她表露一点内心真正想法,吴家可能会防备她。
 
  如今,天高海阔,采妩定是只自由自在的海鸟,畅快遨游。

    想到这些,画楼莞尔,轻呷一口清茶,面对眼角微湿却用余光偷偷打量她的吴夫人,她显得冷漠疏离,没有安慰着递帕子,只是道:“吴夫人别太担心,采妩那么好的人,不会出事的。要是找到了她,您记得派人跟我说声。我也想让督军派人去找,又想着吴将军的人都去了,怕我们添倒忙。”

    是说吴将军的家事,白督军不好插手吧?

    吴夫人见自己对采妩离家出走这件事的态度如此明显,白夫人依旧装傻充愣,心中微气。又不禁着急:难不成采妩真的连白夫人都没有通气?

    那便是最坏的结果了。

    吴家的人宁愿相信白夫人知情。

    “白夫人的好意我们受了,将军已经派人去找,不敢劳烦督军。”吴夫人拭了泪,声音坚定道。

    采妩倘若不是赌气,而是与人私奔,对吴家而言是最大的丑事。让白督军帮忙去找,如果白督军找到了,不是打吴将军和吴时赋的脸?这样的丑闻白云归不会想知道,吴家也不愿|外人知道。

    慕容画楼能有这等觉悟,吴夫人还是满意的。

    “白夫人,您真的一点都不记得采妩透过什么口风?”吴夫人不死心问道。

    画楼故作沉吟,片刻后才道:“那次她跟少帅吵架少帅把她表哥打得丢了半条命,还伤了她,她挺难过,说以后回娘家只怕叫人笑话她在婆家没有体面,还说最近走霉运,总是被少帅误会,怕是很久没有尽心伺候菩萨,菩萨怪罪了她才有这么多磨难。”

    她看了眼吴夫人,见她神态认真又急切望着自己,便继续道,“因为要去庙里上香,赶不上我家六小姐的订婚宴,她怕六小姐多想特意过来告诉我们这些。我忙着办六小姐的订婚宴,当时也没有多想……”

    吴夫人听完后,满眸失望。

    这些话,采妩也跟家里佣人说过。

    吴夫人瞧着画楼要么她就是真的不知道,要么就是自己刚刚承诺的条件采妩不满意。

    可采妩的条件到底是什么,慕容画楼也半分不透。

    外面的人说慕容画楼是个内地老宅的笨拙妇人,吴夫人见过画楼几次,直觉她聪慧灵敏,不是不通世务的笨拙女子。

    倘若她真的笨拙愚昧,自己刚刚进门时的强悍态度应该令她不快或者害怕。可是她没有,她从始至终都带着淡然和警惕。

    她关心采妩,却不插手吴家家事,足见她的精明。

    吴夫人此行的目的除了暗含示威的妥协,也是探听口风。

    慕容画楼什么消息都不透露提供的消息跟采妩的女佣说的一样。

    采妩真的不知去向,她是逃走了不是跟吴家闹脾气。如今的世道很乱,再厉害的女人也不敢一个人走出去,况且吴将军势力很广,总能把她捉回来。她既然敢跑,怕是有个男人帮衬她。

    采妩与奸|夫私奔,不是耍性子,这是吴家最不愿意承认的结果,而此刻,吴夫人心中却笃定了五六分。

    她脸色前所未有的阴沉,原本浑浊眸子一片死灰,半晌没有动。

    吴三太太在一旁伺候,婆婆和白夫人说话,她没有资格插嘴。见婆婆突然失魂落魄,她终于忍不住,扶住吴夫人:“娘,您没事吧?”

    吴夫人回神,瞪了她一眼。

    吴三太太脸上立马露出反抗的不悦。可现在是在白家,她的不悦一闪而过,快速藏匿。

    分家的这段时间,她独居小公馆,过得太悠闲,已经不习惯再次看婆婆脸色的日子。要不是采妩出事,她亦不需要回来尽孝。

    都是吴夏采妩!吴三太太愤然想着。

    “既然白夫人也不知道,那老身冒昧打扰了。”吴夫人起身,勉强跟画楼客气几句,带着三儿媳妇告辞。

    画楼送她们出去,语气真挚说了些安慰的话。

    吴家的车子驶出官邸,吴夫人神情颓废又愤怒,咬牙切齿里露出凶残的恶毒:“采妩那个贱|人,找回来我们吴家也不要这样的媳妇,直接打死!” 
 
