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说明中注明需要三次对话,我演的独角戏却只进行到第二次就被伊迪丝强制结束,她的反应太反常太刻意,以至于……特别像是回光返照。
想通了这一点,我当即喊上凯恩等人去追机械军团,城门口的士兵不由分说拦住了我们,一个个说是市长大人的命令,就连引导者也来火上浇油:“这是协调者做下的决定,勇者大人请在城里等待任务的后续。”
呵,哪门子的道理。
我怒火上燎吼出声来:“即使她要带着一整个城的人去死你们也不通融?协调者又是什么东西!”
“结局是注定的,勇者大人,伊迪丝没有死在这里,你们的任务已经成功,奖励发放还得等到剧情之后。”
引导者这句话如一盆雪水扑灭我的火焰,我周身传遍无力感,气到极点反而想笑,说到底还是造物主说了算,我们的意愿都是蛋。
真是一场引人入胜的好戏。
第60章 必要的幕间/麻木的日常
伊迪丝和薇雅带领的机械军团已经离开一周有余,这一周里我们的行动范围被“协调者”限制在了旅人城镇中,连冒险地都去不了,可说是寸步难行,引导者又不肯透露协调者的身份和作用,每次我问它都以“造物主言明禁止剧透”的理由来搪塞我,让我觉得自己是个被卖了还傻不拉几帮着数钱的煞笔。
哪里有镇压哪里就有反抗,这句话倒过来也是依然适用的,我们的反抗被造物主轻松地压了下来,所谓游戏的绝对规则就是这么强硬又没办法的存在——造物主没有设定过的行为,造物主不允许的行为,造物主取消了的行为,以上统统是玩家的禁地,就像是上帝给你画了一块面包,你就只能吃面包吃不了别的,上帝只给你画了一张地图,你就只能在这张地图里打转,因为地图以外的区域皆为虚无。
即使画风升级得再拟真,这究竟只是一款游戏,我们是游戏中的玩家,不是活在里面的角色,我们不像弗莱德他们,对我们而言这里不是真实。
……是不是被伊迪丝影响了,我竟然也介意起真实性的问题来。
现在的我们除了心焦等待伊迪丝和永夏城的消息外只得装作无事继续过往常的日子,和伊迪丝在悬崖边谈话时弗莱德等人虽然也在,事后他们却不记得那一天的任何细节,而他们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这种状态有点像被造物主洗脑,就算告诉他们伊迪丝会自杀可能也不会有什么回应。
从那时开始我们才发觉永夏岛不过是这个世界的缩影罢了,每个真正的勇者都是被“父亲”欺骗的伊迪丝,拥有再多能力也不足以改变这个世界。
造物主希望我们夹着尾巴度日,可我偏不想苟延残喘,他对我的态度很微妙,我能成功开起来旅馆说明造物主对我的行为有很高的容忍度,但接踵而至的支线任务与引导者的“误导”又显然是造物主在强迫我们去做合他心意的事。我们是他手里的棋子,他给我们制定好了该走的路线,然后由我们自己投骰子决定下一步走到哪一格,起初可能错觉自由度很高,实际上入局多时才渐渐醒悟到一个事实:我们有几个未来,每个未来分别是怎样云云早就被造物主画在棋盘上了。
当你能力不足时最好暂时认命,于是我们四人识时务地认命了。凯恩赎回了他的“伊尔塔之光”,迪特还清了欠凯恩的70金重归自由身,温莎妮娅揣着大把钱四处享乐,而我用旅馆金库里的小笔巨款对旅馆做了一番早有规划的改造。
