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老定伯侯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能够帮柳如心找好退路,然后才无顾的放手整顿候府内务,以正门风。
可以说,老定伯侯这么做,也是用心良苦,为的就是不想柳如心再次受到伤害罢了!然而,理想很美好,现实却很残酷!正是因为他的保守,不透露,依然还是深深的刺伤了那位让他备至呵护着的嫡亲长孙女极为敏感的心。
柳如心看着那管事妈妈一张一合的嘴巴,直到那管事妈妈说完了后,鲁嬷嬷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角,柳如心这才反应过来,然后对上鲁嬷嬷那略显担忧的眼神,柳如心温婉一笑,脸上看不出一丝异样,然后笑着对那管事娘子道了句知道了,又让鲁嬷嬷奉上赏银,这才打发那管事妈妈离开。
柳如心走到花厅的茶几旁坐下,立马便有小丫鬟上前为她奉上茶水。或许是心里有事,柳如心紧紧的锁着眉头,脸上却看不出丝毫喜怒。这时,鲁嬷嬷送完人之后,便折了回来。看见柳如心那单薄而又萧索的侧影,心头一窒。其实,鲁嬷嬷倒是能够理解柳如心的那种心情。毕竟这定伯侯府乃是生她养她的地方,咋一离开,心底心里难免会生出一股不舍之情。更何况,自家郡主的情况又比较特殊。是因为发生了那件事后,才被那个一向最为疼宠自己的嫡亲祖父亲口‘撵’出去的。
这种境遇哪怕放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怕是都会向她这般彷徨、无助、不安的吧。郡主如今也只有十四岁,还是一个容颜都没长开的小女孩。自立门户,那是得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做到的。
鲁嬷嬷步伐轻盈的走了过去,不由自主的伸手帮着柳如心揉起了太阳穴来,随着她轻柔的动作,柳如心的眉头渐渐的舒缓下来。
然而,柳如心却是个很重情的女子,可,同时她也知道不能一直沉迷于过去。对于前路渺茫,柳如心不得不变得现实起来,心底已经开始思索着后路该如何抉择。沉默片刻后,柳如心瞬间睁大眼眸,眼底泛过一抹精光,又在心里沉吟片刻后,这才对着鲁嬷嬷交代起来。
“嬷嬷,既然分府另过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咱们也不得不早早的筹谋起来了!我这里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交由你去办,丝毫马虎不得!”柳如心说的一脸慎重。
鲁嬷嬷见她说的认真,心里也带了两分郑重,道:“郡主有事请吩咐,老奴就算豁出这条命,也定要达成郡主的心愿!”
柳如心见鲁嬷嬷依然那么忠心护主,神色一松,痴痴的笑了起来,道:“哪儿就有嬷嬷说的那么严重!还豁出命来!这话日后可不能再让心儿听见,嬷嬷的命,心儿还要留着帮着打理那些繁杂的琐事呢,哪儿就能这么轻易将你舍去,让你死了!”
柳如心嘴上虽如此说,可鲁嬷嬷却能听出柳如心话语中浓浓的关切之意,知道柳如心也是真心为了她好,才不愿让听她轻易说死。看着那张虽未长开,却也能让人有种惊艳感觉的稚嫩脸庞,鲁嬷嬷心底一暖,嗔了柳如心一眼,仍板着张脸,不虞的斥道:“郡主尽会浑说!若是真到了那一步,老奴就算豁出去又算的什么,只要能保郡主无碍,老奴便是死也瞑目了!”见柳如心又要反驳,复又开口道:“再说了,郡主最是金尊玉贵一样的人儿,谁又舍得让你陷入那样的险境。嬷嬷也就嘴上这么一说,顺便跟郡主表个忠心罢了,郡主怎就当真了!”说道最后,鲁嬷嬷竟掩唇痴痴的笑了起来。
听鲁嬷嬷如此说,柳如心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暗暗在心里发誓,绝不再让自己陷入前世那种惨境。这样想着,面上却是不显,只详怒的嗔道:“嬷嬷就会糊弄心儿,心儿不依!得罚你好好为心儿办件事才行!”
