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格,你越来越像个同铸会的信徒了。”雷申德叹了口气说,眼神中甚至有那么一点点悲伤。
“不,老雷,我只是想借助同铸会的势力让天谴议会重新复兴而已!”恩格里斯特怒道。
“难得你还记得天谴议会。”雷申德冷冷得说。
“难得你还记得天谴议会!”恩格里斯特在“你”字上加重了语气:“还记得当年吗?伊格纳斯疯了,莫罗去了东方就音信全无,索内普尔又突然归隐,似乎在一夜之间长老院就只剩下你我两个人!可那时候天谴议会的处境呢?同铸会的势力空前壮大,势不可挡,月下美人飞速成长,眼看就要卷土重来,我们的天谴议会却年复一年的走向衰落!那时候是谁为了天谴议会招贤纳徒?又是谁为了天谴议会广结盟友?!是我!可你呢,老雷,作为长老院的雷电长老,你…”
“我躲了起来,躲进了这个流云风暴里。”雷申德有些颓然的接着恩格里斯特的话说下去:“我从来都不想当什么长老,也从来都不是当长老的材料,天知道当年那帮蠢货怎么会选上了我。我只想,我只想…”他嘴角抽动着,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不过你说的没错,不管怎么说,我都没资格指责你。”
他们相对沉默着,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许他们想起了很多,也许他们想起了太多,多到让彼此相对无言。
“老雷,我该走了。”
“不送了。”
“索萨,别忘了。”
“只要你别忘了那十只女妖。”
第七十五章 一支没跳完的舞
当娜塔莉把这几瓶药剂交给格林,并告诉他这是朱丽奥斯转交给他的时候,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然而药瓶标签上那些熟悉的笔迹却让他感到亲切和熟悉…他甚至在恍惚间又回到了那个充满阳光的年代,朱丽奥斯把三倍剂量的药水偷偷塞进他的腰包里,眨着那双灵动的眼睛,美若鲜花。
可他还是第一时间把药水拿给了阿伦,并对他说:“这是朱丽奥斯给我的药剂,你看一下。”
“还以为她除了在地下室里等死就什么都干不了了呢。”说着阿伦已经拧开一瓶增强药剂闻了闻,又尝了一小口,然后他的脸色突然变了:“真让人难以置信!”
“有什么不对吗?”格林的脸上略过一丝痛苦。
“药水的品质极高,效果极佳,在我的百万军团中竟然没有任何人在制药方面能达到她这样的水准!”阿伦赞不绝口的说:“诸神在上,格林,这真是出自那个年轻人之手吗?那个整天寻死觅活的女人?!”
“你是说…这药水没毒?!”格林惊讶的问道。
“当然,这药水怎么会有毒呢?”
“别的呢,你再看看别的。”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疑神疑鬼的?”
“先别管那么多,阿伦,先看看这些药水是否都是安全的。”格林不容置疑的说:“这很重要!”
“它们都是安全的,格林,都是难得的上品。”阿伦把药剂在桌上一字排开,一脸疑惑的看着他:“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怀疑她,她曾经不是你的恋人吗?”
“她现在也是!”话音未落,格林已经拔腿向朱丽奥斯的地下室跑去。
“我还以为你已经把我忘了。”依旧昏暗的房间,依旧布满灰尘的立柜,依旧背对着他的朱丽奥斯,一切看起来似乎都跟之前一样绝望,他却从中捕捉到了些不一样的东西。是的,她的声音,不再那么冷漠了。
这一点…让他欣喜若狂!
“最近发生了许多变故,一件接一件,我甚至都没法把精力完全集中在法术修行上。”格林疲倦的揉了揉眉心:“我必须尽快在光明之力与暗影之力中间找到一个平衡点,好让它们尽可能完善的结合起来,只有这样我才能在这条路上走的更远。可是我没有经验,没有书籍,更没人指导,我…”他嘴角抽动了一下:“只能靠自己。”
“你还有我啊,格林。”
“你说什么?”格林愣住了,这句原本在他们之间再熟悉不过的话,他已经太久没听过了。
“你还有我啊…虽然我不能具体帮到你什么,但是你在这个阶段的魔力消耗应该会很大吧,我那些药剂总能帮你补充一些的。”她顿了一下,接着说:“你只要记得一定别过量就好了,药剂对身体是有害的,跟你说过多少次你都不听。”
格林什么都没说,他越过衣柜,只想把爱人拥入怀中。带她彻底离开这个鬼地方,再治好她的脸,并想尽一切办法治好她的心,然后他们就能回到从前,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然而…当他向朱丽奥斯张开双臂的时候,她却后退两步,躲了开去,低着头,都不愿看他。
“来吧,亲爱的,我带你离开这里。”格林伸出了右手,却不再向前,仿佛再往前一步就会吓跑了她:“我知道你还是接受不了之前经历的那些,没有人能接受,可我们不能就这么沉浸在往事中任由它们折磨自己!朱丽,我们必须向前看,往前走,哪怕所有人都在等着我们倒下,我们也绝不能放弃…”
“我只有一个要求,格林。”朱丽奥斯打断了他。
“索萨?”当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的心已凉了半截。
“我要他死!”