我在旅馆外的空地上雇人修建了一个有花有水有喷泉的小花园,还考虑了其他人的意见在花园里加了些小情趣,比如凯恩想要的小型隔离练习场地,温莎妮娅心水已久的梦幻花藤秋千,迪特挚爱的黑鸽子白鸽子灰鸽子大家族,到我自己倒是无欲无求了,就象征性地添了几个葡萄架子。
待我阐述过小花园的蓝图,雇来的工匠们把嘴张得溜圆地盯着我,面对一堆合不拢的下巴,我撸了下流海豪气干云地说:“钱多,我乐意。”
搞定了梦寐以求的小花园,我把旅馆扩建到了二层,厨房和浴室比原来大了一倍,二层也修了间小浴室,还有配置了桌椅和遮阳伞的露台,露台上有阶梯直达一层花园的葡萄架,标准客房增加到20间,上下各10间,5间豪华客房有2间在一层,其余3间在楼上。
有钱发达了,杂事琐事就无需再亲自动手,我去工作介绍所见了老伙计兰迪,托他挂牌招聘到10名迎宾女仆,6名打下手的厨子和15名负责杂务的服务生,分别归温莎妮娅,凯恩和迪特(这小子留了下来,我履行诺言升了他大堂经理)管理。
阿尔西斯旅馆成了能与宿屋比肩的雄鹰,披荣戴誉地跻身一流旅馆行列,连市长大人也赏脸来了一次(可惜在士兵拦截事件后我对他的好感已清零),宿屋的一小半客人甚至被我们吸引过来拉为了常客,这些天大家过得很充实,一切皆走向欣欣向荣,要是再弄辆小马车摆旅馆边,那简直可称是阖馆欢乐奔小康。
然而这并不代表我们忘记了伊迪丝,幻日潮生的任务一直悬在我们头顶迟迟不落,四人表面不显,其实个个急在心里,最终我们投身于旅馆繁杂的事务中以图暂时缓解无用的急躁之情。
上周昙花二现的大雨就跟伊迪丝的本体一样,人一走雨也走了,天气又热了回来,馆外天天都有很多喊不出名字的虫子叽叽喳喳地开演唱会,也算是夏日标配之一。开头两天凯恩他们因淋雨着凉还得了场感冒,三人躺在床上下不来地,一摸额头烫得快能煮鸡蛋了,我身为体质倍儿棒的战士幸免于难,沦为照顾他们的保姆跑上跑下地瞎折腾,伺候凯恩我很乐意,后两个是附带。
另外,病怏怏的凯恩还挺美味的……详情略去。
一场大病(?)之后满血复活的凯恩又成了个老妈子,在他的监督下馆内衣服被子能晒的晒能洗的洗,全馆窗子白天开晚上关保持良好通风,所有人都限制了冷饮次数和冲凉时间,厨房做的膳食必须要能养生的……等等等等,俨然视病痛为洪水猛兽。
……怎么看起来那么像我的锅?
改造后的旅馆经营了几日后弗莱德带着瑞利和莫妮卡来蹭了个饭,并邀请我和凯恩去他们佣兵工会当佣兵,我个人是不想去的,可谁让凯恩感兴趣呢,次日我们就跟着弗莱德去办理手续了,初出茅庐的新佣兵自然要从最低级做起,弗莱德大手一挥将我们两个菜鸟纳入了他的小队,领特制武器(就是弗莱德那种有投影功能的高科技货)时偶遇雷蒙德,雷蒙德称赞凯恩实力佳,说他不出一月定能升到a级,这个事情告诉我们是金子到哪儿都是发光的,像凯恩啦,凯恩啦,和凯恩啦,相反是石头到哪儿都是晦暗的,这个就不举例了。
成为菜鸟佣兵后分到的第一个委托任务(是的,低级佣兵做任务都是等上面选剩下的拨你一点,可怜得要命)是乔装潜入的类型,委托人是服装商,要求我和凯恩乔装成上层人士去市中心最大的服装商城偷学取经,我实在无力吐槽这任务漏洞百出的设定,偷个经而已,喊手下的工作人员去不就得了,我和凯恩自从旅馆出名后就是城里几本小报杂志上的熟面孔,更别说还有至少40点的声望值加成,怎么乔装打扮也没用啊!