  吴三太太微讶,昨日婆婆知道采妩不见的实情,骂了老四一顿,也埋怨了采妩几声,却始终站在她那边,让老四给采妩赔礼道歉。吴三太太当时颇为吃味,不过是这段时间大嫂二嫂和自己都“忙”,让采妩钻了空子,在婆婆面前尽心尽力,讨得了婆婆欢心。

    怎么跟白夫人一席话后,婆婆对采妩的偏袒全部消失?自己也在旁边,白夫人可是什么都没有说啊。

    “娘,采妩她……”吴三太太茫然,却也隐藏了微微快意。

    从前她最得婆婆喜欢,因为闹着分家跟婆婆有了间隙,才让采妩有机可乘。如今婆婆厌恶采妩了,最喜欢的人,莫过于三太太了。

    吴夫人却是狠狠瞪了她一眼,吓得三太太忙敛声。回眸间,吴夫人对司机道:“先送三太太去小公馆。你忙你的,采妩的事情让老四自己操心去。”

    就是说,这件事不让三太太参与了。这是一种防备和不信任,让三太太心生恶恨。

    当着吴夫人的面,她鼻子里出气,冷哼了声。

    吴夫人气得脸色越发难看。
 
  这一天折腾下来,画楼只觉得心里堵得慌!白云归明知她怎么了,却只是抱着她沉默。画楼躺在他臂弯里将始末讲给他听,又说了采妩的打算,免不了一阵感叹“采妩真是艰难!”老白本不想多言,淡然安慰道:“她既已有打算,你又何必白担心,大不了多与15几句好话,让她离开的顺利些!”画楼摇头:“我也本打算如此,可是最近15的心情不好,思绪也不平!只说好话不成怕还得有粉红!”老白头疼:“保底现在所剩无几刚刚月初最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哪来那么多粉红?”顿了一下,看太座还是不开心终于咬牙:“好!本督军再卖一次身!多出来的就给采妩!”



第二百一十一节 婚礼

    送走吴夫人,画楼去了三霞路的小公馆。

    客厅里壁炉烧得旺,源源不断的暖流缓缓徜徉,有些燥热。苏氏膝盖搭了哔叽毛毯,穿了件湖色斜襟夹袄,肩头裹了厚羊绒披肩。

    她受了点风寒,不时咳嗽几声。

    见画楼来,心情甚悦的微笑,斜长眼眸流转妩媚,神采似叠锦流云般谲艳,美得艳丽。

    画楼见她咳嗽,便问情况如何,要不要去看看大夫。

    苏氏忙笑道:“不用。昨天苏捷高兴,玩到后半夜都不肯睡。我陪着他,枯坐在那里,忘了添衣裳,后背有些凉。当时没在意,早起就咳嗽。家里有枇杷糖浆,我喝了些,不去看大夫。”

    画楼的认知里,只要不发烧,感冒吃药也无济于事。只得等感冒病毒发作出来,抗体病毒将其吞噬。

    “那您这两天注意些……”画楼道,“若是发热头晕,就让人去给我送信,我带去您医院。”

    苏氏笑着说知道,又问她怎么今天来了,明日便是她和白云归补办婚礼的日子,怎么不在家里准备。

    “都准备妥当了,原本就不是大事。”画楼笑道,“妈,我有件极好的事跟您讲……”