他的心,凉透了。
他以为她变了,她也确实变了,可惜本质里没有。憎恨已在她心中生根发芽,只会越长越大。
“我没指望他死,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做。”她递给他一张纸,言语间已不再有任何感情:“你只需要给我弄到这些。”
格林展开纸看了看,虽然他现在什么都不想看。他发现这是一张清单,上面罗列这各种制药用的器材和原材料。
“把单子上的东西配齐,我就能在这里开始工作,你还得给我安排几个助手,然后每周过来领一次药剂…”她沉默片刻:“我希望你能亲自来。”
“我随时都可以来,朱丽。”
“那倒不必,你太忙了,我可耽误不起。再说了,其实在我心中…你从未离开过,每当我闭上眼睛,总是会看到你…”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哽咽起来,他看到她混杂着脓水的眼泪划过脸庞:“小镇教堂里的你,舞会上的你,第九军团的你,冰天雪地中的你…总之,不会是现在的你。”
格林还不想离开,可双腿却不由分说得带着他的心走向门外,直到那柔弱的身影在飞扬的尘埃中逐渐变得朦胧。
一粒灰尘掉进了他的眼睛里,他眨了眨眼,却又让一滴液体掉进了嘴里,酸楚而苦涩。他关上了门,他知道被关在门里的除了朱丽奥斯,还有回忆…
“她需要这些东西。”当八分钟后,格林把清单交给阿伦时,他的表情中已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再给她找几个帮手,她就能开始配药了。”
“在那个地下室里?”
“没错。”
“她完全没必要待在那儿,我这儿有专门的制药间,那里有最专业的设备和最纯正的原材料,她可以…”
“就在地下室吧,阿伦,她不会离开的。”
“为什么?”
“也许…她喜欢那儿。”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但也仅仅只有这么一下:“对了,如果可以,请让您最得力的药剂师去协助她。”
“当然可以,她比那个老巫医强十倍!”
“那个巫医值得信任吗?”
“你什么意思?同铸会的人才不值得信任!”
“那就好,他除了辅佐朱丽奥斯配药之外,还得安排他另一件事。查看她有没有在药水中下毒,每一瓶都不能错过。”
“为什么你总会担心她下毒?”
“也许她不会,但我们理应防患于未然,在这种局势下,任何可能性的内部损耗都要尽量杜绝。”因为她会想尽一切办法让索萨死,最后这一句,他默默说给了自己。
“我还以为你很了解她,格林。”
“我了解过她,可那都是曾经的事了。”
“等会儿,你先看看这个。”在格林终于如释重负的准备离开时,阿伦却又叫住了他。
“如果不太重要的话,我现在没什么心情。”他头也不回的说,从未觉得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要如此疲惫。
“还是看看吧,她已经在生尽欢门口找了你三天了。”
格林皱着眉头来到幽灵之眼前,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女人,确切的说是一个贵族家的女子和她的女仆。生尽欢还在停业整修中,而且就罗兰和德拉斯那场战斗的毁灭程度来看,离重新开业还很远,导致整个赌场门可落雀,这就让这两个徘徊在门口的女人异常显眼。
烫成波浪卷儿的棕色长发,紫罗兰的**长裙,稍显清瘦的脸庞,海蓝色的眼睛…他从未见过这个女人,更不认识。格林在记忆的海洋中翻腾着,却丝毫找不出关于她的任何影像,那她为什么要找他?她又是怎么知道他在这儿的?!她是什么来头,会不会是同铸会的探子?是探子的话,又为什么明目张胆的找过来?这些疑问他一股脑的提了出来。
“你看,她那条项链,那亮光可不是宝石自己能发出来的。”阿伦指着幽灵之眼中那女子胸口的位置说。
格林注意到了躺在她胸前的那条镶金边的蓝宝石项链,此刻它正包裹在一层深紫色的光晕中,在阳光下忽明忽暗,浓郁欲滴,这明显不是宝石独有的光泽:“魔法石?”