吐槽归吐槽,为了喜闻乐见的“乔装”两个字我还是接了,在温莎妮娅的建(dao)议(luan)下我和凯恩伪装成为各自的女朋友(呸)买礼服的男性顾客,为了防止被认出来,我们俩穿上了颠覆性格的服装,凯恩的人设是手上戴满金戒指的石油大亨,也即空有钱没气质的暴发户,我是家教良好的贵族富二代,行为谈吐都极讲究优雅得体。
这人设真是日了狗,太考验我俩的演技,我的话闭着嘴学学艾比斯可能还有那么点样子,凯恩就不行了,让他高冷可以,让他粗俗?他和陌生妹子说个话不是板着脸就是红着脸,人艰不拆。
无奈委托人的指定摆在那儿,又要符合上层人士又要和报纸上的照片截然不同,可选的风格真心太少,后来我们采取了相同的“沉默战略”,不说话谁知道是装逼还是真有料?
我们按要求走遍店里每家商铺,用特制武器上的摄像头记录下招牌服装的版型样式,趁服务员拆穿我们的身份前溜回了佣兵工会。委托人支付的佣金不多,和打发叫花子没什么两样,但是做过任务后才能算佣兵工会的正式佣兵,弗莱德说他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雷蒙德则说他的第一个任务是帮宿屋喂猪,比这还坑爹,我们运气算好的。
不知不觉,伊迪丝他们离开快小半月了,圣秋神节临近,旅人城镇的人们纷纷为即将到来的盛典做起准备来,城中四处果米飘香,早早洋溢起节日的氛围,时间不愧是最好的麻药,我几乎要以为远在城外的伊迪丝终于放下了执念,否则为何这么久没点风声传回来。
——直到今天早上引导者提醒我做好准备领取幻日潮生的任务奖励前,我仍是这么认为的。
事到如今我又想起了石像鬼事件中那个无辜殒命的哈维,与己无关者的生死喜悲终究是与己无关的,半月前的我还会愤怒,会反抗,半月后的我就只剩下了悲悯跟无所抗拒的接受。
毕竟不能真和伊迪丝似的以自毁来获得自由,我和她是不同的。
在有限的空间内创造出无限的自由……这才是我应有的信念。
第61章 名为修的少年的遗言
从柔软的床上醒来,发现窗外已然日上栏杆,艳阳晒得薄被微微发烫,我翻身下床,边穿装备边擦拭掉脖颈间覆上的一层细汗。
温莎妮娅今天是不是睡过头了,居然放我睡到这个点。
抱着疑问我穿好了衣服和鞋袜,理了理头发走到门口拧开把手,门外走廊上空无一人,连客人们的声音都听不见。
没有我这个老板守在柜台收账客人是无法入住旅馆的,多睡的这会儿也不知错过了多少财源。
我走出走廊来到装饰一新的大堂,这里冷冷清清的显得格外安静,脚下的木地板散发着油漆和松脂的味道,飘洒在地上的细小尘屑昭示出今早并没人打扫过这里的事实。平常这个时候厨房的方向定会传来凯恩指挥厨子们做饭的声音,而现在我的耳里除了清晨的背景音乐外什么都听不到。
真是反常,就算连凯恩也赖床了,那些雇佣来的npc总不可能罢工啊。
我回头去敲凯恩的房门,门竟然没锁,被我轻轻一碰就吱呀着在空气中划出一个扇形来,此时我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探头谨慎地往凯恩床上一看,被子叠得很整齐,它的主人却不见了踪影。我踏入房门,伸手去推作为唯一采光点的窗户,如我所料的那样,这扇窗户像磐石一样死死嵌在了墙壁的缝隙当中,任凭我使了多大劲儿它都不动分毫。
我收回手,转着圈儿打量了屋子内部的家具,正中央的圆桌明亮如镜,倒映出我难看的表情。
——这里不是我的旅馆。
(引导者,这儿是哪里?)
