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民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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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民国- 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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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画楼陪着他下楼。

    “我还以为你恼了我,不想再见。”他笑道。 
     画楼微愕,便想起他出狱那天的事,摇头笑了笑:“我岂是那等小气之人?我只是听灵儿说,你一直在忙着准备移居香港,不得空。如今安排妥当了吗?”

    李方景听着她口吻里的轻松与无所谓,笑容瞬间添了苦涩:“叫人先过去,那边宅子置好了。我等婉儿身体再好一点,才动身去……大约一个月后吧。”

    出了假钞案这件事,他大约对国内政治失望透顶,不愿意再搀和其中。远走他乡,换个心情,重新开始自己的梦想,亦是好事。

    “哪一天走,一定要打电话告诉我,我去码头送送你!”画楼诚恳道,“你一走,再相见亦不知何年何月了……”
 
    他的脚步顿住,声音果决道:“最多三年,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画楼!”

    画楼亦站住了身子。

    他们身后,是一株老树的杏树。粉嫩杏花为虬枝添了新妆,暖风缱绻,粉色晶莹花瓣蹁跹,或落在石径,或落在李方景肩头。

    他妖娆斜眸越发缭绕。
………
第一百二十六节 说客

    春意料峭,徐凤袭来,满地繁花飘洒,落在她的肩头或发际。她洁白脸颊如初绽的花蕊娇嫩细腻,淡雅清秀;眼眸却绮靡浓艳,比秋水更加清湛,眸光能直直照入人心。

    画楼静静站着,凝望着李方景,眼眸渐渐安静,静得如古潭,碧水无波。她声音亦疏朗:“找我做什么?”

    不待李方景回答,她继续道:“倘若是寻旧友,我自是高兴,亦不需三年五载才来。就算你落魄潦倒,我亦待你如上宾;倘若是旁的,你是至我于何地?我是白夫人,不是慕容小姐!”

    一席话简单绝情,不留任何念想。

    “方景,我待你,一向磊落无私情。为了你去武昌府,亦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义气。我明白告诉你,不想你心生误会……”最后,她声音又柔和下来,绽放浅浅笑意,比杏蕊还要清淡。

    李方景一直在笑,眸子里有莫名的光泽,熠熠生辉。

    最终,他摊摊手道:“落花无意流水有情,是我误解了。”

    语气轻松。

    她的一番解释,慷慨大义,殊不知早已泄露底细:说了这么多,只因她是白夫人。

    他从善如流,不再激怒她。他应该想到,她不是那般小女子,需要守住承诺过日子。

    她需要看到事情的结果。

    与她相遇,是在衣香鬓影的宴会,她隐忍的光泽令人耳目一新,心生好感。那晚的舞会,他时常想起,她在他臂弯里蹁跹起舞,舞姿熟练又美丽。

    然后的历险,她的警惕与敏锐跟他惊讶与赞赏。

    同生共死让两人少了隔阂,像老朋友一般亲昵起来。

    相处的日子久了,越发觉得她是心头那抹月光,晶莹美丽,清澈无瑕,可以爱慕但不能拥有。

    这次事情之前,李方景从未想过跟慕容画楼更近一步。他早已过了懵懂无知的年纪,看事情的眼光世俗很多。

    若是再进一步,他需要与白云归相等的权力做后盾,需要太多的谋划。需要承受太多的风险。

    不值得!

    可是经历了这次,他终于明白,她时常说的那些话,并不是敷衍他。

    她信任他,无条件信任他。

    哪怕自己万夫所指,她亦坚定的说:你含冤入狱!

    这等知己,此生错过,便再也不可能拥有!

    这一生,为一个人疯狂,为一个倾其所有,为一个人不顾世俗,才算经历过爱情!