鲁嬷嬷看着那娇俏的摸样,面上越显慈和起来,面上却装作很无奈的模样,道:“郡主既如此说,老奴也只能领罚了!只望郡主莫跟嬷嬷生气才好!”
说到正事儿,柳如心的面色变得严肃起来,收起那副玩闹的心思,道:“咱们既然分了出去,倒也不好在劳动候府的劳力。到时候,候府的下人,除了贴身伺候的那几个,本郡一个也不想带出去。那么,郡主府的下人的安置便成了一个问题!以郡主府的面积,人员太少,未免会显得冷清;不为别的,哪怕只为了自身的安危着想,这人数也不能少了。可是,一下子购买那么多是下人,本郡宁缺毋滥,也不愿府中有别人安插过来的钉子给自己添堵,所以,本郡要你务必亲自为本郡挑些身家清白的下人,然后调教起来。
时间虽短,但半月左右,应该也小有规模。不知嬷嬷能否做的到!”
鲁嬷嬷听完柳如心的话后,这才重视起来,沉吟片刻后,道:“郡主所言极是!只不过……,京都的那些牙婆也就那么些个,又常在京都各府之间流连,难免会跟各府中有些牵扯,若是郡主想要短时间内,一下子要购买那么大的一个量,奴怕有些困难。”
鲁嬷嬷会尽力办妥每一件事,但绝不会夸下海口!略一斟酌,便将实情说了出来。
柳如心点头,她也知道自己的要求难免有些强人所难。但是,她有过一世经历,知道很多府中都会在别的府里设下钉子。前世,苏擎筠就没少做这等卑劣的事情。只要别人府中稍稍有个风吹草动,他立时就能知道个一清二楚,同时也为宫里的贵妃妹妹探到不少有利的消息。如今,她既然知道这个中的艰险,又怎会不做任何防备。
更何况,她不喜欢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的感觉。
柳如心低头深思起来,屋子里一时间陷入一片死寂!唯有多宝阁上面那鼎八珍兽角的缕空雕花的小铜炉,散发出袅袅青烟,带着股怡人的香气,在那空气中慢慢挥发开来。
忽的,柳如心心思一转,眼底闪过一道亮光,迫不及待的看向鲁嬷嬷,道:“如果咱们自己去京郊的村子里,以及那些窝在京都各个角落的乞丐里寻找这些人呢?是不是就能达到想要的目的?”
对呀!先前怎么就没想到呢?看来,重活一世,老天不仅赐予了她逆天的空间,还给予了她一个聪明的脑瓜。柳如心不免为自己想到的办法感到沾沾自喜起来。可是,还不等她高兴多久,鲁嬷嬷的话语便如一盆冷水一样,当头泼了下来,让她本还激动的心情瞬间跌到谷底。
“话虽如此说,只是,那种龙蛇混杂之地混出来的,像咱们这种人家,不一定能够驽驾的了!”鲁嬷嬷满脸担忧的说道。见柳如心的小脸瞬间阻丧下去,不由又有些心疼,甚至怀疑自己这话会不会过重,打击了郡主的积极性。这么想着,心中一急,便脱口道:“也许是老奴杞人忧天了!那些乞丐别说整日里露宿街头,怕是连个温饱都解决不了。若是利用这一点,咱们挑些伶俐又乖巧的,倒是不失为一件美事。”
柳如心挤出一抹浅笑,知道鲁嬷嬷这话安慰的成分居多。不过,也知道这事不能操之过急,不由缓了缓声,道:“这事就交由嬷嬷全权处理吧!只不过,嬷嬷定要记住一点,宁缺毋滥!至于其他,嬷嬷就自己看着办吧!”
鲁嬷嬷见柳如心松口,便道了声是。这件事,她会尽自己最大努力为郡主办好。有时一味的承诺,倒不如实事求是来的更加让人信服!
