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朝向左,世界向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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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朝向左,世界向右-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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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页的篇幅。在他的世界里,时间可以做无限的铺陈,自然也可以随意压缩,过去、现在、未来都可以在意识流中颠倒交叠、相互渗透。他通过上千个人物的活动,冷静真实地再现了法国上流社会的生活习俗,人情世态。生命因艺术而常青,普鲁斯特不再是病人,而是他所创造的艺术王国里惟我独尊的王。

千古文豪谁堪怜:曹雪芹和莎士比亚(5)
曹雪芹所经历的人生巨变,风刀霜剑,远甚于莎士比亚。虽然功名无望,无缘补天,但他立志将半生兴衰际遇,“抄录传奇”。他阅尽人情,遍尝世味,才能“迷”得执著,“悟”得通透。他的作品描写沧海桑田,人世风尘,更具一番雄浑开阔的视野,力透纸背的悲凉。他在《红楼梦》开篇写道:
  ……虽我未学,下笔无文,又何妨用假语村言,敷演出一段故事来,亦可使闺阁昭传,复可悦世之目,破人愁闷,不亦宜乎?
  这段看似漫不经心的文字后面,掩藏着多少人生的悲欣交集、大彻大悟?“大抵浮生若梦,姑从此处*”——他不断拼命地写作,正是为了在纸上“过日子”。荣华富贵转眼成空,美好女性群芳散尽,给曹雪芹刺激太大、创痛太深。天闷要下雨,人闷要讲话。现实既不可问,曹雪芹只好一头扎进他的太虚幻境,过上了神游八荒的快活日子,谁也不能把他拉回头。
  作为中国文学史上的一位奇人,他本来可以世袭成为显赫富贵的第五代江宁织造,却在贫困落魄中成为文学大师;他毕生只想写一本书,却完成了大半部就离开人世;他留下了半部《红楼梦》,可有人毕生研究这半部书仍没有研究透。
  二 最好的时代,最坏的时代
  §女王居然宽容莎士比亚讽刺自己
  曹雪芹犹如一位孤独的旅人,走在风雨飘摇的旷野,看不到任何希望与亮光。如果说对于一个没有读者群的作家,这还只是一种寂寞萧瑟、漫长无依的煎熬,而云泥之别的时代大环境,提供给曹雪芹和莎士比亚的更是不可同日而语的创作舞台。
  从两个故事的对比,就能看出两个时代的差异。
  1601年,一伙神秘的顾客来到伦敦最豪华的剧院,他们开出了高价,指定剧团在某一天重新上演莎士比亚的《理查三世》这部戏剧。当演员们演到废黜国王的那一幕时,叛乱在伦敦城发生了,这就是伊丽莎白时期与玛丽?斯图亚特案齐名的埃塞克斯伯爵叛乱案。原来,伯爵和他的同伙在策划叛乱时约定,以剧中废黜国王的那一幕作为发动叛乱的信号,可怜的演员们不幸被卷入了一场叛乱之中。不过,叛乱被平定以后,无论《理查三世》的作者还是演员和剧团,没有任何人因为撰写和演出这部戏剧受到任何惩罚。
  而据传在中国的清代,乾隆皇帝某日忽至皇八子永璇家,其时本人不在,乾隆在他书房里发现了一部小说叫做《石头记》。乾隆不声不响,挟走了其中一册回宫去了。等到永璇回家,闻知此事简直吓坏了!于是赶忙请人设法连夜搞出一个“删削”的“洁本”,上呈皇帝。由此世上才出现了不完整的《石头记》抄本。《红楼梦》处境之艰危困厄由此可见。