    他没有反驳慕容画楼。

    三年后,她不过二十一二岁,他不过刚刚三十,白云归却快四十了。

    时间是最无情的东西,他需要的,仅仅是守住岁月耳鬓厮磨。

    虽然他已说自己误会了,可是他的态度,还是让画楼心生警惕。他带着她参观他的花圃,画楼兴致乏乏。

    回去的时候,她一直在想,史书上说,李方景一生未娶……
 
    难不成他会为了她……

    又觉得可笑,画楼不认为自己魅力至此。

    终究还是有些心不在焉。

    “处座,局座说让您这边会议一结束,就去趟他的办公室!”雕花木门被素手轻柔推开,女秘书军服下配了高跟鞋,走路婀娜多姿,妩媚又庄重,美丽大方。

    几个人的目光便落在上首女军官的脸上。

    云媛微微抚额,道了句知道,眸子染了霜色。

    最近她的手下,一连失手两次,她正担心局座要批评她,不成想来的这样快。

    屋子里一时间气氛凝重。

    云媛声音低沉了几分:“白克西路那边盯紧!要是再让人从你们眼皮底下溜了,你们也别回来,跟着一起去吧!”

    脸色一沉,眉梢便携了煞气,令人生畏。

    明明是这般绝色女子,却气势咄咄逼人,任何人不敢在她面前放肆多说一句。

    众人退出去后,云媛用纤柔掌心撑住脑袋,让心情平和半分,闭目养神几分钟,才起身去了上司那里。 
    她骂她的下属很痛快,她的上司骂她亦会同样痛快。

    却见一向严肃的局长笑容和煦,直冲她笑,十分热络。

    云媛心中咯噔一下,恭敬坐下,问道:“局座,您找我?”

    “云媛,我今天去上面开会,有件事上头很重视,交代下来让我们局接手。我觉得,你是最合适的人选……”局长开门见山道,笑容越发慈爱。

    原来不是要责备她?

    那么这件事,应该很棘手。

    她表情没有片刻松弛,恭声道:“请局座吩咐!”

    “是这样,俞州伪钞案你听说过吧?”局长笑呵呵问道。

    云媛后背一紧,交代的事情,只怕跟白云归有关!她敛住心神:“我知道,听说是白云归的财务大总管李方景下的手,还跟咱们有些关系……具体的不太清楚。”

    “李方景是遭人陷害的,前段日子已经结案了,还真牵扯了咱们!”局长言辞愉悦,将白云归夫人只身闯武昌府查出伪钞、白云归派幕僚给南京政府送伪钞的事情,简单跟云媛说了下,又道,“你也知道,这些年我们在设法拉拢白云归,一直不得其法。他这次主动给我们送那些假钞来,可见他心中对我党已无恶意,甚至有了结交之心。上面决定,我们应该主动些,派个人去跟他联络。思前想后,大约是你最合适!”

    云媛覆了眼帘,半晌设有答话。

    “你可有难事?”局长轻笑道,“云媛,可是绝佳的好机会!劝说白云归归顺我党,你以后便是党国的功臣!这样吧,只要你能顺利完成任务,回来我便向上面申请,破格升你为少将,如何?”

    云媛依旧沉默。

    局长不疾不徐,慢慢道:“云媛,我年纪也大了,这个位置坐不了几年。如今局里除了我,还没有少将。等我离开后,这里便是你的办公室……”

    这个条件,已经分外诱人。

    好半晌,对面的女子才抬头,扬起冰雪娇颜:“我可以去试试……不过,白云归向来对我党有敌意,且非常固执,我怕……”

    “那都是老黄历!”局长打断她的话,“他肯主动送我们那些东西,便说明他心中有投靠我党的打算。对于他这样的大将,我们自然要主动些,给足他面子。”

    云媛知道,事情已成定局,无法更改的,便道:“那我去试试。”

    “好!”局长哈哈大笑,“你去的时候,记得告诉白云归,只要他肯接受我党的编制,大总统许他陆军总司令之职!”

    听着局长慷慨的口吻,云媛心中苦笑,他们觉得陆军总司令是极高的官职,白云归却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离开后,云媛从未想过回头。她是个极度骄傲的人,受不了他眼眸里的嘲讽,或者怜惜。她只是希望自己有一日功成名就,他能赞许看她一眼,道句:当初你选的路,没有错!