柳如心又跟鲁嬷嬷叨唠了几句,这才放鲁嬷嬷离开,然后又在脑中盘算起来。现在正是用人之际,然而身边能用的却只有两个大丫鬟。至于素白,前世隐约就是这个时候,她的爹娘带着银子将她的身契给赎了出去。只不知,这一世同样的事情会不会再次发生。
“来人,通知门房备车,本郡要出门!”柳如心一声令下,立马便有小丫鬟领命而去,出了二门,向前院奔去。
那边青璇等人得到消息后,立马便炊了热水过来,为柳如心梳洗更衣。等一切准备妥当以后,马车也准备妥当,只待柳如心出门乘坐。
今日的柳如心上身穿着一件月白色织浅绿忍冬花纹的弧领窄袖短襦,领口和袖口绣着两指宽的浅绿色缠枝花纹,那绣线的颜色极淡,若不是走到近前,很难被人看到;下面配了条碧绿色底绣草叶、团花的齐胸长裙,裙腰高系,两条绿色的丝带自腋下随意的垂下,随着身体的移动,丝带飘飘,使柳如心的身姿显得愈加秀丽修长、飘逸清雅。
素白等人看着柳如心那张稚嫩的脸庞,愈发瑰丽的颜色,无不有种惊艳的感觉,只可惜,很快就被一条天水碧的面纱给掩去,唯留一双清冷而又深不见底的眼眸暴露在空气外。
那边素白也叫来肩舆,柳如心动作优雅的坐了上去。
郡主出行,该有的仪仗,柳如心绝不会少!除了贴身伺候的那几个,又点了一大群丫鬟婆子,朝着定伯候府的大门,浩浩荡荡驰去。
定伯候府守大门的看见是浩荡的一群人向这边驶来,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一颗心高高的提起,待看清来人后,连忙恭敬的行礼,然后打开那扇只有嫡出的大小姐,以及当家的家主才能通行的大门。
柳如心待婆子们停稳肩舆后,动作行云流水般,从容的走了下来,只听她道了句免礼,便毅然的向门口走去,然后在丫鬟们的掺扶下登上马车。
一个刚刚进府当差的门房看着那渐行渐远的马车,以及浩大的阵仗,嘴里啧啧有声道:“这是府里的哪位主子?真是好大的阵仗!”
话语一出,便遭来同伴们的鄙夷。同时也感叹自家大小姐越来越有郡主的威仪了!那刚进府的门房一听,眼珠子连连转了几圈,然后问道:“这是怎么说的?难道,郡主以前不是这个样子吗?”
那年纪比较大的门房见他一副崇拜而又好奇的模样,心里颇为受用,不由卖弄起来,道:“你懂什么,以前郡主年纪小,行事又颇为地调。每次出行,就跟其他主子一样,都是从侧门进出。逐渐的,以前的门房也就潜默化的养成了一种习惯。可是,有一次大小姐从宫里回来后,身边还跟着太后身边的一等掌事姑姑,大小姐自然不能不顾候府的颜面,再从侧门进出。
但是,以前那个看门早已养成这种习惯,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甚至还觉得大小姐软弱好欺,便不把大小姐放在眼里。继续开侧门相迎!可是,却没想到……”
那门房说到这里,话语一顿,卖起了关子来。那新进府的门房见此,又怎会不明白他的意思,逐一脸求知若渴的哀求道:“快说快说,后来怎样?”
那年老的门房只摇头不语。将众人的胃口足足的吊了起来。
那新进府的门房又是个急性子,忙忙哀求道:“老哥哥就别卖关子了,快快说来,让大伙儿一块儿听听,大不了一会儿小弟请您喝酒去!怎样?”
那年老的门房本就好这一口,又见火候差不多了,这才咳嗽两声,继续道:“还能怎样,门房惹怒了大小姐,最后被罚去了东南盐场!只可惜,妻儿何其无辜,却也受他牵连,原本生活富足的一家子,经此一役,全部被发落到那等苦寒之地,甚至被烙上刺青,从此打上贱奴的标志,生生世世,不得自赎,祸及子孙!”
“啊!?不会这么严重吧!那门房也不过是一时怠慢。不管怎样,妻儿都是无辜的,竟被她扣上连坐的罪名。大小姐看上去跟天仙一样的人儿,未免也忒狠心了些吧!”那新门房惊讶的说道。
“嘘!”老门房立马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又小心翼翼的向四周看了看,见无人注意到这边,这才不虞的叱道:“你懂什么!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若想死,可别拉上咱们!你也不想想,大小姐本就金尊玉贵的一个人儿,又是咱们大周唯一的一个外姓郡主,那岂是一个小小的门房能够怠慢的?