心中的问题如咕嘟沉进沼泽的石块,没有得到对方的任何回应。
我尝试调用旅馆的经营模式和其他可查看的系统,无果,我又尝试打开我的背包,同样无用,音乐调试,游戏修改,存储档案,这些习以为常的操作如今失去了响应。
不安感滴墨入海扩散开来,我没有在原地久留,拔腿跑到旅馆门口用力撞了几下大门,直撞得肩膀隐隐发痛,门仍跟画上去似的保持着原来的位置。
我像是被囚禁在密室里了。
呼叫不出背包的话就无法补充食物和水,没有引导者我就无法确认时间跟自身属性值的下降情况,各种意义上讲,这样的处境都很糟糕。
我靠着大门坐下思考起来,不管什么flag都没有无故触发的道理,那就只能是触发过的flag的后续,我们等待幻日潮生的结局也等了一段时间了,说不定这个像结界或异空间的场景是其后续的特殊表现形式,今天早上引导者不还提醒我做好领取任务奖励的准备吗。
……呃,今天……早上?
我的记忆好像有点混乱。
我猛然坐直,揪着头发竭力搜罗一片混沌的脑域,却只想起了一些零散的片段。记得在引导者提醒我做准备后我关闭了旅馆,然后我们四人就聚在凯恩的房间中等待噩耗来临,再然后……我们似乎都睡着了。
最初说困的是迪特,随后是温莎妮娅和我,我倒下前凯恩正揉着眼睛,想必在那之后他也步上了我们的后尘。
难道是有人催眠了我们全体再分别把我们丢进单独的空间里关起来?图什么?该不会等下还有真人秀似的生存挑战吧?
尽管查不了饥饿值,咕咕叫的肚子还是努力刷了一下它的存在感,我按摩了一阵抽搐的胃,思念起了昨天吃的美味晚餐,不知道凯恩现在在哪儿,醒着还是睡着,醒了的话有没有找到脱出的方法。如果他醒着,一定会努力地寻找空间出口,那么我也没道理继续闲着,我当即按着肚子站起身,以大堂为□□开始检查旅馆中一切设施和角落。密室求生游戏里的主人公必备技能之一就是捡破烂,作为客串一把密室挑战者的我,将这项技能发扬光大也是我的(临时)理想之一。
我把大堂的柜子扒拉了个底朝天,沙发下窗帘后等容易被忽略的死角也没有放过,无奈现实是残酷的,我一无所获。
当我要把战场转移到厨房和食堂时背后有个熟悉的轻柔声音叫住我:“您别找了,里面什么也没有。”
这句话用的是异族的语言,可我每个字都能够听懂。
我转头想找出说话的人,却只看见背后宽广空旷的大堂,独独寻不到声音主人的身影。
我知道他是谁。
“你是修吧。”按捺住复杂的心情,我试着叫出他的名字。
脑子里有很多问题挤得快爆炸,而当下最需要问的则是伊迪丝的事情,我会在这里,或者说修会在这里,多半是伊迪丝那边的情况有了变动,这个变动想当然不会是好消息。
把不必要的问题揣进荷包,我斟酌着问道:“伊迪丝她怎样了?”
空间的空气沉寂了片刻,修清朗的声音再次响起。
“莉兹她……跳下了格里高峡谷。”
少年的语气沉重而压抑,为他所感染,我这个听者的呼吸亦骤然凝滞。
心中百感交杂,即使这是早就被引导者透露过的结局,当它终于发生时我发现我还是难以承受。
“您不用自责,这不是你们的错,莉兹只是自由了而已。”修说,“可惜我这次没办法和她一起,她的意识经重聚后还能转世,我们一族消散了就是真的哪里都不存在了。”
我一度以为修死了,但他既然能与我对话显然说明他还活着,莫非之前他只是在伊迪丝体内沉睡,伊迪丝“自由”后他又渗了出来?再玄幻点想,这个和我说话的是一缕残存的意识吗?
“您猜得没错,我只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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