    所以她一直很拼命!

    可如今,便要这样回去,作为政府的说客……

    她心中戚戚然。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她还能推脱不成?

    心底的涩意和淡淡不能言喻的期盼缓缓搀和在一起,五味杂陈!

    局长又道:“你这次去,顺便把两件事办妥。第一,查清白云归夫人的底线;第二,接触李方景,说服他参入我党。”

    云媛微讶。

    局长便问:“……你对白云归的夫人,可有了解?”

    最最不愿意提起这个话题!

    她吸了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不掺杂任何情绪,徐徐道:“只知道是霖城老家娶的,白云归没有回去看过她。后来接到俞州,我只见过她一次,十几岁,像个孩子一般。可……”

    她微顿。

    局长示意她说下去。

    “虽然她看上去文静懦怯,我直觉她只是在做戏,她应该非常精明……仅仅是女人的感觉,我不太肯定……”云媛缓慢道。她略去自己去年在俞州养伤的经历。那段经历,是不能见光的。 
  
    白云归杀了她的上级和同僚,就是为了助她上高位。倘若被查出来她那段时间去过俞州,她肯定会被怀疑是同谋,百口莫辩!

    局长点点头:“情报上说,伪钞案是白夫人只身去武昌府办妥的,至于如何办妥,没人知道。这件事有些狐疑。倘若她是旁的势力派过去的人,你且要小心她,所以一定要知道她的底细!我会派人协助你。”

    云媛点头。

    “至于李方景……”局长道,“军法处处长陈中平极力保荐他。陈处长说,他去年去德国办事,顺便拜访了老师。老师一直在夸李方景,说他将来必有大作为,是大将之才。我们倒是都没有听说过李方景是何许人,反正他现在赋闲在家,你且去拜访他,看看他对我党的态度……”

    云媛道是。

    “明日清晨五点的船票,你现在回去把事情都安排妥当,再动身!”局长道,“去吧!”

    行了军礼,从办公室里出来,云媛觉得心口窒闷发疼……

    又要见面了?

    闭上眼睛,他身上烟草的清冽,掌心的炙烫,从未褪色。

    那是心中最秘密的禁地,任何人不得触碰。

第一百二十七节 婚姻靠运气

    今年的春日,来的特别早。二月下旬,官邸前小径的木棉树繁花绽放,火焰般绮靡的木棉花烈烈夺目,仿佛燃尽了生命来释放美丽。

    画楼最喜欢落日西下时,趴在三楼客房的阳台上,胳膊支着乳白色的栏杆,望着那些激情四射的木棉花愣神。

    那一日的绝望,她想到自己能否看到木棉花开。

    如今,枝头燃起了火般的旖旎,那是木棉独特的灼目靡丽。

    她应该着手准备退路了……

    要是再发生像上次一样的事情,她措手不及。可是金条全部给了白云归,不知何时他会还给她……

    没有钱,她拿什么去打点?

    愣神之际,倏然有双手从背后紧紧抱住她。

    画楼惊呼一声。

    “怎么了,吓得这样狠?”始作俑者松开了手,朗声笑了,声音里带着烟草的清冽。那双深敛的眸子融入夕阳的灿金与木棉的火红,幻化了五彩的光芒,似锦图在他眼中铺开。

    那淡淡的喜悦与促狭遮掩不住。

    画楼第一次见白云归这样,毫无当权者的冷酷与杀伐,眉梢挑了笑意,有些坏心眼的捉弄她。

    “您走路都不出声的吗?”画楼惊魂未定,抱怨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他轻轻点了一下她玉挺鼻端,哈哈大笑:“我以为你很大胆……原来也这样没用!刚刚想什么,那么入神……”

    画楼道:“想半岑念书的事情……督军您说我要不要亲自去趟美国,帮他看好学校,定好住处?”

