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童很理解,裴佳木重活到现在,每天思考的以及所做的准备,最严重是以牙还牙,针对的目标是极少数的几个,多数大概是指稍微越界的回击。
以他的价值观,永远不会想到去做一个连环杀手。不仅因为他有牵绊,还因为他有底线。
不过,这样的底线有时候没必要……
“我是不是特别没用,”裴佳木有点儿自我厌弃,“想到佳叶万一出事儿,我觉得这群人死不足惜,但是真让我动手的时候,就好像前面有堵墙需要撞破一样这么难。”
“你要是那么容易就跨过去,大概也不会是我爱的佳木,”季童低笑,一下一下啄他的唇,贴着轻声蛊·惑,“幸亏你有我,我来替你做。只是……”
曾经身为一个士兵的时候,亲手将人斩首血溅三尺也可以面不改色,这么远远的做个决定,算什么呢?
“只是什么?”裴佳木跨在他腰上伏在他怀里,感觉得到身下人稳定的心跳,觉得压在喉咙口的气息松软了许多。
季童停顿了一下,“……你会不会怕我?”杀人不眨眼的人,总是令人生畏的。
“说什么傻话!”裴佳木在他肩膀上拍了一巴掌,“你不是说你是个之前是个战士吗?没做过这样的事吗?”
季童就低低笑起来,想学裴佳木说一句【上天待我不薄】,曾经他连自己的来历也不敢说,最终竟然得到了一个全身心接受自己的人,根本就是惊喜。
“当然做过,要不要听点儿故事?”
裴佳木配合他转移话题,“当然,你说你那个时候人类都进入星际时代好几千年,发现别的智慧生物了吗?现在不是有好多科幻电影都讲外星人。”
“当然有的,各种形态,现在人类的想象力还是不太够看。”季童挖掘了一下自己脑子里的事儿,发现当时自己每次都是一门心死弄死眼前的目标完成任务或者变得更强,根本没注意什么有趣的东西。
想了一会儿有些挫败地哼了一声,不甘心地解释,“好吧,我当初真是个枯燥无味的人,经历乏善可陈。”
裴佳木忍不住喷笑,“那么从小时候开始讲吧,比如生在一个什么家庭,怎么上学怎么工作,怎么到这里,很长吧,可以每天讲一点慢慢来。”
“那真是非常非常长。”季童觉察到他的呼吸心跳频率都正常了许多,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谁知道裴佳木忽然直起身,盯住他的眼睛,“我想到个问题。”
“嗯?”季童把他抱回来像挠猫一样抚摸他。
“你当初穿越过来的时候多大年纪了?”裴佳木扭动了一下,“痒~”
季童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问题,忍不住也笑,“战死、呃,不,过来的时候大概二十三岁,这辈子跟你同龄,反正比你大许多。货物售出,概不退换!”
“好吧,季大叔。”裴佳木扁扁嘴,思维发散到另一个方向上,“你刚才说了个词儿,我没听错的话‘战死’?”
“嗯,”季童回忆了下,毕竟几十年了,“精神力载体无法从细胞仍旧活跃的人体上剥离,可以执行我这样任务的,一定是死去的人。但是也不能找志愿者来杀死穿越,所以战斗中牺牲死亡的高阶机甲战士最合适,精神力强大,能承受得住压力,又补偿一个新的人生。”
“那你这样的人岂不是很多?说不定这个世界上的其他角落里正有你的同乡呢。”裴佳木不太敢问季童是怎么战死的。
“高阶机甲战士在我的那个时代,也是十万里挑一的,在战斗中死去又可以被及时捕获带回的就更少,没有那么多。”季童有些得意,“你男人不管在什么时代都是优秀人才。”
“臭美吧你……”裴佳木还想说点儿什么,手机响起来。
车海垂头丧气的声音出现在电话里,“季先生我的车被追尾了,你有熟悉的律师不,帮我联系下,我叫范思达帮我联系保险公司。”
背景音是嘈杂的人声,救护车,警车。
季童也做出惊讶的声音,“你有事吗?出事地点在哪里?”