  莎士比亚实属幸运,他生活在以宽容之道治国的伊丽莎白女王时代。这是英国历史上最伟大的时代之一。女王高度的政治智慧和包容之心,泽及文学艺术,特别是她对戏剧的扶持。在泰晤士河南岸有一家名为“环球”的剧院,通常在下午两点开戏,许多贵族包括女王本人是这家剧院的常客。三十五岁的莎士比亚是这家剧院的股东、演员兼剧作家。这一时期,是英国资本主义兴盛上升的黄金时期,国强民富,有力促进了英国戏剧的发展和成熟。戏剧不仅成为市民文化生活的必需品,也成为宫廷权贵的时髦享受。据统计,从1558…1616年间,公开营业的和为贵族特设的戏院达十八所,戏班子有三十五个,剧本在五百个以上,剧作家不少于一百八十人。仅在1603…1616这十三年间,英国皇宫中演戏就达三百多场。继伊丽莎白之后继位的詹姆士六世,也一样酷爱戏剧。他登基仅两个月,就把莎士比亚和他的剧团揽进自己亲自庇护的班底,并改名为响当当的“国王供奉剧团”。莎士比亚和剧团演员都成为宫廷侍卫,配有皇家猩红色的制服,还授予荣誉头衔。从此,“国王供奉剧团”的宫廷演出每年超过二十场,演员们的收入剧增,莎士比亚也有了相当不菲的报酬。
  当时,莎士比亚创作的历史剧大多以揭露宫廷的黑幕为主题,许多君王在剧中都是反面人物,观众很容易对号入座引起联想。伊丽莎白当然知道这一点。当莎士比亚的《理查三世》上演时,强悍狡诈的理查对自己有一段“自画像”式的独白:
  我有本领装出笑容,一面笑着,一面动手杀人;我对着使我痛心的事情,口里却连说“满意满意”;我能用虚伪的眼泪沾湿我的面颊,我在任何不同的场合都能扮出一副虚假的嘴脸……连那杀人不眨眼的阴谋家也要向我学习。我有这样的本领,难道一顶王冠还不能弄到手吗?
  伊丽莎白女王担心剧情会使观众联想到她本人,因为剧中篡夺理查三世王位的正是她的祖父亨利七世。但是女王并没有将作者投入监狱或者禁演这部戏,她仅仅对她的大臣们埋怨说:“这部悲剧在剧场和剧院里已经演出四十次了。”
  1601年,莎士比亚的新剧《哈姆雷特》在伦敦上演——“脆弱啊,你的名字是女人!”当扮演哈姆雷特的演员在舞台上说出莎士比亚的这句名言时,舞台对面的包厢里就坐着伊丽莎白女王。她若无其事地看戏,没有表现出一丝不快。
  在现代高科技领域,用运载火箭发射航天器,不是任何时候都可以进行,由于工作条件和气象限制,有些航天器必须在特定适合的时段内才能发射。这种允许航天器发射的时间范围,叫做“发射窗口”。这样的发射窗口十分难得,有时稍纵即逝。莎士比亚的激情和才华,无疑正好遇到了这样一个千年难遇的“发射窗口”。在此之前,英格兰有着严格的书籍和戏剧审查制度,还有血腥恐怖的“星法院”,以言犯禁者可被处以绞死、分尸、挖出内脏等酷刑。到了伊丽莎白女王时代,宽容的施政理念,使她对自己的政敌都尽量减少杀戮,以避免社会动荡。而对于天才作家莎士比亚的宽容爱护,赏识包容,更是有目共睹。莎士比亚先生能够未卜先知的话,那么他一定会感到庆幸,如果他晚生几十年的话,不幸碰上了英国资产阶级大革命,我们也许就只能在断头台上听他朗诵自己那伟大的作品了——因为克伦威尔掌权后发布的第一个命令就是关闭伦敦一切剧场。在那个砍头好比风吹帽的年头,连查理一世的头都被砍了下来,莎士比亚那颗伟大的脑袋能不能保住就很难说了。
  

两位“国父”的命运:孙中山和华盛顿(1)
两位“国父”的命运——孙中山为何做不成“中国华盛顿”?