    她话中带着试探。

    白云归却没有深想,淡淡道:“太远了,你又不会说英文。等半岑快毕业了,我派个人去办妥,你且放心。你母亲把半岑托付给我,我自然不会亏待他……”

    就是说他不会同意自己去美国。

    看来要想旁的法子:她也要托人去帮她置办宅子和庄园。

    他背靠着栏杆,画楼附着,两人身形交错,转眸见便能瞧见对方的侧颜。

    白云归跟她闲聊,便说起了慕容半岑,他道:“半岑长得越来越像你母亲了……”

    他也觉得慕容半岑长得太漂亮了吧?

    画楼便笑了:“是啊男孩子长成那样,真是气人!我母亲凤眼特别漂亮,鼻子和嘴巴也有特色,偏偏这些我都没有遗传到真不甘心。督军,您跟我们家不是很熟吗,我长得很像我父亲吧?”

    慕容家的人,慕容画楼重生后只见过慕容太太和慕容半岑,所以她不知道自己像谁。猜想一番,大约跟父亲比较像。

    白云归愕然,她问这话到底何意?

    他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半晌才道:“不管像谁,赐予你生命的人都应该尊重!”

    画楼微诧。

    白云归便道:“吃晚饭了……”阔步走了出去。

    次日准备去买些新来的春衫料子,添几件短袖时髦的旗袍,吴夏采妩突然来了。

    她穿了件杏黄色粤绣戏水鸳鸯琵琶襟旗袍同色的短皮靴,妩媚又干练。眼睛明亮清澈人却瘦的厉害,一进门见家里没有男士便往沙发上一躺,嘟囔道:“我饿死了,画楼,有吃的没有?”

    画楼、卢薇儿、白云灵面面相觑,忙问她这是怎么了,才这么点日子不见,居然如此消瘦。

    “你可是为了苗条刻意挨饿的?”卢薇儿一针见血。

    “怎么会,我又不胖!”吴夏采妩躺着不动,好似有气无力的,“真不行了,我好饿啊!画楼妹妹,我要吃碧桃鸡、油爆鲜贝、醋椒活鱼、云片猴头、杏仁豆腐……呃,还有拔丝苹果。你们府上有山东厨子吧?不是正宗鲁菜味我不吃的……”

    画楼几个人瞧她食欲如此好,大约是没有什么事,便松了一口气。

    “我们府上真没有山东厨子,也没有那么多花哨吃的。云吞面要不要?”画楼笑道。

    吴夏采妩摸了摸绞痛的胃,叹了口气:“只得如此了,我真是饿极了!” 
  
画楼便叫管家去吩咐厨房,做几个小菜和面条。

    看她的模样,应该是饿了很久。饿久了,胃的承受力变弱,应该吃些好消化的东西。画楼又嘱咐少放油,小菜全部要素淡的。

    没过两分钟,女佣端了刚刚烘焙好的蛋糕,只说面条正在擀,还需要十几分钟,先吃点蛋糕垫肚子。

    红豆口味的蛋糕,有浓郁的清香浮动。

    把吴夏采妩肚子里的馋虫都勾起来。她捧在手里,小口小口吃着,片刻便吃完了,又要了一块,人这才精神一点。

    面条好了后,她又吃了一大碗,满足的伸了个懒腰,斜坐在沙发里。

    画楼等三人便围着她问到底出了何事,怎么饿得这样?

    她叹了口气:“我们家三少爷前段日子不是丢了差事?整日混在家里,无所事事便出去喝花酒赌牌。我三嫂又好强又霸道,便不准他出去。两人拉拉扯扯,三哥推了三嫂一把,哪里知道不巧,撞上了梳妆台,当时就见红了。送去教会医院,洋大夫说是小产,两个多月……”

    白云灵惊呼了一声。

    卢薇儿表情有些遗憾:“真是可惜……怀了孩子头三个月最要小心……”

    “可不是,三嫂自己也大意,居然怀孕两个月都不知道……”吴夏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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