“在外环这边,我先给老范打的电话,他快过来了。”车海嘶了一声,然后哎呦叫痛连天,“左胳膊脱臼了,还有一些撞伤淤青,车废了,整个后头都叫后车撞瘪进去了。”
裴佳木凑近了听,听到车海受了伤,皱眉,季童安抚他,“肇事司机呢?外环车这么少怎么就撞到了?”
“一群脑残玩意儿飙车,我看到后头有车来我专门往路基下面开想躲开,结果丫自己翻车撞过来了。”车海喝骂连天,“哎呦我不跟你说了,那一个卡在车里弄不出来,医生都没空过来搭理我。”
挂了电话,季童把手机丢在旁边的桌子照旧安稳坐着。
裴佳木拍他,“刚才我听得不太清,受了什么伤?”
“一条胳膊脱臼,一些撞伤擦伤。”季童优哉游哉的,“他有分寸,不会有事儿的。”
范思达就在附近,看着时间等有救护车警车媒体都过来,也一副慌忙的样子赶到,一见面就绕着车海转了三圈看,“头晕不晕,气囊弹出来没?想吐不?”
车海冲他眨了一下眼睛,配合地晃晃脑袋感受,“没大事儿,就是车废了。”
他开的是辆高底盘越野,后面的小跑车头完全卡在他车后屁股下面了,一群警察消防员正聚在一起商量怎么把车锯开捞出里面的人。
医生刚才凑过来看了下车海没大事儿就闪开也是围着那一边人群专有。
除了这一辆翻了的跑车,另外一起飙车的还有两辆飞下路基扎到田地里了,看起来情况不严重,这算是很大的交通事故了,消息灵通的媒体已经飞车赶来围在周围不停拍照,警察赶不开。
拍完了看到车海在附近,也围过来,好几只录音笔戳上来,“这位先生,您是越野车的车主吗?”
车海灰头土脸,傻愣愣的,“啊!”
范思达帮他挡开一些拍照,“有事儿你们问警察去,问医生也行,我朋友头晕着呢。”
记者锲而不舍,“您能简略说说事情经过吗?”
“……事情经过,”车海念叨一遍,“我好好开在路上他们飙车过来把我撞了呀。”
几辆栽了的跑车都价值不菲,记者好像闻到腥味儿的苍蝇一样兴奋起来,再加上飙车,妥妥的头条大标题。
“哦哦,,拜托您再仔细回忆下事情经过好吗?”
车海捂着胳膊扭曲着脸喊疼,愣了一会儿恍然大悟一般,“我有行车记录仪,双向镜的,前后都拍得到。”
这话一出,抢新闻不要命的记者疯了一般掉头冲向正在切割的汽车,几家不同的媒体记者好像忽然有了默契一样,迫开了围着的警察,手快的一位伸手进大开的越野车门几下把行车记录仪的数据卡抽出来了。
接着一群人呼啦啦奔回采访车插卡拷贝,等到警察过来的时候,都复制完了。
警察缴获数据卡拿走,到这时候才有几辆车飞速接近,想来是还卡在车里的跑车车主家属赶到了。
范思达凑到采访车旁边,挤开围在一起的记者,一拍中间抱着本的中年男人,“嘿,哥们,警察把东西拿走了,你得复制给我一个。”
记者一抬头,“哦哦,你是受害者,拿着应当的,邮箱给我一个,发给你。”
范思达递给他一个u盘,“直接复制吧,我哥们还伤着呢,医生得紧着要命的重伤号管理啊,没人理我们呢。”
记者闻弦歌而知雅意,“哎呦,你这就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伤的重不重啊?赶紧再打120让多派个救护车来。”
☆、第58章 送外卖的
路基下面田野里的两辆车被翻出来,一个折断颈骨已经死亡,一个脑震荡昏迷过去,死亡的那个车里还坐着一个肋骨插入肺部的年轻姑娘。