“没错,而且从它现在的亮度来看,跟它配对儿的那一块应该就在附近。”阿伦扬了扬眉:“没准儿就在你那儿。”
“这怎么可能…”话没说完,格林就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先是一串水晶鞋跟敲过大理石阶的清脆声响,然后是那个在月色下消失的紫罗兰背影,最后是把那块蓝宝石亲手交给他的女人…“原来是她!”格林恍然道。
“终于想起来了?”阿伦似笑非笑得说。
“我跟她有过一面之缘,在真理大教堂的舞会上。”格林对阿伦说着,目光却一刻都没从那女子身上离开,他仍在揣测她的来意,却越来越不得要领:“但实在想不起她的名字了。”
“那你准备怎么办?”阿伦问道。
“我会处理的,你大可放心。”几秒钟的沉默后,格林快步离开,心中似乎已经有了决定。
格林在长长的走廊中穿梭着,那些若即若离的记忆正在一点点变得清晰。他欣然收下了那颗蓝宝石,并当晚就送给了朱丽奥斯,那时他已经注意到了宝石上的魔法气息,依旧没太在意,因为很多人都会为宝石加持魔法而让它显得更加鲜亮。
他只记得那个夜晚,朱丽捧着宝石,开心的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她把宝石镶嵌到手镯上,从此几乎去哪儿都会戴着它,直到遭遇了后来的一切。他站在门口,那是他们刚来生尽欢时住的房间,这个房间里发生的事情,至今他都不愿想起。
昏迷中的朱丽无意识的**着,撕扯着自己的衣衫,把曾经心爱的首饰扔的遍地都是,至于她醒来之后…那一幕幕仿佛梦魇般纠缠着他,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直到阿伦把他们安排到了别的房间里,而他再也没有回来过。
他几乎在第一时间就看到了那颗泛着深紫色光芒的宝石,它跟其他首饰一起堆在桌子上的托盘里,房间明显被打扫过,但亡灵们显然对这些珠宝毫无兴趣。他拿起宝石,凝视着它,那个穿着紫罗兰长裙的女子似乎跳了出来,一脸俏皮的问他:“怎么不去跳舞呀?不会是怕被拒绝吧?”然而仅仅过了一秒钟,那个女子就变成了朱丽,蓬头垢面的对他哭喊着,粘稠的脓水从她腐烂的脸上一点点的流下来…
“把它扔掉,越远越好。”他把宝石丢给一直跟在身边的石像鬼,转身离去,头也不回。
第七十六章 听雨阁
穿过翠竹间的羊肠小径,夏凉已经走在了莲花池中的雕花长廊上。他不记得这地方叫什么阁或者什么轩,反正这种场所青龙会无论在哪里的片区都会有那么十几、二十个。十年前刚当上“生门”门主的时候,他还满有新鲜感的买下过四、五处,然而到了今天,连它们具体在哪儿,他都想不起来了。
还没走到门口,夏凉就听到了屋内传来的琴声,《青凌翠影》,老曲子了,他已听过不下一百遍,但是这次却不一样,是的,虽同曲同调,但味道却截然不同。
伴着琴声,他看到远处那片竹林越发葱郁了,池塘中那些莲花也一一绽放了,就连走道里这些廊画儿也都鲜活起来了——鸟儿在花丛间嬉戏,鱼儿在碧波中畅游,骏马在旷野里驰骋;曼妙的美人扭动腰肢,翩翩起舞;优雅的武者身轻如燕,剑若梨花;微酣的宾客推杯换盏,把酒言欢。
他抬起头,看见山后夕阳,鲜艳似血,直烧得那天边嫣红一片;他低下头,看见水中清波,闪亮如粼,直耀得那池中金光点点;他闭上眼睛,轻听着鸟语,浅嗅着花香,任由这琴声亲吻着他的脸庞,轻抚过他的心脏。
没有人能弹奏出这样的《青凌翠影》。
除了叶青。
当琴声渐止的时候,夏凉还意犹未尽,所以他等到最后一个音节完全消散在空山碧水间后,才推门进去,单膝跪地,毕恭毕敬得叫了声:“少主。”
“不管我说多少次,见到我你都要下跪,是吗,夏凉?”叶青对这个记忆中永远白衣如雪的男人说。
“不知少主传属下前来,所为何事?”夏凉站起身来,目视前方,选择性的忽略了这个他不知该如何作答的问题。
“你总是一本正经的,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样。”叶青也站了起来,跟夏凉的目光保持平行,于是他不仅看到了她点缀着葱葱墨竹的白纱长裙,也看到了长裙中翠绿的丝绸抹胸,还看到了抹胸外那段纤长的锁骨和半截儿白玉般的脖子。仅仅这一撇,夏凉的心就颤了一下,这一点他没法控制,好在脸上没有,这一点他可以。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又一个问题从叶青的朱唇中飘了出来,语气却变了,是少主的语气,他习惯的语气。
“很成功,我们搅乱了同铸会的庆典,当场杀掉了数百名教徒,当着上万人的面。”夏凉简明扼要的回答着,觉得一聊起正事,浑身都舒服了许多。
“伤了多少兄弟?”
“当场阵亡三十七人,重伤二十四,七人不治。”夏凉面无表情的说,纵使那些人都是木栖堂的精英,纵使他们的音容笑貌至今仍历历在目,纵使他跟他们中的每个人都曾切磋武艺,开怀畅饮…但是悲伤归悲伤,任务归任务,两者无关:“逝者都已下葬,家属亦有安顿,皆无后顾之忧。”
“辛苦你们了。”叶青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夏凉看了看叶青,看到她脸上掠过一丝怜惜的神色,心中总算欣慰了一些。
“其实你心中有惑吧,夏堂主?自从四年前我要木栖堂进驻西方以来,你们就跟同铸会连年交战,伤亡惨重。而在一年前月光城下的决战中,木栖堂的主力更是几乎死伤殆尽,以至于原本的青龙会第一大堂现在的实力已落到了七大堂之末尾。”叶青缓缓踱着步子,丝丝晚风穿堂拂过,吹的水袖轻摆,青丝微扬:“可我却还不肯放过你们,还要你们在天谴议会的冰霜长老和同铸会的祈福者同时在场的时候去破坏他们的庆典,你觉得既不公平也没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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