    便将慕容半岑考官费生、白云归答应把那笔钱存进美国银行、明年五六月间安排她和苏捷出国等事,都告诉苏氏。

    苏氏听着,喜忧参半。

    喜的是慕容半岑这样自强争气;忧的便是真的要准备跨越汪洋大海远走他乡了,以后想再见到画楼,怕是不易。她送给画楼的那些金条,画楼全部还回来,苏氏并没有推辞。

    她有两个儿子,一个尚未成年,一个犹在襁褓,靠他人救济好似命运捏在旁人手里。苏氏的命总是捏在别人手里,直到慕容画楼安排她假死,离开霖城,她才得到半点自由。

    把命运交给他人掌控,凄凉悲哀,苏氏一生为其所累她不愿儿子们重蹈覆辙。

    只是这笔钱原本是给画楼防身的。

    想了想,苏氏便道:“画楼,钱你留下一半,剩下的给我们。半岑要念书苏捷还不满周岁,妈又没本事挣钱,也不跟你客气。可给你的钱都要了回来,你将来怎么办?苏捷和半岑是妈的孩子,你也是啊。”

    画楼记得苏氏给她这笔钱,是怕白云归对她不好,将来她晚景凄凉无依无靠,这些钱便是留给她防身的。

    “妈,我以后靠督军。”画楼微微垂了眼帘,显得羞赧。苏氏总是在画楼面前说白云归对画楼很好,她很欣慰画楼终于有了好归宿。既然她这样认为画楼便大方承认。

    这笔钱她是不会要的。

    苏氏瞧着画楼这副小女儿的娇羞,忍不住搂住她笑。苏氏总是说白云归是个靠得住的男人,他不是那等轻浮寡情的人。

    “你要是能替督军生个儿子,以后便真的不用愁。”苏氏拉着画楼的手,怜惜撩了撩她额前碎发,“画楼,你也别执拗了,倘若再不能怀孕,去看看大夫,这不丢人……”

    然后又把云媛曾经怀过孩子、白云归身体无恙等话告诉画楼,道:“你别不上心!你还年轻,督军怕是急了。”

    画楼想起白云归昨晚的话,静默不语。

    最近听到最多让她无言以对的话,便是孩子。

    她含混应了声,把这个话题岔过去。

    冬季白日短暂,说了会闲话,帘外便掩映了半树斜阳。日暮低垂,夜风娇惰,庭院草木浸润着金色夕阳,细语绵绵。

    明日要办婚礼,画楼要早些回去,便让奶妈抱了苏捷过来逗弄一回,起身告辞。

    苏氏也不虚留她,只说让她别太劳累,亦别紧张。

    画楼笑道:“又不是真的出嫁,我紧张什么?”

    这场婚礼,她总觉得是陪白云归过过当新郎的瘾,并不放在心上,只当演舞台剧,她扮演的角色是白云归的新娘。

    她穿上雪色婚纱,和他完成他期盼的仪式,便落幕了。

    回到官邸,众人等她吃晚饭。

    白云灵和白云展好似有什么秘密。白云灵笑容诡谲,白云展焦急恼怒冲她眨眼,不准她多说。 
 
  画楼和白云归都注意到了,却谁都没有开口去问,权当看不见。

    吃了饭回房,画楼把婚纱和白云归的礼服整理好,明日用。请的宾客不多,大部分都是东南军界、政界、商界的要人,定了英国租界的教堂和饭店,周副官等人帮着打理妥当,画楼和白云归只需出席即可。

    白云归洗了澡回来,静静拥着画楼,问道:“你不要担心,跟平日出席宴会一样就好……”

    画楼失笑,为何大家都觉得她会紧张?

    不忍心拆台,她乖顺颔首:“我跟着督军,您提醒我。”

    画楼真的不紧张,反而白云归辗转难眠。画楼睡意很浅,好几次被他翻身吵醒,可是又困得厉害,也不问,装作不知道继续睡。

    酣睡到天亮,睁开眼,清晨骄阳筛过蕾丝窗帘映照屋里,主卧光线充足。她半支了身子,便瞧见对镜垂首扣衣袖的白云归。

    乳白色新郎礼服裁剪合度,映衬得他背后曲线坚毅笔挺,结实有力;浓密簧角整齐,垂眸扣衣裳的动作缓慢又慎重,画楼不禁趴在枕席上瞧着,笑了起来。

    后背不显岁月风霜,身姿挺拔英武,是个俊朗男儿。

    听到轻柔婉转笑声,白云归回首,便撞上一双灵巧清湛的眸子,带着黠慧望着他笑。

    饱睡初醒的慕容画楼,云髻蓬松,肌肤粉润,半肘身子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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