四十五分钟后卡在一起的跑车和越野终于被分解开,陈奇血葫芦一样被从里面拖出来,车海和范思达站在五米开外看着地上汩汩的一滩血迹,两个人如出一辙地勾起右侧的嘴角拉出一个笑容。
之后两个人先跟着救护车去医院接上了脱臼的胳膊,然后做了全面检查,理由是看看有没有内伤。
直折腾到第二天清晨,陈奇家里的父母亲眷赶到了好几个,而他仍旧在手术室里面没出来。
另一个脑震荡昏迷的父母也是守了儿子一夜,双方父母一碰头,先想到的是捂住消息。
死亡的那个父母难过还不够,实在没心力管这个,肋骨戳进肺部的姑娘家人先闹出来了。
她不过是个十八线小模特,陪金主飙个车,险些赔上命,但是鉴于她坐的车车主现场立刻死了,都没处找赔偿去。
她家父母不甘心,起码得把医药费解决了啊,已经跟办理死亡证明的那一家撕扯起来。只是没有人家势力大,没几下就被扯开了。
范思达站在附近围观,跟一同围观的其他病人高谈阔论,“如今这些富二代就是欠教训,缺家教,媒体曝光那么多,能真正办了的有几个?!”
病人们已经知道了他的朋友好好在路上开车被几个人连累的事情,纷纷表示同意,附和着说了许多义愤填膺的话。
还有人支招,到街上拉横幅找媒体,这些看起来家里都是很牛的嘛,到他们公司里闹去。
范思达苦逼地把烟头按灭在垃圾桶上的水盘里,“唉~我兄弟不是喜欢生事儿的人,你瞧瞧那边死的死伤的伤,我们就胳膊脱臼撞青了几个地方,大概是老天庇佑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也不计较这么多了,能把车赔了我们就满意了。”
被保镖拽着拖走的模特亲属在旁边立了好一会儿离开了。
车海的行车记录仪性能非常好,对整件事情记录的非常清楚,他自己开着越野从直路拐进环城公路,开了大概一公里之后,车后面有很大的汽车轰鸣声传过来。
当时车海在车里“艹”地骂了几句不要命飙车的脑残玩意儿,开始逐渐给自己的车减速贴边开,几乎就是靠着路基在往前走。
几乎是眨眼间,后面几辆跑车你追我赶开过来,在距离车海的越野十几米距离眼看就要安全超越过去的时候,三辆车中红色的那辆忽然侧滑翻倒横着推出去,把另外两辆高速行驶的车都撞飞了出去。
车海注意到事故,脚踩油门飞也似地逃窜,只可惜没有被撞之后来不及刹车的跑车速度快,被追尾后往前推了好几十米才停下。
另外两辆车歪歪斜斜翻滚着冲下路基扎进了旁边的农田里。
车海完全无辜,现场调查的警察最后在第一辆车侧滑的地方发现了一颗散落的三菱钉子,红色跑车一侧车胎爆胎。
附近是比较荒僻的绕城公路,摄像头距离较远,无法判断钉子是怎么出现的。事故发生前后,附近过了二十多辆车,都安然无恙。
到上午十一点的时候,已经毫无争议地确定了事故原因,只是定责成大麻烦了。超速飙车是错误,一个死了人的不好沟通,一个轻度昏迷,一个手术九小时抢救过来还住在icu,交警大队的队长头发都快愁秃了。
范思达不管这个事儿,在医院里溜达了好几个来回,带着车海免费做了个身体检查,最后拿着医药费缴费单和车子的保险单据往守在icu外面的陈奇家人面前一递。
陈奇母亲眼睛哭的肿,父亲烦躁地抽烟,时不时训斥她两句,“都怪你,谁叫你放他出去,昨天我就说要打断他的腿!”
陈母哭哭唧唧,“你心也太狠了,那是我一个人的儿子吗?你打断他的腿?!好呀,去啊去啊!”说着就把陈父往icu的封闭玻璃墙上推。
陈父眉毛皱成一坨,甩开他,“不可理喻!”