  “华盛顿神话”作为一种政治理想登陆中国后,各色政治人物自然不会放过这一深具政治效果的“思想资源”。 围绕中国特殊的文化传统,和不同政治集团的现实需要,“华盛顿神话”与近代中国缠结互动,不断变幻传衍,一幕幕历史活剧令人深思浩叹。
  一 华盛顿成了中国人眼中的“政治神话”
  §洋鬼子竟然也有一位“异国尧舜”
  1784年8月28日,广州黄埔港,万众欢腾,盛况空前。
  一艘小小的美国木帆商船——“中国皇后号”自2月22日从纽约启航,乘风破浪,远涉重洋,历程长达188天,途经佛得角群岛、绕道好望角、跨过印度洋,终于抵达广州,胜利完成美国至中国的首航。“中国皇后号”自豪地鸣炮十三响(代表当时美国十三个州),向停泊在它周围的船只致敬,其他国家的船只也热情鸣炮回礼致贺。这是轰动全球具有历史意义的一刻:美国,这个刚呱呱坠地的年轻国家,在百废待兴的建国之初,便迫不及待地与一个已有五千年历史的古老国家直接交往。
  远隔万里的两个国家,此时显得如此神秘而隔膜。历史记载,此前到过中国的美国人屈指可数,仅有两人。尽管中国商人热情友好地接待了“中国皇后号”,但对素无渊源的美国认识模糊,连其方位所在,也一知半解,对远道而来的美国人更是一无所知。由于相貌语言极为相仿,他们一致把美国人误认为英国人。“中国皇后号”上二十九岁的管货员山茂召在他的日记中写道:“虽然这是第一艘到中国的美国船,但中国人对我们却非常宽厚。他们不能分辨我们与英国人间的区别,视我们为‘新人’……”
  华盛顿和中国的因缘,就从这次划时代的首航开始。“中国皇后号”船长约翰?格林曾在美国独立战争中任海军上尉,是华盛顿的忠实追随者。他从国会获得了一张“海上通行证”。这张证书写得很特别,它没有指定呈给谁,而是写上了“致审阅或聆听宣读海上通行证的最尊严、伟大、圣明、光荣、高贵、尊崇、贤达和谨慎的皇帝、国王、共和国首脑、亲王、公爵、伯爵、男爵、贵族、地方首长、议员”等一大串称呼,充分显示了美国人幽默的性格。因为他们自己也不知道,此次航程的终点是个什么样的国家,接待他们的人该如何称呼。美国人对于此次远航非常重视,格林船长专门挑选了华盛顿生日那天作为启航远行的日子。上帝保佑,格林船长的运气不错,他划时代的成功航行轰动了美国社会。中国货运回美国之后,万人空巷,美国人争相购买。华盛顿也对中国充满了好奇,成为中国货的热心购买者,从山茂召那里购买了一批中国瓷器。手抚那些精美的花纹,他深深沉迷于古老的东方艺术。
  当华盛顿仔细欣赏着来自中国的优美瓷器时,在遥远的彼岸,中国人对他和美国的接纳了解,却艰难深涩得多。
  格林船长小小的木帆船,打通了太平洋两岸中美两国的通途。在优厚利润的吸引下,富于冒险精神的美国商人为之疯狂,就像当年他们勇于开拓的祖辈乘坐“五月花号”船踏上北美新大陆一样,美国商船在通往广州的航线上举帆远航,络绎于途,掀起了美国历史上的第一次“中国热”。然而直到1795年,美国人到广州已十年了,中国官吏还把他们和英国人混为一谈。他们并非没有机会了解美国,也不是没有碰到需要调查处理的与美国人有关的事,可是在“天朝上国”观念的支配下,他们缺乏了解外部世界的热情。除了应允遇事查明旗号、敷衍办理以外,中国官员对发生在“内地洋面”的事情向来从不深究,借口“无从查考”,一直无法把这些“美夷”和“英夷”完全分清。面对乱点鸳鸯谱的中国人,深受其害的英国商人十分恼火,他们向两广总督长麟严正交涉:“(美国人)也会我们的话,也是我们这样的衣服,另有旗号,不要把我们和他们混在一起!”自知理亏的长麟很不好意思,急忙饬令下属:“此条应存记备查,遇有事件,自应查明旗号办理,不致牵混影射。”

两位“国父”的命运:孙中山和华盛顿(2)