大小姐平日里宽容,厚待咱们下人,那是体谅奴才们的不易;咱们可不能贪心,将这一切当做是理所当然!再说了,这件事从头至尾都是老定伯侯一手处理的,又关大小姐何事?这件事到此为止,今后休要在拿出来乱说!若是因此而冲撞了什么人,可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们!
行了,该干嘛的都干嘛去,咱们既然领着候府薪资,就不能玩忽职守,这种罪名不是咱们这些小卒能够担得起的!”这名门房的年纪较大,很多事情要比别人看的要清楚的多。也更加懂得什么是明哲保身。
那新进府的门房年轻气盛,见被人喝诉,心有不甘,有心还要说些什么,可是,见众人全部听从那年长的门房的话语,就此散去。话语在喉中滚了两滚,终是被他咽了下去。而那双飘忽的眼睛骨碌骨碌的转个不停,也不知心里在想着些什么。
这一段小插曲,柳如心并不知道,她坐上马车之后,便跟马夫吩咐道:“去城南的郡主府!”
定伯候府位于东南,这条街可以说是整个京都勋贵之家的聚集处,可以说是富丽堂皇。然而,能够挤进城南的聚集地的,才是真正的世家贵族。像南宫家族,宗政家族,护国公主府,都建在城南。这里的建筑并不如东南方向的那些府邸那般建造的富丽堂皇。
城南的建筑,固若金汤。处处高大雄伟,错落有致。那大气磅礴的气势更是别处比拟不来的。柳如心坐在那马车里,撩起帘子的一角,看着那雄伟的建筑,只觉处处都透着股浑厚苍劲的古老气息。情不自禁的,柳如心的心底升起一股敬畏来。
活了两世,这却是她第一次跨进城南。在她的记忆中,东南与城南都是勋贵府邸的聚集地,然而,却没料到,两地之间竟有着云与泥差距。相较于东南方向的那些府邸,这城南的府宅却更见肃穆、庄严。
悠悠转转,不知过了多久,那马车这才晃悠悠的停了下来。柳如心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绪,这才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一抬头,便看见匾额上‘郡主府’三个苍劲有力的烫金大字。柳如心捏了捏有些汗湿的手心,压下心底波动的情绪,沉声道:“去叫门!”
随着她一声令下,立马便有婆子上前敲响郡主府的大门。也不知过了多久,这才出来一个约有七十多岁的老者,颤崴崴的用力将那巍峨的大门给移开。
看那老者的样子,众人真怕他不小心摔伤一跤,便就此爬不起来了。
老者将门打开后,这才看清外面的众人。也是一愣,在看见被人拥着的柳如心后,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行礼道:“老奴牛头儿,叩见郡主!”说着,便颤崴崴的跪了下去。
“快扶他起来!”柳如心连忙吩咐道。这名老人,看上去已经七十多岁了,她真怕他跪下去便起不来。
见老牛头儿被人扶了起来后,柳如心这才继续问道:“老伯,府里就只有你一人看门吗?其他人呢!”
柳如心在这座府邸赐下来后,也为抽出时间过来看一眼。后来,定伯候府中出了那件事后,祖父便让她搬出候府,她这才派秦管家过来查看一番,看看有甚需要修补的修补一下。也免得到时事情赶在一块,来不及!可是,却得知太后早已派人将府邸修缮过,秦管家只负责挂了块厷诏帝赐下的牌匾,就回去复命了。所以,对于城南的这座宅邸,柳如心并不了解。
“回郡主的话,因郡主还未搬来,便只留老奴一人在这看门!”老牛头儿回道。
柳如心惊诧的看着那老牛头儿,老牛头儿的年纪看上去早已过了古稀,但依然能将话语交代的很清楚,且还很守礼。就冲这份态度,也不得不让柳如心另眼相看。
柳如心将他记在了心里,准备回去后让秦管家帮忙打探一番。面上却丝毫没有显现,道:“本郡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