范思达举着单子发现完全没人注意到他,轻轻咳嗽一声,“这位,陈奇的父亲是吧?”
陈父拢了拢有些皱的西装,“你哪位?”
范思达好脾气,细眼睛眯起来微弯,笑容可掬,“昨天被您家里跑车追尾的那位。这是我们的医药费和车辆损失鉴定,您看……”
陈父不耐烦地一挥手,翻出名片夹丢出来一张,“联系这个人给你解决,我这里没心思应付你。”
范思达微笑的嘴角拉平一点,“您的意思是?”
陈父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该赔的一分都不少给你,别在这里打扰我。”
“像您这样通情达理的人真不多。”范思达点点头,接过名片转身离开,直接带着车海去了季童那边。
季童已经在办公室上班,见他们进来,跟裴佳木开了个视频交换了下情况。
车海讲了事情经过颇为可惜,“那个小崽子开车那么疯,害人害己,竟然救过来了,简直老天无眼!”
季童拄着下巴,“行了,他的伤势估计要躺半年一年,还不知道有没有后遗症,自作孽不可活,随便他。明天叫叶昌去帮你们联系那边律师理赔。”
车海张张嘴,要说什么,被范思达拽住,在摄像头录不到的角度比划,暴露我们是你的人?
季童轻笑,“你们是我的朋友,出了事情我来帮忙也是应该的。何况你们的店里不是有我的股份,我们也算是合伙人了。”
车海和范思达是有明面上的谋生手段的,一家4s店,附带偶尔做一点儿进口东西改装车的生意,刚好掩护一些需要进口零件的事情。
“你这是要动手了呀,”范思达做了个口型说完上半句话,才放开声音,“那行,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熬一晚上困死我了,狗该饿死了,我俩回去了。”
季童挥挥手,看他们出去,转向裴佳木,“都听明白了?放心了吧。”
裴佳木摊手,“我做完心里建设了,万幸车海受的伤不重。”
季童点点头,“这回是意外,以后叫他们都小心。”
“行了,这事儿到此为止,”裴佳木忍不住咕哝了一句,“我到现在听着车什么的还心里毛毛的。”
他自己是出车祸,这个身体的姐姐也是车祸,多少有点儿心理阴影。
“不要怕,以后你开车专门给你加固,我有空都给你当司机。”季童安抚一句,觉得裴佳木现在要是在办公室就好了,可以抱抱他,于是问,“离研究生开学还有两个月,要不要来上班?还是原来的岗位。”
裴佳木想了想,“就到你的秘书处给你当个打杂的好了,就说是实习生,不给我工资好了。要是原来那个总裁助理,你公司里的人得吃了我,包括周韩赵玄雨都不能答应。”
哪有空降一个大学本科刚毕业的学生当有签字权限的总裁助理的。
“随便你,反正你能做的事情是一样的。”季童轻笑,“这几天有佳叶在家陪宝宝,你就过来吧。”
裴佳木觉得闲着也是闲着,“那你等着,我去把保姆阿姨做的饭菜打个包,给你送午饭,顺便今天下午就开工好了。”
“我等你一起吃饭。”季童点头,关了视频,按内线到秘书台,“把我今天中午的订餐取消。”
秘书处杨蕾迟疑了下,“这时间都快送到了,您有商务餐叙吗?”
“你随便给谁吃都可以,照样报销。一会儿有个姓裴的学生过来,让他直接进来。”季童按掉电话。
杨蕾放下电话疑惑地问组长,“陈姐,季总今天有姓裴的客户预约吗?”
埋头核对文件的组长陈姝已经三十五六岁,是个稳重的大姐,翻了下行事历,“没有,怎么?”
杨蕾就凑过去,“刚才季总让我取消订餐,然后说一会儿会有个姓裴的学生来找他,让直接放进去。”
陈姝挑眉,“你想说什么?”
杨蕾捧住妆容精致的小脸,吐吐舌头,“我就是好奇嘛,您不是也知道季总仿佛吊在咱们浩星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