大清朝一些学问广博且开眼看世界的新潮人物,对于美国历史、地理位置、政治制度,同样认识不清。当时被称为“一代硕学”的阮元在撰写《广州通志》时,还把美国说成是在非洲境内。对于美国闻所未闻的*政治制度,中国人更加不可理喻。两广总督蒋攸铦在给朝廷的奏报中含混说道:“该夷并无国主,止有头人,系部落中公举数人,拈阉轮充,四年一换。”让他无比讶异的是,美国竟然是一个“无国主”的国家。难怪蒋总督把美国视作一个未曾开化的原始部落,连“头人”(实则是总统)也要通过抓阉(*选举)产生,简直不可思议。
  连“睁眼看世界第一人”的林则徐也闹出了笑话。在到广东之前,他同中国知识界大多数人一样,对世界形势几乎茫然无知。1839年12月,林则徐接见了在琼州文昌县遭风遇难的英船“杉达号”人员。该船医生喜尔记述当时情况说:林则徐当时好奇地问他:“都鲁机(即土耳其)是不是属于米利坚(美国)的土地?”喜尔回答:“不,只离中国约一月水程。”林则徐同各位大员“尽皆惊讶”。(林则徐:《洋事杂录》)
  在这样的背景下,伴随着晚清时代的西学东渐之风,华盛顿的崇高形象渐次传入中国。对于处在铁屋般黑暗蒙昧里的中国人,震撼冲击之大可想而知。
  1837年,普鲁士传教士郭实猎首次向中国人介绍了华盛顿,他用传统中国的“圣君”尧、舜的形象来描述华盛顿,在中国近代的第一份中文期刊《东西洋考每月统记传》上,专门撰文介绍华盛顿,盛赞他是“经纶济世之才,宽仁清德遍施,忠义两全之烈士”。
  美国人对这位同胞充满敬意和爱戴之情。1844年美国专使顾圣来华,在向中国高官介绍美国历史时,他自豪地说华盛顿是“大战将,极有智能谋略之善人”,他的国家因为华盛顿的智勇才得以独立,并因他主导制定的宪法才得以坚稳。此时,他的“英雄圣人”形象已经在美国本土形塑而成,被逐渐 “图腾化”,制造成一个政治神话。当时美国还是一个宗教势力强大的社会,崇拜者们称呼他为“上帝般的华盛顿”,每一个美国人都认为在家中挂一幅华盛顿的画像是神圣的事。人们甚至为他量身打造出那个耳熟能详的“华盛顿和樱桃树”的故事,以此“证明”华盛顿是一位从幼年开始就有着至高品格的人。
  在头顶辫子身穿长袍的中国人眼里,华盛顿这样一位护国救民、功成身退,不贪名不弄权,而将“公器付之公论”、“创古今未有之局”的人物,简直无异于闻所未闻的世外仙人!
  千百年来,中华大地内忧外患,战乱频仍,疾掠飞驰的马蹄踏碎了多少帝帜王旗?那数不尽的兵火纷乱、杀戮屠城,那演不尽的机锋权谋、宫廷血斗,谁不是为了一袭龙袍加身、万世江山独霸?唐宗宋祖也好,成吉思汗也罢,都是有秦皇之威,而无尧舜之德。虽然统一江山,毕竟是帝王,打天下只为子子孙孙坐天下,建国家实则世世代代成家国。中国历史上无数人弑父杀子、装神弄鬼,都不过为了权倾四海、沐猴而冠。兔死狗烹、血流成河的最终结局,成为帝制特色,王朝规律,试问谁又曾逃脱过?即使有那么几位禅让退位的皇帝老倌儿,又有谁不是在带血的剑锋顶上了腰际,才一步三回头地无奈下台,逊位下野、以保全身家性命?直到今天,充斥荧屏的大辫子戏依然喋喋不休一遍遍山呼万岁,为腐朽发臭的皇权宝座呐喊招魂。 。。

两位“国父”的命运:孙中山和华盛顿(3)
因此,当华盛顿这样一位“异国尧舜”突然出现在清代人的视野里时,他们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最感兴趣的是林则徐。他实在想象不出,华盛顿在他的国度里为何受到如此热情的拥戴与尊敬?甚至“华盛顿”不仅成为美国人“皇城”首都的名字,连他们生儿育女、开馆造船,也喜欢取名“华盛顿”,“取其吉庆”之意。他很想知道,一个大半生对农场和土地情有独钟的“美国第一农民”,为何具有如此之大的独特魅力?
  二 要好制度,还是要好国王
  §孙中山与黄兴的严重冲突
  “华盛顿神话”作为一种政治理想登陆中国后,各色政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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